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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Barry Larkin来说,2012年7月22日可能是他棒球生涯最重要的一天。在辛辛那提出
生的他,从1986年到2004年球季始终待在红人队,入选过12次明星赛,1995年得到国联最
有价值球员,并且在1990年得到总冠军(那是红人队至今最后一次得到总冠军),在2012
年初,他终于以超过86%的选票获选进入名人堂。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许多球迷穿着红人队球衣坐在绿油油的草坪上,聆听Larkin的
感言。当Larkin的女儿唱着国歌时,他不禁掉下眼泪。当穿着西装打着红色领带的Larkin
终于开口时,他花了许多时间一一感谢曾经帮助他的人,他说:“我曾经和棒球界里一些
不朽的人物一起打球,我想要特别肯定几位家伙。”
然后Larkin停顿了一下。
“你知道的,Pete Rose,4,256支安打,没错。”他说。
你可以隐约感觉到坐在台下,时任大联盟理事长的Bud Selig有些许不自在,但是他没有
露出任何表情而在场的红人队球迷却很兴奋,他们用力地鼓掌,并且欢呼著,好像突破了
某种禁忌。Larkin说了一个他刚登上大联盟时的故事,那时担任总教练的Rose把钉鞋和球
棒借给他,让Larkin能够打出好成绩—然后Rose再把器材要回来。
“我只想要感谢Pete给的机会。如果他没有给我那个机会,我就不会在大联盟。我想要藉
此感谢他。他在那天替我预先设想好一切。他睿智的言与和支持,还有他总是不停对我说
话。谢谢你,Pete Rose。我爱你,老兄。”
但是Pete Rose不在现场,他几乎不曾出现在任何大联盟举办的活动,他也没有机会入选
名人堂,自从1989年8月24日他自愿接受大联盟永久除名,并且继之失去入选名人堂资格
之后,Pete Rose就像是一个被棒球界永远放逐的人。
对某些人来说,Rose就像是个不可饶恕的罪人,因为他针对棒球比赛下注的行为亵渎了这
项运动,但是另一方面,Rose又受到某些人的热烈欢迎,比如说那些曾经在Rose执教下打
过球,最终并且获选进名人堂的红人队球员,Barry Larkin、Eric Davis、Chris Sabo、
Paul O’Neill、Tracy Jones,没有一个曾经对他口出恶言,他们只有感谢Rose帮助他们
成为更好的球员。
“我是那种当我走了之后,你可以用九种不同方式回想我的家伙。”Rose本人曾经这么说
:“你会想到我打出那么多安打。或者你会想到我去坐牢,或者离婚,或者用头朝前滑垒
,或者打倒捕手。你会想到我很性急。或者你会想到我是运动史上最大的赢家。那是我所
拥有最好的纪录。”
“Pete Rose是如此独特。你在千年之间也不会看到另外一个像他一样的人。”曾任红人
队打击教练的Ted Kluszewski说。
当Kluszewski这样说时,他形容的是那个永不放弃、总是拼尽全力的Rose。那个把胜利摆
在第一位,希望他的墓志铭上写的数字是“1,972”的Rose—那是他曾参与的胜场纪录,
不只在大联盟,甚至超越所有职业球员。
“我总是个很好的球员,但永远不是最棒的,而且我总是太矮小。”Rose曾经这么解释:
“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少棒阶段担任捕手。当我念高中时,我太矮了连捕手都当不成,所以
他们把我摆到二垒去。”
“因为我太矮小,所以我总是得作些其他人不会尝试的事,才能赢得比赛—跑垒时很冒险
,用头朝前滑垒,从头跑到尾……那就是我打球的方式。”Rose说。
当他在一九六〇年代初次成为职业棒球员时,他才刚从高中毕业,顶着三分头穿着花纹羊
驼毛衣,总像发了疯似的,队友甚至难以相信有这样的人,他们总是叫他“好莱坞”(”
Hollywood”)或“热狗”(”Hot Dog”),那是说他很爱现的意思。那时候的红人队内
部分成不同派别,而总是奔放充满冲劲的Rose一点都没有职业球员的冷静态度,反而是球
队里的黑人球员比较能理解他。
“他们会在巴士上讨论他。”红人队投手Jack Billingham说:“我老是听到这个孩子在
被保送时快跑上垒,而且嘴里总是说个不停。”
“关于我的第一份球探报告上好像这样写着:‘Rose跑不快,丢不远,不能左打,但是他
有很大热情。’”Rose说:“为什么不呢?对我来说,每个礼拜给我3,000元打棒球,就
好像让我拥有一张偷窃执照一样……上一次世界大赛时,你不用是辛辛那提或红袜队球迷
,或任何球队的球迷。那就是一个很伟大的棒球系列赛。第六战是我打过最刺激的比赛,
而我曾经打过超过两千场比赛。我们输了,但是我依然这样说。‘真了不起的比赛啊。’
我这样对Carlton Fisk说。我现在很开心可以成为世界冠军。我看起来就像个世界冠军,
不是吗?”
