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群芳映月 壹 沐遥

楼主: kriemh (kriemh)   2021-11-14 15: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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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遥瞇着眼睛,想看清是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是一片又一片的黄沙飞起。
她一手把掀起的马车门帘压在门板上,整个身子已经有半个在车厢外面。
时间已经是下午时分,昏黄的落日余辉从峡谷的缝细里照了进来,像一面血色的轻纱罩在
这狭长的小小世界里。
沐遥看了一下四周,他们现在正处在一个绝佳的伏击地点,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正把车队
夹在正中间,两侧大概只有十几公尺宽,整个队伍被拉长成了一字长蛇,前后绵延一百公
尺有余。
这次的任务是要保护玉家的商队从西域回到中原,身为女性的她理所当然的在马车里贴身
照顾女眷,看起来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押镖任务,但事情绝对不是像看起来的那么单纯,不
然他们也不会特地花了大把的钱找了傅家来帮忙。
“遥师妹,看来前面是遇到了一点状况,我可能要去看看了。”
骑着棕马来到她身边的是一个青年男子,有着高大的身材和曜黑的皮肤,那带点憨厚的纯
仆笑容似乎说明了他的出身并不显赫。
“万师兄,我也一起去吧。”
“别、别。”一紧张起来,万一全的口吃又出现了。“我答应沐师姐要保、保护妳,而且
妳是外家弟子,不用冒这么大的危险的。”
沐遥看了一眼他别在腰际、像征内家弟子的玉佩,心里颇不是滋味,她口里轻轻啧了一下
,脸上的表情马上转为甜死人的笑容。
“万师兄,我会保护好我自己,这件事你就不要告诉姐姐她,好吗?我保证我只是站在一
边远远的看,不会有事的。”
她撒娇的声音一出现,万一全整个脸涨红了起来,她早就知道,这招是屡试不爽。
“那、那好吧,妳绝对、绝对不能跑到前面去了。”
他话音刚落,她已经跳到他的马上,当她把酥胸靠到那宽厚的背上时,男子像是被点了穴
一样一动不动,直到她又在他的腰上捏了一把,才扬著马鞭向前移动。
沐遥知道她并不讨厌他,万一全是个单纯的男人,出身贫寒,父母将他送入傅家后,一路
从门吏、外家弟子,到前不久终于成为内家弟子。他并没有很出色的天份,与常人无异的
他是靠着惊人的毅力和努力才走到这里。
虽然入手处的手感全身结实的肌肉,但她知道他没有太高强的武功,傅家欣赏他的也不是
他的功夫,而且他忠诚始终如一的耿直性格。
然而,对他的感觉也就仅止于此了。
姐姐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要搓合他们两人,如果不是如此,她大概也对这样一个平凡无奇
的人不感兴趣吧。
“遥师妹,我们差不多到了。师兄他们都在那里,我不能再往前了。”
“这是……”
沐遥下马,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显得有些残破的大旗,她瞇着眼,斜射的夕阳让她眨了眨眼
,然后随着微风它正徐徐展开它的身份。
旗上无字,有的只有一弯上弦月和一朵花盘旋其上,一黑一白,交错在一起,就像一幅诡
异的阴阳图。
“黑月白花……映月楼!”
万一全叫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本来还洋溢着幸福,此时此刻已经是满满的恨意,甚至是有
一丝丝不可察觉的害怕。
三年前,万一全曾回到家乡一趟见过他的父母,那天也是沐遥第一次看到这个男子,当时
的她对他没有太多的印象,只觉得又是一个对傅家愚忠的家伙,而他当然也没有看到她。
“裘四海,那个家伙也在这里吗?”
