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边缘记者事件簿之上吊红衣女尸(95)

楼主: shk91353 (阿港)   2019-12-17 19:43:52
作者:刘虚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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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买骨灰的人
一听到皮子雄的虚假的声音,我的心脏当场“噗通”“噗通”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脑海里,不禁忆起那一晚在“翻点咖啡店”里,皮子雄对邹政东所定下的合
谋——
“就这么说定了啊,你去搞定高铁妹,我去摆平冯恽霆。”
来了。
我还没有动作,皮子雄就要先对我出招了。
这下子来的可够直接!
虽然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皮子雄约我过去的地点,竟然是直接在警局,而不是私
底下约在外面见面,但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已经设好了局,才会打电话给我。
对方已经蓄势待发了,准备请君入瓮,要是现在过去,百之分百是场鸿门宴。
可是不行,我暗忖,我还没和许薏芊联络上!必须得先与那位俏女警联络上,让她从
这件事里脱身,安全下庄才行。
所以我现在还不能过去!
于是我敷衍地说:“队长,怎么了?有新闻?”
“没啦,就想找你泡个茶,聊个天啊。”
“现在吗?”
“对啊,现在。”
“可是现在没办法耶。”
“齁,你刚才不是说你没在忙?”
“是没在忙公司的事啦,可是我在忙自己的私事。”
“什么私事啊?”
“欸,我有些帐单过期了,但还没缴,得去临柜缴,正在抽号码牌在等啦。”
“靠夭喔,害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咧!”
“哈哈哈。”
“所以你今天都没空喔?”
“可能要等下午了喔。”
“那就下午啊。”
“好啦。”我说:“那我忙完,下午要过去就会直接过去。”
不用给他一个确切的时间,我一边说著,一边心想,这样子皮子雄就无法抓准我要过
去的时间,他有什么企图或布局,也会变得很难去安排。
“那就下午吧,我都会在。”没想到皮子雄的声音听起来,却一副他根本无所谓的样
子,“差不多就先这样子吧,等你喔。”
我“嗯”了一声。只要皮子雄他一说“差不多就这样子”的时候,就是他想结束对话
了,于是我晓得差不多可以挂电话了。
但这一次,在挂断电话前,皮子雄却又忽然假惺惺地补了一句话:“二马啊,有空要
常来我们士林侦查队坐坐露个脸啊,大家又不是没交情。”
我连忙亦假假地哈哈一笑,应付道:“好啦,好啦。”
挂掉电话后,程文二女异口同声地齐问道:“谁打来的?”
我点开手机通话纪录的名字给她们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呢。”文一菊低声道。
我冷“嘿”了一声。
程毓梅则是呆望着我,虽然刚才她是下定了决心,对风茂陵表态说要支持我,但此际
,女孩的鹅蛋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然而不知怎地,望着程毓梅担忧的面容,我的内心里却不自觉地涌现出一丝微甜的感
觉。
我看得出来,这跟是不是什么“守护者”的事根本无关,她就只是很纯粹的,很真诚
的担心我的安危。
正想开口,对程毓梅说一些要她宽心的话,但是突然之间,我的脑海里,猛然爆响起
一个女人凄厉的惨叫声。
“呜哇啊啊啊啊——好烫——好烫啊啊啊啊啊————”
我当场吓了一跳,是顾米晴,她在惨叫。
程毓梅亦大吃一惊,显然她也听见了,只见她一个箭步就越过了我,冲进了套房,我
也立刻转身跟上;而无法听见顾米晴声音的文一菊见状,虽不明就理,但也快步跟着我们
进屋察看。
可是一进到套房里,我们三人就全都呆住了。
只见顾米晴的灵魂,正在我套房里的角落,疯狂地痛苦乱扭著,那张突眼吐舌的死相
脸孔,明显因极度的剧痛而更加地扭曲,变得加倍狰狞恐怖,整个灵魂一上一下地激烈快
速飘动,仿佛如果可以,她就要扑倒在地上乱翻乱滚,同时,那惨叫声也越来越凄厉,越
来越刺耳,让我忍不住抱起了头。
“好烫——好烫啊——呜哇啊啊啊啊————”
而风茂陵正手持着“碧落黄泉杖”,全神警戒地紧盯着她。
我惊慌地问:“风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风茂陵却没有回话。
但那张净白的国字脸上,已是一片铁青。
短短一段时间后,顾米晴的灵魂总算才渐渐停止了剧烈的痛苦扭动,她不再尖叫,但
仍一抖一抖地抽搐著,看起来极度地虚弱。
“今天第几天?”风茂陵突然问。
“咦?”
“今天是顾米晴自杀后第几天?”风茂陵沉声又问了一次。
我们三人都听得出他语气里浓浓的怒意。
于是我掐指一算,道:“第四天。”
“哼,七天都还没到呢!”风茂陵恼火地啐道。
我再度问道:“风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风茂陵没有理会我,反倒举起了“碧落黄泉杖”,对着顾米晴大声问道:“顾米
晴,你是不是突然觉得全身像被猛火烧到了一样?”
