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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癌实录Carlos Carrasco:我曾以为将就此告别人生
尽管印地安人本季无缘季后赛,阵中投手卡洛斯・卡拉斯柯(Carlos Carrasco)成功战胜
血癌并重返投手丘,可谓大联盟今年最赚人热泪的故事。让我们来看看这位绰号COOKIE的生
命斗士如何自述他与血癌的奋斗过程。
整整十秒。
秒针滴答滴答走了十下,不多也不少。
我坐在医院里头想着:我就要死了。想了整整十秒钟。想着离开人世,想着生命的尽头。我
再也没办法和孩子在一块儿,没办法听到他们的笑声、看见他们的笑容,更无法看着他们长
大成人。也想着我就要留下太太卡芮莉丝(Karelis Carrasco)孤单一人,没了依靠。
整整十秒。
不一会儿,卡芮莉丝打断医生的谈话。当时我们人在克里夫兰医学中心(Cleveland Clinic
),这位医生六月底时打给我说要谈谈抽血结果。他先从我的血小板计数说起,接着说他知
道我为什么这几周特别累、特别迟钝了。
医生说明得非常清楚,一点细节都不遗漏。不过他一边讲,我太太一边发现我其实有听没有
懂。
不仅我对血癌一无所知,她也发现我只是边听边点头,并没有理解医生说的话。
“等等,”她告诉医生,“先暂停一下。”
接着她转向我,抓着我的手臂,双眸直盯着我……
“卡洛斯……卡洛斯!”
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呆望着对面的人。
“你得了癌症。”
“医生正在讲这件事。他是说……”
“你得了癌症!”
卡芮莉丝一讲到癌症这两个字,我脑中的秒针就开始滴答作响。
有那么两秒钟,我想的是“人生就这样了,我要死了。”接下来的三秒我感到悲痛至极。最
后五秒,我想起我的家人,想着我们就要永别。
这是人生最煎熬的十秒钟。时间走得很慢,简直度秒如年。随着一秒一秒过去,我能想到的
就只有死亡。此时我所有想法都很负面且非常低落。任谁都不该经历这痛苦的十秒钟。
不过,转瞬之间,一切都截然不同。
我的感受从此以后都不一样了。
要知道,我的太太是这世界上最乐观的人。
从她脸上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哀伤。
她刚说完,让我稍微消化,又说:
“你没事的。你可以的!”
一直到医生再次开口前,她也不断重复说著:
“没事的。”
“你很棒。”
“你很坚强,没问题的。你一定会战胜病魔。”
听完她这几句话,我再也不担心未来可能发生的事,也不觉得害怕。同时,医生不断提醒我
们:这病可以医治也能靠药物控制。他说我可能有段时间会很累甚至提不起劲,但他相信我
会好起来。
自此,卡芮莉丝和我决定乐观看待,不须太过操烦。
我们开着车离开医学中心,一路上都没聊到我生病的事,连诊间的谈话也只字未提。到底未
来会怎么样、又会遇到什么挑战,都不曾出现在对话之中。
我们的下一步是……
去吃晚餐。
一离开医学中心,我们就直奔The Capital Grille牛排馆。
接下来整整两个小时,我们坐在餐厅里大快朵颐,伴着彼此、吃著再正常不过的一餐。癌症
这话题一次也没提到。
我太太点了鲑鱼。
我呢?点了24盎司的红屋牛排。
那可怕的十秒钟这时早已被我抛在脑后。
就算癌症也不能阻止我享受生活,更不能阻止我大嗑牛排。
更何况这牛排有够赞的。
回家后,我没有去问谷歌大神什么是血癌。
没去搞懂血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爬文找悲伤的故事来读。
完全没有。
我只告诉自己,我要战胜这个疾病。最终,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专注实践这个目标。
“虽然我得了癌症,”我说,“但癌症得不到我的命。”
每天早上起床卡芮莉丝都会和我道早安,问我感觉如何,接着说,“卡洛斯,别忘了,这对
你来说不算什么。你是个坚强的人,你办得到的。”
她说得很笃定,有十足十把握。
所以我也照她这样思考。只有在一大清早和饭后几个小时,也就是吃药的时候,我才会想到
我的病。
就这时而已。
除了这两个时间点之外,我还是同个人,一丁点也没变。我不会去想生病或死亡,只打算好
好过日子、保持乐观的心。
这个策略大多时候都很成功。
但天下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更何况是癌症。
我们有五个小孩,最小的两岁,最大的已经十六岁了。我和太太决定把这件事告诉老大和老
二,至于另外三个不打算讲,毕竟他们分别只有八岁、四岁、两岁而已。
两个最年幼的因为还太小所以听不懂;排行老三的卡蜜拉(Camila)刚好排在中间。为了不
要吓到她,还是不讲比较好。
第一个星期就蛮顺利地度过了。
接着,大联盟邀我出席克里夫兰全明星赛(All-Star Game)的挺身抗癌(Stand Up To Can
cer)仪式。当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拿到一块板子,上头印有“我为___挺身而出”字
样。想着一个你爱的人,填上他的名字并举在胸前,整个仪式便大功告成。
卡蜜拉和我太太在看台上,她的小手虽然拿着板子却不清楚用途为何,对我的病情也浑然不
知,只把板子当成普通的卡片而已。卡芮莉丝告诉她,她想填谁的名字都可以。卡蜜拉填完
后板子长这样:“我为我爸爸挺身而出”。
不过她这样填只因为我是他爸爸,而我们人在我打球的球场。我想她只是刚好那时想到我,
不是因为我生病了才写的。
此时我在场边等待仪式进行。随后,我一步步走到场上,脸被投放到球场大萤幕,卡蜜拉也
看到了。她开始发现球迷的反应,看见众人起立鼓掌,也注意到我队友的板子全都写着“我
为COOKIE挺身而出”。
这时她才惊觉,原来她爸爸得了癌症。
人还站在看台上的她,望向大萤幕里的我。
仪式结束之后我回到休息区,卡蜜拉见状就往我这冲过来。
她的眼中流下两道泪水。
“爸爸,你得了癌症!你会死吗?爸比,你要死掉了吗?”