“我付出110%。我不仅仅付出100%,因为我的对手或许也会付出那么多。如果你有一个和
我能力相当的对手,我可以击败他,因为我更拼命。那家伙一点机会都没有。”Rose说。
那时候,Rose在红人队所属的小联盟球队梅岗桃子队(Macon Peaches)打球,而Dave
Bristol是他的教练。
“我第一次看到Rose时,”Bristol说:“我靠在椅子上看着他总是跑来跑去。我心里想
说:‘他这样兴奋是因为要唬我,还是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会一直这样子吗?’嗯,结果
就是这样﹗他一整年都没放弃—从没对任何事放松,连一次都没有。”
当Rose在1963年第一次参加大联盟春训时,他更是保持同样积极的态度,那时红人队教练
是Fred Hutchinson,有天下午比赛时,他注意到Rose在一旁看着,尽管他那天不会上场
,于是Hutchinson决定派他上场代跑,结果那场比赛一路打进延长赛,Rose有机会上场打
击,结果他在第11局打了一支二垒安打,到第14局又打了二垒安打,并且最终跑回本垒得
到致胜分。从那时开始,Rose渐渐开始受到人们注意。当红人队和纽约洋基队进行热身赛
时,Mickey Mantle和Whitey Ford站在场边看着Rose在赛前热身时跑来跑去,两人都啧啧
称奇。
“那是在搞什么啊?”“那是我看过最有趣的事了。”“那家伙到底是谁?”“Pete什么
鬼?”于是Ford替他取了个绰号:“那就是拼命查理(Charlie Hustle)。”
另一个下午,纽约大都会的球员甚至在Rose被保送上垒时记时,发现他跑到一垒只要3.8
秒,而大部分被保送的球员则慢慢跑上垒,大概要花上8秒。
“Pete Rose是那种每个教练都想要的球员。”费城人队教练Gene Mauch说:“他不怕精
疲力尽,他对于自己可以做好的事感觉很骄傲,他也很骄傲成为比赛里最拼命的球员,于
是他每天上场时都要试着证明,他绝非浪得虚名。”
Rose的拼命态度,不仅让他成为球迷最爱,甚至连他的队友也都受到影响。
“Rose特别的是,”红人队投手Jim Maloney说:“他总是停不下来,总是积极地迎向某
样东西。依我的意见,他和Roberto Clemente 还有Lou Brock,是联盟里最让人感觉兴奋
的三位球员。如果有更多球员可以像他们一样,那对棒球界来说就再好不过了。”
当红人队让Rose去守三垒时,他努力练习从不懈怠。“他对于年轻球员来说是种激励。”
Kluszewski说:“他们看到他那样拼命会想说:‘嘿,也许在这里就是应该这样。’”
曾经在1971年到1972年当过红人队球童的Doug "Bones" Kittenbrink,对Pete Rose有最
第一手的观察。他说:“每个人都记得拼命查理在被保送后快跑上垒,还有透过头朝前滑
垒利用一垒安打跑上二垒。他们也许没有看到的,是Pete在即便没有观众时的自主打击练
习,也是同样拼命。他似乎对于上场打球永远都感觉很兴奋。即便连我都开始对在球场感
觉成为习惯,但是他似乎从来不会如此。在我可以贴身观察Pete的那两年,他以最纯粹的
姿态,展现了棒球最棒的一面。”
“我认识的Pete Rose是个单纯的家伙。他只知道棒球。他爱的也只有棒球。他从任何角
度来说都不完美。他有种近乎自大的信心。他爱竞争的态度有时候也会超过线。”
Kittenbrink说。
那是辛辛那提棒球的全盛年代,他们被称作“大红机器”(Big Red Machine),在1970
年1976年间,红人队的战绩是683胜443败,并且两次获得世界大赛冠军。
Rose曾经这样说:“我会这样说,而且我真的这么相信:‘大红机器’是有史以来最让人
愉快的球队。我们有金手套得主……我们有像我这样得到打击奖项的球员……我们有最有
价值球员等级的球员……我们有鲜明的个性。我们有白人球星,我们有黑人球星,我们有
拉丁美洲球星,我们还有一位名人堂级的总教练。你还需要什么吗?”