顾米晴哆嗦著回答道:“……是……”
风茂陵将“碧落黄泉杖”往地上重重一顿,长声叹了一口气。
“火化了啊。”
“风伯伯,你说什么?”程毓梅问。
风茂陵道:“一定是顾米晴的父母,不等七天到,在刚才就火化了顾米晴的遗体。”
我和程文二女皆是大惊,连正不停哆嗦的顾米晴,也震惊地看着风茂陵。
“这……这……”
“错不了的。”风茂陵断然道:“顾米晴,你刚才忽然感到全身都非常烫,像是遭到
烈火焚身那样,从这个情形来看,我敢保证,十之八九是你的遗体,正在进行火化了。”
“……啊……啊啊……”
不只顾米晴说不出话,我和程文二女亦是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老半天,我才愣愣地吐了一句话:“他……他们夫妻也太快……”
但话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毕竟再怎么说,顾雄财夫妻还是顾米晴的双亲,是家属
,他们当然可以做决定要将女儿的遗体提前火化。
大概是为了省钱吧,我暗忖,因为据我所知,台北市殡葬管理处为了鼓励民众“节葬
”与“简葬”,打从二零一三年起,就有提供设籍台北的市民,死亡隔天起的七日内便完
成火化者,给予火化费免费;而外县的市民则是五折优惠,台北市府的用意是想推广环保
葬法的新概念,以及减低家属负担,与提升殡葬管理处设施的使用率。
所以我想,身为彰化人,属于外县市民众的顾雄财夫妻,可能是为了想省钱,以及返
乡的方便度,还有考虑到他们在台北所能停留的时间,才会选择七天未到,就提前火化女
儿的遗体吧。
虽然他们夫妻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就事论事,这点还真的是没办法讲什么对错的问题
,只能尊重家属。
可是眼前,听见风茂陵如此判断的顾米晴,亡魂的神情显得相当错愕,明显难以接受
自己的遗体,竟然就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焚烧成灰,就此从这个世界上被消失抹
去。
两行泪水,悄悄地从顾米晴亡魂暴突的双眼里,流了下来,滑过那狰狞扭曲的变形脸
孔。
“……”
见顾米晴如此,一时之间,我等皆是无语可对。一种难受的感觉,在众人的心底不住
地搅动着。
“怎么会这样……?”我听到程毓梅轻声呢喃道。
“唉!”半晌后,风茂陵再度长叹了一口气,打破了这难堪的尴尬场面。只见他举起
了“碧落黄泉杖”,对着顾米晴一指,接着,就将正在默默哭泣的顾米晴收进了手杖之中

他转头对我道:“冯记者,事以至此,也无法挽回了,我看我们还是尽快去处理刚才
所决议要做的事吧。”
我黯然地点点头,“那我们就准备过去顾米晴的租屋处那边吧。”
风茂陵拿出了手机,说:“好,那我现在先打给那位郑先生,也请他一起过去一下。

“那我就先打给姜房东吧,总得告知她一声。”我说,风茂陵点点头,大家分头进行
,比较不会浪费时间。
于是在风茂陵拨打电话时,我稍微也走了开,到房间的另一头也开始拨打电话。
“嘟噜噜噜噜噜噜————”
姜房东家的电话,很快地就接通了。
“喂?”接起电话的人,是秦台生。
“秦哥,是我,二马啊,姜房东在吗?”
“怎么了,有事吗?”秦台生道:“直接跟我讲也没关系,我妈去打麻将了,不在家
。”
“那个,我现在正和风爷待在一起。”我说:“他来帮我处理卡到阴的事。”
“咦?怎么换人啦?”秦台生奇道:“你之前不是找那位黎坛主帮忙吗?怎么忽然改
去找风茂陵那个臭道士咧?”
我不理会他的疑问,迳自继续道:“那个,秦哥,我打给你们,是因为我们等一下,
想要过去那位顾小姐之前住的那间屋子,要去拆掉她上吊用的那个吊扇。所以想跟你们说
一下。”
“什么?”秦台生一听,立时愠道:“喂,你们搞什么啊?那吊扇好端端的,没事拆
它干么?”
听到秦台生的话里竟有反对之意,我不由得感到错愕,便道:“秦哥,有人上吊,那
么那个吊扇本来就应该要拆掉了呀。”
“齁,迷信什么啦。”秦台生却在电话那一头啐道:“欸欸欸,等等,二马,是不是
风茂陵说要拆的啊?”
“是。”
“靠!二马,你把电话拿给他,我来跟他讲,不要再借这种要做宗教仪式名目,又来
向我妈骗钱了啦!有房客上吊,我们已经够衰了,不要再来搞一些有的没的了啦。”
风茂陵向姜房东骗钱?我眉头一皱,但旋即醒悟,看来是肇因于我出租套房这边的事
——当初姜房东是要风茂陵来处理掉程毓梅的灵魂,但风茂陵最后并没有这么做,只设了
“锁魂阴阳阵”限制住程毓梅。秦台生大概是因此认为风茂陵拿钱办事,却又没有办好,
所以他对风茂陵颇有意见。
于是我耐著性子,又道:“秦哥,风爷不是要骗钱啦,这是按照民俗来讲——”
但秦台生却一把打断了我的话。
“我才不信那一套呢!”他断然道:“那吊扇又没坏,平白无故的拆什么呢?这样子
我不是还要花钱叫人来拆,然后又要花钱再去装一组新的吗?不行,我才不想要花这笔钱
呢。”
“秦哥——”
“二马,我知道我妈把钥匙交给了风茂陵,要他处理,所以你和他要过去那间屋子干
么我不管。但总而言之,你们不准乱拆掉我家的吊扇!要是之后被我发现你们叫人来乱拆
,还要我付费,并且又要再花钱去装新的,我就要告你们!听到没?”
他此话一出,我瞬间觉得理智线抽动了几下。
原来这才是秦台生反对的真正原因!他不想要花钱去请人来施工拆吊扇,以及再花钱
去装一组新的。
心头不禁火起,虽然照理来说,房客在租屋处内上吊,房东当然也算是受害者,但秦
台生现在这样的态度,让我听得实在不太爽。他摆明只想降低自身财物的损失,以后那间
屋子若是又租了出去,那下一个房客因为吊扇没有拆,而住得不舒服,或运气因此不好,
诸事不顺,也是那一个房客倒楣,秦台生根本就不在乎。
于是我声音一沉,道:“所以秦哥,你不想我们拆?”
