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关于我跟陌生人半夜不睡做的那件事

楼主: goldenink (没有画面)   2023-12-24 20:51:59
*给亲友水京的圣诞点文*
点单内容:
记承天寺夜游
东坡怀民无差(蛤?)
睡不着会发生什么事?
台词:“干...我很困耶”
要ㄎㄧㄤ的 有肉更好
  他以为操劳整晚会很好睡,并没有。
  忘记何时拉开的窗帘照进一阵光,他干脆不睡爬起来。
  月光将窗格的八角图案映在地面,分外清晰。
  虽然进房时忙得没时间欣赏装潢,但他能确定这间饭店不会出现中国风八角窗。
  他想叫醒身边的人,床上只剩自己,豪华加大单人床变成有花鸟纹饰隔板和床柱的中
式架子床。
  摸向另一侧,他顺利摸到衣服,摊开却不是饭店的西式睡袍,而是成套的素白里衣和
中裤。
  检讨自己不该裸睡已经太晚。他光着屁股把裤子套上,将衣䙓交叠绑了个结,下床。
  脚尖接触地面那一秒,整个房间都亮了。
  一座符合时代设定的白瓷烛台摆在桌上,烛焰以一种看似正常其实不合理的方式照亮
全部空间。
  太师椅、博古架、铜镜梳妆台……就算无法判断朝代,他也能肯定这就是古装剧会出
现的场景。
  问题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思考几秒,他用力捏了大腿。
  “嘶──”
  肉痛比快乐更真实。
  揉揉大腿,他决定到外头看看。
  推开房门,门外不是饭店走廊,而是一个种满花草树木还有假山流水的中式庭园。
  前脚刚出门,不远处就出现一个人影奔来。
  “大人!您要的马车──啊啊啊──”
  他一个箭步上前摀住少年的嘴,像被逮个正著的采花贼低声威胁:“不准叫!”
  小厮打扮的少年眼珠乱转,一会儿看他的衣襟,一下子又看向他光溜溜的两只脚。
  他放软语气:“有话慢慢说,不要鬼叫,听懂就点头。”
  差点叫出海豚音的少年疯狂点头。
  他收手,考虑要怎么问话,就看到少年一溜烟贴到墙边,想跑又不敢跑,抖着声问:
“大大大、大人……您您您……是人……还还还是……”
  今夜银月高挂,一朵云都没有,月光近乎耀眼。
  他刻意走到月下,“人家都说鬼没脚也没有影子,我这双腿又长又直,影子也那么清
楚,你瞎啦?”
  “可可可……”小厮抖着手指,大不敬地指向他的上衣,“您您……您的衣襟……左
衽只有蛮子和……”
  “左什么任?说人话!不准抖!”
  仿佛被吓破胆的小厮双手抱紧自己靠墙蹲下,像要把仅剩的胆量挤出来,化作回答:
“您的……衣襟……反了……”
  “早说啊!”他啧了声,当着小厮的面把里衣换成右边衣襟在下,重新穿好。
  看他把衣服穿回活人的样式,少年也跟着活过来,“大人……您要外出……这衣服
……”
  “你怎么知道我要外出?”他试探著问。
  被问起工作,方才慌乱的少年整理仪容,挺直腰杆回答:“您说:如此良夜,月色难
得,要找张大人共赏。还吩咐我准备特制卤肉和张大人喜欢的点心,再温壶好酒,要跟张
大人痛饮到天明。”
  半夜出门找人喝酒?明天不用上班吗?
  为免多问多错,他挑了比较不容易出错的问题:“那个张大人……也还没睡?”
  少年皱起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思考片刻才开口:“这个……应该……按理说……小的
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拖那么久害他等半天!
  他敲敲小家伙的头,“废话一堆……还不走!”
  “唉呦!又打我的头!”小厮摸摸后脑勺,边带路,嘴里还碎唸:“夫子说头不能
打,常打会傻的……”
  他没良心地又敲了一下:“放心,不会更傻了。”
  说是带路,小厮却先把他带回房里,帮他准备外出的衣衫和鞋袜,打扮成人样,才领
他到侧门。
  车夫站在马车边,手上拿着半根胡萝卜,在喂因为半夜加班闹脾气的马儿。
  马车不大,蓝布车篷的外表也不新,但里面打扫得很干净,靠枕、坐垫、薄毯都没
少,甚至还准备了一件御寒的披风。仔细闻,上头有一股淡淡的木头薰香,都是小厮努力
工作的证明。
  他摸摸身上,没值钱货,只在外衫内袋摸到一条手帕。看到车厢角落的食盒,他打
开,挑了一块桃花形状的糕饼,用手帕包著,递给小厮。
  少年双手捧著点心,圆脸上有点茫然,“大人,这是?”