这个男人生气时,像是个男人了。
“万师兄,映月楼的爪牙众多,裘四海也不一定会出现……”
她话还没有说完,万一全已经离开,她只能叹了口气,毕竟裘四海与他有杀父、杀母之仇
,平常的血性男儿又怎么能忍。
沐遥知道她遇上她最不想要的场面了,但一直以来这都是迟早会发生的事,傅家自许是武
林四盟之首,正派中的正派,与映月楼这样风头正劲的邪派,怎么可能不发生冲突呢。
她心中一动,脚步轻盈的来到一旁的一个大石头后方,只探出一点头来,看着峡谷尽头处
的人影。
映月楼既然在这里放下了这杆旗,毫无疑问的意味着,他们要劫这次的货了,这也是他们
之所以恶名昭彰。但沐遥让感到疑惑的是,一般而言,除非必要,映月楼是会避免和武林
四盟直接冲突的,而会转向一般的镖局押的货出手。
这么正大光明的对傅家进行挑衅,图的到底是什么?
前方的视野越来越不清通楚了,峡谷之中风烟燎绕。
灰雾已经渐渐将整个空间占据,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特殊的地形还是因为恰巧天气就是这
么差,沐遥一向自恃自己有着不错的视力,但此时此刻的能见度还是不断下降,前方出谷
之路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沐遥知道,映月楼要出手了。
“所有人退后,回到马车旁,就近找寻遮避物!”
在场为首的当然是大师兄傅承英,他反应也是极为快速,一看情况不对劲,马上做出了决
策应对。
他的内力相当雄厚,虽然感觉是只是不大不小的提醒,但那低沉的噪音就像在你耳边说话
一样,稳重而确实。
“快!”
当下的傅家众人马上四散开来,但还是太晚了。
峡谷的两边就这么凭空出现了漫天的箭雨。
“啊!”
本来就是不见天日的场景,如今加上这四面响箭,沐遥只觉大事不妙,幸好她本来就靠在
一块足有三米的大石头边,虽然偶而还是有箭矢飞过来,但她已经足以应付。
但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既使这里并非完全一马平川无遮避物的空旷地带,但箭雨
的密集度惊人的高,而且是从四面八方的各个角度而来,尤其是第一轮的飞箭过来时,还
有大半的人都没就定位,死伤十分惨重。
“趴下!趴下!”
傅承英的声音依然在场中指挥着,这次已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之色,为了掩护众人离开的他
,甚至中了一箭。
沐遥用剑叮叮当当地挡开好几根流矢,仅仅只是看了周围几眼,她就知道这次傅家的牺牲
太大了,几轮的箭雨下来,怕是有六、七成的人员伤亡了,尤其是普通的外家弟子和玉家
自己的护卫,几乎是九成以上的恐怖阵亡数字。
片刻后,在数不清几轮的箭雨后,终于是停歇了。
四周的空气中满布著血腥之味,男人与女人的哀号之声此起彼落,她不是没见过比这个更
残酷的场面,但在傅家这一年多平静的日子里,她发现自己原来几乎快忘了这是怎样的感
觉。
她曾经以为那种生活会离自己远去,但到头来,它还是找上了她。
映月楼的进攻才正要展开,她很清楚这点。
“所有人,慢慢向我这边靠,咳、咳……贾仪、杜芳,算算我们还有多少人。”
傅承英受伤了,他的声音没有原来的雄厚了,空洞而凄凉,显然这次的挫败对他来说不仅
仅只是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敌人早就已经精心策划了这次的伏击,但他却浑然未知,一路上有说有笑,一步步的走进
这个陷阱里。
但这不是他的错,是所有人的,包括沐遥都不曾猜到映月楼胆敢这么嚣张的撕开两边之间
还尚存不多的遮羞布,因为这将意味着全面的开战,不再是私底下的较量。
四盟将全力动员,将映月楼的存在压成齑粉!
“四十八人……我们兄弟姐妹加上玉家的超过百人,如今就只剩下这么几个了吗?”