“对,叫风茂陵过去做个法,贴个符就好了,不要给我乱拆!”
“好吧,那我在新闻报导上,会加注你刚才说的那一段话的。”
秦台生顿时一愣,“你说什么?”
“秦哥,别忘了,我好歹也是个记者。我今天还没有稿可以发呢,所以我正打算要继
续写顾米晴命案的这则新闻,毕竟我自己就是当事者嘛。”我冷冷地说:“我会这样写的
:‘士林夜市附近的顾姓女子身穿红衣上吊身亡后,该屋屋主姜姓房东和她的儿子秦姓男
子却认为,一般民间按惯例得要拆除死者上吊自杀用的吊扇,只不过是迷信罢了,且他们
又自认也是受害者,故也不想再增加财物的损失,因此母子俩都坚决不愿拆去顾姓女房客
上吊用的吊扇。’”
“二马,你……!”
“这段话够吗?觉得不够的话,没关系,一段不够,还可以有更多。”我继续用威胁
的口吻道:“‘而据了解,姜姓房东的儿子秦姓男子,是第一位发现顾姓女房客上吊自杀
之人,他向警方表示,是顾女约他来拿房租,但因顾女电话不通,他才拿备用钥匙开门而
入。可是根据另一位冯姓房客私下表示,姜姓房东从来都不会要求儿子上门收租,房客们
都是直接拿房租到姜房东家,亲手交给姜房东本人,因此秦男那天为何会出现在顾女的租
屋处,着实令人感到费解。’”
“喂,二马,你够了喔!”秦台生的声音开始变大,显然业已转恼,但我根本不在乎
,接着又连珠砲似的说了下去:
“‘此外,邻居表示,顾女生前就常在早上焚烧纸钱,像在做法,疑是有特定的宗教
信仰,他们也为此而多次向姜姓房东母子抗议。而顾女上吊时,主卧室的墙上也写满了诅
咒的血书,令整个命案现场更显诡异。’
“‘而根据调查人员透露,放在屋内某处的小金炉,尚有余温和一点点残留的灰烬,
因此警方初步怀疑,小金炉的余温与灰烬,是否是顾女自杀前曾在屋内进行某种宗教仪式
?’
“‘且警方也在客厅和浴室内的马桶周遭,都发现了少许的相似灰烬,研判该小金炉
原本可能是放在客厅被使用,是有人将它先从客厅拿进浴室,把灰烬倒到马桶内冲掉,再
拿出来放到屋内其它地方。可是对此,第一个发现顾女遗体的秦男,却对警方全推说都不
清楚,也没有说出顾女生前有早上烧纸钱习惯的事,似是有所隐瞒。而全案将有待警方再
更进一步地深入调查。不过据了解,该房子一段时间过后,将会继续对外进行招租。’”
“冯恽霆!”秦台生再也忍不住,终于在电话的那一头厉声大喝:“我警告你,别太
过分了!”这次,他不再叫我的绰号,而是直接喊我的名字,显然已动了真怒。
“过分?”我酸酸地说:“秦哥,我可还没正笔直写‘秦姓男子在报警前,故意先把
小金炉拿去马桶倒入冲掉,因为他担心被警方看到小金炉放在客厅,会让顾女的死亡变得
更加诡异,日后传出灵异事件,影响到房子的出租’呢!你破坏命案现场,搞不好有刑责
呢!”
秦台生怒道:“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做这些事?”
“顾米晴就看到了啊。”我亦口气凶狠地说:“秦哥,我就是被顾米晴的鬼魂缠身的
啊,刚才我和风爷已经将她生前的每一件事都问得明白了,你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电话的那一头,秦台生竟沉默了,没有马上回话,我眼睛一瞇,心底暗忖,他这样的
反应,可见当时的实际情形,果然就是如此。
过了几秒,秦台生“哼”了一声,道:“欸,二马,所以是那位顾小姐的鬼魂拜托你
们去拆吊扇的?”
他的态度竟然丕变,开始放软,我连忙打蛇随棍上地说:“是啊,秦哥,我们也不是
要故意找你和姜房东的麻烦,拆吊扇这事,就是我们想帮顾米晴的亡魂做一个解脱,这也
算是善事嘛。”
秦台生啐道:“嘿!你们要做善事,倒要我们出钱。”
看来这人的执著点,就是不想出钱,我心里暗骂了一声,便道:“原来你这么在意这
个啊?好吧,那现在不如就这样吧,你让我和风爷去拆了那个吊扇,工钱和吊扇的钱我自
己出,如何?先说啊,如果就你不让我拆,我就把刚才的那些话,全写成新闻;我还会顺
便把这些事,都告诉之前去你店里的那位《水果日报》的记者——我记得他们《水果日报
》好像有个什么‘凶屋打卡’的专栏,要是新闻发布了出去,你们接下来在士林的租屋圈
子——”
“好了好了,随你们的便啦!”秦台生暴躁地说:“二马,这可是你说的啊,工钱和
吊扇的钱你要自己出啊!到时候别来跟我要一毛钱!而且记得啊,除了吊扇,其他东西都
不准给我破坏啊,否则我一定要你和风茂陵赔!”
“你放心吧,我们就只拆吊扇而已。”
“还有啊!”
“嗯?”
“你帮我转告那位顾小姐,拆了吊扇,就请她好好离开,不要再留在那边了!妈的,
想死不会去外面死啊?竟然在我家的房子里自杀,真他妈的衰!”
说完,秦台生就挂断了电话。
“风爷,秦哥答应让我们去拆了。”
我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却见文风程三人的视线,都定定地看着我。
“干么?”我一愣,“你们干么都这样看我?”