  “赏你的。吃完记得刷牙,回去睡吧。”
  小厮的小脸皱起来,“大人嫌弃小的,不让小的跟了吗?”
  他说:“这时间小朋友就该在家睡觉。打头不会变傻,睡不饱才会,一辈子都是傻
瓜,怕了吧?”
  小厮急忙说:“小的不怕!求大人让小的跟去伺候……”
  小家伙看起来快哭了。余光扫到喂完马就像人形立牌站在旁边的车夫,他寻求外援,
“大叔,你也帮我劝劝他。”
  年近五十的汉子似乎也等得不耐烦,没注意他的奇怪称呼,顶着严肃的脸,给出两个
字:“听话。”
  泪光在眼眶闪了闪,少年低下头,“……知道了,爹。”
  爹?哪个爹?亲生那个爹?
  少年吸吸鼻子,向他鞠躬,“多谢大人体谅,小的、小的这就回去……”
  随后,扭头就跑。
  当老子的面欺负儿子,他会不会被半路赶下车?
  “大人,要出发了吗?”
  没时间多想,他连忙掀开车帘上车。
  “山路颠簸,大人可歇息片刻。”
  车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慢好几拍才察觉不对。
  找张大人要走山路?哪朝的大人住山里?还是……那个张大人已经种在山里了?
  越想越毛,他在大喊“让我回家”和先到再说之间拔河,拔著拔著,砰咚一声额头撞
上车厢。
  他揉着头,正想看看破相没,就听见车夫喊:“大人,承天寺到了。”
  那么快?不对,承天寺到了通知他干么?不是要去找张大人?
  凑近与前座相通的小窗,他不太有把握地问:“张大人在这里?”
  车夫回:“是。”
  然后呢?没有了。他没等到第二句话,只好下车。
  穿好披风,他拎了装酒菜的食盒,决定当个有良心的老板。他朝车夫摆摆手,“不用
等了,回去吧。明天下午再来接我。”
  车夫没废话,扬起马鞭驾车下山了。
  他望向车夫潇洒离去的身影有点后悔,万一这间不是承天寺是兰若寺,怎么办?几秒
后他冷静下来。反正小倩再美也是女的,他才不会被色诱。
  从车马道沿着石阶向上,他爬了近百阶喘成狗,终于看见终点。
  深夜山寺连盏灯笼都没点,不知是穷还是省。幸好月光够亮,能从牌匾上辨认出承天
寺三个字。
  比两个他还高的大门紧闭,推了一下完全没动。他再走到旁边的小门一推,咿呀一声
就开了。
  第一次闯佛寺就上手。
  承天寺到了,张大人还会远吗?但显然这里不会有广播系统,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他沿着灰扑扑的石板路,走到正殿前。
  正殿也是闭门状态,因为角度,看不清牌匾题字。反正不管供奉何方神圣,都阻止不
了他即将犯下的罪孽。
  他左右张望,发现不远处的柏树边靠着一把梯子,大概是让人爬上去修剪枝叶用。他
把食盒留在地面,将竹梯搬到正殿前,小心爬上屋。
  顺利登顶。
  爬上屋顶的他来不及一览众山小,“哈──啾!”
  裹紧披风搓搓双臂,他深吸一口气,右手握拳充当麦克风,激情开唱。
  “半夜睡不着觉──把心情哼成歌──只好到屋顶找另一个梦──境──”
  “干谁半夜不睡在唱歌?吵死了!”
  他蹭到屋簷边,一手抓着簷角的嘲风兽保持平衡,往下看。
  那人就站在正下方,两人一上一下,宛如相隔银河的牛郎织女。
  织女四周还冒出一堆黑影,那些不是搭桥的喜鹊,而是拎着棍棒的武僧,将那人团团
保护在中央。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八个。原来这里不是承天寺,是少林寺?
  “……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只穿素白里衣的青年说。
  月光很亮,亮到他近视五百多度没戴眼镜,照样隔着好几公尺高低差看清对方的长
相,包括被咬破的嘴唇。
  他平静地回:“没记错的话,几个小时前我的XX还插在你的OO里。严格来说,是进进
出出──”
  “闭嘴!”