“我是个来自辛辛那提的家伙。不管去哪里我都这样说。我们真的认为辛辛那提是棒球的
世界首都。棒球在这里的起源上溯1869年[注1],第一场夜间比赛在1935年开打[注2]……
我还记得,老天啊,当我还是个孩子时,如果你有一张开幕战门票,你会翘课。当我还在
打球时,有好几年球季开打那一天,只有我们有比赛。其他队都没有比赛,直到ESPN把世
界大赛球队的比赛摆到星期天晚上。”Rose说。
[注1]辛辛那提红长袜队 (Cincinnati Red Stockings)在1869年成军,是第一支全部由职
业球员组成的球队。
[注2]1935年5月24日晚上辛辛那提红人队出战费城人队的比赛,是大联盟史上第一场夜间
比赛,吸引了二万五千位观众进场,最终红人队以2比1击败费城人队。
1985年9月11日,就在辛辛那提河滨球场,Rose从圣地牙哥教士队Eric Snow手中打出一垒
安打,一举超越了Ty Cobb生涯4,191支安打的记录,Rose在球场上拥抱住15岁的儿子
Pete Rose二世,满场超过四万七千位球迷起立鼓掌长达九分钟。
“我得到了九分钟的起立鼓掌。”Rose说:“他X的九分钟。”
那时候,Rose留下眼泪。他说:“我本来还好,直到我抬头向上看,开始想起我的父亲。
我看到他就在那上头。在他身旁的是Ty Cobb。”
“让我从比赛中得到最大乐趣的,就是看到人们的表情。”Rose说:“目睹他们看到我们
得到世界大赛时有多兴奋,遇到人们上前对我说:‘谢谢。’那就是这么回事。”
Kent Tekulve在辛辛那提出生,经历过“大红机器”的年代,他在球员生涯最后一个球季
来到红人队,那正好是Rose执教的最后一年。
“任何球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拼劲,而且很明显,那个人像发疯一样拼。”Tekulve说
:“就像人们所说的—而且他们在太多球员身上已经说了太多太多遍—Pete用正确的方式
打球。他打球的方式,就是职业球员应有的方式。”
“但是从第一天起,你就代表了你的球队、你自己和你的城市。而因为黑袜事件,棒球对
于赌博,有比你杀了人还更明确的规定。所以每个球员都深深牢记。身为球员,我对于
Pete很失望。他是那种用正确方式打球的家伙,但是他让我失望,他让红人队失望,他让
整座城市失望。他让作为他球迷的每个人失望。那对于他来说,是浪费了一个成为棒球图
腾的机会。”Tekulve说。
许多年后,当记者问Rose说,对于1989年,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个部份时,他那样回答:
“那些日子最轻松的时候,就是在球场边执教。”
他总是带着一大盒罗雷兹(Rolaids)嚼片,那是用来中和胃酸的药剂,他的儿子在小联
盟打球时总是被球迷骚扰,他们会对着他挥舞著美钞,而报章杂志引用了他女儿的话,说
他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父亲”。
“我是一个很棒的父亲,我才刚帮我女儿买了一台奔驰。”Rose说。
那时候Rose将大部分的教练工作指派给教练团其他成员,Scott Breeden负责投手,Tony
Perez负责打击,而Rose自己鲜少出现在赛前热身或打击练习的时候,他总是在唱国歌之
前,才从休息室走出来搬张椅子坐着,然后当比赛结束时就迅速地消失。
“他在那部分做得很棒。”当时在红人队担任训练员的Larry Starr说:“每当他走进休
息室跨过那条线时,他就只谈棒球。我希望这不会被解读成高傲,但是我觉得Pete是个还
满单纯的家伙。他来自辛辛那提,在那样的环境有人付钱给你,你就要好好做事。我确定
那是他爸爸做事的方法。是啦,他喜欢车子还有那些东西,但是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棒球
员。那就是我爱他的地方,真的。那对他来说没什么矛盾或复杂的。”
1989年4月21日,Dowd和Rose及他的律师们在俄亥俄州代顿市(Dayton)一所私立天主教
中学地下室的咖啡厅见面,这地点是Rose的律师的选择,以躲避媒体的追踪和骚扰。在接
下来两天,Dowd把手上的证据一样一样摊开给Rose看,包括访问超过110位证人的对话记
录、电话录音、赌博帐册等,其实这应该不是Rose第一次看到,因为Dowd在调查阶段就会
把得到的证据复本传给Rose的律师。
Dowd没有展现咄咄逼人的态势,那也是出自Giamatti的想法,那只是要让Pete有机会看到