“大师兄,你别太责怪自己了,奸贼这个计划怕是已经想了许久,地点和时间都极为精妙
,就算是门主过来,也保不住更多的人了。”
清脆女声的主人是杜芳,平时清丽可人的她,此刻也是满脸的血污。
“然后,我、我却一点也没发现。”
“从西域出发时的那一点小意外,到路上发生了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插曲,都是他们设计
好的,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我们的时间,让玉家为了赶付交期最后决定走上这条小道,这整
个状况都是按映月楼想好的。”
“只怕就是如是。”傅承英沉吟许久。“他们可以计划,但实际执行的人不会是他们,他
们没有这么神通广大。”
他抬头看了四周,面目狰狞地说:“我们里面,有人在帮他们。”
奸细!
所有人的心中都响起了那个傅承英没说出来的词,也都惊恐地看着彼此。
傅家在选人进来时,都是经过非常详尽的身家调查,从门吏、外家弟子、内家弟子一层层
的模式,为了就是怕这种情况,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然而,这次的任务出行要求的人
员众多,还有玉家的人,却也是无可奈何。
“可惜的是,我没办法亲手将那个人揪出来,手刃这个叛徒!”
傅承英说得咬牙切齿,众人听了也是心中一颤。
“他们要来了。”
贾仪喃喃的说著,在远方,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细微的响声。
天色在此时又做了更换,浓雾开始慢慢的消去,夕阳也只剩下残存的一点微光,但能见度
好了很多。
谷口处的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明显,那是几十匹马的奔跑声,而随着声音,在场的傅家众
人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凝重。
也许今天,一个人都走不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峡谷。
沐遥躲在石头后已经许久,她的脸上神色不停的变换著,脑中的思想杂乱无章,她的直觉
和经验都告诉她,这里早就是个死地,一年多前的她可能已经逃之夭夭了,但现在她不知
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犹豫着,她虽然来傅家一段不短的时间了,但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没有融入这个家门里
。她会来到这里,只是因为她的姐姐,沐楷雯,现任门主夫人,姐姐告诉她,她不能再用
那种邪门歪道的方式生活了,而且自己也知道,不是吗?
那天她亲口发了毒誓,她会与那群人断的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做人,不是吗?
如果在这里逃走了,回到傅家,又要怎么跟姐姐交待呢?说他们念旧情,饶了自己一命吗

不,我不能再这么做了……
想到这里,她起身就要走出岩石。
“咳、咳。”
有个男人就半卧在大石头的另一边,右肩和左大腿上都插著箭矢,大量的鲜血流了出来。
“赵无愧!你、你受伤了?天啊,好严重。”
赵无愧慢慢抬起头来,凌乱的黑发盖住了他一半的面容,俊秀的脸蛋毫无血色,显然失血
过多,然而他却硬是挤出了一点笑容。
“遥师妹,是妳啊,太好了,带我去大师兄那边,我的这条腿废了,怕是过不去了。”
“你说什么傻话,你这个身体……敌人还没过来你就要先死了。”
沐遥没听他胡说,当机立断就蹲下帮他处理伤口,至少要先把血止住。
“死了……就死了吧,师兄他们没回去,我们也交待不了……”
“你先住口,别动,伤口会裂更大的。”
“能和师兄、师姐,还有……遥师妹你死在一起,也不错……”
“我可不想死,你要死自己死。”
“呵……呵,遥师妹,我也是开玩笑的,趁敌人还没合围,妳快走吧。”
眼前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了,但奇怪的是,沐遥有种安心的感觉。赵无愧在一代弟子里
并不算出特别出色的,虽然有着不错的武艺水平,在每年四盟会武里,从来没有排在前十
过 ,加上他本身言行颇为低调,傅家并不怎么看重他。
如果要说他让人注意的点,大概就是其出色的容貌和总是乐观的表情,似乎世间一切什么
事都不值得去伤心流泪。
“大师兄还在呢,他也许有办法。”
她随口回应着,熟练的包扎住伤口,在那边刀口舔血的日子里,她早就对这种事麻木了。
庆幸的是,他并没有致命伤,只是流血过多,止住了就没事。
她擦了擦汗,再抬起头来时,发现赵无愧似无已经昏过去了,眼睛闭着,一动也不动。
等她再把头转回傅承英那边时,映月楼的人已经到了,几十匹马停在一旁,人也没有下来
,只是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她再看了赵无愧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也许今天不会死。
他们之中为首的几人纵马而出,沐遥定睛看了一眼,瞳孔在一瞬间就缩到了最小。
竟然来了三个首尊。
“傅老弟,别来无恙啊。”
骑在最前面的第一人带着轻松的笑容,长得并不难看,但眉目之中有种很深的阴沉之色,
大概也只有常年阴沉着脸的家伙才会有这种气质。他后面还有骑着马的一男一女,男的高
大壮硕,光着头,是他的弟弟,名叫欧阳无义,女的长相清秀,几乎没施胭粉,但脸上面
无表情,十分冷酷。
“欧阳无情!”
