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桃源风云录-9-寄人篱下

楼主: a101400085 (小纬哥)   2018-11-04 10:5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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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101400085 (小纬哥) 看板: emprisenovel
标题: [创作] 桃源风云录-9-寄人篱下
时间: Thu May 3 15:35:46 2018
两人陷入沉默,空气宛如凝结了,慧难终于明白,为何胡灵曦明明有一对明亮的大眼,却显
得那么无神,无论是谁跟她讲话,或是她跟谁讲话,总是茫然的看着其他地方。
就在这时,门上猛地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二人的窘境。胡灵曦一顿,问道:“是
谁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只听外面有人叫道:“胡姑娘,是我杨伯威阿,有急事要找妳!”
胡灵曦道:“原来是杨捕头阿!你先等等,我这就来开门。”
慧难一听见是捕快,吓得赶紧躲在墙旁,倘若那捕快进来搜人,立时便能翻墙逃出。
那捕快便是杨月凤第四个哥哥,是杨家四兄弟中排行最小的,个性也是最老实的。他见胡灵
曦打开了门,搔搔头说道:“胡..胡姑娘,咱们都那么熟了,你叫我杨四哥便是。”
胡灵曦点点头,说道:“杨四哥,这么晚了还出公务阿?还以为全镇里只有我才会这么晚工作
。”
杨伯威道:“胡姑娘,妳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眼睛
又....又...我真是替你感到担心。”他知道胡灵曦不喜欢听到别人提起她眼睛不便的事,
话到口边又收了回去。
胡灵曦微微一笑,问道:“杨四哥,你不是有急事要问我吗?是什么事劳得你那么晚还来跑
一趟?”
杨伯威脸微微一红,道:“是..是..我都忘了,唉,还不是为了阿凤的事哪!”
胡灵曦一惊,问道:“阿凤怎么了?我已经好几日没遇上她了,她上次还告诉我她要嫁人了”
杨伯威诧道:“原来妳也知道了,那阿凤有没有跟妳说她要去哪?还是...还是...她就在这里
?”头不住往门内张望。
胡灵曦摇摇头,道:“阿凤没告诉我她要去哪,她也没来这。那天她告诉我她要嫁人的事,
我满心欢喜的恭喜她,她突然发脾气跑走,之后就没遇过她了。她该不会离家出走了吧?杨
老爷到底是找了什么样的对象,让阿凤这么讨厌?”
杨伯威叹了口气,道:“是啊,阿凤为了这事跟爹爹吵架了很久。爹爹找的对象,便是那五
凤门掌门的儿子严天南,说是门当户对,但五凤门弟子向来心高气傲,严天南是掌门的独子
,又是大师兄,一定更加的目中无人。
阿凤自幼便跟着我们舞刀弄枪,又生来一副火爆脾气,两人若结为夫妻,一定成天打打杀杀
,搞的家里鸡犬不宁。
我也曾跟爹说过此事似乎不大
好,但爹说都答应对方了,倘若事后反悔,有失咱们‘霹雳刀杨家’的面子。
后来,阿凤在爹面前威胁说倘若真要逼她嫁入严家,便要在出嫁当天上吊,死后变成厉鬼永
不超生。
爹一向很疼阿凤,听她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有些害怕,于是最后妥协十五日后摆擂台招亲
比武,最后得胜者方能成为咱们杨家的女婿。唉,这方法表面看起来是妥协,实则爹爹在维
护自己的面子。咱们杨家与五凤门是镇上唯一两大武术门派,杨家的武功一脉单传,不传外
人,剩余的习武之人十之八九出自于五凤门,那严天南是大师兄,已经是门派里出类拔萃的
人物,再加上掌门独子的身分,师弟们怎么敢跟他抢?比武获得最后胜利的人一定也是他,
那这场比武招亲又有什么意义?
阿凤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又跟爹大吵了一架,爹这回可没妥协,还要人好好看住阿凤,不准
她出门,谁知却在今日晚上,还是让她逃了出去。
明日就要比武了,现在却找不到人,爹又气又急,于是要家里所有的人都去镇上寻找,就算
将桃源镇翻了过来,也要找到阿凤。”
胡灵曦叹道:“杨老爷也真是的,镇上人那么多,难道非得嫁给那强凶霸道的五凤门家不可
吗?难怪阿凤那天会如此生气...”
杨伯威道:“胡姑娘,我知道妳是阿凤在镇上最好的姐妹,这次来并非要抓阿凤回去。倘若
阿凤有在妳家,或日后妳有看到阿凤,劳烦告诉她,现在爹爹正在气头上,要躲就躲久一
点,这几日暂时别在街上乱晃,过几日爹气消了之后,说不定便取消这门亲事,到时再回家
也不迟。”
他说完后便将肩上的包袱交给胡灵曦,道:“这里有替换的衣物和一些银子,麻烦胡姑娘
替我交给阿凤,时候不早了,这就不打扰胡姑娘休息了。”
胡灵曦心道:“杨四哥人真体贴,阿凤上辈子不知烧了什么好香,居然能当他的妹妹。”
杨伯威要走时,忽然回头道:“胡姑娘,最近衙门里有两个杀人犯逃狱,妳外出时小心点。

胡灵曦问道:“逃狱?是谁这么大胆子?”
杨伯威道:“我自己也没见过,好像是两个和尚,他们打坏了监牢的墙壁,又杀了五个狱卒
,手段十分残忍,胡姑娘你若有遇到可疑人物,记得跟我们通报。”
胡灵曦关上门后,扣上门伐,面向墙壁,喝道:“回来!”