全部证据,并且取得他的回应,并不是为了要像法庭上那般交叉诘问,他们不想要Rose的
律师有机会指控他们强迫什么。
Rose大多数时候也很放松,甚至在他从洛杉矶长途跋涉来到代顿后,拒绝了先休息的提议
,Rose感觉很轻松,有时候他会否认某些证据是他拥有的,但是在更多证据支持下,他只
好再改口承认。
“修女会帮我们带来食物,包括甜甜圈。”Dowd回忆说:“我记得Rose的一个律师还睡着
了,另一个则吃了很多甜甜圈,所以基本上就是Pete和我两个人在重新检视这一切。”
Giamatti和Dowd希望让Rose看到这样完整的证据后,后者可以和联盟达成某种协议,但最
终Rose和律师并未如此想,他否认了大部分的指控。
近三个礼拜之后,Dowd把整本225页的报告在5月9日呈给Giamatti。对于John Dowd来说,
这案子不只是关于Pete Rose一个人。
“赌博就是个糟糕的主意……而那真的会使比赛腐化。Pete犯下了棒球界的致命罪行。”
Dowd在接受访问时曾说:“但这比Pete Rose更严重。我们在过去26年没有另外一起赌博
案件是有原因的。这案子不是只关于Pete—这案子是要保护比赛的公正性。当我们在调查
Lenny Dykstra(前费城人队球星)时,他这样告诉我们:感谢上帝有Pete Rose,因为现
在我知道最终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记得读到一段文字说,每次John Dowd读到体育记者的专栏说Pete被整了,Dowd就会
把那份报告的影本寄给他……然后,你瞧瞧,一个礼拜之后,就会有一则专栏收回之前的
立场。”密西西比大学法学教授Ronald Rychlak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决定出版它。我
记得当我写介绍时,我试着采取均衡和公平的态度,但是当你读过那报告之后,没办法不
拥有强烈的立场。”
1989年8月24日礼拜四早上九点,彼时担任大联盟理事长的Bart Giamatti在纽约举行了记
者会。
“棒球界最伟大的球员之一从事了许多会玷污比赛的行为,现在他必须要承受那些行为的
后果。”Giamatti这样对满室的记者说。
当记者问Giamatti说是否相信Rose赌棒球比赛—那让后者得到金钱和名气的运动时,他说
:“没有与之相反的证据……是的,我推断他有赌棒球。”
而当记者持续追问他是否认为Rose有对红人队比赛下注吗,Giamatti回答说:“是的。”
六百多英哩外的辛辛那提,Rose在红人队主场也举行了记者会。据说在他说话时,那座城
市所有一切都暂停了,吃早餐的人停了下来,街道上空无一人,因为街上行走的路人全都
聚集在百货公司的电视墙前面,每个人都在看电视,就连警局报案铃声都忽然停了。
记者询问Rose说,如果他没有对红人队的比赛下注,Giamatti的惩罚是否“公平”时,
Rose回答说:“我可以因为在别的地方赌博被禁赛一年。我已经承认我有对别的东西赌博
。”
“我的人生就是棒球。我希望越快回到棒球界越好。我已经在棒球界三十多年,想到要离
开棒球一小段时间,就让我觉得很痛苦。”Rose在记者面前说。
“我犯了一些错误,而我也因此得到惩罚。”Rose继续说:“然而,这项协议是公平的。
即便其中有一个错误,也不是赌棒球。我对棒球有太多尊敬,我对棒球有太多爱。”
另一方面,辛辛那提,乃至于美国的球迷对Rose依然有爱。根据哈里斯民调(Harris
Poll)在Rose刚被禁赛十天后所做的调查,84%的球迷相信Rose有赌棒球,68%的球迷相信
他有对红人队下注,但是也有71%的球迷说他应该入选名人堂。
对于Dowd来说,他从另外一个角度体会到美国人民对于棒球的爱,在调查的过程中,他与
上百位证人对谈,但是没有一个人对他口出恶言或是甩上大门,他甚至还觉得满喜欢辛辛
那提的。
“那就是棒球的力量。在辛辛那提,乃至于全国有股对棒球的热爱,至少在那时候。每个
人都知道我们是为了保护棒球,不是要逮到Pete Rose。”Dowd说。
“我觉得那次调查展现了美国人对于棒球的真爱,他们知道得要诚实。如果那意味要找上
Pete Rose,那就这样做吧。”Dowd说。
当大联盟在1919年世界大赛爆发黑袜事件(Black Sox Scandal)之后,八名白袜队球员
遭到终身禁赛,曾任联邦法官的Kenesaw Mountain Landis成为第一任理事长,并且在
1927年制订了一直施行至今日的大联盟宪章(Major League Baseball Constitution)第
