第二十一章
方亦辰摀著右肩上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跪坐在黑色的步道上。在大口径子弹的威力下，肩
上的关节被击成碎片，右手只能无力地悬挂下来，仅靠着些许肌肉相连。温热的鲜血从五
指间溢流开来，滴落到铺满金黄枫叶的地上。
发现自己瞬间从台北当代艺术馆场转移到长满枫树的森林中，方亦辰并未感到惊慌，而是
重新审视起周遭的环境和现况。
自己现在跪坐在一条黑色的小径上，道路以龟壳般大小的玄武岩片拼成，夹着步道的是高
耸而密集的枫叶林，随着微风，片片枯黄的枫叶从空中盘旋而下，如黄金般的细雨飘散。
顺着小径看去，在末段似乎可见一道黑色的庄园式半圆栅栏式铁门，围绕着稀薄的雾气，
但却不见陆倚杉和TW-257-1的身影。
方亦辰强忍着剧痛压住肩上的伤口，挣扎地站起身来。在确认陆倚杉和TW-257的位置之前
，他并不急于产生新的分身。而就眼前的情况来看，他很可能被传送到被李筱雯偷走当成
据点的TW-359，暱称为博物馆的衍伸展览场地。
根据纪录，除了喷水池中的泉水可以创造出回到博物馆的传送门，博物馆管理员赠与的一
些小东西，如书签之类的物品，同样具有传送的异常特性，能将使用者和附近的人送到特
定主题的展场。
就像是一次性的门票──只不过除了展览本身外，连交通费都包了。
但为什么要把我一起带到这里？方亦辰心想，按照当下的情况，利用李筱雯制造出的空档
直接逃走不是更好？
方亦辰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缭绕着薄雾的黑色铁门走去，脑海中一边分神留意与李筱雯对峙
的情况，一边仔细留意着陆倚杉的踪迹。现在分割成两块战场的情况对他来说相当的不利
，先是传送到这个空间后和其他分身的联系减弱许多，同时如何分配仅剩的四个分身额度
也是一大问题。
方亦辰难以遏止地狂咳了一阵，血沫从嘴角散出。而他没有想到李筱雯下手居然如此之狠
毒……。接连晃了两步方亦辰才勉强稳住身子。
他必须赶快找到陆倚杉才行。
但没想到，陆倚杉竟送上门来。
前方，陆倚杉背着黑布包裹着的TW-8打开了一半的铁门，快步跑来，一把扶住了身形不稳
的方亦辰。
“辰哥，够了。现在如果用TW-8说不定还能解除TW-403的负面效果。”陆倚杉这段期间有
空就会阅读杨芷柔复制出来的委员会档案，知道TW-403这碗符水是以使用者的生命为代价
来得到异常能力。
“不，你不懂。这是我们对委员会的使命。”方亦辰还能动的左手抓住了陆倚杉的肩膀，
血珠顺着他的手掌，浸湿了陆倚杉身上的白衬衫。
“TW-257的本体，那个红包在你身上吗？”方亦辰哑声问。
陆倚杉点头：“辰哥，我不会交出去的，你也不该为委员会付出到这种地步。”
然后他对身后以黑色丝质绒布包裹的郑成功配剑颔首：“有了TW-8，我会承担起相对应的
责任，将TW-443无效化。”
“同时你也能借助TW-8的力量活下来。”
方亦辰冷哼一声，用这副躯体最后的力量将陆倚杉紧紧抱在胸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都已经离开委员会了，就不要再骗自己当个英雄。”
陆倚杉，你在想什么？你的生命，我的生命，委员会的使命，都不该如此儿戏。
陆倚杉，你不该同情我的。既然背叛了委员会，就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逃跑。
利用TW-403的能力，方亦辰骤然出现在陆倚杉身后，连续对他的腰侧出拳猛击。数拳之间