程毓梅低声道:“你刚才讲话怎么这样啊?”
“怎样啊?”
“很冲呢。”
“不这样,秦哥会听吗?”我扬眉道:“你看他,非要我软硬兼施,并且说出‘工钱
和吊扇的钱我自己出’,才同意让我们去拆,根本就是要人家来硬的嘛。”
“可是我还是觉得你这样不太好。”程毓梅面有忧色地说。
我耸了耸肩,并不在乎,只要目的有达到就好了。
文一菊则不语,我看了她一眼,却马上从她脸上的表情,推读出她正在想什么。
我方才和秦台生对话的态度,明显让她想起了昨晚,我用言语威逼压迫她的场景。
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我只好别过头去,迳自对风茂陵问道:“风爷,那你联络郑英书
联络的怎样?”
“他没接。”风茂陵道:“手机甚至是关机的。”
我疑道:“奇怪了?难道他还在睡吗?”
风茂陵道:“不管了,我们就先过去吧。”
说完,他再度举起九节金杖,对准了程毓梅。
“‘碧落黄泉杖’,吾以‘大贤良师’之名,感谢汝于此空间内,借吾等‘离娄之目
’,以视此亡魂!事已毕,可歇矣!可歇矣!”
一道金色的亮光,在“碧落黄泉杖”的杖身上一闪而过。
只听文一菊忽然吃惊地“噫”了一声。
我转头一看,她正错愕地望着程毓梅所站的方向。
我连忙出声叫道:“文小姐?”
文一菊愕异地说:“我……我看不到程小姐了。”
程毓梅见状,亦开口轻唤了一声:“文小姐?”
但看着文一菊茫然的表情,我指著程毓梅所站的位置,对文一菊道:“程毓梅刚才有
叫你,但你现在也听不到程毓梅的声音了,对不对?”
果然,文一菊美丽的螓首轻轻点了一下。
“那是当然的。”风茂陵开口道:“人鬼本就殊途。文小姐,先前是因为‘碧落黄泉
杖’的帮助,你才能看到程毓梅,现在我请它收回法力,你自然就又看不到她,也听不到
她的声音了。”
“我明白。”文一菊黯然地说。
风茂陵又道:“文小姐,人太常看到鬼,其实也未必是一件好事。”言下之意,大有
“因为今天的状况是特例,我才会用此方法让你见到她”的意味。
“是吗……”文一菊苦笑了一声,忽然自顾自地望着程毓梅所站的位置,道:“程小
姐,看来我没有机会再和你有所互动了,有些话,我就在这里对你讲了吧。”
程毓梅愣愣地看着她。
只听文一菊叹了一口气,道:“老实说,说也奇怪,今天见到你,并真的与你有所接
触之后,我竟然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华仲的事,也许我能和你成为不错的朋友呢。”
说完,她美丽的菱形脸孔上,神情竟显得有些寞落。
程毓梅仍是愣愣地看着文一菊,数秒后,她缓缓走到我的身边,对我说了几句话。
“恽霆,你帮我跟文小姐说吧。”她说。
于是我转向文一菊。
文一菊见状,业已会意,便问道:“程小姐说了什么?”
“毓梅要我跟你说,不管过去如何,如果可以,从现在开始,她也想和你成为不错的
朋友。”我柔声道。
文一菊一听,弱水双瞳微微圆睁,那白嫩的喉头,明显地哽了一下。
但她只黯然地说:“可是我已经没法再跟程小姐有所互动了。”
一旁的风茂陵则淡淡地说:“也不是没有办法啦。”
文一菊“喔?”了一声。
“如果你‘想见到程毓梅’的‘执念’够强的话,自然就可以又见到她了。”
“这样啊……”文一菊再度自顾自地细声苦笑起来,“哈哈哈……”
程毓梅凝望着文一菊,苍白的脸庞上,神色颇为忧伤。
此时此刻,众人都能感觉到,眼前这位洁白无瑕的女子,内心世界其实是无比地矛盾
与寂寞。
风茂陵忽然对我扬了扬九节金杖,道:“冯记者,顾米晴在手杖里,也有听到你和秦
台生的对话,她请我要跟你说,谢谢,还让你破费了。”
“啊,这没什么,能帮到她就好了。”我说。我晓得,风茂陵能听到魂魄在“碧落黄
泉杖”里与他的对话,之前程毓梅也是这样。
风茂陵又问道:“那现在,你要坐我的车过去?还是要自己过去?”