21条规定,根据第21条第d款第2项规定:
“任何球员、裁判、球队或联盟官员或职员,倘就任何其有义务参与之棒球比赛下注任何
金额,应受宣告永久除名。”
这项规定如此清楚,任何人都应该了解,而且他们也没有理由宣称自己不知道,因为它被
高挂在大联盟和小联盟每一座球场的球员休息室里。在红人队前主场河滨球场(
Riverfront Stadium)的球员休息室,它被挂在置物柜走廊,就在球员信箱和球队电话旁
边。
对于某些人来说,Rose赌棒球这件事所代表的,不只是他个人的错误判断,重要的是那种
意涵。“Pete Rose的例子在更广泛的层面上,象征了美国赌博畅行的问题。”彼时是联
盟副理事长的Fay Vincent说:“它一直都在那里,而那是对职业运动的真实威胁。”
在那张与大联盟理事长共同出具的协议书上,Rose同意依据大联盟规定第21条自愿被永久
除名,他签下了自己的全名:“Peter Edward Rose”。
在那一天,Pete Rose或许没有想到,日后他会靠着签名为生,他甚至曾经说,自己可能
是棒球史上替最多人签过名的球员。
“以我的地位,我可能是唯一一个会这样做的家伙。Joe Morgan不会做这些,Willie
Mays不会做这些,Carl Yastrzemski不会做这些。他们就是不会像我一样这么享受。而现
在的球员也不需要做这些,因为他们年薪上百万。让我这样说吧:如果我现在还在打球,
而且一年赚个2,000万,我也不会这样做。我会对球迷很好等等,但是我不需要做这些事
。我有很多帐单要付,所以我需要。那不是一件坏事,我又不是从任何人身上偷钱。”
Rose说。
从前Rose就在拉斯维加斯大道旁边替人签名,忽然有一天下起雨来,于是凯萨宫里一家纪
念品店老板邀请他到店内签名,于是Rose再也没有回到户外,在2007年、2008年经济不景
气之前,他一个月有15天在那,每天平均可以赚进20,000元,华尔街日报曾经报导他在
2007年赚了超过300万元。
后来Rose换了地点,但是他强调自己并不是像某些报导所称,在赌场里头做生意,而是在
商店区,尽管生意没有以前那么好,但是他每年还是可以靠着签名、握手和照相,赚进超
过一百万美金。
帮Rose管理签名业务的“打击王公司”(Hit King Inc.)总裁Joie Casey曾经说:“我
不想进入太多细节,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说,他过得真的很好。”
“我得告诉你,这城市是全国唯一能让我这伎俩成功的地方。我想去年有4,000万人来到
拉斯维加斯。每三天,又是不同的一群人。而且他们来这里都带着一样东西—钱—而且想
要花掉。”Rose说。
Casey说那些替Pete感到难过的人没有搞清楚,他说Pete在那边的态度一如在球场上,总
是充满热情。“他坐在那边可以带给人们欢乐,而他自己也从人们身上得到很多。”
Casey说。
他只要开六分钟的车,就可以从家里来到摊位。现在每个月有20到25天,从12点到下午4
点半,他会坐在那里替人签名。Rose说那对他来说就像是双重赛一样,签名的物件从80元
到800元不等,或者你可以邀请四个人和Pete Rose共进晚餐,那样要花5,000元,根据
Casey的说法,大部分会买晚餐组合的都是五十多岁,事业有成男人的老婆,让自己老公
可以和兄弟一起与Rose用餐,不但可以听到Rose谈昔日轶事,更可以吹嘘一番。
“我这样做,因为我爱。第二,因为我得要生活,我有帐单要付。第三,那很方便。我住
的地方离我工作的地方只有1.1英哩。”Rose说。
每当有人走进Rose的签名摊位时,他们总会和Rose寒喧一番,听听他说不完的棒球故事。
“我知道有很多人想要给我第二次机会,因为如果他们没那么想,他们就不会停下来,付
钱让我签名。”Rose说。
“我可以每天坐在那里和人们聊棒球,帮助孩子。”Rose说:“我不会说那让我感觉惊奇
,但是那是令人感激。有多少小孩子走过来要我的签名?我说的是10岁以下的孩子。我有
很好的统计,因为祖父母喜欢我,所以他们带自己的子女来看我,而现在那些子女也会带
自己的子女来看我。所以他们在家里一定谈到很多关于我的事。”
Rose依然对棒球抱有很大的热情,这或许从他帮人们在球衣上签完名后的动作可以看得出
来。他总是会仔细地把球衣折好,先把袖子折起来,再把球衣边缘折进来,然后对折再对
折,他会用手轻轻拍球衣,把它上头的皱折弄平整,然后再把球衣装进一个白色塑胶袋,
上头用红色的字体写着:“我今天遇到Pete Rose。("I met Pete Rose today.")”