听到这句话,我们夫妻俩、我的大儿子和周遭的所有人都不禁哭了出来。
我已经泣不成声,但还是想办法忍住。
“不会!”我回答,“我会好起来,医生是
这样跟我说的,他们说我会没事的……我跟妳保证。”
不过她终究没有被我说服。不管我强调几次都一样。
从此,呼,我的天,只要我一天不在卡蜜拉身边,她一定打视讯电话给我。
早在几天以前我就先通知我的队友们了。没想到整个过程迎来的是个极其温馨而感人的结尾
。
首先我请总教练提托(Terry Francona,暱称Tito)帮我召集大家去休息室开会。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我问了几个人才知道,有人以为我找大家开会是要说我肩膀受伤了,或是伤到手肘,球
季也因此报销等等。没人料到会是癌症。
听到这个消息,全场鸦雀无声。
休息室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所有人都不发一语。既没有人干咳,也没有鞋子磨擦地板的声
音,一丁点声响也没有,仿佛没人敢轻举妄动。总之就是一片万籁俱寂。
我接着说我要以更好的状态回归,最后再由体能训练师告诉大家有关治疗的细节。
谈话一结束,法兰西斯科・林多(Francisco Lindor)朝我走来。
“你不孤单,”他说,“我们陪你度过难关,大家一起。”
他看着我,又迸出一句:
“兄弟,我爱你。”
杰森・奇普尼斯(Jason Kipnis)也把我拉到一边,他说他会陪我,整队都会。
从那天起,奇普尼斯常常传讯息关心我或是问起治疗进度,也会问有没有大家帮得上忙的地
方。
“我们都在你身边,”他说。
我真的有感受到。
从那一刻起,队友们的爱和支持我都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除了自家球队的关心,我的老队友兼好友乔许・汤姆林(Josh Tomlin)、现任亚特兰大勇
士队的球员,一听到这件事也马上打电话给我。
电话接通后我便据实以告。对话时我察觉他的声音稍稍变了调,他开始哽咽并哭了起来。不
过汤姆林随即镇定下来,“嘿,老兄,我都在。我爱你。而且我已经等不及要在赛季结束去
找你,还要给你一个很大的拥抱。”
接着,他每天早上都传讯息问候一声,替我加油或是给我鼓励。
不只球员和联盟的大家纷纷向我表示关切,好几千则祝我早日康复的讯息从世界各地涌进,
包括我的故乡委内瑞拉,还有多明尼加、墨西哥,到处都有。病情公开的头两天我收到2,50
0则讯息,还有超过300通电话问候。
我被众人的爱给包围。即使是素未谋面的人也愿意拨出他们的时间,就为了替我送上祝福。
我不仅收到500张卡片,还有住在克里夫兰的小朋友寄信给我,并附上他们手绘的饼干怪兽
。WWE传奇摔角手罗曼・瑞恩斯(Roman Reigns)更推文帮我打气。诸如此类的祝福不曾停
歇,而且历久弥新。
大家的爱与支持如雪花片片飞来,时时刻刻不断。
这一切让我更能保持积极正向的态度,仿佛身体完全恢复健康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即使抱持这么正面的态度,我的天空也不是每天都万里无云。
虽然那十秒钟过去,我已能暂时摆脱负面思考,但我毕竟也只是个人。如果我说这段时间以
来我从未被恐惧、质疑、挫败感给击溃,那我一定是在说谎。
最难过的时刻发生在癌症确诊后的一个月。
这件事我怎么也忘不掉。
那天我决定加入牛棚练投,想看看手臂经过短暂休息后状况如何,投手教练卡尔・威利斯(
Carl Willis)也在旁观察著。不过从一开始我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我站上土丘,却无法把球投到想要的位置。我试着按照以前的习惯去投,可是投球能力顶多
发挥两到三成而已。
我甚至没办法让球完全不弹地就送到捕手手中。
我投了五球都长这样。因为实在太过沮丧,
投完第五球我暂停手边动作。卡尔这时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问。
就这三个字:“怎么了?”