“唔,我自己骑好了。”我说:“对了,我还得上网查一下,找拆吊扇的师父呢。”
“不用了,我有认识的灯具行老板会换,他也住士林,我等一下直接找他过去就行了
。”风茂陵道:“我以前也有处理过用吊扇自缢的,所以跟那个老板有合作过,他的工钱
和拿新吊扇也都比较公道,不会乱开价。”
“那好。”我说:“风爷,就请你联络那位老板吧。”
“好。”
“风爷,那你先过去吧。”我说:“我收拾整理一下我房间,随后就到。”
“好的,那我先去找那个灯具行的老板,我们等会在顾米晴那间公寓楼下见。”
就在我俩商议行程之际,文一菊忽然又开口道:“我……我也要去。”
“咦?”我和风茂陵异样地看着她。
文一菊道:“风先生,冯先生,我也想跟着你们过去。”
风茂陵神色立时变得有些为难,“呃,文小姐,不太方便吧。”
“是啊。”我也摇头道:“文小姐,那个场合,你不适合跟吧。”
文一菊道:“我会在旁边看就好,不会打扰你们做仪式的。”
但风茂陵想了两秒后,仍是道:“还是不太好吧,文小姐,那是丧的场合,你也不是
家属,还是回避一下吧,别跟了。”
文一菊听他这么说,脸色开始微微下沉。
“算了吧,文小姐。”我亦委婉地劝道:“我去过那间屋子,现场墙上又都是血书,
其实很……呃,我怕你去了,之后会很不舒服。你还是别过去了吧。”
见我俩都抱持着反对的态度,文一菊的神色明显变得有些不悦,她蓦地头一低,快步
走出了我的出租套房。
“砰。”
我们听到了她出租套房关门的声音。
程毓梅说:“文小姐生气了呢。”
“这也没办法啊。”我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我不太懂她为什么想跟去,就事论事,
她跟去,然后就只在旁边看,也没什么意义吧。而且吊扇拆完之后,我还要过去士林分局
,以及其它地方,这样文小姐就会变得有些累赘……”
“喂,不要用‘累赘’那个词汇啦。”程毓梅对我纠正道。
这时,风茂陵打断了我和程毓梅的交谈。
“两位,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要聊的话,晚一点再聊吧。”他说:“现在我先出发
,冯记者,你收拾好后,赶快过来。”
风茂陵离开之后,我看了看时间,已是上午十一点多了,于是开始准备关电脑。
但在关掉电脑前,我另外又再拿出两支随身碟,再存了两份录音档、录影档、与监视
器画面——风茂陵他们来之前,我已经先存了一支,那是要留底备份自存——而这两支,
我则是要带在身上,将要有所用处。
而在档案还在传输的过程里,我收拾了一下房间,并迅速地梳洗换装了一下,完毕后
,拨打了电话给许薏芊。
“嘟噜噜噜噜噜噜————”
电话是响的。
程毓梅好奇地问:“你打给谁啊?”
我说:“许薏芊啊,那个女警。”
但许薏芊并没有接。
我不死心,又连打了好几通,可是许薏芊始终都没有接。我只好放弃。
程毓梅猜测地说:“她是不是还在生气你昨晚跟踪她的事啊?”
“大概吧。”我说:“不过她说不定有上班,等一下过去顾米晴租屋处那边之前,我
先过去文林派出所一趟看一下好了。”
一边说著,我又一边滑了一下手机萤幕,找到另一支电话拨出。
“嘟噜噜噜噜噜噜————”
程毓梅问:“你又打给谁?”
“顾米晴他爸。”
“你打给他做什么?”
“求证。”
说完后,我竖起食指,对程毓梅比了个要她安静的手势,然后按下扩音键。
这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
“你好。”
“你谁啊?”
“顾先生,我是《东海岸日报》的记者冯恽霆。”
一听到是我,顾雄财的声音马上转愠,“干,是你喔,冲三小?又想要讨皮痛吗?”
“顾先生,请问你们夫妻在哪里?”
“干你屁事。”
他的答话着实让我颇为恼火,连程毓梅也皱起了眉头,但我仍耐住性子,平静地说:
“顾先生,我不是要想找你吵架的,我只是想去向顾小姐上一炷香,所以可不可以请你告
诉我,她是停灵在台北市哪一个殡仪馆?”
“不用了不用了,林爸夫妻不欢迎你。”
我冷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冷,呛道:“你不说也没差啦,我等一下自己过去一殡和二
殡慢慢找就好了,我只是基于礼貌,才先打给你,跟你说一下的。不欢迎我?哼!我需要
你们这对垃圾夫妻欢迎吗?不希罕啦!最好我去的时候,你们两个都滚远一点啦!”
顾雄财一听,登时大怒回呛道:“你来也找不到啦!林爸夫妻和阿晴现在都已经不在
殡仪馆了啦,你就算找到天黑,也找不到的啦!”
这人果然没什么脑袋,随便一激,就开始在话里露出马脚。
于是我连忙装作一愣,疑声道:“顾米晴已经不在殡仪馆?欸,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
“干你屁事!”
听到他拒绝回答,我知道时机已到,可以正式投出深入追问的直球了,于是猝然声音
一拔,道:“喂,顾雄财,该不会你们夫妻七天还没到,就把顾米晴的遗体给提前火化了
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干!你们这对夫妻是在冲三小?顾米晴的魂不是都还没招到吗?”
“这是我家的事,跟你又没关系!”顾雄财亦恶声道:“有需要跟你报备喔?”
这时,电话的那一头,忽然传来顾妈妈模糊的打岔声音。
“欸,阿财,不要再跟那个人讲那么多了,我看到邹先生的车了。”
“说的也是。”只听顾雄财啐道:“还是赶快把这个累赘卖给他,赚十万元比较重要
。”
而这句话的声音,手机听起来,是变模糊的,仿佛在逐渐飘远,感觉像是顾雄财正把
电话从耳朵边拿了下来。
然后他切断了电话。
我和程毓梅愕然地互望着。
“他们夫妻……真的已经把顾米晴的遗体给提前火化了……”程毓梅难过地说:“连
魂都还没招到,就这么做,他们夫妻……根本就不在意这个亲生女儿的死活啊……”
我阴著脸,道:“恐怕还不只这样呢。”
——我看到邹先生的车了?
——快把这个累赘卖给他?
——十万元?
听起来,顾雄财夫妻像是准备要卖什么东西,给那位“邹先生”。所以他们提前火化
掉顾米晴的遗体后,正在某一个地方,和那位邹先生约了要碰面。
这个“邹先生”,百分之百是在说邹政东啊!
笃定地寻思之际,我心头不禁一凛——如果连顾妈妈都认识邹政东,现在还和丈夫要
一起与他碰面,那就代表着,顾雄财北上威逼女儿顾米晴一事,并不单是顾雄财一人要干
的,而是他们夫妻打从一开始,根本就是同谋啊!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爸妈啊!干!”