Rose每天会看好几个小时的比赛,下午一场、晚上一场。
“我每个晚上每场比赛都会看。那让我快要发疯了,当我看到红人队的比赛转播,大概有
20,000个空位。”2004年他在接受访问时说:“我希望他们能够像小熊队,或是洋基队,
或是波士顿那样。”
他喜欢Andrew McCutchen、Miguel Cabrera和Mike Trout打球,有时候还会和现役球员传
短信。Rose有说不完的故事,从历史轶事到对于现在联盟里的点点滴滴,从Robinson
Cano的高薪(“他可赚到了多30天的假期—就在十月。”)和Bryce Harper(“他打球太
过鲁莽。”),还有Alex Rodriguez的禁药风波。
“对于任何遇到像我或像他一样处境的人:迎向前,越快越好。”Rose这么建议:“因为
一旦你掏心掏肺,那痊愈的过程就会开始。如果你得要与它共存,那会让你发疯的。”
Rose从来不吝于大放厥词,当他还在打球时,他的嘴巴总是停不下来。他曾经很开心可以
从外野移防到三垒,因为这不但对球队有帮助,而且他可以遇到更多说话的对象。他说:
“我在外野唯一能说话的机会,就是对着那些在道奇队球场左外野对我丢酒瓶的人们大吼
。”
“每当有人想要访问我时。”Rose曾经这样说:“我总有些什么话可以说。”
每当接受访问时,Rose总是不停地说自己需要第二次机会。
“我也许用类固醇、变成酒鬼、吸毒或打老婆都还比较好。”Rose曾经说:“那些家伙都
得到第二次机会,但我没有。”
“对那些年轻的孩子来说,我会说两样都不要做……但是如果你做了我没做的那种,就长
期来说你伤害自己身体的机率比较大。”当被要求比较赌博和使用类固醇间的罪恶时,
Rose也曾经这样说。
“现在我在这世上最不会做的事,就是赌棒球。”Rose甚至这样宣称:“我会是世界上最
干净的家伙,因为我经历过的那些检验。你也许会说我发疯了,但是我觉得棒球如果有了
我会更好。”
但是Rose拖了很久才说出口的,是承认自己曾经对棒球比赛下注,直到2004年,他才在自
传“My Prison Without Bars”中,首度坦承在担任红人队教练时曾对棒球比赛下注。
“那就是我为什么每天晚上都会赌。”Rose说:“我每个晚上执教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
去赢(to W-I-N)。”
当他接受ABC频道访问时,他也是维持同样说法。
“没有早点说出来,那是我的错。”Rose说。
“你不觉得你会被抓到。”Rose说:“我觉得那时候是这样,你在赌美式足球,然后美式
足球之后又赌篮球……显然下一个就是棒球。你就是陷入那样的模式。”
当被问到他为什么终于决定承认这一切时,他说:“该是洗去污点的时候,该是负责任的
时候了……我已经迟了14年。”
但是他从没有承认自己对红人队比赛下注,当ESPN今年找到的文件显示他的确曾经这么做
时,Rose噤声不语。
“人们总是说:‘如果Pete在第一次被问的时候,就承认他有赌博,一切就没事了。’但
是我还是觉得他们一样会那样对他。而且你怎么能期待Peter Edward Rose像那样就放弃
了,也许律师曾经这样告诉他说:我们可以对抗,我们可以打赢的时候。我觉得,就很多
层面来说,Pete拼命查理的心态在那件事上伤害了他。”曾在红人队担任训练员的Larry
Starr说。
而他从未说出口的,是另外一个人们从未看过的Pete Rose。
根据Rose的忘年之交Tommy Gioiosa在2001年接受“浮华世界”(Vanity Fair)时,人们
看到了另外一个Pete Rose。那个Rose叫Gioiossa在上千件纪念品上模仿他的签名,那个
Rose因为有赚大钱的机会,曾经考虑过投资古柯碱,那个Rose家里有大量的现金,曾经叫
Gioiossa带一大笔钱去佛罗里达买古柯碱,而当Gioiossa担心会被警察拦下来时,Rose还
说他是不是“他X的害怕”[注3]。那个Rose甚至给他看过自己使用的“夹心棒”,说那可
以帮助他把球打得更远。
那时候Rose变得相当疯狂,因为他只差不到两百支安打就可以打破Ty Cobb所留下的纪录
,但是人们看出他的打击已经不复往日威力。Gioiossa问他说如果球棒断了会怎么样,
Rose只笑着说“会他X的洒了满地软木屑”,但是那不会发生,因为他不会去挥击那些会
造成断棒的投球。
[注3]曾经接受Rose委任的Roger Makley律师说,许多联邦机构都曾深入调查Rose牵涉古
柯碱生意的指控,但是从没找到任何证据。“Rose从来没有介入古柯碱生意。事实就是如
此。”Makley说。
当然,Gioiossa也自承当Rose在红人队担任教练时,他曾为Rose跑腿在棒球比赛下注。
当Rose终于打破Cobb记录的那个晚上,Gioiossa没有亲眼见证,但是比赛开打前他就在
