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边缘记者事件簿之上吊红衣女尸(72)

楼主: shk91353 (阿港)   2018-10-13 17:31:50
作者:刘虚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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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长腿叔叔
面对郑英书的质问,顾米晴显得十分惊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郑英书厉声道:“你想拿相机对‘送肉粽’的队伍拍照,对不对?”
顾米晴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脑袋到底在想什么啊?你到底知不知道做这种事情的严重性啊?”郑英书勃然大
怒道:“要不是我刚好想起外面守卫室的监视器萤幕还是亮的,要出去关掉,才会看到你
拿着相机站在校门外,然后马上把你拖进来。你就真的会对‘送肉粽’的队伍拍照了呀!
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被吊死鬼冲煞到吗?”
见郑英书怒不可歇,顾米晴吓得在椅子上缩成了一团,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
郑英书的目光再次落在相机身上,他生气地说:“顾米晴,我知道你人缘不好,可是
如果你想靠着这样的方式,在同学间引起注意,这是不对的!你这是不尊重往生者!不尊
重丧家!不尊重进行这场仪式的神明和法师!”
“不……不是这样的!”顾米晴慌张地说:“替代役哥哥,不是……”
“我现在就会打给教官,跟他报告这件事。”郑英书起身,伸手去拿手机,“太夸张
了你!”
顾米晴大惊,连忙使劲地摇头道:“不要!替代役哥哥,我求你不要——”
“你也会怕啊?”郑英书酸酸地说:“那刚才还想对‘送肉粽’的队伍拍照时,怎么
就不会怕了?”
面对郑英书连番严厉地指责,顾米晴百口莫辩,整个人气急,终于“哇”的一声,哭
了出来。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替代役哥哥,真的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一边哭,一边
说道:“如果我没有拍到照片的话,粘粘……粘粘她们就不会跟我当朋友了啊!”
“粘粘?”郑英书眉头一皱。
“是粘粘她们要我来拍照的啊!”顾米晴哭道:“只……只要我听她们的话,拍到了
照片,粘粘她们就不会排斥我,就会认同我,那……那班上其他人,应该也会跟着渐渐接
纳我,喜欢我了啊!”
“咦?”
“呜呜呜……替代役哥哥,你……你不是说过?‘想要生存下去,就要努力去获得人
家的认同’吗?”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只……只要我‘继续去修正自己待人
处事的方式’,让别人来认同我,接下来……接下来人家就一定会慢慢的去喜欢我,接纳
我,然后跟我当朋友了……你之前不是这样对我说的吗?呜呜呜呜……”
郑英书愣住了。
接下来,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和程毓梅在床上无声相依著,静静地看着眼前的
一切。
听着一个女孩,一边哭泣,一边对着年轻的替代役,断断续续地吐露著所有实情。
而年轻替代役的脸庞上,逐渐,爬满了错愕。
半晌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力地抓了几下自己的头。
“不是这个意思啊……”他摇摇头道:“顾米晴,我所说的‘寻求认同’,根本就不
是这个意思啊!这样才不是朋友!她们根本就只是在霸凌你啊!”
女孩却呜咽了一声。
“可是……可是……”她哽咽嗓子,哭道:“要……要是我听话,人家对我的态度就
会好一点的话,那我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至少……至少别人对我的态度,不要那么恶
劣啊……我不要再这样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不要!我不要了!我好痛苦啊!替代役
哥哥,我真的好痛苦啊!呜呜呜哇啊啊啊啊————”
女孩开始号啕大哭,仿佛从小到大,一路累积而来的压力,在此时此刻,全部化成泪
水宣泄而出。
年轻的替代役一整个不知所措,他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女孩的眼,泪一滴一滴地
从月牙型的眼眶滑出,落在那挂于她颈部,犹如狗牌的昂贵相机上。
我和程毓梅依旧是在床上依偎著,谁也没有讲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响亮的哭泣声,
在房间里无助地回荡。
场景又逐渐模糊了起来。
而在视线彻底陷入模糊,闪光亮起前,我望着那相机的揹带,可是无论我怎么眨了眨
眼睛,都觉得它像是一条缠在女孩脖子上的绞绳。
一阵闪光后,眼前再度明晰。
地点已换成在一间办公室里,我和程毓梅则是变成坐在这间办公室的地上,面前有张
大大的董事长用办公桌,看起来应该是校长室。
我们右手边,则是一组会客用的沙发客桌椅;左手边则是一个会议用的长型圆桌。而
在沙发客桌椅那一区,正坐满了人。
因为我俩正坐在地上,所以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
“我们站起来吧。”我说。
程毓梅点了点头,听话地开始动作。
我又关心地问:“你身体还可以吗?”