原来慧难听完杨伯威讲完最后一段话后,正想悄悄翻墙逃走。没想到胡灵曦耳力灵敏,早就
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本来已做贼心虚,听到胡灵曦这一声喝令,更是吓得六神无主,低着头,乖乖的走了回来

为了掩饰尴尬,他尴尬笑道:“小僧不请自来,已是十分冒昧,为怕姑娘心烦,便想不声不
响的离开,当作没来过一样,不知姑娘又有何见教?”
胡灵曦冷笑一声,问道:“你究竟是因为怕打扰我才离开,还是怕我去向官府举报才离开?”
慧难干笑三声,道:“胡姑娘妳...妳真爱开玩笑,小僧只是一介和尚,向来奉公守法、安份
守己,妳向官府举报我,又有什么用哪?哈哈,哈哈,时候也不早了,小僧这就不打扰了休
息,告辞告辞!”便又要翻身上墙。
胡灵曦道:“你走阿,你尽管走阿,杨捕头刚走不远,你一走我就马上去告诉他,要他马上
带官兵抓你,你最好跑快一点”
慧难回过头,慢慢的走到胡灵曦面前,低着头道:“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僧与
妳无冤无仇,又何必赶尽杀绝?”
胡灵曦忽然伸手狠捏住他的鼻子,骂道:“该死的和尚,你终于承认了吧!我一开始就觉得
你不对劲了,没想到你...你竟这么大胆子,逃狱就算了,连狱卒也敢杀,你....你...不行
!我一定要拉你去官府!”
慧难连忙跪下,拉着耳朵道:“不要阿姑娘!请您高抬贵手,小僧....小僧是有苦衷的...”
胡灵曦冷冷道:“有苦衷?再大的苦衷杀人就是不对!而且你又是个和尚,你师父难道没教过
不能杀生吗?别再狡辩了,今天我一定要替天行道,拉你这个凶僧去见官府!”
慧难连忙抱住她的大腿,叫道:“姑娘...妳先听小僧解释,就会明白苦衷在哪了,小僧是被
陷害的阿!”
他这般不成话的苦苦哀求,语气中显得十分无奈,胡灵曦心里突然有些动摇,只是让一个和
尚这样抱着大腿,不禁有点尴尬,便说道:“你...你先放开我,就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你也不能这....这样无礼。”
慧难听她语气软了下来,这才放开手,他叹了口气,道:“胡姑娘妳有所不知,小僧这几日
来的遭遇阿,真是苦不堪言,恐怕我的法号叫慧难,不是谁遇上我就会遇上灾难 ,而是我
这一辈子注定多灾多难阿!”
两人走进香堂,胡灵曦点燃了几根香蠋,找了块蒲团坐下后,道:“你尽管讲出来,我听完
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去通报。”
于是慧难便娓娓道来那日离开茶楼后,如何在草地上看到血迹,如何因调查血迹而被捕快抓
入狱,如何在狱中遇到一个大胡子和尚,如何看见那和尚和同伴合力打破墙壁,如何与他们
交手,如何亲眼目睹他们杀人逃狱,自己又是如何逃走,至于与吴喜儿相关的事,却一字未
谈。
胡灵曦思索一阵,说道:“如此说来,整件事似乎全与你无关了么?”
慧难道:“是阿,小僧当时真是逼不得已,才会逃走的,倘若小僧那时不走,恐怕胡姑娘这
时遇到的,是小僧的魂魄来诉冤了!”
胡灵曦笑骂道:“死和尚,你吓唬我阿?信不信我真的拉你去报官?”
慧难忙道:“不敢不敢,不过刚才小僧所说的话,全部属实,童叟无欺,还请姑娘高抬贵手
。”
胡灵曦顿一顿,问道:“事情搞到这般田地,你有什么打算?”
被她这么一问,慧难登时哑口无言,他的确没想过以后该怎么办,如今闹出这大事,官府一
定会加派人手严守出入道路,他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也不知该找何处藏身。
他左思右想,眼下似乎只能躲在这间荒郊小庙里静观其变。只是要住在这,得先经过眼前这
个姑娘的同意

他干笑了几声,道:“小僧恳请...恳请胡姑娘行个方便,让小僧暂时...暂时住在这”
胡灵曦在听到他干笑时,早有预料他会有这个要求,心中百般个不愿意。正要回绝时,突然
心念一转,道:“你要借住阿,这...也不是不行,只不过....”
慧难忙道:“只不过什么?倘若胡姑娘答应小僧这个要求,小僧愿意听胡姑娘的话,为胡姑娘
做牛做马,无论是斟茶煮饭,洗碗洗衣服洗地板还是洗澡,小僧都愿意效劳。”
胡灵曦嗤的一笑,嗔道:“你少胡说八道,这些都是你说的,我可没要求你,我不过是要你
每晚帮忙我挑夜香罢了,既然你自己说要听我的话,为我做牛做马,可得说到做到,不许反
悔!”
慧难点头如捣蒜,道“一定一定!出家人不打诳语,胡姑娘尽管安心 ”
当晚胡灵曦将刘老伯的房间整理了一下,要慧难暂时睡在这,并明定只有她准他出去的时候
,他才可以外出,其他时间都得待庙里做家务,直似将他当成下人一般。但慧难为了自保,
既然寄人篱下,也只能答应她的要求。
次日一早,胡灵曦就被一股香气薰醒,她穿好衣服后,走到厨房,问道:“小和尚,你煮这
什么?好香阿!”
慧难笑道:“妳当然没吃过啦,这是咱们普陀山的镇山之菜‘观音斋’,这是不外传的,若
非妳遇上了我,恐怕这辈子也吃不到!”