傅承英的整个脸都涨红起来,手也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
“傅老弟,一上来就要打架啊,你也不想想,你们就剩没几个人了,你难道想把傅家的这
代人都拼光了?”
欧阳无情跳下马,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哼,欧阳无情,你们如此精心计划是到底为了什么?”
欧阳无情冷笑了起来,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为了什么?好像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们吧。”他话峰一转。“动用了上百人来运这趟镖
,还有你、贾仪、杜芳,傅家来了真不少人,可见的这东西,奇货可居啊。”
他锐力的目光直直地瞪着傅承英,传承英整张脸气得通红,不善说谎的他,此时一句话也
说不出来。
这时,一个长相和蔼、身材矮小的老头走了出来,衣着却不奢华但却剪裁得宜,简单的装
饰尽显大家之气。
“映月楼的各位、欧阳兄弟、莫姑娘,小的叫崔茂才,是这次的委托人,不知道能不能说
上两句。”
“哦,是崔大掌柜啊,久仰久仰。”嘴里虽说著久仰,但欧阳无情仅用斜眼看着人的态度
已经说明他的想法。
“有什么意见都说出来大家听听。”玉家在北方是毫无疑问首屈一指的商家,据说其家产
甚至顶得上大宋一年的岁入,而崔茂才更是玉家里鼎鼎大名的大掌柜。而且她还记得,在
映月楼这几年迅速崛起后,玉家可没少对这个恶名昭彰的组织缴上过路费。
今天的行动实在太多不寻常之处了,公然挑衅招惹四盟,现在看来更是打算磨刀霍霍要对
玉家这头肥羊开宰了。
映月楼做为江湖突然新窜起的势力,几年内就立下了脚根,有了自己的地盘,靠的绝对不
是只是一昧的血腥狠劲。
空气之中传来一股淡的几乎能人让忽略的香味,这味道会让人很轻易就认为是女人的胭脂
味,但沐遥马上就从腰间的水袋倒出点水来在手巾上,摀住自己的鼻子。
但就算仅仅只是吸入了一小口,她都能感觉身上的力量去了三分,毫无疑问是那个姓莫的
女人出手了。
“唉……”
声音是从她正后方传来的,距离近得几乎已经是站在她身后,她下意识从腰间拔出匕首刺
了过去,速度快如闪电。
他身后的男人却像是就知道了一样,在她的出手路径上等她,食指轻轻在她的手腕上一弹
,那疼痛的感觉已经让她再也握不住匕首。
“遥儿,如今你已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出手依然如此狠辣。”
老者轻轻摇著头,那苍桑的声音听不出半点喜乐,而是充满了对自己心爱弟子的不舍。
“先生,您也来了。”
在看清灰白颜色下那熟悉的面孔后,沐遥几乎一瞬间就跪下了。
“我不该来吗?”