“我已经没事了。”程毓梅轻声说。
于是我俩各自爬起身。却见到眼前的双人座沙发椅上,正坐着顾米晴,以及顾妈妈。
我和程毓梅环视,只见双人座沙发椅的对面,是三人座的沙发椅,椅子上则坐着两位
年纪略长,看起来都文质彬彬的男人,以及一个女教官。旁边,则是两位也有些年纪的女
老师,各自在一张独立的木椅子上坐着。
我又瞥眼看去,在桌子另一头的单人座沙发椅上,则坐着一个正翘著二郎腿,头非常
扁的中年男子,他正在抽菸。身边则站着一位身穿黑衣黑裤,看起来活像是流氓的男人。
只听女教官身边的一位男子先开了口。
“啊,米晴的妈妈,今天发生这种事,我身为这间学校的校长,也感到很遗憾!”他
朝中年扁头客气地一比,道:“而我们魏议员齁,也很有诚意,想说大家就坐下来,好好
谈谈,看事情能不能有个圆满的落幕。”
中年扁头吸了一口菸,吐出来,皮笑肉不笑地对着顾氏母女说:“太太,妹妹,不好
意思啦,我儿子,还有粘董事长的那个女儿齁,就是调皮了一些,有时候开玩笑,拿捏不
住尺寸,开过头了,拍谢捏。”
顾米晴还没有反应,顾妈妈就抢先开口说话了。
“那这样我可以求偿多少钱?”
“咦?”包括我和程毓梅在内,所有人皆是一愣。顾米晴更是错愕地转过头,看着自
己的母亲。
顾妈妈见没人回她话,遂又说了一次:“我说,那这样我可以求偿多少钱?”
魏议员的眼睛,已经瞇了起来。
“呃,这个嘛……”校长登时感到尴尬,他朝身边的女教官瞥了一眼,女教官立时会
意,忙亲切地开口道:“顾妈妈,今天我们魏议员是非常的有诚意——”
可是顾妈妈却打断了女教官的话,“是啊,王教官,我晓得魏议员真的非常有诚意,
毕竟我女儿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上次她还想要在学校里面上吊自杀呢!”刻意的语气,让
王教官顿时说不下去。
魏议员冷“嘿”一声,又吸了一口菸,沉声道:“你要多少?”
“五十万。”顾妈妈斩钉截铁地说。
这个数字让现场所有人都呆住了。魏议员瞇起的眼睛蓦地大张,明显不悦。他下巴对
著顾米晴一扬,说:“妹妹,啊你昨天有没有受伤?”
顾米晴踌躇了一下,摇了摇头。
“对啊对啊。”校长赶紧故作姿态地说道:“米晴没有受伤,就是整起事件最让人感
到万幸的地方了,所以我们应该把焦点摆在——”
然而顾妈妈却立刻道:“我女儿的身体是没有受伤啦,但精神明显有受到很严重的创
伤啊,我看我还要带她去看精神科呢!”
程毓梅震惊地说:“她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说自己的女儿?”
我亦难以相信地望着顾妈妈。
只见顾米晴立时张大了嘴,惊愕万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但是,顾妈妈却一眼也不看
自己的女儿。
魏议员扁扁的头颅逐渐难看起来,他一语不发,而校长和王教官的额头,则稍微冒出
了数颗汗粒。
而在这时,三人座沙发椅上另一位男子,终于开了口。
“议员,校长,顾妈妈,让我说一句公道话吧?”
所有人的目光立时投了过去。魏议员点点头,校长忙道:“徐主任,请说。”
“我先表明我的立场。我不是站在任何一方,替谁说话;我只是想要以一个客观的角
度,来说一句公道话而已。”徐主任振振有词地说道:“其实啊,米晴,这件事坦白讲,
你也有责任,不是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米晴更是当场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
“我……我也有责任?”她愣愣地看着徐主任。
我和程毓梅也是无法置信地互望着。
顾妈妈勃然大怒道:“什么叫我女儿也有责任?这可是校园霸凌耶!”
“顾妈妈,你先不要生气,且听我说。”徐主任说:“我们先重新谈论一下这件事情
好了,米晴啊,你平常是不是放学后,都常常跟魏宏铮、粘歆蓓他们在一起?”
“是……”顾米晴踟蹰地应道。
徐主任朝旁边一位独坐在木椅上的女老师一比,又问:“而我听你们班的周老师说,
平常中午在吃午餐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常常都跟粘歆蓓、谢岑珊她们一起吃?”