胡灵曦奇道:“这么神奇?素斋竟也有这些名堂!”
她举筷吃了一口,均是些白菜、萝卜等家常的蔬菜,但吃起来却有如在吃金华火腿一般,十
分的爽口又弹牙,筷子再也停不住,一筷又一筷的夹进嘴里,只觉这辈子吃这顿已满足。
她突然问道:“小和尚,这萝卜你从哪拿来的?”
慧难一愣,支支吾吾的道:“这个嘛...嗯..嗯..小僧昨天从墙上跳下,不慎踩烂了姑娘的萝
卜,但...丢了也是...也是浪费,所以...”
胡灵曦忽然拍桌站起,惊道:“所以你就让我吃了你踩烂的萝卜?你...你..你好大胆子!信不
信我待会叫捕快来抓人?”
慧难连忙道:“姑娘请息怒!那些烂的已经让小僧吃了下去,姑娘所吃的都是好的!”他见胡
灵曦一脸怒容,显是十分生气,心里不禁惊惶起来。
只听胡灵曦沉默一阵,突然大笑起来,她笑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吃烂的又有什么打紧?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宁可自己吃烂的也要让我吃好的。”
慧难吁了一口气,心里骂道:“臭丫头,要不是我有求于你,否则绝对要妳好看。”
胡灵曦吃完后,打了个哈欠,道:“呐,这些碗筷收拾好后,记得打扫院子,抹净菩萨像,
点烛上香,坛桌也好久没清了,灰尘甚多,你是和尚,这些事情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慧难点了点头,突然问道:“妳早上有事要外出阿,否则怎么一次交代小僧那么多事?”胡灵
曦嘴角微微上扬,道:“我自然有事啦,不过用不着外出。”慧难问道:“什么事?”胡灵曦
笑道:“周公有事找我商量,不得不去。”便走入内房里。
慧难苦笑道:“看来我真的被当
成下人了。”
他手脚勤快,到了午时便将所有家务都作好,胡灵曦醒来后,四处检查,果然无可挑剔,
笑道:“没想到你庙务竟然做这么好,当和尚可真浪费了,若不是你迟早要走,还真想把你
留下当住持。”慧难偷做了个鬼脸,心道:“鬼才想留下来当你的奴才。”
胡灵曦忽然伸手在他身上比了比,好似裁缝师在量衣服,慧难问道:“妳要替我缝衣服吗?
小僧穿惯了粗衣粗裤,不习惯穿新衣。”
胡灵曦道:“哼哼,你想的美,谁要替你缝衣服?我只是在拿你的身材跟我义父的身材作比对
,看你能不能穿的下他的衣服。”慧难奇道:“妳为何要拿你义父的衣服给我穿阿?”
胡灵曦道:“你别多问,待会就知道了!”走入内堂后又出来,手上拿着一套衣裤和斗笠,自
己却用布包著
脸,正如第一次在桥上的打扮一样。
她说道:“你将这一套衣服换上,脸上再沾些泥巴,别让人瞧出了样子。”
慧难将那套衣服换上后,挖些泥巴涂在脸上,最后再带上斗笠,说道:“我换好了胡姑娘,
这套衣裤可是你爷爷的?小僧穿起来似乎大了些”
胡灵曦道:“若是太大就卷起来,怎么?你看起来怎么样?”
慧难将裤管、袖子卷起来后,自己左右瞧瞧,道:“小僧现在看起来,像个种田的农夫,连
我自己都认不出来我是谁”
胡灵曦点头笑道:“这就对啦!连你自己都认不出来,其他人一定也认不出来,咱们这就出
门吧!”
两人并肩走到镇上,直往东街走去,此时正逢人多时刻,慧难心想:“胡姑娘这也太胆大包
天,就算是有伪装,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阿!难道是因为她看不见人吗?”便问道:“胡姑娘
,这里好多人阿,咱们为何要来?”
胡灵曦道:“不用你提醒,我就算看不见也听得出这里很多人,咱们去找个朋友。”只见她
手里握著那块棕色令牌,神情有些兴奋。
慧难恍然大悟,心道:“这丫头莫非对上官公子动了真情?”便道:“胡姑娘,妳要找上官公
子为何不自个儿来就好了?小僧现在受官府通缉,在外头多待一分便是危险一分阿!”
胡灵曦沉声道:“我是怕你在家里待的闷才带你出来逛逛,怎么,嫌烦阿?不喜欢就先回去阿
,好心没好报。”
只见她快步向前,慧难正想回头,似乎又有点放不下心,踌躇一阵,才疾步跟上胡灵曦。
他们来到了上官欧阳所待的客栈,胡灵曦向掌柜道:“劳烦请上官公子出来,说...说是他朋
友来找。”那掌柜斜眼瞄了胡灵曦,再瞄了慧难,问道:“敢问二位高姓大名?”
胡灵曦怔了怔,道:“小女子姓胡,这位是我干爹。”那掌柜眉头一皱,道:“原来是妳这个
挑粪妹阿,大白天的干什么出来?不怕臭死别人吗?”
胡灵曦扳起脸道:“怎么,我..我不能
来找朋友阿?”那掌柜冷笑几声,走上楼板,嘴里嘀咕道:“妳这种人也会有朋友?
还想找上官公子,肖想麻雀变凤凰吗...”