  看对方跟那群武僧交代几句遣散人群,确定对方没有灭口意图后,他爬下来,回到地
面。
  他问:“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这是我的台词。”对方回。
  相顾无言,唯有点数行。
  “好的,让我们整理一下现状。”他指向殿前石阶,“坐着聊?”
  他脱下披风,递给只穿一层单衣光看就冷的对方。没想到对方爱美不怕流鼻水,把披
风揉了揉,直接垫在屁股底下当坐垫。
  他抽抽嘴角不敢说什么,想起带来的酒菜,又跑去拿。
  打开食盒第一层,起锅时香飘十里的独家卤肉酱色浓艳入口即化,但被他耽误大半夜
又没保温,早变成冷冰冰的死猪肉,泛起白惨惨的油花。
  “不然,我去借一下厨房?”他问。
  对方用比猪肉更冷的口吻回:“大半夜在佛寺加热卤肉,你真想逼和尚犯杀戒?”
  他只好掀开食盒第二层。
  第二层需要小心轻放的精致糕饼碎的碎、裂的裂,桃花果子碎成万寿菊,镜面糕裂成
万花筒,破镜难圆。
  “呃……”他抱着最后的希望拿出青瓷酒壶,里头的温酒也冷了,但还能喝。“喝点
酒?”
  他倒了一杯过去,对方没接。
  “有话快说!”
  对方的脸色很冰,心情很火,漂亮的凤眼在月色映照下锐利又勾人,让人心痒。
  他暗叹一声。来人不是聂小倩,却比女鬼还要命。
  自己灌下半杯冷酒想冷静,没喝出松节或桂花的味道,更别提什么青苹果般酸甜迷人
的初恋氛围。
  他平复纷杂的情绪,开口:“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我们在X Hotel的圣诞化妆舞
会喝了几杯,之后就去楼下开房间……到这里没问题吧?”
  对方应了一声。
  “我洗完澡出来,你已经睡了。我的衣服被你抓着,我不想叫醒你,就留下过夜
了。”他观察对方的反应,发现没什么反应,继续往下,“但我睡不着,后来被一阵光照
醒,就到这里了。你呢?”
  对方看着碎尸万段的甜点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一会儿才开口:“我睡没多久突然惊
醒,醒来就在这里了。”
  “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对方看他一眼,又低下头。
  他安抚,“有话就说,反正不会更糟了。”
  对方把他方才倒的那杯冷酒拿来,一口灌下,“会变成这样……可能是我的错。你听
过游喜达吗?”
  “我只听过游锡堃。游喜达是谁?”
  对方说:“国内的独立游戏工作室。前年很红的<暑假作业>就是他们做的。”
  他隐约有印象,“改编影集和电影,拿了很多奖的那个恐怖游戏?”
  对方点头,又说:“他们明年年底要推一款沉浸式虚拟实境RPG,用了目前最新的拟真
技术,不只画面,还能闻到味道、感受到温度,号称比4DX还逼真。我是参加封测的玩
家。”
  他没听懂,“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带你进来的这间房间,就是封测场地。他们包了两层楼,受试者一人一间,招待
住宿两天一夜。”
  “你说的那种游戏,不是要戴VR眼镜或躺在游戏舱里吗?”他没有任何穿戴游戏设备
的印象。
  “最新技术不用。”那人说:“侦测器装在床头,只要玩家躺下,捕捉到脑波之后,
就可以锁定传送到虚拟世界了。我忘了关机,对不起。”
  “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忘了!”
  那人看着手上的空杯,突然问:“上床之前,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要身分证,确认我是
否单身?”
  他没想到这年头还会碰到这问题,卡了几秒才说:“因、因为我昏头了……”
  对方点头,“同上。”
  觉得这类比很烂,但现在不是究责的时候。他叹了一口气,“既然是游戏,为什么我
没接到任务,也看不到游戏接口?”
  对方挑了半块桃花果子,边吃边回:“我猜,可能是你的脑波没登记过,虽然被传进
游戏,但不是玩家。”
  他又问:“既然你有接口,不能直接退出吗?”
  对方回:“封测版没有退出键。”
  他默了几秒,“所以,只有完成任务打赢boss,才能离开这里?”
  “我参加这组不用打boss,只要完成任务就行。”
  他问:“你的任务是什么?”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这是哪国咒语?”