顾米晴显然很疑惑,不晓得徐主任为什么忽然对她问这些琐事。
她看了看周老师,又看了看徐主任,迟疑了一会儿,仍是应道:“是……”
“那就对啦。”徐主任显然已听到他想要的答案,立刻转头对顾妈妈道:“顾妈妈,
不是我们学校推诿卸责,而是身为在第一线教育者,我们往往是看得最清楚的——有的时
候就是这样,学生们平时好的时候很好,三五成群的腻在一起,好像没对方就不行似的;
然而一有小吵架,就马上又互相翻脸,把对方说得恶形恶状——可是你也听到了,魏宏铮
和粘歆蓓、谢岑珊他们,平时要么都和米晴一起吃饭,要么一起聚会。我打开天窗说亮话
吧,如果他们真的平时就一直欺负米晴,米晴为什么还要一直跟他们聚在一块儿呢?”
一席似是而非的话语,说得顾氏母女哑口无言。
徐主任见状,又乘胜追击地道:“我再强调一次,我没有想要偏坦任何一方。只是,
有时候我们要厘清事情的真相,必须要看一下前因后果,不能只听片面之词,依凭单一事
件的个案——米晴,主任不是在说你说谎,我只是用一个很客观,很公正的角度,来分析
这件事情而已。”
徐主任一面说,一面夸张地比着手势,像在表演一样。而魏议员和校长的脸上,都微
微露出解套的满意笑容。
“是啊,顾妈妈。”旁边的王教官立刻接话道:“而且你应该也记得,上次米晴……
嗯,在教室发生‘那件事’之后,她也都对班导周老师、辅导老师、还有我,都说没有事
,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一面说,王教官的目光一面亦望向一旁那两位女老师,像在寻求援军似的,她们也都
忙不迭地出声附和道:“对呀,对呀。”“是啊,当时米晴是这样子跟我说的没错。”
王教官又面露诚恳地说:“顾妈妈,我的意思是说,如果那个时候,魏宏铮和粘歆蓓
、谢岑珊他们就已经在欺负米晴的话,她应该可以就向我们反应了呀!而且事后,照理来
说,她们应该也会各自疏远,不会再聚在一起吧?但‘那件事’之后,就像昨天晚上一样
,米晴还是继续跟魏宏铮和粘歆蓓、谢岑珊他们到速食店聚会呀,你要怎么解释这样的状
况呢?”
这些话,让顾妈妈完全变成了哑巴。
王教官则脸一转,对顾米晴亲切地说:“对吧,米晴,教官这些话有没有说错呢?”
顾米晴整个人张口结舌地看着王教官,一脸呆愣。
而旁边的徐主任也接口道:“是啊,米晴,所以主任刚才才会说,这件事坦白讲,你
也有责任,铜板没有两个是不会响的。”
不待顾米晴说话,校长已立刻道:“是啊,顾妈妈,我们就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来看
,这看起来……也许比较像是一个学生之间做过头的恶作剧而已。如果你要把事情定调是
霸凌,会不会有一点太小题大作,而且无限上纲了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让顾氏母女一时之间有点招架不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站在一旁的我,则用着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教育人士们,很明显是先对顾米晴进行诱导式的问话,以便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还有反应。
然后,他们再将这一件校园霸凌,重新定调为学生之间纯粹的恶作剧。
——这只是一件恶作剧。
——只是学生之间开过头的小玩笑。
这是眼前这群轮番发言的教育人士们,企图要导向的方向。
就跟顾米晴上吊自杀后,为了掩盖事情真相的士林侦查队长皮子雄,直接将案子简单
地盖棺定论一样。
“这只是一件自杀案。”皮子雄如是说。
一切都在变质著。
这场本来应是关心顾米情身心受创的会谈,正在扭曲,正在走调。
没有人关心顾米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明明就已经对着替代役郑英书哭诉出了一切,郑英书也一定如实地向这些教育人士
们呈报了,所以才会有了这场校长室里的会谈。
可是没有人关心她那一夜的恐惧,还有长期以来所遭受到的痛苦。
没有人把焦点放在这些事上面。
一切正在简化、浓缩,然后,开始在扭曲,在变形。
“疯了……这些人根本都疯了……”我茫然地说著这句话,转头望向程毓梅。
却见到程毓梅正用非常伤感的眼神,看着顾米晴。
“以前我也是这样。”她突然道。
“什么?”我一愣。
程毓梅闷闷不乐地说:“以前我在学校,被同学欺负排挤到受不了,去向老师们告状
时,老师他们的处理方式,也常常都是先跟我讲一些好听的话,但接着不知道为什么,就
会开始渐渐各打五十大板,变得我也有错,两边都有问题,最后往往听一听,我好像还是
错的比较多的那一边呢。”
我震惊地说:“你……你以前被霸凌过?”
