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六朝燕歌行13-2宫闱祕闻

楼主: roson (roson)   2020-02-11 16:46:00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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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修饰整洁的手掌慢慢翻过纸页,中年男子专注地读著那份还未签署的密
约,一字都不肯放过。他读得很慢,每读一段都要凝神思索片刻。
  带着湿气的海风吹起窗后的白纱,几只海鸥正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飞翔。绚
丽的晚霞下,一队归航的船只正满载着货物,扬帆驶入晴州内海。
  一名文士恭敬地立在他身后,等他读完最后一个字,才开口道:“昭南人目
光短浅,一听说能平白拿到上百万的金铢,立时就昏了头,怎么也听不进十九爷
的劝说。”
  “昭南人不通商业,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中年男子道:“只能说,那位
程少主抛出的诱饵足够诱人,我们棋差一著,怨不得别人。”
  “眼下申服君已经动心,若不是十九爷竭力劝阻,只怕便与宋国签署这份密
约,弭兵休战。”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中年男子道:“既然无力回天,便让十九收手
吧,免得被昭南人记恨。”
  “可是一旦签署这份密约,整个昭南就被那位程少主一碗端走,一年数百万
金铢的交易全落入程氏商会手中,行里怕是连口汤都喝不上。”
  “那便让他们独占。”
  “是。”文士应了下来,又道:“宋国有意向商会借款一百万金铢,以两年
为期,年付息三成。”
  “这也是那位程少主的主意?”中年男子道:“一手稳住宋国,一手拢络昭
南,还不忘以重利向我晴州示好,年纪轻轻便能屈能伸,后生可畏啊。”
  文士道:“宋军江州大败,朝廷亏空甚重,贾师宪强推方田均税法,更是雪
上加霜,今年以来,宋国各地州府田地抛荒,收成大减,总商会内部评估,减产
数量不下五千万石。如今宋国又在整顿禁军,财力早已捉襟见肘,若拿到百万金
铢借款,恰是给他们雪中送炭,助其渡此难关。”
  “商会是求利,宋国大乱,甚至分崩离析,绝非商会的目的。”中年男子说
道:“若非贾师宪不守契约,执意对晴州征收重税,我们又何必与宋国交恶?这
一点上,你要学学那位程少主。”
  中年男子放下那份密约,站起身道:“生意就是生意,一枚金铢无论在杀父
仇人手上,还是救命恩人手中,都是一枚金铢,不会因仇恨变轻,也不会因恩德
而变重。因为生意之外的事误了生意,便是舍本逐末了。”
  他负着手,边走边道:“十三在秦国做的事,我很不喜欢。做生意是为了求
财,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财利。十三上次说,他一句话就能调动成百上千官吏
为其所用,为此自鸣得意。却不知人情如网,他能指使别人,反过来别人又何尝
不是以他为用?热衷操弄权势并不为过,但被权力迷花了眼,就是愚蠢了。将来
愈陷愈深,被这张网束住手脚,作茧自缚,便悔之晚矣。”
  文士道:“属下这便传讯咸阳,让十三爷回来住些日子。那边的事……”
  “交给十六吧。他在洛都做得不错。先设计掏空吕氏的家底,又趁著吕氏倒
台,一举抹平账目,从容脱身。明轻重,知进退,不恋权势,不贪小利。让他去
安抚一下秦人也好。”
  “是。”
  中年男子赤足踏过光可鉴人的柚木地板,“回到宋国这笔借贷,我们需要考
虑是不是有利可图?宋国是否有足够的还款能力?是以信誉还是实物抵押?存在
的风险有多大?如果有利可图,助宋国渡过难关有何不可?若是注定蚀本,即便
以宋主为质,也不必理会。”
  文士道:“三成利息已经是稳赚不赔,不过以属下之见,那位程少主多半会
故技重使,设法用他的纸钞来偿还利息。”
  中年男子立在窗前,望着海面的景色,良久才喟然叹道:“程氏这只老虎,
已经长大了啊。”
  一阵寒风卷起白纱,远处的舰队船帆鼓满,船身被吹得倾斜,水手们匆忙奔
上甲板,降下硬篷船帆。
  中年男子伸出手,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指尖,精致的六边形犹如钻石般闪闪
发光。
  中年男子久久凝视著那片雪花,不由皱起眉头。
  昭南人急于谈判,离开鸿胪寺后又赶到程宅。本来将谈判地点放在程宅也省
事,但昭南人认为上门谈判不够体面,坚持放在升平客栈。