萧声那低沉的嗓音曾在一段很常的时间内都代表着她的生命中的一切,他说向东,她就向
东,他下一秒说往西,那她也会毫无犹疑的往西,他也是第一个改变她人生轨迹的人。
“不,先生。”她诚惶诚恐地抬起头看着他,花白的头发上是银灰的束冠,长髯及胸,身
材修长削瘦,银黑的长袍将整个人包覆著,庄严而神祕。
“映月楼办事,自然是先生一手操办,但……”
沐遥看着萧声无悲无喜的面容,想说的话却如梗在喉。
“说说。”
“映月楼出没在江湖以来,却一直都被正派人士视为旁门左道,但却也未曾做过一件让整
个武林共同唾弃之事,如今先生决意如此行事……”
她一字一句地说:“就不怕倒行逆施,与整个江湖为敌吗?”
“哈哈哈。”萧声一笑三声,道:“好好好,遥儿,好一句倒行逆施,这句话倒是有几份
四盟的气色。”
“遥儿在先生身边受教以来,从未见过先生下过如此错的一著。”
“遥儿啊,有时在当下看来错的一著,在真正宏观大局来说,就未必是一招臭棋。”
“还请先生教我。”
萧声没有说话,只是用手上的那把扇往场中央一指。
“啊!”
很快的,女子的尖叫声从一旁传过来,沐遥听得出那是杜芳师姐的声音。
莫言的忘忧涎一下后,对些殊不知情的傅家众人是完全没有抵抗能力,兵器被拿走,如同
一条条待宰的猪停留在场上。
“傅承英,就别再跟我装了,青叶书到底在哪?”
欧阳无情脸上的表情已经显得不耐烦,一拳又一拳的打在大师兄的脸上。
“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傅承英跪在地上,他的脸早看不出来是平日那刚毅而充满男子气概的面容,血肉模糊的样
子几乎就说不出话来,一口口的血沫不停流出。
“喏。”
一颗人头就这么滚到他的面前,双目瞪得老大,鲜血从眼里流出,甚为骇人,正是刚刚打
算谈判的崔茂才。
“看见了吗?傅老弟,你的委托人挂啦,没有必要为一个死人保守祕密,赚钱是很重要,
但小命更是重要,你说是吧?”
欧阳无情蹲下身戏虐般的笑着,却冷不防的被傅承英吐了口口水。
“欧阳无情,要杀便杀,别拿你那些肖小败类的想法来……啊!”
他的刀在傅承英的身体里转了一圈,血液如喷泉般涌出,同时伴随着那尖锐的笑声。
沐遥闭上眼,不忍再看下去,杜芳的哭泣声已说明一切,傅家当代首席弟子、天一堂堂主
、当代掌门之弟已客死异乡。
她心中没有多少波动,这一年来傅家从未真正接纳她,傅承英是她姐夫的弟弟,对她也没
好脸色过。
“青叶书,就是映月楼这次的目的吗?”
她看着花白老人的身影,而他只是看着远方,那漆黑的双目让人无法看透。
“相传三百年以前,大唐盛世之时,有个深山隐居的高士,精通阴阳五行,通晓天文地理
,此人也甚了解医道,后来这位高士延着丝路去了趟西域,学会了西方人的医术。从西方
回来之后,他将当时的所见所学写成了好几本书,其中记载着医学的就是这本青叶书。”
萧声说著说著,笑了笑:“据说此人活了二百余年,也因此有许多人将此当成长生不老之
作,当然,也有更多的人对此嗤之以鼻。”
“先生竟然会相信如此无稽之谈吗?”