程毓梅神情没落地说:“我这样的家庭背景,在学校里被霸凌,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吧。”
我讶异地看着她。
“可能我们这类人,天生都有社交障碍吧。”程毓梅又自顾自地说:“而班上又总是
会有几个讲话比较大声的人,他们会带头做很多事呢!搞小集团,然后找个目标对付,营
造自己是班上核心的气氛。
“其他人都不会说话的,要不然就是跟着帮腔,落井下石,因为他们也都会害怕,要
是帮我说话的话,会不会也跟着被这些小集团给欺负呢?他们只好选择一起讨厌我,有时
候跟着一起欺负我,在讲话中酸我,做事情时对我搞一些小动作,大家都站在同一阵线,
明哲保身,以求自己不成为小集团的下一个目标。”
我这才明白,难怪先前,在吃营养午餐那一个场景时,程毓梅一边听着粘粘等女生们
的嘲弄话语,一边看着在处理厨余的顾米晴,那如一泓秋水般的眸子里,会充满了哀伤。
因为程毓梅在顾米晴的身上,看到了过往的自己。
“我也曾经以为都是自己的问题,曾经也很努力想改变自己。”程毓梅的目光望着眼
前的这些教育人士们,苦笑道:“就像这些老师们说的嘛,我们这类人‘也有责任’。所
以我只好委屈自己,扭曲自己,放低姿态,想要去融入那些人——可是总是融不入呢!好
像做什么事,在别人眼中,都变成了可笑的行为,总是能被说闲话,酸言酸语。我后来才
明白,他们根本都不需要我去改变,他们只需要我继续扮演好这一个给他们寻开心的角色
,我的努力想改变,只不过是一直在自取其辱罢了。”
我默然无语,心底已明了了一些状况,难怪先前在司令台那一个场景里,听到替代役
郑英书对着顾米晴说了那些充满励志性质的言语之后,程毓梅会突然不屑地说,这些都是
“干话”。
因为她亲身经历过,知道这些改变是没有用的,当既定印象造成后,再怎么努力想扭
转自己的形象,很多时候都只是徒劳无功。
因为很多时候,从头到尾都不是人家“认不认同”的问题,只不过就是纯粹想把你打
倒,斗垮,压在你的头上而已。
看着面露忧伤的程毓梅,我的脑海里,却渐渐浮现出包真晨所写的新闻报导——
“据了解,长相甜美的程女在她国中时双亲便相继病逝,胞兄疑因毒品案遭到通缉,
现已失联,双亲留下一栋公寓给她和祖父母住,但因生活习惯,常与祖父母争执,相处并
不融洽,也因此她的就学并不顺遂,迟至25岁才进入X大进修部英文系就读。”
“程女的高中同学表示,程女高中时在班上相当活跃,热爱唱歌,是大家心目中的开
心果;而程女的大学的班导师亦哽咽激动地说,程女进入X大后,平常上课总是‘乖巧认
真、站第一线、乐于助人’,在大一新生入学时就自愿当干部,大二加入系学会,积极参
与系务,是老师、同学心目中的好学生、好同学。但程女的大学同学私下表示,其实程女
个性文静,不善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平日与大学的同学互动不多,在校成绩也只是中等
。”
如果程毓梅高中时,真的如她的高中同学所言,很外向活泼,人缘很好,那为什么她
会“就学并不顺遂,迟至25岁才进入X大英文系进修部就读”呢?
如果程毓梅大学时,真的如她的大学班导师所言,“乖巧认真、站第一线、乐于助人
”、“积极参与系务,是老师、同学心目中的好学生、好同学”,那为什么她后来却会找
不到人可以吐诉自己感情困境,进而走上向黎开山寻求宗教拯救的道路呢?
我此际才察觉,其实包真晨的这段报导,是前后矛盾的。
实情,则是如同程毓梅的大学同学私下所言:“其实程女个性文静,不善表达自己的
内心世界,平日与大学的同学互动不多,在校成绩也只是中等。”
“其实包真晨在新闻稿里,是有用隐讳的笔法,阐述出了程毓梅这一路走来,在校园
里的实际情况啊……”我心想。
就跟很多新闻看到的一样,为什么出事的总是“孝子”,总是左右邻居、亲朋好友眼
中“最乖巧的孩子”,总是师长同学心中“最棒的好学生”一样。
一切都只是当事人死亡之后,旁人在假惺惺的表演罢了。
而在我和程毓梅的面前,坐在沙发椅上的顾米晴,仍是张着她月牙型的双眼,愣愣地
在校长、主任、女教官、班导、辅导老师、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有头颅扁扁的魏议员等人
身上来回徘徊。呆滞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还有茫然。
她张开了嘴,似乎想要说话,但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场会议,没有顾米晴说话的余地,没有人要听她说话,也没有人想让她说话。
而我和程毓梅看见,单人座沙发椅上的魏议员,高高地翘著二郎腿,非常满意地看着
眼前的这些教育人士们。
一切正在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准备要船过水无痕。
丑陋的扁头颅,下巴高高地上扬,那睥睨的目光,瞥向茫然失措的顾米晴。
宛如在看一个正在被大人们肆意地摆弄的洋娃娃一样。
我的视线又开始模糊了起来。
闪光过后,眼前恢复了清晰。
我和程毓梅并肩站在一条走廊上。我们看到,高中生顾米晴正躲在一根突出于两窗之
间的白色柱子旁,怯生生地透过窗子朝里面偷看。
这根柱子上,有个挂牌,写着“校长室”三个字。
场景依旧是校长室。
但门却是关着的,而从校长室的里面,却传出了极大的争吵声。
“怎么回事?”我和程毓梅连忙想穿越进去门里观看,却发现我俩进不了门。
于是我俩只好走到顾米晴身边,和她一样,透过窗子,朝里面偷看。
然而,映入我俩眼帘的,却是一个正在激烈争执的场面。
“校长,主任,教官,你们——你们这根本是在息事宁人啊!”