慧难一直倚在墙边,察觉当胡灵曦自报完姓名后,好几桌客人纷纷转过头来,眼神透漏出惊
讶与惊喜,仔细一看这些人的装扮,腰间衣物突出,均是塞著兵器,只感到有些不对劲,扯
了扯胡灵曦的袖子,低声道:“咱们改天再来吧,这里的人有点奇怪。”
胡灵曦听见了那掌柜的讪笑,正在气头上,慧难此时便有如火上加油。她一口气出在他身上
,骂道:“怎么样?你嫌我是挑夜香的,跟我站在大庭广众下很丢脸是吧?不高兴就走阿!没人

迫你这般...这般委屈...”心里一阵酸楚,声音不知不觉哽咽起来。
慧难正要辩驳,却见她那对无神的眼珠竟泛红了,心中大感怜悯,便噤声不语。
只见那掌柜走了下来,神色颇为不屑,道:“走吧!这里没什么上官公子,我看妳还是安分
守己的挑粪吧,别发春秋大梦了!”
慧难见胡灵曦神色越来越难看,便上前朗声道:“这就怪了,上官公子明明给了小女块令牌
,说以后有事可以来这里找他,他还说...还说要找一天来向老朽提亲呢!阿曦阿,妳快拿
妳未婚夫给的定情物给这位大爷看看阿,妳们俩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还怕什么哪?”
胡灵曦听他当着大众信口乱语,脸色又羞又怒,低声骂道:“死和尚你....你...什么....什
么未婚夫...什么生米...别乱说话。”只听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哇的一叫,掩面跑了
出去。
慧难吁了一口气,心里暗笑:“原来妳也会害羞阿,哼哼,我就不信这样妳还不走。”
胡灵曦一回到家,立刻冲进房里,缩在棉被里大哭,也不知是因为让那掌柜嘲笑而委屈,还
是因为慧难当众胡乱造谣,毁坏她名誉而难过。
慧难坐到床旁,连连道歉,胡灵曦突然掀开棉被,狠狠的赏了他一巴掌,接着双手不住往他
胸口乱搥,哭道:“死秃驴臭秃驴,我跟上官公子清清白白,你怎么...你怎么能这般羞辱我
,我好心让你住在这,你竟然这样恩将仇报,我...我恨死你啦,快给我滚出去!”
慧难讪讪的出去,心道:“我若让妳继续待在那,那才是真的对妳不起。”
他在厨房胡乱煮了点晚餐后,静静的坐在餐桌,没见胡灵曦出来便不敢动筷。
时间一分一刻的过去,他右手托著下巴,虽然肚子饿的咕噜乱叫,仍是不敢自行吃饭,不知
不觉的趴在桌上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到碗筷碰撞声,方悠悠转醒,只发现自己身上盖著一条薄毯,胡灵曦
则坐在身旁,自行夹菜吃饭。
只见她双目微肿,神色漠然,慧难不禁有些愧疚,低声下气道:“胡姑娘,刚才的事是我不
对,我不应该当众毁坏妳的清白,我..我这张嘴真该打!”啪啪两声,自行赏了两个耳光,
正要打第三下,却被胡灵曦伸手拉住。
她面色稍和,道:“别打了,我器量才没那么狭小呢!你无非...无非也是想替我挣点面子...
.只是有点管不住嘴巴
....别说了,吃饭吧,等等还要工作”
慧难见她不再发怒,心下舒坦,提筷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看着她那张消瘦的脸、黯淡的
眼珠,心道:“倘若她眼睛能复明,饭再吃多一点,不知会不会变好看?”
到了午时,两人将木车推出,开始到镇上挨家挨户挑夜香,慧难还为早上的事感到愧疚,有
心弥补胡灵曦,木车几乎都是他在推。
他纵然练过武功,却从未干过这等粗活,待整个镇上的夜香都挑完,已到了五更时分,全身
腰酸背痛,不得不在路边停下歇息。
胡灵曦一边替他揉臂,一边笑道:“没想到你身子比女孩子还差,倒一个小镇的夜香,竟累
成这要死要活的。我就算一个人挑,最晚顶多到四更半,也没你这般脓包。”
慧难面露尴尬,不服气道:“我不过作第一天 ,便只差妳半个时辰,能有这般成绩已是难能
,倘若让我再多作几日,哼哼,不用到四更便能挑完。”
两人并肩坐在桥头,此时周遭一片宁静,偶尔传来几声猫叫狗吠,晚风徐徐的吹,甚是舒服

慧难一边搥著肩膀,一边看着胡灵曦,只见她面带微笑,嘴里哼著轻快的小曲,自与她相识
以来,从来没见过她露出这般轻松自在的神情,不禁问道:“妳一个女子家,在深夜里干这
种粗活,不会害怕吗?”
胡灵曦道:“害怕什么,现在大家都睡了,镇上就只剩我醒著,而且大家一看到我,就像见
到瘟神一样,怕臭都怕死了,还敢来侵犯我?”
只见她神色自若,丝毫没有怨怼之情,慧难又道:“真是难为妳了,话说妳有没有想过搬出
这个镇上?”
胡灵曦微笑道:“我是个瞎子,什么事都不会作,不管到哪都是半斤八两,还不如留在这定
居的好。这儿的路都走熟了,早已习惯。若到了别处,路上哪儿有洞哪儿有转角全然不知,
到时连走个路便要跌的遍体鳞伤,可多麻烦阿!”
慧难道:“其实,外面的世界很不错的,我先前在山上待了十八年,从来没来过中原,一直
以为外面的世界跟山上情景差不了多少。后来下了山,在外面待了两年,才知道外面的世界
超乎我的想像。,胡姑娘,妳有机会一定要出去看看各地的风景...”
