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或许是个不值一哂的游民、黑工,和大多数蜷缩在纸箱子里、认清宿命而逆来顺受的
现代奴隶没有区别;但是在他下定决心要突破困顿、与荒谬的世界争论之时,他和其他的
那些同类便起了显著的不同,他的眼神深沉悠远如鹰,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带着前所未有
的勃勃生气,向未知的命运挑战──
少年一脸决斗般的神情引起了一名有着亚州人脸孔的男子注意。男子有着成年人的稳重和
世故,他穿着一件长到胫部的黑风衣,风衣底下是合身的铁灰色长裤,皮鞋光可鉴人。他
的发丝比所有华贵的衣饰颜色更黑,是那种纯粹、不带一丝杂色的无月之夜。男人的棕黑
色眼眸带着温柔和悲悯,迎向少年绝望莽撞的试图抢劫,两人的眼神互相交会,少年看见
了男人真正的瞳色──
那是一种黑暗、无明的颜色。不正不邪,非善非恶,就只是清朗而深沉。
少年的身子不觉一抖,眼前这个男人,绝不是他能轻易撂倒的对手;少年却也没有要罢手
的意思,他和他的伙伴都熬不住这种无穷无尽的饥饿,痛苦的人往往有常人想像不到的勇
气和愚昧,他试着用气音和手语表达威胁的意思,对方却风度翩翩地朝他伸出了橄榄枝。
“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到坐上我的车,到我的地方来吃顿便饭?你的样子似乎很饿。”
原本凶神恶煞的少年顿时愣住了,他想打劫的对象,却光明磊落地邀请他吃一顿晚餐。少
年几乎要羞耻得无地自容,然而他坚持地摇摇头,眼角余光却望向暗巷一隅。
男子心领神会。“你还有同伴?”
少年点点头。
“今晚你和你的同伴,都是我的客人。”男人眼中耀出危险的光芒,“把他一起带过来吧
!”
黑衣、黑发,长挑身材,眼神总是带着一抹淡然而恶意的微笑,高雅飘逸的亚洲男人,他
的名字是狄亚当。
那一个晚上,少年和男孩不只同时成为狄亚当的客人,也同时成为他的人。
◇ ◇ ◇
比较严谨一点的定义是,只有第一夜。狄亚当把这一对少年情侣带回他位于柏林十字山区
的奢华别墅里,给了他们食物和温暖,男孩终于喝到他朝思暮想的玉米汤,里面甚至还加
了火腿丁,玉米也不是带须的根部而是一颗颗饱满鲜甜的果粒,男孩感激涕零地喝着蒸腾
的热汤,全然不去思索这碗玉米汤──以及满桌丰盛鲜美的肉排和蔬菜──背后是否有邪
恶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