是郑英书。
这位年轻的替代役,正在脸红脖子粗地和校长、徐主任,还有王教官激烈争执著。
“什么息事宁人?”王教官板起面孔叱道:“郑英书,注意你的用词!这是对长官讲
话的态度吗?”
“难道我说错了吗?”郑英书却大声道:“这明明就是一起校园霸凌事件啊!那些坏
学生硬逼着那个叫顾米晴的女学生,去对‘送肉粽’的队伍拍照,再怎么看,这都是事实
啊!你们怎么能对这个事实视而不见,把焦点整个模糊掉呢?”
王教官被郑英书毫不客气的一顶撞,脸色登时一阵青,一阵白。
“我们没有把焦点模糊掉啊,英书。”校长脸上则堆满和蔼可亲的神情,试图要安抚
郑英书的情绪,道:“我们只是把事情的真相做一个全盘的厘清,凡事都要看来龙去脉,
不能只看单一个案的情形……”
“但那是事实啊!什么叫单一个案的情形?”郑英书气愤地说:“要是我没有发现,
没有马上冲出守卫室,把顾米晴拖进来,她一定会被吊死鬼冲煞到啊!这根本是要人去玩
命哪!跟谋杀没有两样啊!你们怎么能说这只是‘学生之间做过头的恶作剧’?”
“唉呀,英书,这、这些都是科学无法验证的事嘛。”校长却道:“我们教育最讲求
的,就是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无法验证的,你就不能武断地说一定会怎么样呀。况且,
我们人只要行得正,做事问心无愧,一切坦荡荡,怎么会怕鬼呢?”
一旁的徐主任也好声好气地说道:“还有,英书,你误会了,‘送肉粽’不是赶走吊
死鬼,只是要赶走那个‘煞气’,这是在我们彰化……”
“你们不要跟我东拉西扯一堆!”郑英书猛地手一挥,硬生生地打断了徐主任的话。
校长和徐主任原本还堆在脸上的亲切表情,倏地都僵住了。
只听郑英书高声道:“校长、主任、教官,我明明就有向你们报告过,不只这件事情
。顾米晴那天也跟我吐露,那些坏学生在此之前,就对她存在着其它霸凌的情形。难道你
们对这些状况也视若无睹?”
“证据呢?”王教官却立刻说道:“我们不能只听信片面之词啊,这些指控,都要有
证据,我们才能处理呀。”
郑英书顿了一下,他确实拿不出证据。王教官板著的脸孔微微一歪。
“英书,你听我说。”校长则故作亲切地笑了笑,道:“你很有正义感,校长很欣赏
你这样。但你还年轻,经验还不够,你不知道,其实学生们都是很会说谎的,都只讲对自
己有利的一面。而且那个叫顾米晴的女学生……唉,家庭背景也很复杂啦!你知道吗?她
爸爸因为吸毒,现在还在坐牢呢!我不是对这样的学生存有偏见,而是这些素行不良的学
生,平时就都聚在一起,一出事,就又很没义气的互相推卸责任——我在想,那天搞不好
是他们一堆人在那边玩闹,最后瞎起哄,顾米晴才被拱出来要去拍照的,你要怎么定义这
就是霸凌?”
“况且那天,顾米晴她妈妈一开口就是要求偿五十万元呢!”徐主任亦道:“而顾米
晴也都一直不讲话,这摆明就是母女俩串通好了要来干么的嘛!”