我恼怒地暗骂一声,脑汁继续翻搅著,因为顾雄财刚才口中的“累赘”一词,让也刚
吐出过这个词汇的我,心念一动。
“累赘”?什么“累赘”这么值钱?
因为女儿的死亡而仓促地赶来台北,他们这对夫妻现在身边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卖的?
而且还是卖给邹政东?并且还值十万元?
“提前火化……累赘……”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异样念头,刹那间爬进了我的思绪,让我整个人矍然大惊。
“是骨灰!”我一拍大腿,对着程毓梅大声叫道:“我懂了,毓梅,是顾米晴的骨灰
啊!顾雄财夫妻之所以提前火化了顾米晴的遗体,才不是基于什么省钱考量,而是他们准
备要把顾米晴的骨灰,以十万元的代价,卖给邹政东啊!”
“你说什么?”程毓梅闻言,亦是当场大吃一惊,“这……这……”
“错不了的!”我赶紧把我刚才所想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并嚷道:“他们夫妻现在
,一定是约了邹政东正要碰面,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妈的,真他妈的!毓梅,你知
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神情正愕然的程毓梅摇了摇头。
“正常来说,要把遗体火化,都是要先登记的,要排时间的,就算丧家想要提前火化
,也得在更早的时间去登记,绝不可能是丧家突然想要提前火化,就能马上提前火化的!
他妈的,这代表在顾米晴一送去殡仪馆,邹政东就立刻对顾雄财夫妻开出了十万元,要买
顾米晴的骨灰,所以顾雄财夫妻为了贪图这一笔钱,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要提前火化掉女
儿的遗体了。他们压根就不是因为其它的考量,就只是为了赚钱而已!他妈的,这对垃圾
夫妻,竟然连女儿的骨灰都卖了,真的是他妈的混帐!”
我一边讲,一边气得破口大骂,但程毓梅想不通地又问:“可是,邹政东为什么要买
顾米晴的骨灰?”
对啊!邹政东买顾米晴的骨灰要干么?
我的心头又是一凛。
该不会是邹政东良心发现,所以想好好找个地方安顿顾米晴的骨灰?
怎么可能!我“呿”了一声,这个王八蛋一定是另有他用!
但他到底要干么?
我咬起了牙,开始在房间里踱步,走来走去,翻搅著脑海,苦思著。
但一分钟后,我叹了一口气,还是想不通邹政东在打什么算盘。
这时,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
不自觉地回忆起了刚才所厘清的状况——我的这支手机,竟然原本是杨天星的,后来
又变成广华仲在使用,而程毓梅命案发生之后,这支手机落到了广太太文一菊的手上,但
她请人帮忙搬家来台北这里时,这支手机却被搬家工人给偷走了;最后不晓得是不是就是
那一位搬家工人,把这支手机拿到网拍上转卖,结果被我给买下了。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合,我暗忖。
“对了,那个卖家长什么样子啊?”想到这里,我的思绪不禁一飘,开始继续挖掘记
忆的深处,回想着那个在士林捷运站外与我面交的卖家,长什么模样。看来有必要再联络
他一次,追问一下他转卖的这支手机,是怎么来的?
等等,转卖?
这个词汇瞬间像是一把钥匙,插入了我脑袋中原本锁死的柜子。
“啊!”
就是转卖啊!
懂了!我猛地挥了一记空拳,思路一下子全通了!我懂了!
“毓梅,我明白了!”我立刻转身,对着程毓梅叫道:“邹政东是打算把顾米晴的骨
灰,再高价转卖给郑英书啊!”
程毓梅惊讶地张大了嘴。
我又道:“不,我应该说得再精准一点,邹政东肯定是在‘买空卖空’。”
“恽霆,你说清楚一点。”
“嗯,我原本还有四个想不通的状况,现在全都想通了。”我说:“首先,第一个状
况,就是根据我们之前的推论,顾米晴明明就已经告知了郑英书夫妻,她已经用肉身偿债
,还清了所有欠款。那为什么在昨晚,邹政东还要去砸‘郑老师文理补习班’,而且还又
呛郑英书‘你还欠这么多钱’呢?而郑英书又为什么先是对他大叫‘我明明先前才刚给了
你两百万啊!’后来又低声下气地说‘再给我一点期限’呢?感觉好像郑英书又欠了邹政
东另外一笔钱的样子。
“我现在想想,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郑英书夫妻接受媒体访问,对着镜头向皮邹两人
释出‘我们已经知道顾米晴遭遇’的信息之后,邹政东其实又另外私下有去找他们夫妻,
以顾米晴的遗体作为要胁,想要再逼郑英书另外吐一笔钱出来。”
“要胁?”
“邹政东肯定是去对郑英书夫妻说,他有能力,可以要求顾雄财夫妻在火化完顾米晴
之后,完全照他的意思,去处理女儿的骨灰——因为顾雄财夫妻打从一开始就是邹政东找
上来的啊!——所以从郑英书的角度来看,他们和邹政东是站同一边的,是合伙人,都是
一起逼死顾米晴的共犯集团。在已有默认立场的心态下,邹政东说这种话,郑英书肯定是
不会半信半疑,而是会去相信的。
“我猜,邹政东多半是这样威胁郑英书的:‘你最好就拿一笔钱来买吧!如果不拿钱
来买,我接下来就要让顾雄财夫妻随便去处理掉她女儿的骨灰,例如倒进公共厕所的马桶
里冲掉。’——大概是这个方向的恫吓,逼得郑英书低头了,同意付钱,想从邹政东的手
上,买回顾米晴的骨灰,情况才会变成后来我所看到的,仿佛他又欠了邹政东另外一笔钱
的样子那样子。”
程毓梅啧舌道:“照你这么说,邹政东又是在玩两面手法啊!他这样是一面向不知情
的顾雄财夫妻,开价买顾米晴的骨灰,让贪财的他们决定提前火化掉女儿的遗体;一面又
是趁机借此,再去向郑英书夫妻勒索敲诈啊!”