蓦地见到胡灵曦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这才发现自己又失言了,一个双目失明的人,如何能
“看看”外面的风景?连忙道:“对不起,我心直口快,不是...不是有意要调侃妳的。”
胡灵曦嗤的一笑,道:“你这张嘴阿,以后可不知要惹上多少麻烦。算啦,你还得在我家待
上一阵子,我只能早点习惯囉!”顿一顿,忽然叹道:“其实我也很想出去走走的,就算看
不见
,听听外面的声音,闻闻外面味道也是挺不错的。”
慧难看着她这般神往的模样,问道:“倘若有朝一日,妳的眼睛治好了,最想看见的东西是
什么?”
胡灵曦一愣,她一出生便失明,从来不知“见”是何感觉,虽然常听亲友描某物事有多美丽
,有多恐怖,有多高大,有多奇怪,却一点也没有向往的感觉,如今被慧难这么一问,一时
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可能...可能想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但我想应该是不大好看,否则镇上的人也不会这么
讨厌我。”
慧难听她这么说,说道:“胡姑娘,我师父常告诉我们,皮外色相皆是虚幻的,一个人美不
美,主要是看内心,一个人心地善良,纵然外表长的歪七扭八,其本质却是美若天仙;反之
一个人若长的国色天香,却心如蛇蝎,老是想着要害人,那他本质便跟跟猪八戒一样丑。而
且阿,有句话叫情人眼中出西施,一个人长的就算丑,在他爱人眼里一定是貌美如花,所以
妳也不用如此在意自己外表的美丑。”
胡灵曦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所以我在你眼里,本质是长的丑还是美的?”
这下换慧难哑口无语,若回答美便是间接承认她长的丑,若是回答丑那便是说她心如蛇蝎,
无论回答哪一个都不妥,这才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心道:“女人怎么那么爱问这种问
题?但我师姐却从来不会问我她们美不美。”
他思吟良久,只听胡灵曦长叹了口气:“看来我一定长的很丑,在你眼里像猪八戒一样,否
则你也不用讲这些话来安慰我了。”慧难不暇思考,道:“不不不,妳长的很美,简直像仙
女下凡”胡灵曦哼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你是说我心如蛇蝎,老是想着要害人吗?”慧
难连忙道:“但有些人不但人美,心也美,在我眼中妳便是这类人。”
胡灵曦沉默不语一阵,突然噗哧一笑,道:“倘若我眼睛治好阿,第二便是看看你的样子,
爱说谎的人一定长的十分有趣。”
慧难愣了一下,道:“妳才爱说谎呢,依我看哪,妳眼睛一但治好,第一便是要看看朝思暮
想的上官公子英俊的模样。”
胡灵曦脸上顿时一红,道:“才...才没有呢,上官公子救了我一命,我当然将他当成了大恩
人,时时刻刻都想回报他,才没有朝...朝什么暮想呢!”
慧难见着胡灵曦这般又羞又嗔的样子,只觉十分有趣。忽然插开话头,说道:“胡姑娘,倘
若我有幸能避过这次风头,不如我带妳出去玩一个半月吧,反正....反正妳家里也没人,有
我在旁边照看妳,便不用担心走个路也要遍体鳞伤。”
胡灵曦面露喜色,道:“真的吗!”突然又沉下脸,道:“但...就算要出去玩,也得经过刘
伯伯的同意,唉,不知他是去哪了,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令人好生着急。”
慧难问道:“你干爹临走前有留下什么话吗?”
胡灵曦怔了怔,道:“有阿,他只说...说一件在我身上的物事千万不能露出来,若不是我看
不见,还真想看看上面有什么东西,居然这么神秘。”
慧难感到有些好奇,道:“是什么东西?不如让我替你瞧瞧,说不定...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
索”
却见胡灵曦忽然重重往他肩膀搥了一拳,骂道:“当然不行啦,刘伯伯既然不让我露出来,
便是不要让他人看见,况且...况且...”她脸上一阵羞红,随即道:“我不跟你说了!”
只见她脸色娇嗔,在月光的照耀下闪过一丝红霞,慧难不禁心头一热,愣愣看着她的脸。过
了半晌,胡灵曦又搥了他一拳,问道:“你干什么不说话?”慧难这才回过神,甩了甩头,
连忙道:“我....我去替妳打水来喝,顺便洗桶子!”
胡灵曦听见慧难跌跌撞撞的跑到河边,好似喝醉酒了,不禁暗暗偷笑。
她突然察觉,今日所说的话,似乎比平常还多。她素来木讷少言,就算是跟生性多嘴的杨月
凤相处,也从来没这般畅所欲言过,慧难的声音里仿佛有种磁性,让她能安心的讲出内心的
话,就好像在跟自己的亲人说话一般。
寻思之际,一阵风吹过,轻响一声,有个蒙着脸的人来到了桥上,他轻功甚高,已达到落地
无声的境界,几乎没有人能察觉他的到来。
他似乎知道胡灵曦耳朵甚灵,每一步都走的十分缓慢,好像猫一样静悄悄,一步一步的逼近

但他低估了她的嗅觉,好不容易离她不过五呎时,胡灵曦忽然站起身,叫道:“小和尚别玩
啦,我想睡了,咱们快回去吧!咦,你身上的味道不大一样阿...是谁?”
那人见被识破,猛地向前跃出,右手抓向胡灵曦胸口,眼见就要碰到她袖口,蓦地耳后风响
,脑后一阵冰冷,连忙收手翻身,轻轻的跳到栏杆上。
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站在对面,手上
拿着两把短刀,眼神冷冷的射了过来

那人不怕被识破身份,因为他也蒙着面,穿着深蓝色夜行衣,跟那黑衣人的打扮几乎一模一
样。两人四眼相交,对望了好久,一动也没动。
胡灵曦却先动了,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刘伯伯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潘先生与他的手下
到来时,亦有这种香味。连忙问道:“请问是潘先生吗?”