  那人又挑了一小块豆儿糕塞进嘴里,含糊地回:“不是咒语,是诗词。”
  “要干么?”
  “不知道。”
  他傻眼,“一般不是会有任务提示,去哪里打几只?”
  “一般是这样。”对方嚼著甜糕,话锋一转,“显然这是探索型任务,没有提示,要
自己想。”
  他追问:“那你想到了吗?”
  那人说:“照字面判断,就是叫我不要睡吧。”
  “那应该不难?”
  “但我想睡了。”那人拍拍糕饼碎屑,打了个呵欠,“而且熬夜到现在,也没跳任务
完成。”
  听完,他歪倒在石阶上。
  作为意外卷入的路人,他没有需要完成的任务,只能协助受试者破关。对方既然能参
加封测,应该是厉害的玩家。如果连游戏高手都找不到线索,那自己是否真的会被困在这
个没有电视电脑电冰箱的虚拟古代世界?
  对方爱困到连声音都有点沙哑,“我吃甜食就想睡,先回去了。今晚月色满好的,你
慢躺。”
  ──“您说如此良夜,月色难得,要找张大人共赏。”小厮的话像九天玄雷劈上脑
门。
  他突然诈尸,抓住对方的脚!
 
  “干!你想吓死谁……”
  他没空道歉,急忙问:“你有看到叫张大人的NPC吗?”
  那人摇头,大概看他又倒回地上太可怜,补了句:“但寺里的小和尚,叫我张大
人。”
  他原地弹跳起来,抓着对方的肩,“要不要跟我去看夜景?张大人!”
  “干……我很困耶……”那人说到一半,瞪着眼前,不动了。
  他得意地挑眉,“怎样?任务更新了?”
  张大人棒读:“完成任务:一、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新增任务:二、千里共婵
娟。”
  他举手,“这题我会!相隔千里看同一个月亮。”
  美人冷漠提问:“要怎样相隔千里?你有喷射机?”
  “虽然没有喷射机,但我有马车!”话还没被夜风吹远,他脸色一变,“呃……但我
刚刚叫车夫回家了。”
  那人突然笑了,像食盒里粉红香甜的桃花果子。
  他傻傻望着那笑,下一秒──
  “你去死吧!”
  自称困得要命的美人抬脚一踹,他没反应过来,当场滚了一圈,十分。
  拉扯半天,他靠着领先的武力值制伏对手,说服对方就近在原地赏月。
  “你坐在正殿门口,我坐在树下,这种看得到摸不到的距离,在精神上也是相隔千里
嘛!”
  听完某人的歪理,张大人的眼神已经死透。
  毫无浪漫细胞的张大人盯着夜空放空,不知经过多久,啊了声。
  “怎么了?”
  那人唸出系统提示:“完成任务:二、千里共婵娟。新增任务:三、分享。”
  没想到距离不到十公尺也过关,但听到终于说人话的任务名称,他一点都不开心。
  他皱眉,“怎么分享?上传X、 IG、Telegram?”
  张大人用近乎怜悯的眼神看他,“你觉得这里有网络吗?”
“……我现在开始拉光纤来得及吗?”他即时更正,“呃,是不是要先发明电脑?”
  张大人改用鄙视的眼神看他,“如果你能一晚搞定的话。”
  他反应过来,“还有时间限制?”
  “废话!这只是个不到一百人的小型封测,给你三天三夜破关,合理吗?”
  “所以超时会怎样?爆炸?”
  那人把肩一耸,“强制结束,被弹出游戏吧。”
  “太棒啦!”他把手一拍,向后一躺,“我们就在这里躺到结束!”
  张大人已经连眼神都不愿意赏他,偏过头,冷冷地说:“要是大家都跟你一样,我们
还在拿长矛追猛玛象。”
  “不好吗?”
  对方想都没想,“当然不好。我讨厌劳动。”
  想到什么儿童不宜的场景,他舔了舔唇角,“嗯,我知道你不喜欢动。”
  美人沉默许久,拿过酒壶,以一种非常OOC的豪迈姿态对嘴灌了个光。
  要不是气氛不对,他简直想起立鼓掌再SC斗内999。
  对方放下酒壶,延续梁山好汉的气势擦了擦嘴,宣布:“我戒酒了。”
  “为什么?”
  喝完酒反而清醒不少的美人回:“喝酒误事。”
  好的,原来是从新北到宜兰绕了九弯十八拐在酸他。
  即便如此,有一句真心话他还是要说:“你可以污辱我的人格和智商,但你不能污辱
我的技术!”