“对,所以我说,他是在‘买空卖空’。因为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有郑英书,会愿意
为了顾米晴的骨灰,去当甘愿又吐出一笔钱的傻瓜。”我说:“而且我想,这笔买骨灰的
钱肯定数目也不小,郑英书一定是因此,又向李维茵索讨了那一笔顾米晴寄来的两百万元
,当作先付给邹政东的赎金。而后面的尾款显然是还没付,所以邹政东昨晚才有借口去砸
补习班。
“而李维茵多半也是因此,情绪更加激愤,她没想到丈夫为了顾米晴的骨灰,竟然还
愿意低头去付这笔钜款,所以之后李维茵整个人才会完全大暴走,失控成我们看到的那个
样子。”
程毓梅不敢相信地说道:“邹政东只花了十万元,竟然就能转卖到远远超过两百万元
以上的金额,连这种死人财他都敢设局,这个人,这个人也太……”
我点点头,道:“而接着,我搞懂的第二个状况,就是在此之前,我曾经威胁过郑英
书,要把我偷拍他和李维茵在顾米晴租屋处楼下怪异互动的情形,交给警方,当时他显得
非常害怕,甚至质问我的目的,是不要勒索讨钱?
“可是我现在想想,他应该没理由怕啊!——因为当时我是以他和顾米晴外遇的事没
曝光,借此当作威胁的出发点——但现在我们知道整件事的所有情况后,要是当时我录的
那段影片,被皮子雄看到,又会怎么样?呿,根本就不会怎样啊!皮子雄老早就知道顾米
晴是郑英书的小三了,哪会因为我录的那段影片,而又去怀疑郑英书什么?因此照道理来
讲,我当时的举动,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性可言吧?那郑英书那时候是在怕什么?”
“所以是?”
“我现在也想通了,原因就是,郑英书不想让皮子雄看到,他们夫妻因为顾米晴的事
,实际上已经是失和成这个模样了,因为他们面对着皮邹两人的姿态,还是一个夫妻站在
同一阵线的表象。”我说:“郑英书看来是担心,要是我把影片交给警方,让皮子雄看到
了李维茵疯疯巅巅的模样,他和邹政东说不定又会借此再使出什么毒招,趁机又来对付他
们夫妻俩,所以他那个时候面对我的影片威胁,才会怕成这个样子。
“至于我想通的第三个状况,就是我和郑英书到‘食食客客’吃饭时,他怀疑我是顾
雄财夫妻请来去跟监他的,在那里对我呛道:‘怎么?她老子找你盯我,就是为了这两百
万吗?’
“我现在细想这件事,重新核对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按照我现在推论的事
件发生顺序来看,那在我被李维茵绑架之前,郑英书应该就已经先交付了那一笔两百万元
给邹政东,才会有后面夫妻失和,太太行为失控的情形——那到了隔天,也就是我和他在
‘食食客客’吃饭时,郑英书为什么是对我说那些话?而不是反过来对我提出质疑道:‘
我不是已经先付你们那笔两百万元了吗?’这两种状况明显是有很大的差异的。
“而这就代表着,郑英书把我研判为是顾雄财夫妻背着邹政东,另外去找来的人,他
认为顾雄财是也要准备开始来私下勒索他——我的意思是,已经先付过两百万元的郑英书
,见到我突然又拿顾米晴的事跟监他,要胁他,但我对他说的,却是‘我昨晚才和顾米晴
的双亲碰面’,而不是‘是邹政东要我来找你的’的说词,这便导致郑英书认为,是顾雄
财夫妻从邹政东那边分到了钱之后,食髓知味,所以便还想背着邹政东,暗地里继续过来
要剥他一层皮。
“因此最后,郑英书才会对我呛了那一段话:‘冯记者,我不知道Patsy的老子是怎
么跟你说的,不过你还年轻,我劝你,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别被人利用
了。’——他说这些话,是话中有话,大概是看我还年轻,他用这些话讽刺地要我好好去
想想,利用工作采访,昧著良心跟着人家一起合作,要来向他勒索赚这种死人财,人格上
到底值不值得?——这是刚才那通电话所获得的资讯,让我所想通的第三个状况。”
说著说著,我不自觉地张开手掌,先比出了一个“三”,接着又比出了一个“四”。
“至于我所想通的第四个状况,则是回到以顾雄财夫妻的角度出发,来看这件事情。
”我说:“其实郑英书这样的研判,某方面来说是有猜对的——邹政东肯定是独自‘买空
卖空’,没有跟顾雄财夫妻合作,所以顾雄财夫妻在这件‘骨灰买卖’的事件上,当然没
有分到钱,也当然完全不知道邹政东私下有借此又去要胁郑英书,并拿了那两百万元——
可是,这并不表示,顾雄财不想追查她女儿在台北的男人是谁。
“我在黎开山的‘白波坛’里遇到他们夫妻时,他们夫妻确实都摆出了一副‘想急着
收回女儿灵魂’,以及‘想替女儿讨公道’的嘴脸,仿佛他俩都爱女心切,不只顾妈妈装
出一脸哀伤难过的模样,顾雄财也叫嚷着‘就不要让林爸知道他是谁,否则林爸一定给他
好看’呢!