他看了她一眼,笑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沐遥更加疑惑了,她从未见过这个有着江湖第一智者之名的人会说出这种怪力乱神之言,
难道他今天的心情竟好到让他开起玩笑。
她双眸眨也不眨盯着他,她想知道答案,她想知道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傅家不该因此流了
那么多的血。
终于,良久过后,场上那一件件惨绝人寰的事也渐渐停歇,他才慢慢开口。
“遥儿,妳走了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很多事情已经不是妳想像的那样。”
“公子的伤一直不见好转,甚至这几个月,我也见不到他几次。当时与四盟掌门的那次交
手,并不只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公子他……竟然是受了这么重的伤吗?”她口中喃喃自语。
“有些事情我并不想让妳知道,但傅家的人早在几年前就已将映月楼视为眼中钉,他们并
不全然像妳以为的那么光明磊落。”
萧声用他那份独特的低沉嗓音述说著,话音里有着七分萧索,三分无奈。
青叶书之事,只是借题发挥,事实是,映月楼与傅家早就几年前就是不死不休之局。既然
事情早已无法挽回,萧声也不打算在此多做努力,而是用一种更为激烈的方式撕开了这层
假面具。
那这份萧索之意,又是为了什么呢?
沐遥沉吟著,抬眸,她看见老人花白的头发显得落莫,那总是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变得和
蔼,就像是她当年刚被他介绍进入映月楼之时的表情。
“先生……”
“为师在来之前,去见了公子一面,公子他对这次的计划没有丝毫过问,他只问了我,能
带妳回来吗?”
“我……”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早应该想到的,不是吗?自从入了傅家后,她尽可能的拒绝了
所有的外出任务,断绝了所有与映月楼的联系,不就是为了忘了这两个将他们的名字深深
烙印在她身体里的男人。
“罢了、罢了,雏鸟已长,理当离巢,为师不该再替妳的未来做决定。”
“先生……遥儿对不起你的教养之恩,也对不起公子的知遇之情。”
她跪在地上,对着萧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这一拜,也许就意味着永别。
她很想念在映月楼的一切,但那天在白云轩里,她早已经下定了决心。是时候改变了,我
不是天生就是个坏女人,趁着手上还没染上无辜百姓的鲜血,洗新革面。
姐姐不顾一切的拯救了我,这是我欠她的,我必须为了自己的人生负责。
“起身吧,遥儿,妳并不欠任何人什么,妳选择了一条自己的道路,为师也替妳感到高兴
,然后,由白入黑易,由黑复白难,希望将来,妳当不悔今日之言。”
沐遥微微一躬,说:“谢谢先生教诲,遥儿铭记于心。”
萧声突然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问道:“此人也是傅家弟子?”
“是,先生,他是内家弟子之一,方才乱箭齐发之时,他刚好也躲到这里,虽然伤重,但
并不致死。”
“刚好吗?”他摸了摸自己银白的长须,有点意味深长的道:“很多时候,运气也是种实
力。”
“您说得是。”
沐遥点了点头,感觉自己脸颊有点微微热了,萧声锐利的目光总像是能看穿隐藏于内心的
祕密。
“不知为什么,为师突然想起了十六年前那晚。只是那时妳恳求我收妳为徒,以报灭门之
仇,如今大仇未报,今日妳却要离开了。”
“……”沐遥低下头,咬著银牙不作声。
萧声一甩袍子,身形已如燕形般飞去。
“遥儿,自己好自为之。”
他离去时的声音还言犹在耳,但任凭她怎么捕捉他的身影,却再也见不到了。
场中的一声长哨之声响起,沐遥知道映月楼已完成任务准备离去,她人走出大石头的阴影
处,看着他们一个个上马远去,顿时又是烟尘满天。
她还看见了欧阳无情、欧阳无义两兄弟正盯着她,欧阳无情嘴上阴冷地笑着,欧阳无义还
是面无表情,只用那敌意浓厚的目光看着她。直到莫言经过时,对他们说了几句,他们才
不甘心的上马离开。
场上不知何时,开始燃起熊熊大火,大火吞噬了死者的尸体,更吞没了空间里的生气。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亮光也在天际线下时,一切归于平静。
沐遥深吸了一口气。
一百多号人,如今就只剩下两人了吗?
她想着怎么向傅家交待发生了什么事,姐姐又会怎么想呢?她会不会觉得是我又和映月楼
走到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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