众人轮番的言语,完全不让郑英书有发言的机会。
而我和程毓梅则看到,在我俩身边的顾米晴,微尖的脸蛋绷得死紧,那粉嫩小手,正
在用力地按在柱子上,她嘴唇边有块肌肉在抽搐。
“所以英书,很多事情啊,都不是你表面上看得这么简单。”只听校长继续和颜悦色
地说道:“我们这些在教育界服务多年的人,形形色色的学生和家长看得都多了,什么人
就有什么样,我们一眼就能看明白……”
但郑英书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业已变成了铁青色。
校长见状,忙又道:“不过英书你放心,我们还是会对顾米晴加强辅导的——我们学
校的教育方针,就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每一个孩子,我们会启动专门的辅导机制。——啊
,对了,英书,这次你表现的真的很好,要不要放个荣誉假?放三天你觉得好不好?去印
单子来吧,我马上签。”
可是郑英书却一边摇头,一边吐出了一句话:
“你们……这样还算什么教育人士?”
校长、徐主任和王教官的脸,都活像是被郑英书当场甩了一个耳光。
只听郑英书又道:
“你们的良心,到底在哪里?”
他的视线在眼前三人脸上来回穿梭,宛如是看着怪物似的。
“只因为那些坏学生里……有议员的儿子,还有某家公司老板的女儿,所以你们选择
包庇他们……?”
“砰”的一声,校长猛地重拍了一下办公桌,原本和颜悦色的脸,瞬间整个垮掉,换
上了一脸怒容。
“郑英书,你说话的态度给我好一点。”他伸出一根充满威胁性的手指,指著郑英书
,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而一旁的徐主任,亦是愠道:“郑英书,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指控,是非常严重的?
我们学校可以告你毁谤的!”
“郑英书,搞清楚你的身份!”王教官也跟着大声道:“你只是替代役,不要给我搞
事!”
但郑英书却毫不退缩,他用凌厉的目光,扫射着眼前已变了脸色的校长、徐主任、还
有王教官。
“你们根本就都不配当一个教育者!”
他怒不可歇地大吼一声,接着转头冲向门口。“砰”的一声,他重重地把校长室的门
给摔上。
但郑英书的脚步却旋即顿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躲在柱子后方的顾米晴。
只见他整个人愣住了。很显然,郑英书并不知道顾米晴正躲在外面偷看。
一瞬间,年轻的替代役,和高中女生的目光,互望着。
顾米晴张开了嘴,似乎想要对替代役说话。
可是,郑英书并没有走过来与顾米晴说话,他只“啧”了一声,马上转过头,朝着走
廊的另一个方向疾疾而去,消失在转弯处。
我和程毓梅看到,顾米晴的眼眶,正泛著泪光。
然而,在此时,校长室里,又再度传来交谈的声音。
“这个替代役现在是怎样?那是什么态度啊?”只听校长火冒三丈地说:“他搞不清
楚他的身分是什么吗?”
“校长,不好意思啦。”徐主任连忙官腔地说:“我没想到我和王教官正在办公室里
聊顾米晴那天的事,被他给听到了。我们更没想到,他竟然会没头没脑地站起来跟我们争
执,还突然跑过来要找你。”
校长怒道:“他真当自己是教育人员啊?根本就忘了自己是谁嘛!他只是替代役耶!
只是来服役的耶!又不是编制内的人员,关他什么事?”
王教官道:“不然把他送回去成功岭吧?就写报告说他不服管教。”
“欸,还是不要好了,不然办公室的那些业务谁来做啊?”徐主任却忙道:“还有操
场那些草,以及中午的餐车,还需要有人割、有人推呢!”
“那要怎么处理他?”王教官忿忿不平地问:“我实在受不了他这种态度!”
“我在想,是不是让他过太爽了?才会在那边管闲事。”校长说:“替代役就只是学
校的杂工,叫他干么,他就去干么就好了,其它根本就不关他的事。他自以为是正义使者
吗?我看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自觉嘛!以后加重他的业务量吧,就让他从早做到晚,做都
做不完,我看他还有没有办法去管闲事!”
“对对!”王教官忙道:“等他做不完,再钉他,说他偷懒,扣他的假!”
“就这么办!”徐主任亦道:“给他一点教训!”
我和程毓梅看到,原本还眼眶泛泪的顾米晴,听到这些话后,整个人像被当头重敲了
一记闷棍,完全呆住了。
她月牙型的双眸恐惧地大睁,像是听到了什么世上最恐怖的事情。
只听校长又嘱咐道:“还有,如果他要请假,除非丧礼,或是按照法规该给的假,否
则都刁他,不要轻易给他假。有空的话,突击检查一下他的工作日志,有遗漏,一样钉他
!”
校长室外,顾米晴开始在微微发抖。
而我只觉得一股恼火感,从胸口里熊熊冒起,直烧上脑门——这些教育人士们,竟然
准备修理来帮顾米晴出头的替代役郑英书!