  想不到他如此不要脸,对方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没擦干净的酒液凝在微张唇角,薄唇溼润舌尖隐约,待君采撷。
  他默默吞了一大口口水,“……还是来研究任务吧。”
  他刻意拉开距离,跑到柏树下捡了一根树枝,在沙地上写起来。
  地点:承天寺。
  人物:张大人。
  已完成任务:
  一、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完成条件是熬夜,时间点是张大人受邀看夜景。
  二、千里共婵娟。
  完成条件是相隔千里一起赏月。
  待完成任务:
  三、分享。
  完成条件未知。
  整理完毕,他想起一个问题。
  “你说我是意外,那为什么我约你赏月能完成任务?难道我是NPC?”
  张大人两手捧颊,懒洋洋地答:“所以说只是猜测。我问过寺里的小和尚,我是被贬
官到这里借住,没有同行者,也不像有其他人际关系。你能推动剧情,只能证明你是张大
人认识的人,但你头上又没有NPC的ID……”
  他打断,“不只认识而已吧?”
  “什么意思?”
  他很有信心地说:“普通交情的人,半夜不睡来找你赏月,你会理他吗?”
  “正要睡觉就装睡,已经睡了就装死。”那人补充:“但那是我,不是张大人。或许
张大人就是滥好人或不敢得罪人家。”
  他听懂那人的意思,“不排除这可能。但常理来看,这人应该对张大人很重要。”
  美人秒答:“暗恋对象吧。”
  “为什么不是明恋?”
  相隔好几公尺,他还是可以清楚看到对方脸上的嫌弃。月亮太亮有时也不是好事。
  “先不提这是不知道哪朝的古代。如果真在交往,为何张大人还要借住佛寺?”
  “……你真聪明,好有道理。”
  “是你太笨了。”那人还是很嫌弃。
  “突然觉得张大人很可怜。”他咕哝,“我也很可怜。”
  发现对方不理他,他盯着渐渐西移的月,继续咕哝。
  “月亮常常都能看到,院子里只有竹子和柏树,连朵花都没有……到底有什么好分
享……”
  他的视线乱转,扫到不远处的那人,灯泡一亮。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那人毫无兴趣地问。
  “或许什么都不用分享,在一起就很开心呢?”
  “什么意思?”
  他走到石阶边,蹲在那人跟前,难得正经地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重要的不
是风景,是和你看风景的人’?”
  “嗯?”
  “不管是月亮还是竹子柏树,到处都有,只有那个来找张大人的人,是特别的。”
  对方盯着他,眨了眨眼,顿悟,“……张大人真是个没药救的恋爱脑。”
  “噗、哈哈……”
  “我说错了?”
  “没错没错……哈哈哈……”
  “笑屁啊!干……不准笑了!”
  “好好好……”他摀著嘴,笑意还是随着泪花在眼角闪烁。
  美人吼也吼过了,打又打不过,只能干瞪着他。
  笑到过瘾,他直接坐在石板地上,“所以,我猜他们分享的就是那段相处时光,或熬
夜不睡的闲情吧。”
  那人用一种不知该哭该笑的表情看他,盯着前方开了金口:“完成任务:三、分享。
完成成就:承天寺夜游。恭喜过关。即将在三分钟后离开游戏。”
  “承天寺夜游……听起来很像以前要考默写的课文。”他说:“那来个国文小天才是
不是能三分钟通关?”
  “可能。”对方还补刀,“大概是想告诉我们,不要看不起古文,那都是古人的智慧
结晶。”
  “……原来这是教育部出品的游戏吗?”
  “那倒不是。”对方解释:“这次封测是为了测试硬件设备和新引擎,剧情跟正式版
完全无关。应该是时间紧迫,企划想说文言文没版权,就用了吧。”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发现对方没有半点破关的喜悦,“好不容易可以出去了,不
笑一个?”
  游戏接口的倒数计时,已经跳到最后60秒。
  那人说:“我可以出去,你呢?”
  “我?”他愣了愣,“对耶,搞不好我会被困在这里,变成植物人。”
  对方没接话,朝他伸出一只手。
  他随即摸了一把,“凉凉软软的,好好摸。可以再摸一次吗?”
  那人抓过他的手,把他整个人扯过去,抱在怀里。
  “……好霸道总裁喔,害我有点心动。”
  “心不动就死了。”霸道总裁冷冰冰地回:“抱紧,我带你回去。”
  “这样就行了?”