Rose的办公室,他看着Rose着装,如同以往一样专注于细节,讲求完美。但是就在那个晚
上,Gioiossa注意到Rose有些不同,他穿了好几件内衣。
“我可以把每一件混蛋东西都卖掉。”Rose说。
而Rose始终说不出口的,是他内心中的痛苦。
“当你失去工作时,你得要面对现实。”Rose说:“当我寻求咨询时,我曾经去过匿名戒
赌会。那时我看看身边其他人,他们会从父母那边偷钱,有人会从公司盗用公款……我没
有那样。于是我再也不去了。那让我觉得很沮丧。我和那些人有什么共同点?我为他们感
觉遗憾,希望他们可以矫正,但是……”
那些Rose身边的人说,和因为逃税入狱五个月,或是和两任妻子离婚相比,Rose永远无法
释怀的,是被棒球界放逐的痛苦。
“我不认为他会对任何人说出口。”Rose的好友,在辛辛那提开餐厅的Jeff Ruby说:“
但是解除禁令将会再度照亮他的人生。”
“那是一种每天每天,纠缠不休的困扰。”Rose的好友Gary Spicer律师说。
而其中最深最深的,是Rose再也不能担任棒球队的教练。尽管大联盟的禁令不及于那些不
隶属于它体系的棒球队,比如说高中或大学棒球队,但是Rose的名字已经成为一个禁忌。
“他是个老师。他想要教球。”Rose球迷俱乐部总裁John Esposito说。
“我没有比其他教练更懂棒球。但是我了解我的子弟兵。”Rose说。对于他在红人队执教
的子弟兵们,他知道要怎么让他们有最佳表现:Barry Larkin要让他自己独处,对Eric
Davis要多加赞美,对Paul O’Neil要先安抚他,然后让他知道自己有多棒。
“我从来不曾羞辱他们。”Rose说:“我从不大呼小叫。如果某个人搞砸了,我会走到板
凳末端对他说话。”
“这世界上的人可分成三种,”Rose这样描述他的执教哲学:“有些人你要狠踹他屁股,
有些人你要拍拍他屁股,有些人你要离他远一点。”
去年六月,他受到属于独立联盟的垒桥港蓝鱼队(Bridgeport Bluefish)总管Ken
Shepard邀请,担任一天的球队总教练。
Rose重回球场,吸引了来自全国媒体的关注,进场观战人数增加了一倍达到4,573人,许
多球迷穿着象征辛辛那提红人队的红色衣服,球场草坪也漆上大大的“Rose 14”字样。
有50位球迷支付250元在赛前和Rose会面,还有不少人付了150元和他共进午餐。Rose也替
不少球迷签名,但那是免费的。
为了向Rose致敬,蓝鱼队的球员用头朝前滑向一垒,并且以二比零赢得比赛。
但是那毕竟只是独立联盟,而Rose希望能够回到大联盟,那才是他真正该归属的地方。他
曾经在1992年和1998年两次分别和当时联盟理事长Fay Vincent和Bud Selig申请复权,但
是最终总是不了了之。当年Giamatti同意Rose可以在一年之后申请复权,但是举证责任完
全在Rose身上,他要以自己认为适当的方式“重新找回”(reconfigure)他的人生。这
句话听来深沉,但是人们永远不知道Giamatti所指为何,因为他在记者会后八天就因为心
脏病猝逝,而Rose在接下来的数十年从未找到答案。
曾经Rose在被问到是否有机会可以进入名人堂时,他这么回答:“是的……当然啦。我只
是不知道是否有机会活着看到它。”
“某个人,到了某个时间,会从内心觉得要给我第二次机会。也许那时候我已经在六呎之
下了,但是那就是你得承受的。”Rose说。
但是在此之前,Pete Rose与名人堂最近的距离,就在每年古柏镇举办的名人堂活动。从
1994年开始,Rose每年都会来到古柏镇(Cooperstown)举办签名会,他总是住在同一家
饭店—就在那家店面楼上,他总会提早15分钟出现,然后比预定时间晚半小时结束,他会
接受媒体采访,对于任何访问要求来者不拒。
“我从来不懂当我去古柏镇时,人们为什么要觉得很生气。记者写的感觉我好像是唯一一
个没入选名人堂,却跑到古柏镇的人。但是那里大概有40个人在签名。相信我,长长的人
龙排队要找我签名。那很有趣。那是个有趣的小镇。名人堂真是不可思议。”Rose说。
2009年,Rose在古柏镇的签名活动来了一位特别访客,那是曾经当过他教练的Sparky
Anderson。Anderson从1989年之后就对Rose心存芥蒂,并且彼此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始终难以理解Rose为赌博所撒的谎。
但是当75岁的Anderson在那天走进Rose的摊位时,他充满皱纹的脸上泛出笑容,但是接着
他又皱起眉头。他拿起棒球帽,轻轻地打了Rose的头。后来Anderson对朋友说:“那是我
欠他的拜访。他为了我用尽全心全力打球。”
