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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各从容的走在尸体之间，参与这次行动的战士们不是头部、胸口
中弹就是颈椎被扭断。瞬息之间，敦克尔克地下街的处决者就杀掉了六
个人，即使是偷袭，实力差距一览无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霍普睁大眼睛。
　　“我想，灭绝人类也是上帝的旨意吧！”
　　雅各像在品尝味道似的，舔了口嘴唇上的鲜血：“霍普，跟我走吧
！这个地方已经待不下去了。”
　　“你不是没有杀死尚恩大叔吗？为什么还要杀人？”
　　“我当然杀死了尚恩，虽然是失手。我把他的尸体拖到一边，自己
去代替他给史提芬测试呼吸心跳，幸好他在黑暗中没有发现。”雅各坦
然道：“他们说的没错，一杀了人就没有办法回头了。我不可能继续留
在地下街，所以我们俩一起走吧！凭我们的力量，大可以在地面上生存
下去，我们可以到水牛城过新生活。”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不是这样教我的！”霍普看着尸体激动落
泪：“你不是要守护地下街的大家吗？为什么又说灭绝人类是上帝的旨意？”
　　“因为我说谎了啊！霍普……绝望症患者很疯狂，但不是白痴。他
们为了不被处决，说的谎、演的戏一个比一个像，你想当处决者的话，
首先要学会怀疑别人、揭穿别人。”
　　“你真的变成新人类了吗？”
　　“或许吧！要跟我离开地下街，去地面上吗？”
　　“然后总有一天，回来这里杀掉地下街的所有人吗？”
　　“或许吧，人心千变万化，信仰上帝的人也可以变成杀人恶魔、甚
至觉得这是在遂行上帝的旨意。将来这颗脑袋里的念头会变成怎样，谁
知道呢？不用这么排斥，也许你蜕变成新人类后会对这种事情上瘾也说
不定。”
　　“……。”霍普默默擦拭眼眶的泪水。
　　“虽然没有我这么多，你也吃了不少变异生物的肉，你比地下街任
何人都接近蜕变，他们迟早会杀你杜绝后患的。”
　　“马太福音第十章第三十六节。”少年抬起头，这段经文他记忆最
深，那曾经是他无法理解、甚至觉得耶稣残忍的句子──人的仇敌就是
自己家里的人。
　　“喔？”
　　“老爸，我果然爱耶稣更甚于爱自己的家人。”领悟到经文真义的
霍普眼神哀伤：“我绝对不会跟你走。”
　　“好吧，我也不勉强你。”雅各转身走向抽水站。
　　“等一下。”霍普弯下腰，从战士的尸体上翻出手枪，战战兢兢地
把枪口对准了雅各：“你不能走，因为你再次回来的时候就会毁灭地下街。”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让人伤心，居然
连你都拿枪对准我？”
　　“老爸你忘了吗？”
　　“我忘了什么？”
　　“……总之，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忘了一个约定。
　　“那你就去死吧。”雅各缓慢地抬起右手，手中握著才杀死一票人
的枪，双眼死死盯着霍普，想从他的反应看出他开枪的时机。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新人类，你就负责处决我吧──雅各多年以前
的话语再次浮上霍普的脑海。
　　“碰！”两个人扣下扳机，却只有一声枪响。
　　雅各不动，手枪滑套往后打开锁死、说明子弹已经用尽。
　　霍普倒退一步，枪口冒出硝烟，第一次开枪的他震惊于子弹的后座
力。子弹并未击中，雅各放开手枪，从容拿出家里的切肉刀。
　　“碰！”霍普重新瞄准后立刻开枪。
　　雅各从瞄准时双脚就开始蓄力，在看见食指第二节弯曲的当下扑向
侧面。正如他所判断的，霍普这用枪新手不懂得先把扳机压到击发的最
后一刻，每次射击都把扳机从零扣到百分之百。对一般人、旧人类，这
可能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对新人类、变异生物，零点几秒的差距就很致命。
　　“碰碰碰碰！”霍普追踪雅各的身影持续射击，不料第三发后雅各
诡异的蹬出一脚朝反方向移动，让第四颗子弹从他面前穿过。
　　霍普还想移动手臂追击，他渐渐适应后座力。在两人不到十公尺的
距离下、不算宽阔的地下水管道中，手枪应该有十分巨大的优势。
　　“呃啊！”然而一刀深深插进霍普的肩膀，他右手一软垂下枪口。
　　“还敢呆站在原地？你以为有枪就无敌了吗？”雅各掏出第二把刀
，晃了晃手电筒：“对付你根本不需要照明。”
　　天知道雅各在和战士们对峙的时候从家里拿了多少武器在身上，他
关掉手电筒、让地下街再一次黑暗无光。沉重却密集的脚步声响起，霍
普一咬牙，奔向抽水站、雅各逃跑的唯一出路。
　　只要到那里拦截的话──霍普绝不能纵放雅各。
