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健之绰号神剑飞猿,位列星榜,在袁家新生代中备受看好,是将来有望
争夺下代家主的热门人选。”
温在乎皱眉道:“这么一个人物,怎地不思上进,却迷起这些花样来?”
“不思上进?”
温去病哂道:“寻花问柳,吟咏风月,这些人称风流雅事,怎么喜欢音律,
仰慕偶像,这就成了不思上进?”
“偶、偶像?”
“是啊,在叔你观念传统,在你眼里,所有优伶都是下等,既无情无义,又
低三下四,是不入流的人物,但在海外异国,他们没这些观念,就算是唱歌、弹
曲的,都可以透过努力,成为高高在上的人物,被称为大家、偶像,甚至被当神
拜咧。”
温去病说著,看老管家一副“天下岂能如此荒唐”的表情,哑然失笑。
“江北袁家,好清谈、玄学,内中多狂士,放浪不羁,越是别人眼中不应做
、不敢做,甚至不屑做的事,他们越是干得开心,标新立异,才是袁式风流,你
想要结交世家子弟,需得投其所好。”
温去病笑道:“朱氏爱财,司马家尚音律,袁家多狂士,你不针对这些去下
手,难道要专门送人家不爱的东西,然后等著吃闭门羹吗?”
这是自家发展的大方向,无关乎个人喜好,温在乎端正表情,点头称是,道
:“另外,有接到消息,侍卫长发讯说要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吧,又不是什么重要大人物,难不成还要铺红毯、派乐队游街
欢迎不成?那烟火要不要?顺道把要灭迹的那几具尸体一起炸上去?”
充满揶揄的回应,老管家明白了家主的态度,但忽然,温去病端正表情,非
常慎重地开口,如临大敌。
“有一件事情不能忘记!从城市周边开始,凡是我们能控制的酒肆、酒庄,
货源供应量一定要充足,尤其是雅洁清莲!哪个没准备,我就斩哪一个!”
斩钉截铁地交代完,温去病开动机关,进入密室,在过去,这间密室只有温
去病本人、温在乎能够进入,连权限极高的侍卫长都没能获得授权,还为此闹过
几回。
但这回,温在乎没有跟上,因为那间密室里已经有人了。
数日前,身负重伤的家主,满身是血,躲在一辆盖满稻草的牛车上,被偷偷
送回府上,当时在他身边,伪装成农妇的,还有一名女子,
温在乎熟知家主性情,他是一个戒心非常重的人,决不会轻易把背后、弱点
暴露在人前,他被送回府的时候,神智还清醒,换句话说,这女子就是他所选定
,陪他一起共患难的人。
这个认定,份量可不轻,整个势力里,除了侍卫长与多年忠仆的自己,还没
有第三个,这回家主直接将个陌生女人带回温府,还藏在密室,自己都不知道,
是不是该直接将她当成女主人来看了,特别是,看到那一头毫无杂色的绿发。
……龙家的女人?
家主当初与沧溟龙家的恩怨,温家上上下下都有所耳闻,但真正知道完整状
况的,也就只有自己这个老东西,这回他什么人不好招惹,偏偏带了一个姓龙的
女子回来,自己真是越想越担忧……希望,后头不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而老管家的担忧,在密室中忙碌的龙云儿,是看得出来的。初来乍到,对于
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有着许多的不安,却更清楚自己到来的方式,也让这里
的人心情忐忑。
那日从传送阵中转移出来,甫结束术式,魁梧的巨汉就倒在传送阵中,早一
刻,龙云儿还以为他的猛拳若击出,轻易就能杀毙两名高手,心中不忍,却被一
声大喝震得眼前发黑,再清醒,已经与他一起倒在新的传送阵中。
坚实如岩的巨躯,激烈的溢血,青黑色的血液,仿佛剧毒,腐蚀着地面土石
,冒出轻烟,散出刺鼻的腐臭气味,很难想像,这么毒的液体,竟在人身骨肉中
流动。
跟着,巍峨的身躯开始崩解,散成一块一块的血肉,掉落在地上,崩落的骨
肉碎屑之量大,足可以再拼出几具普通人尸骸来,龙云儿这才明白,当初在万里
沙海,用以确认山陆陵死亡的那些残尸,究竟从何而来……
不知这能否算是正常变身,龙云儿错愕看着血肉崩解,直至温去病从里头露
出,完全昏迷过去,还不断大口呕血,她才知晓事情严重,帮着进行抢救。
走过那个战争年代,女子多多少少都学会一些救急、治伤的手法,龙云儿在
这方面也有信心,但一轮尝试后,温去病呕血未停,还好像更严重了,总算最后
人清醒过来,指点她如何处理,这才先止住呕血。
传送阵所在,那个全然漆黑的地穴里,赫然藏有车辆,龙云儿依言把人放上
车,用稻草盖住,推著滑轮车走了一段后,出了地穴,外头不远处就有农家,掏
钱聘请,把这一车干草载至温府。
那一路上,龙云儿摸不准温去病伤势轻重,因为尽管他脸色苍白,神情萎靡
,却还记得提醒那户老农,带些腊鸭、腊肠与新鲜农产,放在干草上一起运走。
“……横竖都是偷渡,又不是免费,不顺手捎上几件东西回去,那不是亏本
了?我怎么说也是堂堂走私大王,干这种蚀本的事,以后怎么见人啊?”