我望向程毓梅,她白皙的鹅蛋脸也是有些扭曲,显然亦是与我一样的心思。
“这些人……怎么能这么过分?”她轻咬著自己的下唇,对着我说。
我无法回答她的话。
这时,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校长将它接通。
“议员您好,我是谢校长。”只见校长立刻又满脸堆欢,虚伪地对着手机道:“哈哈
,这只是小事嘛!议员不用太在意……啊!对了,议员,那关于我们这次校舍改建的经费
,县政府那边……喔!喔喔!哇,真是辛苦议员了,感谢!真的感谢!我就知道,我们议
员是整个彰化县里,最关心教育的……”
谢校长奉承的笑声不绝于耳,而场景又渐渐模糊起来。
闪光过后,眼前再度明晰。
但映入我和程毓梅眼帘的,却是校园一楼走廊上,业已整个漆黑的夜色。
顾米晴身穿便服,手上提着一个塑胶袋,怯生生地站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口。门并没有
关,里面的灯是亮着的,有人在。
我俩抬头看了看挂牌,这间办公室,是总务处。
顾米晴就这样一直站在门口,表情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我和程毓梅互觑一眼,便一起穿过顾米晴的身体,走了进去,想先看看在总务处里面
的人是谁。
是郑英书。
只见这位年轻的替代役,正坐在一张办公桌的电脑椅上,使用着电脑,两旁都堆满了
如山高的文件簿册,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来,将他压垮。
我和程毓梅走了到他身边,定睛一看,只见郑英书正在埋首处理一件学校的公文。
程毓梅抬起头,看向墙上的时钟,时间显示著,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七分。
她难过地说:“那些人……真的给了他一堆做不完的工作。”
我则朝桌上那成堆的公文瞄去,很多看起来,根本就不是替代役该处理的业务。
郑英书突然停了下来。他摘下金丝眼镜,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疲倦的双
眼。
“叩叩。”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谁?”郑英书警戒地立刻戴上眼镜,滑动电脑椅,朝办公室的门口看去。
是顾米晴敲了敲那扇没有关上的门,她的脸上挂著终于下定决心的表情。
“是你啊。”只听郑英书狐疑道:“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回家?”
顾米晴怯生生地问:“替代役哥哥,我……可不可以进去?”
郑英书比了个“请进”的手势,顾米晴才走了进来。
“有事吗?”郑英书问。
“替代役哥哥,这个请你吃。”
顾米晴从塑胶袋里,掏出了一盒布丁,递给郑英书。
郑英书“喔”了一声,道:“谢啦!刚好我还没吃饭。”
“那……那我去帮你买吃的。”顾米晴一听,马上转身,但郑英书连忙叫住她:“不
用了,不用了。”他打开了抽屉,拿出了一碗方便面。
“我吃方便面就好了。”他说。
“那我帮你用方便面。”顾米晴马上伸手要去拆方便面。
“等等!”郑英书却制止了顾米晴,他奇怪地看着她,“你到底是来干么的?”
“我……我……”顾米晴吞吞吐吐了半天,方道:“替代役哥哥,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对不起……”
“蛤?”郑英书不解。
“是我害了你。”顾米晴难过地望向办公桌上那成堆的公文,还有正开着的电脑,说
:“要是你没有去向校长他们抗议,现在就不会被他们这样对待……”
“你又不知道我要去抗议。”郑英书一摆手,道:“是我自愿去的,跟你没有关系。
我只是没想到,这些满口教育理念的人,竟然一个比一个还要垃圾!”
他突然又恨恨地啐道:“反正那群王八蛋搞不死我的,了不起顶多被送回成功岭而已
嘛,干!怕他们喔?我只要撑到退伍就可以了。”
顾米晴的嘴微张,似乎想讲话,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坐下吧,不要站着。”郑英书一面拆开一个布丁,撕开封膜,一面朝别的电脑椅努
了努下巴,“不用怕,这种乡下学校,晚上根本不会有老师来的。”
顾米晴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但郑英书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顾米晴,你那时候为什么会躲在校
长室外?我记得那时候是上课时间呀。”
“我是下课时间路过的。”顾米晴道:“我看到你气呼呼地走进了校长室,而徐主任
和王教官又尾随跟着进去,就想稍微偷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我没想到,
你是要去替我说话。所以,我才会一路听到了上课。”
“你没回去教室,老师不会派同学出来找你吗?”
“也许有吧。”顾米晴不太确定地说:“不过……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我有没有在教
室里,老师大概也只会叫班长去各处室通报一下而已吧……”
这话让郑英书沉默了,有一段时间,他安静地吃著布丁。
而顾米晴又道:“不过,替代役哥哥,我这时候来,还有一件事,就是要向你道谢。

“道谢?”
