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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第一天,走进当时的台北球场,正好迎面而来一位外籍选手,也就是前一个球季的全
垒打王──坎沙诺,我兴奋地向他说:“你好,我是新来的翻译,我叫Henry。”
一切就是这么样开始的。
小时候的我,已经是一个棒球迷,半夜会爬起来看威廉波特少棒赛,也会关注业余的棒
球比赛,那时最有名的就是味全和兄弟了!要说到对棒球的兴趣,我可不输给任何人。
长大的我就读辅仁大学,还记得一、二年级时非常混,是系上公认的“混世魔王”。后
来大三被修女指定担任班代,才开始认真唸书,也因此有机会拿到奖学金,以及被推荐到
知名影艺经纪公司的工作机会。
有天偶然之间,在报纸上看见一个宽两公分大小的公告,上面写者“职棒味全龙队诚征
英语翻译”。平常就有看棒球的我,当下不做任何考虑,直接寄出了履历表;不久,便接
到对方的电话,要我到位在松江路上的味全大楼去面试。
当天我一上楼,映入眼帘的是二十几套西装、衬衫、皮鞋,只有我一个人身穿牛仔裤、
运动鞋,顿时心想完蛋、根本没戏唱,但还是硬著头皮去报到。
进到面试会场,我向两位面试官说:“陈领队(陈传欣)好,赵副领队(赵士强)好”
,他们知道我认得便会心一笑,紧接着,我用台语说道:“我是味全的球迷,1991年7月
在台北棒球场,阳介仁选手对三商虎的无安打比赛,我人坐在左外野,今天还有把票带来
。那场比赛最关键的就是一个二垒的滚地球,罗世幸扑了下来,挽救可能破功的无安打比
赛。”陈领队听完马上高兴地说“真的耶,真的耶,他真的是味全的球迷。”
当然,随后赵副领队也问了一些有关棒球的内容,但这对于大学时期上过叶志仙老师棒
垒球课的我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事隔几天,接到赵士强副领队的来电,通知录取,要我到台北球场向球队报到。挂上电
话,我内心激动不已,后来才知道当时与一位留美硕士同时成为最终人选,但陈领队钦点
了我,如今还是非常感激。
就这样,我展开了于中华职棒担任英语翻译工作的生涯。在味全龙一路待到1999年解散
,之后幸运受到徐生明徐总推荐,让我前往台湾大联盟的高屏雷公队担任翻译。2001年美
国发生911事件,洋将归心似箭,徐总希望对方打完季后赛再走,不知道怎么搞的,来回
沟通完洋将居然以为我指控他们打假球……产生这些嫌隙让我内心很不好过,便向球队请
辞。恰巧当时高雄正在大兴土木,例如捷运与台湾高铁,我也就回到家中的营造厂,帮忙
公司与外国工程师沟通。
时间来到2004年,由于统一的凯萨、打击教练大威向草总谢长亨及球团的推荐,我便因
缘际会加入统一球团担任翻译,一直持续到现在。
不过担任职棒球队的翻译,工作内容其实包罗万象。球迷朋友们能看到的,真的只有一
小部份,而且应该算是最轻松的部分了。
从外籍选手下飞机开始,行程都由我帮忙安排,首先带他们到办公室领装备、介绍环境
,接着签约、采买等等。说到教他们基本中文,球员们倒是比我积极得多,本土选手看到
有新的洋将,马上就“传授”一些五四三的,所以老实说起来呀,洋将的中文大多都是从
脏话学起;像小破、高国庆、林岳平、还有一些曾经旅外过的选手,都很喜欢跟洋将互动
。
洋将里面,跟大家互动最热络的应该属大家很熟悉的费古洛和布雷了,有他们的休息室
气氛很轻松;整个球队的气氛一旦好,战机自然而然跟着往上冲,这也是为什么07、08、
09年球季,统一有办法达成三连霸。
我常说,其实翻译辛苦的地方真的不是在球场上,累的都是场外的工作,而且往往让人
头疼得要命。举几个例子吧,2015年的贾斯汀,突然说他的老婆好像怀孕了,只好由我带
著两个人去医院看妇产科;还有还有,某次一位外籍选手的太太半夜很不舒服,凌晨一点
多打来,也是我赶紧陪他们一起去医院挂急诊。这些生活上的大小事,对方人生地不熟,
怎么可能丢著让他们自己处理。
另外,有项业务一直以来令我感到非常麻烦,便是外籍选手只要待满183天,发生所得
税退、补税的问题(大多时候是补税!),这时就要处理一大堆的文件和程序,像是生存