  申服君自矜身份,没有出席。按照对等原则,程宗扬也不好亲自上阵,因此
昭南方面派出的谈判代表是卿士囊瓦,宋国方面则以祁远为主,贾文和为辅。中
行说虽然嘴炮无敌,但这货的属性全点在攻击力上了,让他参与谈判,说不定两
句话就将性格激烈的昭南人杠得当场暴走,双方大打出手,所以程宗扬早早就把
他关在内宅里头,压根儿没敢让他知道。
  虽然没有亲自出席,但整场谈判始终按照程宗扬默认的框架,在他的控制之
下,艰难而又快速地向前推进。
  这场马拉松式的谈判,让程宗扬充分见识了昭南人的古板、顽固、执拗,还
有奔放而热烈的激情。从双方正式接触开始,就始终保持着快节奏高频率的密集
沟通和交流。
  谈判的地点从鸿胪寺改到程宅,又从程宅改到升平客栈,谈判的时间从上午
延长到下午,又延长到夜间。昭南人对密约的内容锱铢必较,又不断提出新的要
求。但在程宗扬看来,他们所关注的尽是些细枝末节,对于真正的利益核心:程
氏商会发行的纸钞,没有任何警惕和防范。
  在昭南人眼中,所谓的纸钞,其实是昭南用九十万金铢换取宋国价值一百万
金铢,且必须按期偿还的欠条。这不能怪昭南人无知,昭南的商业在六朝中都是
垫底的存在,要让他们迈过商品和商业的知识鸿沟,理解并认识到货币的威力,
实在太过强人所难了。
  谈判进行到夜间,程宗扬试图让祁远劝说昭南人休息一晚,养足明天精神再
谈,结果刚一提出,就被昭南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昭南的卿士囊瓦甚至态度激
烈地声称,假若宋使再故意拖延时间,便让昭南六军来谈!
  昭南人的态度让程宗扬禁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出兵了?申服君这么著
急,会不会是怕来不及阻止昭南的军事行动,导致签署的密约无法履行?
  昭南人如此执著,程宗扬只好陪他们熬著。祁远等人在前方唇枪舌剑,每次
昭南人又提出新的要求,双方僵持不下,都不得不传回内宅,由主公定夺。
  直到天色将亮,谈判才勉强告一段落。祁远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但跟昭南
人打了一整天的嘴炮,已经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会儿一个接一个地打着
呵欠,脸色熬得又青又黄,让程宗扬看着都心疼。
  贾文和精神略好一些,但也好得有限。比较而言,他是对主公真实主旨了解
最深的一个,也是花心思最多的一个。毕竟是在几乎零基础的情况下,陡然接触
到现代金融经济的各种概念,贾文和能在短时间内理出脉络,已经是惮精竭虑,
才智惊人了。
  相比之下,精神最好的却是童贯。这小子熬足一整晚,非但不见半点困意,
反而整个人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机缘巧合之下,
一跃成为官方任命的副使,亲身参与到事关两国国运的机密谈判中,这资历可是
独一份,份量之重,比起秦翰秦大貂珰临阵破敌的赫赫战功也不遑多让。
  另外一个有份参与的是高智商,程宗扬给他挂了个会议秘书的名头,也塞到
了谈判阵容里面,算是给这小兔崽子一个刷功劳的机会。高智商也不负众望,前
半夜差不多都是在谈判桌上睡过去的,后半夜被尿憋醒,又被富安捏著鼻子灌了
一壶浓茶,才打起精神,将商定的条款抄录了两份,供双方参考。
  “密约的条款大致已经谈妥,唯独卡在一件事上。”祁远道:“昭南咬定了
要张亢的人头,丝毫不让。”
  “这个不行!”程宗扬一口否决,“张亢再怎么说也是宋国官员,要是为了
求和把他丢给昭南人,还不如明刀明枪地打一场。”
  童贯道:“小的在旁听着,这里头呢,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昭南人要的
是面子,只要求把张亢那厮交给他们处置,不一定真要他的性命。到时候坐几年
牢,再悄悄把他接回来,昭南得面子,咱们得里子,张亢也保住脑袋,岂不是三
全其美?”
  童贯急于建功,可这么要紧的密约偏偏卡在张亢一人身上,心头急切,便显
得沉不住气来,话里话外都主张把那个该死的杀人犯丢出去。只用牺牲他一个,
不知能成全多少人的功劳,这笔账实在太划算了。
  “昭南的面子有了,宋国的面子就丢了。”程宗扬道:“这是原则问题,不
容商量。”
  祁远道:“真不行的话,条款上再让一步?”
  “不可。”贾文和道:“昭南人惯用蛮力,以势逼人,一旦退让,必定得寸
进尺。”
  “文和说得对,不能再让。”程宗扬道:“还有,无论如何,张亢都不能交
给他们。这两条是底线!”
  童贯道:“万一谈崩了怎么办?好不容易谈到这地步……”
  高智商插口道:“密约的条款咱们不让,可以私下给申服君一些好处啊。”
  祁远精神一振,“贿赂?”