两个蒙面人都没说话,而她这句话宛点燃了引线,却是为她引燃了杀机,只听呼呼二声,两
个蒙面人同时朝她扑来,分抓向她胸口、背心。
黑衣蒙面人速度较慢,眼见对方要比自己先抓到,左手一扬,短刀立刻暴射向那蓝衣蒙面人
的脸。
蓝衣蒙面人身子正冲向前,脸就要直接撞到那刀上,连忙反手往那柄刀上一弹,当的一声,
飞刀斜地转弯,往桥下飞去。
黑衣蒙面人武器被敌人弹飞,却临危不乱,随即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双刀闪电般向那蓝衣
蒙面人身上重要部位插去。
蓝衣蒙面人武功虽然较高,见到对方这狂风暴雨般的刀法,将身前舞成一道光墙,也不敢托
大硬接,身子不住的向后退让,仔细寻找黑衣蒙面人的刀法破绽。
待对方砍了三十几刀后,蓝衣蒙面人终于发现了对方刀法的破绽,他舞的这般快速无伦,是
在掩饰自己刀法的不纯熟,每招往往使不到一半便换下一招,看似刀风凌厉,实是漏洞百出
。只见他忽尔跳向后,忽尔跳向左,忽尔跳向右,看似身法如风,却也是在隐藏武功的破绽

蓝衣蒙面人看清对方的破绽后,心生一计,退出三尺,突然转过身背对,故意卖了个大大的
破绽。
黑衣蒙面人见机不可失,双刀分别往蓝衣蒙面人“神道穴”、“中脊穴”捅落。
嗤嗤二声,两股劲风冷不防从蓝衣蒙面人腋下射出,正中他双肘,双臂同时一麻,刀掉落地
面。
原来蓝衣蒙面人早就算定他会捅这两处,是故转过身子时,双手已反按在腰间,待对方双刀
要捅到,以家传手法弹出两道凌空指劲。这套点穴手法天下无双,虽然是点中一穴道,却能
同时封住周遭十来个穴道,此时黑衣蒙面人双臂软软垂下,一时三刻无法出力。
但黑衣蒙面人十分顽强,见手臂穴道被封,立刻飞足踢来,使出“连环豹子腿”。
但蓝衣蒙面人只担心对方的刀刃,不怕对方的腿功,双手连扬,嗤嗤嗤嗤数声,黑衣蒙面人
的裤子被射破了好几条缝,登时鲜血淋漓。
黑衣蒙面人似乎有些畏惧,蓦地转身扑向胡灵曦,蓝衣蒙面人连忙抢上,往对方背心弹出一
道凌空气劲。嗤的一声,黑衣蒙面人虽然没被点中穴道,背后衣服仍是被划破,露出了白皙
的皮肤。
眼见就要抢到胡灵曦身前,忽见她双腿未弯,平白无故倒退了三呎。
黑衣蒙面人一愕,随即往前一扑,仍又抓空,这此胡灵曦却退的更远,已到了二丈外。他大
吃一惊
,正自怀疑对方用了什么妖术,蓦地脑后生风,连忙往旁使出“懒驴打滚”,避开了蓝衣蒙
面人的攻击。
蓝衣蒙面人顺势往胡灵曦抓去,这次已用上了“大擒拿手”,十指同时扣向她双肩。
蓦地眼前一黑,只觉脸上湿漉漉的。他变招奇快,腰板一缩,双手变掌护胸,往后飞出三丈
。定神一看,只见一个白衣和尚提着两个水桶挡在胡灵曦身前,却不知他是何时来到,刚才
若不是自己反应快,恐怕整颗头就要被他罩在水桶下。
慧难刚打水回来,便见到那黑衣蒙面人身子如弓箭般射向胡灵曦,立刻抢上将胡灵曦往后拉
开,又见那蓝衣蒙面人随后欺到,当下便拿起木桶往他头上罩去。
他朗声叫道:“二位三更半夜不睡觉,蒙着面来偷袭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可真闲哪!”随即
低声向胡灵曦问道:“妳在镇上有仇家吗?”
胡灵曦道:“前....前几天三个五凤门弟子来欺侮我,我不小心伤了其中一弟子,可能是他
的师兄弟来寻仇。”
慧难想起了茶楼里的陈横宽,心道:“五凤门的武功也不是多高明,怎么可能会有这等点穴
好手?难道他们师兄弟之间的差距甚大?”便问道:“二位可是五凤门门下...唉呀!”