  “不知道。”那人说。
  “那你──”
  对方回:“我会负责叫醒你。”
  “可以用吻的吗?”他还讨价还价。
  “如果你不介意我含过你的XX还没刷牙。”
  “算了。”他妥协,“如果我到时候醒不过来,记得帮我告死那个游──唔!”
  霸道总裁以吻封缄,物理消音他没交代完的遗嘱。
  唇舌纠缠的愉快还没蔓延开来,失重的晕眩就袭来,接下来是更强烈的摇晃。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被一张距离过近的美人脸暴击。
  稍早的记忆回笼,他看着身穿饭店睡袍而不是中式里衣的张大人,有些迟疑地开口:
“我……躺了多久?”
  “十年。”
  “啊?”
  美人笑了,人比桃花艳。
  对方捏捏他的脸颊,用痛感提醒他,“我醒来就叫你了,笨蛋。”
  “所以你也躺了十年?”
  美人不笑了,“你认真?”
  他不再装傻,双手环抱对方的窄腰,“谢谢。”
  那人没挣脱,还拍拍他的头,“道什么谢?明明是我害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再好不过了。”
  他爬起床,看着五星级饭店的豪华单人套房,莫名有些感动。目光扫过房里的西式装
潢,直到看见一样东西,定格。
  对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那套沾上不明液体的布偶装,显然心情不错,“留着吧。有机
会再穿给我看。”
  “你还真喜欢酷洛米。”
  那人靠坐床头,神情变得怀念又柔软,“超喜欢。”
  酷洛米算是两人的月老。
  稍早之前,他因为打赌输了,穿着损友租来的酷洛米布偶装去参加扮装舞会。对方穿
著休闲衬衫挂著工作狗牌就走进会场,损友当时笑说万万没想到有人cos圣诞夜加班的社
畜,省钱又抢眼,太有创意了。
  后来损友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他第一时间就冲去搭讪了。
  两人越聊越开心,他嫌热,拿下布偶装的头套,跟对方提议换地方继续。对方衔著鸡
尾酒杯的杯沿,盯着他的脸,仰头喝尽残酒,把酒杯一扔,拉着他的手直奔楼下套房。
  之后,就是两个成年男子之间脖子以上部位和脖子以下部位的不可描述之事。
  他看着那套身首异处,被蹂躏到再也不能算普遍级的布偶装,随口问:“为什么那么
喜欢?”
  酷洛米戴着黑色骷髅头巾,言行粗鲁还自称是美乐蒂的天敌,一副不良少女的叛逆
样,并不讨喜。
  对方回:“又坏又可爱,多棒。”
  他点点头,心想:是啊就跟你一样,嘴上却说:“你家一定很多酷洛米的东西。”
  那人摇头,“都丢光了。”
  “为什么?”
  美人扯扯嘴角,没笑出来。“上小学的时候,我跟我妈求了好久,买了一个很贵的酷
洛米书包。结果开学第一天,被班上男生笑是娘娘腔,趁我不注意,丢进水沟里了。”
  “欠揍的死小孩!你没跟老师说吗?”
  那人笑了,苦笑。“说了又怎样?书包已经脏了。”
  一句轻飘飘的脏了,他很难想像当初的小美人有多伤心。
  他把人抱进怀里,“乖乖不哭,哥哥再买一个更大更漂亮的给你!”
  闷声从怀里传出来,“如果我现在还背儿童书包,就不是娘娘腔,是变态了。”
  “为什么大人不能背儿童书包?你这是年龄歧视!”
  他总有他的歪理,而且往往还行得通。
  对方挣脱怀抱,“放心,我没事了。”
“如果真的没事,就不会看到酷洛米的布偶装,就被我拐走吧?”
  那人正经地回:“所以说,喝酒误事。”
  他倒回床上哀号:“还没完啊……”
  那人拍拍他的肩,“我还有一件事忘记跟你说。”
  “说吧。你还喜欢芭比还是美少女战士?”
  “那些还好。”美人很给面子地简单回应,往下说:“我是游喜达的员工,负责战斗
设计。”
  “……啊?”