　　背后灯光一亮，飞来一把刀从背后刺进霍普的右手，然后灯灭。
　　“啊啊啊啊啊啊──。”少年痛苦的哀嚎。
　　“你拚死也要阻挠我的话，我不就只能杀掉你了吗？”雅各说道：
“现在让路也来不及了，我不会把背后卖给敌人，就算是你，霍普、我
的儿子。”
　　“那又怎样？我从没想过要逃跑。”霍普拔掉深深插进手臂的刀，
撕开衣服、用手和牙齿打结勒紧伤口。
　　右手还能持枪射击，只是一用力就会牵动伤口，然而这份痛楚在肾
上腺素作用下不再难以忍受。这时他把枪插回口袋，改成双手各拿一把
染著自身鲜血的小刀。拥有照明的雅各能在黑暗中占据主动，他瞬息间
就能接近到手枪施展不开的近距离、折断自己的脖子。
　　战斗、杀！
　　霍普摆着近似拳击的架式、两把刀尖朝前，在无光的幽暗地底就算
双眼泪水盈眶也无所谓。他不懂用枪、用刀也仅止于肢解猎物，唯一能
拿来战斗的只有父亲交给他的格斗技巧。
　　“踱、踱、踱、踱……。”
　　“踱、踱、踱、踱……。”
　　两道不同节奏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彼此快速接近。
　　霍普已经决定面对面交战，打开手电筒就会被枪击──雅各的思维
在霍普的计算中，反过来霍普的想法也被雅各预料到──雅各知道这点
，所以会把手电筒换成刀子，压制住右手受伤的霍普。
　　黑暗中拿刀互博，成功招架攻击、无伤战胜的机率很低──霍普心想。
　　但霍普只有一个目的：杀掉我，他不会在乎自己的命。他右手受这
种伤，在这欠缺医疗的环境下，因为伤口感染而死的机会很高──雅各
正确的估量出对手的决心──他会跟我同归于尽。
　　在他杀我之前，我要杀掉他──霍普心底有了觉悟。
　　他会舍弃防御，当我刺中他的时候，掌握到我的位置、反击──雅
各相信霍普会这么做，因为那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
　　没有更多时间让两父子思考下一步，脚步声已经大到就在面前。霍
普全速的往前飞扑，双手高举、两把刀仿佛野兽的两根尖牙，大口咬下
一般往下扎！把胸膛卖给雅各，杜绝他击中后立刻逃离。
　　腹部一阵刺痛，胸口被雅各的肩膀用力撞击，雅各竟然也是舍身冲
进霍普怀中给予他致命一击。
　　“呵！”霍普笑着、拥抱住父亲，两把刀刺进他的背上。
　　经过辐射变异、十五岁少年的臂力远比过往和平年代的成年人更强
大，不算锋利的两把刀刺中了肋骨、竟然就把骨头敲断继续刺穿雅各的肺叶。
　　霍普确信父亲死定了，松手后退，意识到腹部的痛楚逐渐消失的时
候，大惊失色。一束光照亮了他，雅各咳出流进肺部的血、拿着手电筒
照亮霍普。
　　新人类的手上拿着一根折断的桌脚，他再怎么捅都杀不死霍普的武器。
　　“干的好……咳咳咳！”雅各再次咳血，气喘吁吁地说：“你长大了。”
　　父亲伸出双手拥抱住儿子，前一刻以性命相搏的两人在短短几秒间
竟然产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霍普困惑、思索、最后顿悟。
　　持枪对射的时候雅各怎么可能这么刚好用光子弹？能够弹石头打碎正
后方看不见的灯泡，飞刀怎么可能射不中正前方几公尺外一个人的躯体？
又有什么理由停止攻击忙着处理伤口的他？
　　“为什么？你不是变成新人类了吗？”
　　“所以，你要负责……处决我。”雅各在儿子耳边笑着：“霍普，我
的儿子。愿你善良而睿智，当你处决他人、为他的绝望悲痛，在我之后，
没有第二个人……能欺骗到你。”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年嚎哭，把头埋进父亲的肩膀。
　　拥抱中，雅各沾满血的手轻抚霍普的脸颊、为他擦拭泪水，却让眼泪
混著血液从他脸颊上滑落。
　　最终那只手掌无力的垂下，霍普犹紧抱着雅各不让他倒下、抗拒他倒
下，直到连自己也失去力气为止。
　　霍普放开了父亲的尸体，拿起手电筒去一一查看有没有幸存者，果然
有两个被雅各射中后只是伤重倒地的战士。他们很聪明的装死才存活到最
后，霍普和他们搀扶著彼此走到污水处理厂求救，结束了一晚的杀戮。
　　然而那两人也没有活下来，一个当天就死于内出血、一个几天后也因
为伤口感染在严重的发烧中死亡。
　　至于霍普，也许是受到辐射感染较深、体质受到强化，可能也有伤口
仅止于皮肉的关系，缝合过伤口后渐渐复原。然而那半张雅各临终时碰触
过的脸，却异常的快速衰老，原因不明。
　　反正不管是多么超乎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推给辐射变异就好。新
人类雅各，处决者霍普最初的处决对象，在霍普身上留下一道无法抹灭的
痕迹。那昭示著弑父之罪，也代表一个父亲最后的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