已经是打得陆倚杉眼冒金星，痛到毫无反击能力，如同一个破败的木偶，只靠着方亦辰分
身撑著身体不要倒下。
“辰哥你……。”陆倚杉岔着气，仅能吐出这几个单字。
“别再这样叫我了，既然你已背弃了委员会。我俩间就再无瓜葛。”
但方亦辰没有给他喘息的空间，一计头球迎面狠狠朝脑门上砸去，登时间巨大的冲击就敲
晕了陆倚杉。
方亦辰确认陆倚杉失去意识后，才将他瘫软的身体放到石地板上并从背后卸下郑成功配剑
的布袋，放到石子路的一旁。然后伸手便探向两侧牛仔裤的口袋翻找红包袋的踪影。
“你对倚杉做了什么？”冰冷的少女嗓音说道。
穿着白色水手领制服，著黑色百褶长裙的女高中生，从薄雾中透著泛白幽光慢慢走出。她
纤细稚嫩的玉手拿着一朵黑色的玫瑰花，两根手指夹着深紫色的花茎在掌中翻转把玩着。
是TW-257-1。
根据委员会的纪录，在空气中有烟雾的情况下，TW-257-1的实体可以依拖着空气中的介质
获得短暂与物质世界互动的能力，但其力量不会超出普通的成年女性。从刚刚在外面的搏
斗中，自己也能轻松压制住TW-257-1。
方亦辰回忆起TW-257文件的内容记载，认为眼前的少女实体对他毫无威胁，但他也不希望
在翻找红包时受到干扰。眨个眼便创造出一个新的分身在女孩身后，出手就要压制住
TW-257-1的行动。
“对女高中生动手动脚的是犯罪喔。”少女冷笑道，轻轻挥了手中的黑色玫瑰。
在方亦辰能伸手碰到少女的肩膀之前，巨大的黑色触手从落叶中拔地窜起，紧紧地缠绕住
方亦辰的身体，将他魁梧的身躯腾空吊在落叶飞舞的枫林中。
“这……。”方亦辰记忆所及，在档案中完全没有记载TW-257-1具有这样的特殊能力，完
全被打了措手不及。
在方亦辰能有其他动作之前，两条章鱼般的粗壮触手同时进发，一条包住正打算搜索陆倚
杉衣服的方亦辰，将他綑绑在地上；剩下一条则如同温驯的大蛇缠绕在陆倚杉身旁，护住
了晕倒在地的躯体。
而被杨芷柔开枪打中的方亦辰则因为失血过多而倒卧于小径旁，任由天空飘落的枫叶落在
冰冷的身躯上。
“纵使你有再多的分身都不是我的对手。”少女踩在黑色触手的顶端，随着触手前行来到
企图搜索陆倚杉身体的方亦辰旁。
如同示威般，四五条触手在她身后接连从地板向上窜出，在枫林中缓缓左右蠕动着，似乎
霜红的林子中刮过的微风都沾染上了这股黑色气息。
“我不管你之前是不是倚杉的好友。为了倚杉，你今天就得死在这里。”少女怒目圆睁，
身后的长发在空中飘荡。
“TW-257-1，你知道委员会的工作是什么吗？”即使被触手强大的力道压的喘不过气来，
方亦辰仍挣扎着企图逃离触手的控制。
“不要这样叫我，我才不是你们口中的异常。”郑雅婷说，抬手间就加重了触手的力道。
方亦辰冷哼，似乎没听到郑雅婷的回答，自顾自地说：“委员会的使命就是收容像你这样
的异常。”
话音未落，方亦辰的分身就在郑雅婷面前现身，抡起拳头就朝少女的腹部连续重击。郑雅
婷闷声吃了几计重拳，脸上略显痛楚，但仍不慌地指挥更多的黑色触手控制住方亦辰分身
的行动。
“不要再耍这些小花招了。”
“小姑娘。”所有的方亦辰嘴中都透出狞笑，即便身体为触手所缚，表情已然透出胜利的
姿态：“你太小看委员会了。”
“你们全都给我去死！”郑雅婷白皙而纯净的身躯蒙上一层阴霾。随着她愤怒的声音向外
扩散，粗如巨蟒的触手同时发力，直接绷断了三名分身的全身上下的骨头，发出耸人的劈
啪声。
但第七个方亦辰，也是最后一个方亦辰的分身，不知在什么时候抄起了落在陆倚杉身旁的
郑成功配剑，从郑雅婷的身后朝少女细瘦的身躯直挺挺地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