  程宗扬眼睛也亮了起来,“这思路不错啊!大伙儿都想想,怎么给申服君点
好处,堵住他的嘴?”
  商议好应对之策,天色已然微亮。祁远等人不待休息,便赶回升平客栈,与
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昭南人继续谈判。
  程宗扬则叫住童贯,将一盏点心递给他,“一晚上都没吃东西吧?先吃点儿
垫垫。”
  童贯眼圈都红了,捧著碟子哽咽道:“侍郎如此体贴小的,小的……五内俱
沸……呜呜……”
  “好了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童贯缩了缩身子,“……小的只是个阉奴。”
  “这有什么?秦翰秦大貂珰,陷锋破阵,战功赫赫,谁不说一声英雄?”程
宗扬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很看好你的。”
  童贯眼泪汪汪地抬起脸,眼中露出一丝错愕。
  “先吃,吃完再说。”
  “哎。”童贯三口两口吞下点心,吃得太急,不小心噎了一口。
  程宗扬递了杯水给他,一边道:“你们连夜辛苦,这次谈判的功劳,总少不
了你的一份。至于那个张亢,我跟他并没有什么交情,不瞒你说,如果有人要杀
他,我绝对乐见其成。不过他即便该死,也不应该当作谈判的筹码去死,你明白
吗?”
  童贯听懂了,程侍郎是怕自己生出心结,才特意把自己留下来,专门解释一
番。可自己不过一个草芥般的小人物,哪儿敢有什么心结?他如此降贵纡尊,连
自己这么个小蚂蚁的心情都刻意照顾到。还有在临安时,自己要使钱,商会账上
的钱款随用随支——程侍郎方才那句看好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的看重自己。
  童贯眼圈这会儿是真红了,他捧著茶盏,刚要开口,泪水却猛地涌了出来,
连忙拿袖子去擦,又险些打翻茶盏。
  忙乱间,程宗扬抽出一条丝帕,塞到他手里。
  童贯泪水愈发汹涌,拿丝帕摀住眼睛,呜咽道:“侍郎这么看得起小的,小
的……小的……呜呜……媛公主向侍郎问好。”
  程宗扬怔了一下,“怎么突然提这个?”
  童贯抹着眼泪道:“小的不是有意偷听,就是不小心听见一耳朵,太后娘娘
有回跟媛公主说话,我听见娘娘说,有意让侍郎尚公主……”
  娶赵媛?程宗扬忽然有种“村村都有丈母娘”的感觉。说实话,跟申服君当
面谈判时,这种感觉就很强烈,也就是怕被申服君打死,才没敢表露出来。
  童贯吸了吸鼻子,“太后娘娘把侍郎看得……比自家子侄都亲。”
  程宗扬眉梢微微挑起,“哦?”
  这小子话里有话啊,难道是看出什么了?蛇奴不是说她们平常都背着人,闭
了宫门才胡搞的吗?何况童贯这厮也不是傻子,即便真看出来什么,他哪儿来的
胆子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虽然这小子也算自己的人,但宫闱之事都敢乱说,就
不怕自己杀人灭口?
  屋内的温度仿佛突然降了下来,变得寒意刺骨。
  童贯扑通跪下,呯呯磕了几个响头,尖著嗓子道:“在奴才眼里,少主其实
就跟主子一样!”
  室内一片寂静,童贯不敢抬头,脑门紧紧贴着地面,冷汗一滴一滴溅落。
  忽然脑后一沉,一只脚踏在他脑后,虽然没有用力,却重如泰山,仿佛轻轻
一踩,就能将他的头颅踏得粉碎。
  童贯心头怦怦直跳,冷汗顺着脖子流到下巴上。
  程宗扬不禁生出一丝佩服。这小子真敢赌啊,自己略示好意,他便抓住这一
线机会,不惜把自家性命当成筹码押上赌桌。一铺押错,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居然只流了点儿冷汗?
  程宗扬没有开口,反而拿起茶盏,慢悠悠饮著。
  童贯伏在地上,冷汗已经湿透了内衣。
  良久,程宗扬开口道:“我掏钱你办事,这交情本来不是挺好吗?不过是尚
公主,一个驸马爷而已,也值得你舍命投效?”
  “奴才不敢欺瞒主子,”童贯道:“当日传来主子大婚的消息,太后娘娘才
说的这番话。说是尚公主,其实是让媛公主委身主子,讨主子的欢心。奴才听在
耳中,这才知道主子在太后娘娘心里的份量格外不同,起了投效的心思。”
  果然是个机灵鬼,娥奴口风稍有不谨,就被他揣摩出内里的隐秘。还有胆子
把宝押在自己这一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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