“可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他们夫妻根本就不在乎顾米晴的死活,那证明那个时候在
‘白波坛’里,他们夫妻只不过是在演戏罢了!那问题就来了,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演戏呢

“我现在已经想通了,因为先前,我们就已经知道,邹政东也担心如果让郑英书和顾
雄财直接接触,以顾雄财的个性,一定会去补习班那边大闹,那补习班的招生就会往下掉
了,这样邹政东自己也会有损失,因此邹政东一直是刻意的没有让顾雄财知道,顾米晴在
台北的男人到底是谁。
“但对顾雄财夫妻而言,女儿上吊了,那依照他们贪鄙的个性,不可能不会也想要趁
机去向那个男人勒索一笔钱,但邹政东看来是守口如瓶,并没有告诉他们对方是谁,所以
他们只能靠自己私底下去查。是以当黎开山打电话找了他们,说知道顾米晴的亡魂在哪里
时,他们夫妻当然会欣然而往,前去‘白波坛’。
“也就是说,顾雄财夫妻是动念,想透过黎开山,去找到顾米晴的亡魂,进而追查出
女儿在台北的男人是谁,女儿的灵魂有没有被招回来,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
到那个包养顾米晴的男人,所以顾雄财当时才会一直有想咬定我‘就是与顾米晴有关’的
态度,因为他很心急,这可是一笔唾手可得的钱财呢!——换句话说,郑英书的研判其实
一部份也是对的,顾雄财私底下,还是有背着邹政东,想要去找出女儿的男人究竟是谁,
只不过是我恰巧就顶上了那一个被双方都怀疑的角色位置——也难怪那个时候在‘白波坛
’里,顾雄财他们夫妻的许多反应,真的就活像是一对遭逢到丧女之痛的正常爸妈一样。
哼!演得可真好!
“而从刚才我打的那通电话,我还可以再进一步的去大胆推论出,顾雄财夫妻此刻大
概是还没法确定顾米晴的男人究竟是谁,因此无法找到对象去勒索;可是之前姜房东又因
为顾米晴的自杀,对他们夫妻要求赔偿五百万元——他们夫妻当然不会乖乖就赔,最后一
定会走上法院,可是这件事毕竟对他们来说也是个一个压力,总是有官司打输的可能性啊
!——所以眼下他们夫妻一定是先把这件事放到了一旁,决定先回过头,把邹政东开出来
的这笔十万元,给赚到手再说。这是刚才那一通电话,让我能够顺利抽丝剥茧出原因的第
四个原本不理解的状况。”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双手用力一拍。
真的是太幸运了!原本我打这通电话,其实只是单纯想要向顾雄财夫妻求证,看看顾
米晴的遗体是不是真的如风茂陵所说的,已经被火化掉了而已。可是没想到竟然意外地获
得“顾米晴骨灰被买卖”的这个资讯;而且那些原本尚未解开的谜团,竟然靠着这通电话
,全部都连结起来了。
这通求证电话,我真他妈的没有白打!
看来老天,是站在我这里的呀!
而望着兴奋窃喜的我,程毓梅漂亮的鹅蛋脸上,却是挂著一个既是钦佩,又是难以置
信的眼神。
“恽霆,只不过是一通电话的零星资讯,而且时间也才短短这么一下子,你到底是怎
么能够想到这么多,又这么细的啊?”
我的嘴角不禁得意地往上扬,女孩的眼神,让我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于是我挺起胸膛,充满自信地对程毓梅朗声道:“看来我们的运气还真不错呢,毓梅
,不只得到了新的资讯,并且还意外的解开了这些谜团。走吧,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好。”
关上房门,我转过身,看着通往楼梯间的那扇大门。
风茂陵离去时,并未将大门关上,而是让它开着,所以从我所站的角度看去,正好看
够看到大门上,那被我撕掉,但却没撕干净的钟馗画像残余痕迹。
一时之间,我的心里竟有些感触。
还记得刚遇到程毓梅的隔天早上,我曾经有邀她,要不要一起出门去买早餐,但当时
她便用行动向我展示了,她无法跨出这个门的门槛。而程毓梅是对我表示,是因为“门神
”不让她进出。
然而,现在事实已证明,程毓梅当时是说谎,不是“门神”不让她进出,而是风茂陵
设了“锁魂阴阳阵”的缘故。
这表示,那个时候,程毓梅虽然有渴望与我互动的“执念”,但其实心底,并没有完
全地信任我。
可是现在已经不同了,我在她的内心里,已经是一个完全可以信任的人了。
我已经是她的“守护者”了。
这种被人信任,被人需要的感觉,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这种感觉真好。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想去去牵程毓梅的手,但是,后面的套房突然传来了“砰”
的一声。
也是套房关门的声音。
而程毓梅立刻出声对我叫了一声:“恽霆!”
是文一菊。
相较于方才在我房间里时,那一副像刚被吵醒的模样。此刻的文一菊,明显已梳洗换
装完毕,脸上微施淡妆,虽然依旧是扎著高马尾,但她的身上,已换上了一件贴身的黑色
ADIDAS短袖运动T恤,以及一件紧身低腰的浅蓝色牛仔长裤。香肩上则是揹著一个黑色的
牛津布小侧背袋。
她一句话都没说,迅速地就穿上了慢跑鞋,快步而出,走到红砖地上,挡住了我的去
路。
“冯先生,我.要.跟.你.去!”
女人美丽的菱形脸孔上,已写满了铁了心的坚决态度。
〈后记〉
不少版友私信或传讯来问我“怎么还没更新”
看来大家都对这个故事真的念念不忘,实在好感动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原因
只是因为我跑去租了一台夹娃娃机
所以这一阵子像失心疯一样,整天在那边研究机台要放什么货,怎么摆盘
才会让人想夹
然后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了一段没有更新的日子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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