Sparky Anderson和Rose短暂聊了天之后就离开,人们说那天Rose显得心情特别好。一年
之后,Rose和他的朋友开车去Anderson家中拜访他。那时候Anderson比一年前更瘦,他看
起来更为瘦小,白发已经慢慢变黄,并且在家里总是穿着件外套,尽管那是炎热的八月天
。
Anderson和Rose坐在桌边,一边喝着冰茶,一边说著一个又一个的故事,那是他们曾经一
起经历过的“大红机器”的年代,那是Sparky Anderson执教而Pete Rose打出一支又一支
安打的年代。Anderson的听力已经不太好,但是Rose为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甚至一起打电话给George Scherger—他是Sparky Anderson年轻打球时的教练,也曾
是Rose在红人队打球时的教练,Rose称他拥有“全世界最聪明的棒球心灵”。Anderson和
Rose在厨房里合拍了几张照片。当Rose终于离开时,前者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那是Sparky Anderson和Pete Rose最后一次相聚,三个月之后,他因为失智症过世。
在Sparky Anderson过世之前,他或许有机会从电视上看到Rose终于得以站上辛辛那提红
人队球场。2010年9月11日,Rose打出创纪录的4,192支安打的25周年,在得到理事长同意
下,红人队邀请他回到“大美国球场”,大萤幕上播放著那个经典的打席,Pete透过事先
录好的讯息向队友及球迷致意,“你们让一切变得可能……让所有事成真。”
然后高尔夫球车载着Rose出场,从界外区沿着边线一路到球场,Rose缓缓地站起身,慢慢
地走到一垒边,Rose举起右手并且用脚重重地踏在垒包上,满场的球迷呼喊著“Peeete!
﹗Peeete﹗”,还有最重要的“Hall of Fame﹗Hall of Fame﹗Hall of Fame﹗”
那天晚上,Rose来到印第安纳州的好莱坞赌场(Hollywood Casino),那是他更早之前就
答应要出席的晚宴。Rose原先并不打算去辛辛那提,直到赌场经营者坚持他应该去,并且
为此推迟晚宴的开幕时间,而且保证Rose的酬劳不会缩水。
超过500人坐满了晚宴会场,包括许多Rose的前队友,Tom Browning、George Foster、
Tony Perez和Ken Griffey Sr.等等,还有Rose的两任老婆分别生下的两个儿子Pete Jr.
和Tyler。
在那天晚宴快要结束的时候,Rose拿起麦克风说起一个又一个的笑话,关于他前队友的挥
棒姿势和他儿子的打击低潮(“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啊?我从来没有打击低潮过。去问
Dave Concepcion吧。”)
然后Rose忽然呜咽了起来。
辛辛那提的记者John Erardi说他已经采访Rose超过25年,从来没有看过他那样子,完全
不是事先拟好的,所以感觉格外真诚。
Rose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他终于了解什么是“重新找回”(reconfigure)他的人生—那
是Giamatti理事长当年要求Rose要达到的目标。
“我对棒球不敬。”Rose说,然后他对那些昔日队友致歉。
“我是个顽固的家伙。”他说:“但是今晚站在这里的我已经是更好的人……我向这房间
里的每个人保证,我不会再让你们蒙羞。”
“我爱球迷,我爱棒球,我爱辛辛那提棒球。”
但是受到Rose影响的不只是年轻球员。当得到国联最有价值球员的Joe Morgan和Jack
Billingham在1972年来到红人队时,就连他们面对比赛的态度也受到影响。
“Joe和我在那个时候也许关心自己更胜于关心球队。但是Pete帮助我们改变。Pete也许
会四次打击都缴白卷,但是如果我们能赢球,他会是球队里最开心的家伙。你会注意到那
些事。”Billingham说。
“当我从前面对Pete时,我总假设没有人总是那么拼的,他只有对上我们才那样。但是你
没办法评断一个球员,如果你在整个球季只看到他几次。现在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他,我发
现他真是太了不起了。”Morgan说。
看起来似乎没有人比Rose更爱棒球,当他在1964年结婚时,他甚至在自己的结婚典礼上迟
到,因为Rose得要先从辛辛那提棒球记者手中,接受年度最佳新人的奖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