不知何故,这问句在那个当下让我的内心风起云涌。霎时间我的情绪彻底溃堤,双脚还站在
土丘上。
泪水止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心想,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不公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卡尔只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拥抱,并且告诉我会没事的。但我知道他也不太确定。
在我走下土丘的那个时候,可能只过了几秒钟,我就下定决心除了医生开的药以外,还要试
试别的药。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哪都不去,就在家里陪伴家人。
我陪在太太身边,也和孩子玩耍,把棒球和癌症全然抛在脑后整整两周。
我不得不说,过去这几个月,虽然新药肯定有助病情好转,但没有什么比在家人身边更有用
的了。
9月1日球队作客坦帕球场,也是我病后首次回归投手丘,这天的回忆我余生都会牢记在心。
我的家人都来了,大家都很兴奋能再次看到我上场,甚至两队球员都从休息区走出来欢迎我
,真的很不可思议。
而且我要坦承一件事。
一般来说赛前我不太会紧张,可是那天下午我却紧张到爆。人都还没上场,汗却已经流一大
片,我的身体一度紧张到发抖。刚站上投手丘时更是感觉不到球的触感。
我清楚记得自己站上投手丘之后望向本垒板后方,我的孩子、我的太太都在看台上。正当我
完成准备动作要投出第一球时,忽然听见一声:
“加油爸比!!!加油!!!”
整座球场除了这声呐喊没有其他声响。
“爸比,加油————”
这是卡蜜拉的声音,我那八岁的女儿。
在我投出下一球之前……
“爸比,加油!爸比,加油!”
再下一球也不例外。
我每投出一球之前都听到卡蜜拉的呐喊。她能喊多大声就喊多大声。
你知道吗?我那天其实没有投出最佳水准,表现也不特别杰出。可是再过几年,这些细节我
都不会记得。
我只会记得卡蜜拉声嘶力竭替我加油的身影——尤其几个月前我向她保证过自己不会死掉。
接着我们启程返回克里夫兰,我也正好能在自家球迷面前登板。球迷带给我的感受太棒了,
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
我觉得整座城市都是我的后盾。
当我走向投手丘时,球迷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当我环视身旁,每个人都伫立著,脸上无不挂
著笑容,一股感动的暖流窜遍全身 这些回忆我一生都不会忘。由衷感谢克里夫兰的大家
总是支持着我,非常荣幸过去十年都能在这儿打球。我每天都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很感激。
我想,我能来到这里绝非偶然。我越来越觉得克里夫兰之于我,好像天注定要我们搭在一起
,尤其回顾今年球季发生的种种更是如此。
克里夫兰不仅拥有全美最棒的球迷,还有最顶尖的医学中心能提供专业照护。得知癌症确诊
时,我本来有可能会在美国任何一座城市效力其他球队。不过,因为自己有幸身为印地安人
队的一员,所以能在克里夫兰从世界级医生和医疗团队手中获得最好的照顾。我身处克里夫
兰就像在家一样舒适又自在。
我之所以能从头到尾保持信心,不只是因为太太坚信我能康复,也是因为我曾见证克里夫兰
医学中心医治好多病患,非常信赖他们的缘故。
因为自己经历过一场大病还能重返球场,我现在探望病友时更有动力,也希望可以帮助他们
跨越关卡,就像过去几个月有好多人向我伸出援手一样。我希望能彻底战胜病魔,让大家知
道我如何度过难关。如此一来,还在抗癌的病人就能看看我的成功案例,再跟自己说:“我
也办得到!”
我想让癌症病友知道,我不只是为自己、为队友、为家人发声,从今以后,我也是为了你们
而挺身而出。
敬各位生命斗士!
如同前述,我相信自己落脚克里夫兰绝不是个意外,我也不禁认为今年球季发生在我身上的
一切其实事出有因。这场与血癌的对抗让我认识了好多人,也得以走访克里夫兰医学中心儿
童诊所向病童传递希望。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很怪,但我很感谢血癌让我有机会以身作则,
为亟需支持鼓励的人扮演精神象征。
现在,情况也越来越乐观了。
我觉得我已渐渐痊愈,比以往都更正面看待,准备满血回归。感谢克里夫兰的所有人向我展
现这么多爱,也谢谢医生和医疗团队的照顾。我可以很肯定的说,我会继续活下去。
我会没事的。
接下来就看看我们未来能否拿下世界大赛冠军,好让我捧著奖杯走进医学中心回诊吧。
本文翻译自The Players’ Tribune
https://www.theplayerstribune.com/en-us/artic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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