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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洲原住民卑微的转型正义:北美职业运动的更名争议
大联盟的克里夫兰印地安人队(Indians)、NFL华盛顿红人队(Redskins)这些北美职业
运动中的老牌球队名字,可能在不久之后就会走入历史。
尽管相关议题争论许久,美国原住民团体在过去数十年来不断请命、表达抗议,但是今年
在“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人权运动风潮的推波助澜下,得到前所未
有的动力。
在这波浪潮中,连Nike都下重手,表明在红人队改名之前,他们将不会再贩售其商品;红
人队主场冠名赞助商联邦快递(FedEx)也扬言退赞助。因此,这股来自多方汇集的力量
,有可能终于迫使球队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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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场域原住民图腾的符号连结
其他如NHL的芝加哥黑鹰队(Blackhawks,原住民黑鹰酋长之义)、加式足球艾德蒙顿爱
斯基摩人队(Edmonton Eskimos)、甫获超级杯冠军的堪萨斯市酋长队等等,也常是被点
名应该更名的球队。
看似远离风暴的NBA,其实在历史上,也曾有三支球队与原住民符号有关,但不论是及早
意识到当中不妥之处,或是因搬家而更名,使得NBA较能避开相关争议。
金州勇士队的前身费城勇士队,就曾经以美国原住民打篮球为其图腾,在球队搬到湾区之
后,1971年起移除了与原住民相关的符号;亚特兰大老鹰队的前身三城黑鹰队(
Tri-Cities Blackhawks)仅使用该名五年(1946-1951),之后就以老鹰之名遨游美国篮
坛;洛杉矶快艇队最早的家在水牛城(1970-1978),当时队名称为勇士队(Braves),
但是自从搬到西岸之后,就以更符合圣地牙哥(1978-1984)与洛杉矶风情的快艇为名。
这些名字的歧视意味当然还是有程度上的差别,以红人(Redskins)来说,已经接近我们
所说的“红番”之意,尤其它还是支在美国首都的球队,当然成为这一波运动下千夫所指
的对象。
而“印地安人”则是哥伦布误将美洲原住民误认为印度人的帝国主义意涵延续。名校史丹
佛(Stanford University)、达特茅斯(Dartmouth College)、威廉与玛丽学院(
College of William & Mary)也都曾担负过此“历史共业”,而曾以印地安人为其运动
队伍的暱称,所幸都早在70年代就从善如流而更名。
印地安人、红番这些名词本身的殖民其色彩当然不合时宜,勇士、酋长等这些原先中性的
词语,若是在运动场域与美洲原住民过度连结,而仅让人联想到原住民的野蛮、暴力的刻
板印象,那么也该适时的调整。
这就是为什么金州勇士队便已赋予勇士现代意义(可见1997-2010的队徽)、甚至仅以金
门大桥为主视觉的新队徽;比起依旧拥抱战斧的亚特兰大勇士,这也是金州勇士可以避开
风暴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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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爱尔兰人队”的特例
2005年,国家大学体育学会(NCAA)下令所属各大学重新检视其暱称,除了得到原初部落
认可的少数特例,以原住民相关暱称为队名的,几已全部消失在美国教育场域中。
篮球名校雪城大学(Syracuse)与马奎特大学(Marquette),也都将“勇士”(
Warriors)替换为现今使用的橘人(Otto The Orange)与金鹰(Golden Eagles)。
相关争议中一个有趣的例子是圣母大学(University of Norte Dame)的战斗爱尔兰人队
(The Fighting Irish),尽管爱尔兰人不是美洲原住民,肤色上也是白人,但是美国爱
尔兰裔移民色彩鲜明,在早期也多与酗酒、逞凶斗狠等刻板印象画上等号。
在大西洋两岸,天主教爱尔兰人都在各自社会中备受歧视,尽管是肤色上的白人,但根据
大英帝国统治下的《爱尔兰刑法法典》(Penal Laws),爱尔兰的天主教徒不具土地所有
权、投票权、不得在英国担任军官或出任公职,也造成天主教教会成为非法组织,盖尔语
(Gaelic)被禁等歧视待遇。
19世纪中期爱尔兰马铃薯歉收造成大饥荒,大量爱尔兰人跨海移民涌入美国东岸纽约、波
士顿等城市,但到了新大陆的爱尔兰人,其地位几乎与非裔美国人的次等处境无异,彼此
甚至为了争夺就业机会而引发冲突,也造成19、20世纪初,美国社会中非裔与爱尔兰裔的
相互敌视。
但随着爱尔兰裔在美国社会位阶的提升,圣母大学又是个富到流油的学校(从其美式足球
队的头盔上喷有24K的纯金粉可知一二),“战斗爱尔兰人”反而成为爱尔兰裔自我解嘲
的哏,加上其肤色融入美国英法移民的主流社会相对容易,因此歧视意涵反倒不那么被讨
论。
从上述例子中我们可以知道,歧视与否,和文化脉络与权力的相对位阶息息相关。因此美
洲原住民在现今美国社会处于弱势的困境下,每见一次相关的队徽与队名,对他们来说,
都可能是对过往伤痛历史的嘲讽。
无限上纲的种族政治正确令人反感,但是有许多背景是我们在以一句“左胶”、“种族主
义自助餐”嗤之以鼻之前需要多加了解的。
“笑脸人”队徽背后
也许您会觉得相关的争议离我们很遥远,毕竟台湾没有运动队伍以“布农战士”或是“赛
德克酋长队”命名,但台湾有些球迷因为原先“哇呼酋长”(Chief Wahoo)的队徽而把
克里夫兰印地安人队戏称为“笑脸人”,如果您知道笑脸人这队徽的背后,是白人对于美
洲原住民大鼻子长相的戏讽,那么应该就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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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台湾棒球迷熟悉的战斧加油歌,正是源自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塞米诺人队(Seminoles
,佛罗里达州原住民)的球迷加油方式,经过亚特兰大勇士队沿用,再跨海来到兄弟象迷
的看台上。
战歌本身看似无害,但若透过运动场上挥舞战斧,将“凶残”与原住民勇士连结并成为唯
一印象,这无疑让他们在白人西部“开拓”史中的被害地位,以及种族灭绝的历史退居次
位甚至被遗忘。
尤其,在美国这么一个运动疯狂的国度,运动场域的叙事具有高度渲染力,如此便是白人
主流文化挪用美洲原住民符号,强调其负面刻板印象,并进而牟利的恶例。
当代运动中的队徽,扮演着近似涂尔干在《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一书中所分析的宗教图
腾的角色,可以凝聚集体共感共应的情感投射。若是队徽与队名成为带有异文化风情且次
等他者的讽刺画(caricature),那么当然该让它走入历史,这也正是美洲原住民所追求
的(卑微)转型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