证明、有几位扶养亲属、加上一些复杂的流程等等,无论哪位洋将都觉得很受不了。也因
此,就算台湾的薪水是墨西哥那边的两倍以上,很多选手还是没有选择过来,正是由于税
务问题实在太繁琐了。
当然,这也不是球团或选手个人的责任,老实说此类事情应该要由经纪人来处理,但外
籍选手的经纪人往往用一种“反正选手送到了球队,剩下的都由球团处理”的心态来应付
我们,只顾著领佣金。才让这个问题在中华职棒十分普遍且严重。
如此一来,不只导致球队翻译的工作量增加,外籍选手处理外务而搞得心力交瘁,怎么
有办法在场上拿出好表现?各队翻译一致抱怨工作量太大并不是没有原因,我觉得这是各
球团应该正视的问题。
老实跟大家说,去年本来在统一、今年转到富邦的布鲁斯,他的补税问题从去年球季结
束到今年七月、在两个球团之间来回很多次才处理好。这还仅仅是一个球员的例子,中华
职棒每年洋将来来去去这么多人,你就可以知道球团和翻译有多少资料要处理。
再回来讲到翻译的工作,我们作息都跟球队待在一起,只要有人问起我假日在干嘛,我
都回答他:“我们没有假日。”虽然表定星期一放假,但外籍选手要是突然出状况,又得
陪着他处理,因此很难有一整天都没工作的日子。即使球季结束了,还有秋训,加上近几
年各队都喜欢请外籍的客座教练,所以当然也得随侍在侧囉。
还没结婚前的我,觉得为球团付出这些比较不要紧。后来结婚有了小孩,常常觉得对他
们很不好意思,毕竟球队的事情依旧那么繁琐。
人力不足也一直是个很大的问题,记得有几年,球队同时请了两位外籍教练,分别是打
击教练安东尼和投手教练法兰克,我常常一个人两边跑,一位教练这边讲得差不多后,说
声不好意思,就得跑去另一位教练那边,来来回回。这项工作的辛苦,实在很难被外人看
见。
对于各队新晋的年轻翻译,我最想传达一个原则:听得懂的部分,就大胆地翻出来;但
不知道的,千万别乱翻。正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原因在于,我们
所讲出来的每一句话,其实都非同小可,一不小心,就会导致冲突的发生。
当年在味全龙队,日本教练田宫谦次郎和外籍选手的沟通老是出现冲突,好在阳介仁懂
得日文,知道问题出在日文的翻译,因此那一年内,味全换了三个日文翻译。要不是有阳
介仁在,搞不好被炒鱿鱼的就是我,被开除得不明不白。
身为一位翻译,要尽可能地把选手或教练的话做到100%的传达,如果打了八折、或者加
入了过多自己的意思导致失真,双方理解就会出差错。做最真实的传达,这才是敬业的精
神。英文比我们好的人多的是,但懂不懂棒球、习不习惯这些选手的用字或表达方式,才
是最重要的环节。因此,平常就要试着多了解球员们的讲话方式,负责担任沟通桥梁的时
候,才会得心应手。
这份工作如此辛苦,要是问我有没有萌生过退意,说没有绝对是骗人的。然而它是我的
兴趣,确实舍不得也放不下。我永远记得徐老师(徐生明)讲过的那句话, 「不管你是
选手还是教练,当你要离开球场,当你要把你的球衣脱下来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会真的这么果决吗 ? 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这份工作的成就感是什么,我可以很明白地跟大家说:要是现在想要到美洲去玩一趟,
完全不用担心没有人帮我。布雷跟我说他家有12个房间、大帝士说我要睡在他多明尼加的
棒球学校里哪个角落都没有问题。这份工作除了交朋友,还是交朋友。
也因为交到的朋友很多,要是哪天狠下心来不做翻译了,我最有可能会去当经纪人吧。
到时候,这些洋将都会是很要好的伙伴,像凯萨现在担任费城人的地区球探,要找到业余
或大学毕业的选手绝对不是问题。
走过二十几年的职棒生涯,不知道还会待在这个工作岗位多久。现在回想起来,要是当
时没有看到那份报纸上的小公告,我也就不会拥有如此丰富的回忆、认识这么多的朋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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