  对方赶在他爆炸之前详细说明:“封测明天才开始,部分工作人员会交换组别参加,
包括我。我提前到会场准备,进了游戏哪边都看不顺眼,压力很大,才忘记关设备就跑去
楼上喝酒。对不起,在游戏里怕影响你,没全部告诉你。”
  他的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你……”
  “因为我的疏忽把无辜人员卷进来,是很严重的工作事故。我会写检讨报告,等明天
封测结束,跟评估报告一起交上去。保险起见,也会安排你做一次全身健康检查。关于你
的赔偿,我会尽全力跟公司争取。如果你想提告,我也──”
  他摀住对方的嘴,“让我说几句话可以吗?”
  对方点头。
  “你们那个锁定脑波就把人吸进去的设计确实满可怕的,是要改进。”
  对方又点头,静待下文。
  “至于其他的……”他努了努嘴,挤出一个怪表情,“反正我没死没残醒来了,算
啦。”
  对方巴掌大的脸上写着满满的恕难同意。
  他笑了出来,松开手。
  “好啦。你要写报告我也不阻止你,毕竟真是你的疏忽。但我没那个美国时间跑法院
就是了。”
  “……谢谢你。”
  “到时游戏上市跟我说一声。”他笑着回。
  那人从地上的衣物堆翻出手机,“留个联络方式,到时寄给你。”
  他报出手机号码,然后才是真实姓名。
  “我叫姜秉任。孟姜女的姜,秉公处理的秉,任重道远的任。没有兄弟姊妹叫姜秉
屋,巫婆的巫或乌鸦的乌都没有,谢谢。”
  原本没联想到的那人在姜秉任不知道早就习惯还是故意搞笑的补充下,笑出了声。
  那人按下拨号键,几秒后“Last Christmas I gave you my heart , But the very
next day you gave it away.”的歌声从墙角传来。
  挂断电话,对方评论:“真应景。”
  “不是应景。”姜秉任裹着床单爬下床,从沙发底下捞出手机,“上次失恋就用了,
好几年一直没改。”他看着新联络人头像,“怎么称呼你?”
  “我姓叶,淡水的淡,树木的树。没有兄弟姊妹叫淡节,不管是清洁的洁,还是打结
的结。”
  姜秉任很捧场地大笑,正要站起来,一脚踩到床单跌倒,被床沿的叶淡树扶了一把。
  姜秉任顺势倒进对方怀里,抬头正想说话,视线却越过叶淡树,“下雪了……”
  落地窗正对不远处的商业大楼,LED墙面出现三十层楼高的圣诞树,电子雪花纷纷飘
落,排成不同语言的圣诞快乐。
 
  雪是假的,但祝福是真的。
  “叶淡树同学,耶诞快乐。”姜秉任对共度一夜的人说,“希望明年还能跟你一起
过。”
  叶淡树眨了眨眼,像在消化他的暗示,慢吞吞地回:“明年耶诞太远,我不习惯计画
超过三个月的事。” 
  姜秉任改口:“那我先跟你约一月十二号礼拜五晚上。”
  “为什么?”
  姜秉任用仿佛练习过无数次的简报口吻回:“在我家享受愉快的一晚后,我们可以睡
到自然醒,去吃个悠闲的早午餐,到我念的小学走走,再到你老家附近的中小学逛逛。之
后找地方看电视聊聊天,共进晚餐。不过瘾的话,我们还能一起去吃消夜喝点小酒。”
  叶淡树没对行程发表想法,而是提问:“你是哪里人?”
  “新北。你呢?”
  叶淡树回:“我老家在台南。”
  姜秉任说:“没关系,高铁很快,我提早订票。”
  “有必要那么拼吗?”
  姜秉任点头,“我觉得很值得。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继续排礼拜天的行程。”
  叶淡树有点吃不消,“太满了。我们先约五六。”
  “一言为定!”姜秉任伸手要打勾勾。
  叶淡树没伸手,甚至把手缩到背后,“为什么我觉得有阴谋?”
  此时只裹着床单遮下半身的姜秉任万分坦荡,“我所有阴谋都只是为了把你骗上床而
已。”
  “喔。”淡树非常冷淡。
  姜秉任观察美人的表情,“所以,你觉得这种阴谋可以接受,是吗?”
  “……勉强吧。”
  “知道了。”
  语毕,姜秉任把床单一掀,亮出大雕把人扑倒。
  不知道姜秉任知道什么的叶淡树挣扎起来,“干、我要──” 
  “没问题!”
 
  “呜、啊……”
  床头的电子日历早就来到十二月二十五日,那是姜秉任和叶淡树共度的第一个耶诞
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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