“谢谢你去帮我讲话。”顾米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她的声音微微变轻,月牙型的双
眸也不自觉地往旁边飘动,“从来……都没有人,会替我说话……替代役哥哥,你是第一
个,会替我说话的人……谢谢你!替代役哥哥……我真的很感谢你……”
郑英书却默默地把空布丁盒,放到电脑桌上。
“其实你根本不用道谢的。”他长叹一声,道:“严格说起来,是我害了你才对。”
“怎么会?”顾米晴一愣。
“那时候在司令台,我不该说那些屁话。”郑英书沉声道:“我不该叫你去检视,然
后去努力改变自己。因为我没想到,你的情况是这么的糟糕;而那些人,又一个比一个还
混帐!我害你误会了‘寻求认同’的意思,变成委屈自己,去讨好他们,才会导致那天晚
上事情的发生。要是我没有跟你说那些屁话,你说不定早就远离了那些坏学生。”
“不!替代役哥哥,你没有错。”顾米晴却一个劲地摇著头。
“嗯?”郑英书不解地看着她。
“其实我自己后来也有想过,想要在这种地方生存,去讨好那些人,确实也是一种方
法,我只是没有做好而已。”
“不对!”郑英书立刻否定道:“这才不是我所谓‘寻求认同’的意思!”
“反正,都已经过去了。”顾米晴嗫嚅道:“而且,替代役哥哥,至少,你有跟我说
那些话。从来都没有人,会跟我说那些话……”
“……”
“总、总之,替代役哥哥,谢谢你,我非常的感谢你。”顾米晴起身,似乎要离开了

“等等。”但郑英书却叫住了她。
顾米晴站在原地,转头看他。
“那你现在还好吗?”郑英书问:“那件事之后,那些人还是一样继续欺负你吗?”
顾米晴黯然道:“我是不再去跟他们聚在一起了,可是他们就变成像以前一样,有事
没事就会来找我的麻烦。”
“啧!”
“不过,替代役哥哥,没关系!”顾米晴却马上露出一个强颜欢笑的笑容,道:“就
像你刚才说的一样,撑过去就好了嘛,我也只要撑到毕业就好了。”
“那毕业之后呢?”郑英书问:“你打算上哪一所大学?”
顾米晴却摇了摇头,“我……可能不会再升学了。”
“为什么?”
“我的成绩没有很好。”顾米晴低下了头,“可能考不上大学吧……而且我家……”
“现在放弃还太早了!”郑英书蓦地喝斥道。
顾米晴不解地看着他。
“顾米晴,你听着,这些人都是在地人,他们在这里有权有势,所以他们永远不会离
开这里,就算短暂的出去唸大学,也很有可能一毕业就回来这里,去接他们的家业,老板
的女儿也去当老板,议员的儿子接着选议员。”郑英书道:“可是你,如果不去唸大学,
你就无法有理由离开你的那个家。而且你没有学历,你找的工作,将会受到局限,你很有
可能将会一辈子留在这里,你会永远一直遇到这些人,这样下去,你无法改变你的未来!
你会被他们踩在脚底下一辈子!”
顾米晴登时目瞪口呆,显然她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情。
郑英书离开了电脑椅,走到顾米晴的面前。
“米晴啊,你抬起头,看着我!”他缓缓举起伸双手,搭在女孩的双肩上,严肃地说
:“答应替代役哥哥,接下来,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唸书,拼命去考到外地的大学,然后毕
业后就继续留在外地!你一定要离开这个狗屎不如的地方!改变你的未来,永远不要再回
到这个鸟地方!”
顾米晴抬起头,只见在金丝眼镜的后方,郑英书那一对眸子,炯炯有神地望着她。
“可是,我的成绩……”
“我会帮你的。”郑英书武断地说。
“咦?”
“顾米晴,你听着!”郑英书坚定地说:“以后你下课,晚上就再回来学校找我,在
这里读书,我和你一对一!替代役哥哥以前在补习班打过工,当过课辅老师,所以你课业
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尽管问我!
“你一定要考到外地的大学,到外面去住,而且越远越好,例如考到台北去!只有这
样,你才能永远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狗屁地方!离开这些垃圾!断掉与这个地方人事物的
一切联系!你一定要靠这样,才能重新开始你的人生!”
郑英书一边说著,那望着女孩的金丝眼镜,一边闪过折射的光辉。
而顾米晴月牙型双眼里的瞳孔上,也映上了这一道光辉。
那苍白的尖瘦脸蛋表情微异,仿佛像是看到了从未见到的东西。
这时,站在我身边的程毓梅,却突然吐出了一句话:
“这个叫郑英书的人,跟刚才的你,感觉很像呢……”
“咦?”我当场愣住了。
因为这句话,让我想起了那天,郑英书在“食食客客”里,对我说过的话——
“我还以为我们是同类。”郑英书如是说。
我愕然地看着程毓梅,却见她也是在看着我。
“就只是感觉而已。”她若有所思地说。
场景又逐渐模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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