看着这男人重伤,龙云儿急得快飙泪,可他还一副没事人样的,尽在纠结一
些没用的事,只想跺脚,不过,他既然能坚持这些小事,应该还不会有什么大事
吧?
这样想,慌乱的心情多少能好一点,就这么把人运进温府,由老管家接过手
,龙云儿一看就肯定老管家的地位不同,从头到尾,就他一个人接应家主,忙里
忙外,没有唤来第二人帮手,这显示……他是被温去病所信任,且唯一授权能参
与过来的人物。
那么,这样的一个人物会怎么看待自己,就非常重要了……
“在叔他……看我的眼神,好像不太欢迎。”
龙云儿委婉地表达,事实上,那天温在乎的眼神,根本就像在看一个不怀好
意的女奸细、女骗子,只差一点就动手了。
“那很奇怪吗?沧溟龙家好大名头,妳见过几个人看到龙家人后欢天喜地的
?”
“这个……”
龙云儿感到羞赧,沧溟龙家的优点很多,但其中绝不包括亲民、和善这些方
面。
七大世家中,龙家的领地、势力之强,就连帝室李家都不是稳压得下,家族
中血脉强者众多,傲视群伦,出来行走时,也不可免地摆着高人一等的架子,与
他人的摩擦自然也多,加上龙家人作风一贯强势,不理旁人感受,会遭人忌惮、
嫌恶,实在没什么好奇怪。
“行了,让妳在这里准备,不是来闲聊的,有些话要和妳说清楚。”
温去病开始拆著身上的绷带,浓浓的药味散出,底下血肉不自然地蠕动,有
些黏住了绷带,强撕解开,相当疼痛,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我身边需要一个帮着打理杂务的人,在叔不行,他年纪大了,靠着药物尽
力鼓催,勉强上了高阶,已是极限,后头有很多工作,都超乎他的能力,这很遗
憾,但是事实。”
龙云儿凝神细听,知道这些话的分量。要这个男人坦诚表态,绝不容易,他
总是习惯用冷嘲热讽,来包装真实心意与善意,不到万不得已、不是对着真正重
要的人,他不会用这种近乎摊牌谈判的口吻,说出自身的真意,因此,自己必须
要认真听……
“妳不是我理想的人选,可能的话,我不希望这个人是妳,妳不合适,妳也
不应该成为这个人!”
毫不客气地说出事实,没有吓退龙云儿,她知道这番话一点不错,自己什么
也不懂,武功不行,见识不足,完全要从头学起,不能立刻上手,确实不适任,
但是……
“我会努力做到好的!不会的,我可以学,我一定会认真学。”
“有个观念妳要知道,这里不是学校,不是旅行,什么目的不重要,重要的
是沿途风景巴拉巴拉,碎星团是军队,结果代表一切,最终目的没有完成,谁管
妳过程中流的是血是泪还是屎!所以,妳一定要做到,没有失败的余地。”
温去病道:“我不希望这个人是妳,但很遗憾,妳知道的东西太多,如果妳
不能成为这个人,那……我也不可能让妳活着离开,这点,妳应该心里有数。”
如果是其他女人,可能就被这些话给吓退,但龙云儿却像春风过耳,听完绽
放笑靥,认真地道:“我会努力学的,绝不会让你失望,如果我不是那块料,你
怎么处置我都行,我只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还有……”
龙云儿重重说道:“我向祖宗发誓,也向你发誓,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素来温婉的女子,把话说得斩钉截铁,温去病感受到那份心意,心里感觉复
杂,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