那蓝衣蒙面人不待他说完,骈指点来,嗤的一声,肩头已被划出一条口字。慧难又惊又怒,
见对方第二指攻到腰上,却不闪格,五指迳往蒙面人脸上掠去。
蓝衣蒙面人见他右手暴长,后发先至,连忙仰头躲过。慧难招未使老,倏地横掌劈下,掌中
含抓,似是而非,端地诡异。但蓝衣蒙面人虽然惊讶,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这须臾之间伸
指点往他胸口“紫宫穴”。
慧难只觉一道强劲的指力正刺向胸口,有如一把锋利的匕首,连忙使出一招“鹞子翻身”,
身子腾空飞转,随后闪电般攻出四腿,这招正是他的拿手绝活“连环锁心脚”,腿风甚是凌
厉,比起那黑衣蒙面人的“豹子连环腿”过之而无不及,立时将蓝衣蒙面人逼退数步。
两人虽然拉开了距离,刹那间又斗在了一起。慧难不愿让胡灵曦受波及,扫腿如风,全是进
攻招,不让敌人有反击的机会;蓝衣蒙面人不住后退,双手仍能穿杂在慧难腿法缝隙中弹出
指劲,指力所发嗤嗤声有如骤雨点窗。
二人均是以快打快,片刻间便斗了二十余招,蓦地飕飕二声,两人各自往后跃开,蓝衣蒙面
人两胁各中一腿,气门甚痛;而慧难裤子、布鞋已被指力划得破破烂烂,鲜血滴滴落下。
胡灵曦鼻中闻到血腥气,问道:“小和尚,你受伤了吗?”蓦地颈上上一凉,寒气扑鼻,却
是一把短刀。
黑衣蒙面人双手已恢复气力,趁著慧难与蓝衣蒙面人斗的难分难解时,偷偷欺到胡灵曦身边
,拾起短刀往她脖子一架。
胡灵曦吓得冒出冷汗,问道:“你...你要做什么?”黑衣蒙面人压这嗓子道:“快交出地图,
否则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胡灵曦一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找错人了。”黑衣蒙面人冷笑一声,道:“还装傻,
刘熹把地图的秘密留在妳身上,除了他以外,天下间便只有妳
知道,还不快交出来。”
胡灵曦听他提到刘伯伯跟他说的秘密,脸色一沉,道:“我死都不会说的,你死心吧!”黑
衣蒙面人嘿的一声,手上加劲,短刀轻轻的陷入她肉里,却见她依然面不改色,神情甚是坚
毅,不禁喝道:“当真以为我不敢杀妳吗?”
蓦地脑后生风,黑衣蒙面人转头一瞥,突然眼前一花,那白衣和尚双腿未曲,身子电闪般倒
窜欺来,有如鬼魅般。他正自惊异,那和尚右肘已经劈到门面,不得不回过胡灵曦颈中的
刀,护住门面,身子同时斜刺纵出。
慧难挡在胡灵曦身前,全神戒备着两个蒙面人,适才这么一交手,得知黑衣蒙面人武功不如
己,与蓝衣蒙面人的武功也差上一截,两人的武功完全不同路,一个善于点穴指法,一个善
于短小兵刃。寻思:“这两人应该不是同一路的,只不过为了抓胡姑娘碰巧遇上。”
那黑衣蒙面人自知不敌,见到慧难一到,身子微顿,双足一点,回头疾奔而去。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了蓝衣蒙面人,慧难吁了一口气,心道:“光这家伙已是难以对付,还好
另一个先走了,否则两个同时攻上,我定要倒大楣”
他脚上已伤痕累累,无法展开最擅长的轻功逃跑,若使腿法功力也会大打折扣。只听蓝衣蒙
面人身子不断发出喀喀声,显是要动上全力,当下沉肩含胸,左拳横胸,右掌直伸向前,这
招攻中有防,防中有攻,提防敌人暴然攻击。
嗤嗤、嗤嗤先后四声,四道气劲分朝慧难双臂双肩大穴点来,慧难猿臂伸出,揽著胡灵曦的
腰,忍痛跃到推车后方,只喀啦喀啦声响,木屑四散,左边车轴登时被射烂半片。
蓝衣蒙面人打蛇棍上,指力未消,身子已纵到推车上,立即又往前点出三指。慧难连忙将胡
灵曦往后一抛,身子往旁一滚,他反应甚快,总算是没被点中穴道,但右臂上又被划了两条
口字。
他一跃而起,双手连环攻出七招,拳影如百花乱舞,浑不知是要攻向何处。
蓝衣蒙面人见他第一招还没点到,下一招立生而出,中宫直进,以为这才是实招,正要出招
档格,谁知没使完的第一招又突然断处逢生,先发后至,直直往头顶拍来,连忙抬起右臂护
顶,左手曲指往他腋下点去。
谁知慧难这二著却宛如昙花一现,再度无疾而终。蓝衣蒙面人不禁一愣,忽然背后风声响动
,慧难的右掌竟神不知鬼不觉的拍到他背心,有如一条神出鬼没的怪蟒,连忙回肘扫出,突
然膝上一疼,慧难拳脚并出,以拳诱敌,下身同时使出“燕尾腿”后发先至,攻他个错手不
及。
慧难见对方中招,出招停顿,心想机不可失,展开“罗汉十八手”,攻著源源不绝递出,“
滚手捂作”、“钟鼓齐鸣”、“上步对搥”三招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贯连成一直线,有如
刺抢般突击。
蓝衣蒙面人一边运指拆招,一边向后退步,他从来没见过这种莫名奇妙的武功,混杂各家拳
法,招招捉摸不定,攻击方向虽直线挺进,却有如一条蜿蜒前进的龙蛇,不仅有直拳而进的
冲力,亦有上下左右劈、撩、拍、抓的力量。
只见慧难运臂如枪,劲力到处,衣袖旋转飞舞,有如一撮白缨,令人眼花撩乱。
当年山上那位前辈传他这门“百花迷纵拳”前,曾先传授毕生所长“昙花枪法”之要旨,拳
拳如枪,冲锋直进,却又好像昙花盛开一样时短,敌人尚未看清楚便已变招,主旨便是“防
不胜防、杂乱无章”这四字。
两人翻翻滚滚的斗上了三百余招,一人指力雄浑,气象万千;一人奇招百出,捉摸不定,仍
是分不出上下。只见山头露出一线光明,那蓝衣蒙面人蓦地往后翻到桥梁,冷冷的望着慧难
,慧难当然也不干示弱的望了回去,眼神如电,心中隐隐觉得好像看过这对眼。
蓝衣蒙面人慢慢收指,蓦地向桥下一跃,慧难大吃一惊,叫道:“打不过也用不着跳河阿!”
连忙跑到桥前,往下一望,河上一片平静,底下空空如也,完全不似有东西掉落。
胡灵曦迎上来问道:“怎么了?那人走了吗?”慧难道:“他打不过我,跳河自尽了。”
胡灵曦格格一笑,道:“吹牛!”转身去推木车,立刻感到一股极大的阻力,她眉头一皱,
蹲下摸摸车轮,抱怨道:“你们打架就打架,干什么把我的木车给弄坏?这样以后要怎么挑夜

?”
慧难不禁莞尔一笑,经过了一晚惊心动魄的战斗,她却只挂记自己的木车有没有毁损。
只见她推起木车,吃力往桥下走去,慧难正要上前帮忙,蓦地双脚一软,喉头涌上甜意,哇
的一声,口喷鲜血。
他身上伤处多达十五道,气力大耗,眼前一黑,登时晕了过去。
慧难转醒时,鼻中闻到一股淡淡幽香,身上盖著一条淡黄色的薄被。他掀开棉被,发现自己
身上只剩下一条内裤,伤处均已包扎好。
他四顾张望,只见这间房间家具简朴清雅,床上摆着一个绣花枕头,隐然是个女子的房间。
他起身后,四下寻找衣物,却完全不见,连鞋子也找不着,正自紧张,门突然被推开,见是
胡灵曦,连忙跳到床上,钻到被窝里。
胡灵曦走了过来,笑道:“别遮啦,我又看不见。”慧难脸色一红,心道:“我真蠢,忘了她
是瞎子。”只见她手上捧着他的僧袍僧裤,心中一喜,连忙伸手接过。
胡灵曦道:“别动那么大力阿,到时伤口又破了。你的衣服我缝好了,看看合不合穿。”
慧难套上衣服,只见白色的僧袍上打满了大大小小的粗步补丁,布鞋上也打满麻布,不禁心
道:“我好好的一件衣服,却被她缝成这样,若被六师姐看到,定要不高兴。”
胡灵曦听他默然不语,脸色一沉,道:“怎么不说话,你嫌我缝的不好看吗?”慧难连忙道:
“哪会,好看极了,好看极了!胡姑娘手艺巧夺天工,令小僧好生敬佩,哎呀....哎呀”
胡灵曦听他突然哀嚎,连忙上迎搀扶,问道:“怎么了?伤口又痛了吗?”慧难道:“伤口不
痛,但...但馋虫作祟,肚子好痛。”胡灵曦忍不住笑了出声,道:“讲话老不正经,谁不知
你在转移话题。走吧,我煮好了,等你开饭哩!”
她搀扶著慧难到厨房坐下,替他装了一大碗饭,道:“昨晚第一天开工,想必一定很累,要
多吃一点,伤好了之后才有力气做事。”又替他夹了一大块豆腐。
慧难听她绝口不提昨晚打斗之事,脸上,话语却无意间露出关心之意,不时道:“吃慢点阿
,又没人跟你抢”、“这青菜对治疗伤口很有用的,多吃一点”、“你这么瘦,又不能吃鱼
肉,只能多吃豆腐豆皮才有力气。”倒像是个耳提面命的老妈子,他整碗饭已吃完一半,她
的饭仍好端端的摆在桌前,从来没动过。
吃完后,慧难正要收拾碗筷,胡灵曦却抢著收完,道:“你碗洗不干净,我自己洗安心点,
你还是快回去乖乖躺着吧。”
慧难一怔,随即道:“醒都醒了,多动一动伤比较快好,我去修车轮吧”胡灵曦道:“不用啦
,我待会再去修,你现在手脚不灵便,到时修的乱七八糟,只是帮倒忙罢了。”
慧难脸上一红,不禁问道:“胡娘....”胡灵曦忽然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不用胡姑娘
长胡姑娘短的,好烦哪!”慧难奇道:“那倒也是,只不过妳总得有个代称哪!”胡灵曦顿一
顿,道:“你也不过大我几岁,跟阿凤一样叫我阿曦就好了”
慧难点点头,道:“那妳要叫我什么?”胡灵曦嘻嘻一笑,道:“你现在是我家的长工,长工
不是叫阿牛,便是叫阿铁,但你既然不是身壮如牛,亦非强壮如铁,不如..不如我叫你‘小
慧’好了。”
慧难正在喝水,差点喷了出来,道:“不行不行,我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叫如此娘娘腔的名
字?只少也得叫大慧,大智大慧,多好听阿!”
胡灵曦呸了一声,道:“臭美吗,我不管,我就是要叫你小慧,小慧和尚你好!”
慧难嘻嘻一笑,跑过去搔她痒,胡灵曦也不干示弱,伸手捏他耳朵,两人便在厨房里玩在一
起,仿佛从未发生昨晚那场恶斗。
到了晚上,慧难担心胡灵曦出外会遇上危险,执意要负伤陪她出去,胡灵曦心中一阵感动,
嘴上却不表示,只道:“反正车轮也没那么快修好,停工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那就等你伤
好了再出去吧!”
慧难修养了期间,全由胡灵曦细心照料,她直接要慧难搬到她床上睡,自己打地舖,言明这
样比较容易照应。慧难亦认为这样比较好,毕竟敌人来历不明,无法得知他们会不会找到这
里来,唯有自己在一旁,一有事便能出手保护。
过了五天,慧难身上的伤已痊愈,言明已能上工,但胡灵曦却是不肯,要他再多休息几日,
慧难便足足休息了十五日,身子气力完全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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