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噗浪上的点文活动,由维希点的相爱相杀,原始段子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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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https://youtu.be/kyxA6C0MyMY?si=OtQGs1V6Z7bH6MaW
低头看着透胸而过、露在外面的三寸剑尖,他不禁扯了扯嘴角,勾起笑意。然而伤实
在太重,单单是一动,鲜血便自喉头泉涌而出。他毫不在意,抬手以上好的雪白苏绸长袖
抹去血渍,拭去多少便又溢出多少,仅是徒然。
这一剑,那人终究是刺了。
若是正经斗上一场,他俩功力相若,非到数百招后才能渐渐分出高低,断无一招就能
致人于死的道理。他叹了口气,以那人名门正派的身分和刚直的性子,从背后偷袭这剑无
声无息,不知道练了多久?吃了多少苦头?只可惜自己再也没机会与那人过招。
将他捅了对穿的剑势猛然向后收,哐啷一声落在地上,他再呕出一口鲜血,知道那人
大概是慌了。他运指连点自己身上几处大穴,将血堪堪止住,才缓缓转身面对那人。
“这剑,”他笑盈盈弯起一双狐狸目,指著距创口两指宽之处说道:“你刺偏了。要
往这儿一口气刺下去才好。”
刺偏了,是否代表那人对他有情?
01
青霭山,山如其名。草木四季青翠,终年云雾缭绕,别处难养难种的药草,这里随处
可见,只是山势险峻,滑石生苔,没点本事还真打不了这座山的主意。山上原有寥寥几户
人家,现在只剩一个采药的云老头儿长年居住,莫看他白发苍苍,手脚倒是灵便,脚程比
年轻人都还要快些。
这天,杳无人烟的青霭山来了个不寻常的人,那人身着皂色衣袍,窄袖短打,是武生
打扮。据恰巧在山下耕地的赵大叔说,那位公子驾车到了山脚,问清楚云老头的住处后,
便提气一纵,兔起鹘落,转眼间不见人影,让赵大叔忍不住赞一句:“好俊的功夫!”何
况,那位公子背上还负了个人。
“那个人啊,”赵大叔慢悠悠地说道:“只怕是不活囉。”
若要说云老头平时有什么兴趣,大概就是钓鱼。这天他照常拿了支钓竿,把饵往山涧
里一抛,人倚著一旁的老松树打起盹来,树下落了一层厚厚松针,睡起来十分舒适。鱼还
没钓上半尾,来客先至。那人影来得好快,远处才刚看见一个黑点,也不见尘土飞扬,三
两下就到了老松旁。黑衣人在云老头脚边跪下,低低叫了一声:“师叔。”
云老头连眉毛也没抬,不知是真睡熟了,还是假装不闻,任由那人就这么跪着。
不着急的人自然可以不动如山,然而伤者是等不了的,黑衣人又叫了一声师叔,声音
里是慌乱,是恳求,夹杂三分哀悽,那人哽咽道:“求您救他。您的吩咐只要我能办到,
师侄万死不辞。”
云老头好不容易睁开眼,慢吞吞打了个哈欠,目光如电,将黑衣人背上伤者上下扫过
一遍,就又闭起眼睛,挥了挥手,大有逐客之意。
“死啦。”
“云师叔素有神医之名,能行他人所不能。普天之下,唯有您能救他。”他顿了顿,
又道:“听闻师叔治病,必向患者索取一样珍贵之物……”
“唉,如闲啊如闲,就是你将双手双腿都换给我,我也是不救的。”云老头阴恻恻笑
了起来,那声音竟明亮清朗,不似古稀老翁,他愤恨说道:“当初你师父逐我出师门、废
我武功时,可想到会有今日?”
“此事与师门无关,是师侄一人所求。”
时节已过寒露,加以山间本就较寒,普通人没穿上厚袄子约莫会冻得发抖,封如闲的
冷汗却浸湿底衫。他背负之人一动也不动,要凝神去听,才能听见细微气息,然而师叔脾
气古怪,十余年前被逐出师门后,江湖人若来求医,救命与否全凭心情,见了凌霄派门人
更是万般刁难,若是催急了让师叔不高兴,他怕最后这一线希望也被掐熄。
“哦?”云老头──云禄芳被勾起兴味,他这师侄向来无趣得紧,什么人能让封如闲
那么看重?他问道:“伤者是谁?被何人所伤?伤在何处?”
“何仲棠,意欢门门主。”封如闲暗自咬牙,隐隐尝到一点甜腥味,他无心去想,又
道:“被师侄剑招所伤,伤及肺经。”
云禄芳伸手去探何仲棠鼻息,切脉细观,末了从袖底掏出一粒山楂大小的朱红药丸,
往那昏迷不醒的人嘴里塞进去,那双手竟滑嫩细腻如年轻女子。他收拾钓竿,拎着竹篓,
摆头示意封如闲跟上。行走间,他沉吟半晌,道:“纵我十年不出青霭山,也晓得意欢门
的厉害。此人功力绝不下于你,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你小子看来毫发无伤,是怎么钻了人
家的空门?”
封如闲心里悬著的七上八下个水桶总算放下一半,朱红药丸是师叔研制的救命仙丹,
从来不施予他人,师父曾捧著锦盒让他看过一眼,据说就算三魂七魄被勾得干干净净,也
能从阎王手里抢下人来;现下师叔既愿意将丹药用在那人身上,代表何仲棠长命灯未灭,
云禄芳已有六成把握。他仔细听对方鼻息,果然不再细若游丝。
他抿唇不语,本门剑法不论哪一招、哪一式皆光明磊落,决不干从人背后偷袭这等卑
鄙小人手段,当得配得上名门正派之誉。他苦练许久的那一剑,不过是小时候无意间见师
父夜半未眠,剑随意动,随手使出来的无名剑招罢了,他自己的名声不打紧,却不能坏了
师父多年来建立起的清誉。
“你就算不说,我也能猜到。”
云禄芳以竿代剑,比划虚指,虽说武功被废,以致出手全无劲道,然而方位、时机丝
毫不差,正是师父曾使出过的招式,使封如闲大吃一惊。他心神纷乱,刹时间闪过许多猜
想,未能留意云禄芳口气讥诮,脸色却十分黯然。
“师哥……你师父他,”云禄芳轻轻哼了一声,“生性胆小如鼠,总给自己留下几分
后路。若非如此,也不需要创这‘凌霄一剑’,下九流的剑招,名称倒取得好听。”
云禄芳的草庐离老松不远,屋侧开辟一块药草田,其中不乏重金难买的珍稀之物,另
设一组木桌椅,摆着茶水,显见为主人家歇腿之用。云禄芳在前推开木门,封如闲驮着人
随之入内,屋里一眼即可望尽,清净简朴,纵是五脏俱全,相较凌霄派名下房舍那是自然
不如。他按指示将何仲棠放在榻上,忍不住抚过对方刀削斧凿的轮廓,触手生凉,那人眉
心泛青,尚未完全脱离险境,他咬住下唇,转身就朝云禄芳跪下。
“师叔……”
“慢著。”云禄芳从一旁的大耳壶里倒了杯茶水,自个儿咕噜两口喝完,才道:“我
可还没答应要救他。等你将整件事细说一遍,如何认识意欢门门主、为何伤了对方又到我
这儿求医?若我听得高兴,到时候再救也不迟。”
封如闲一时无语。以他的性子,要将私事摊开详说原是违其本性,更何况,实在不足
也不能向他人道也。但何仲棠的命掌握在云禄芳手上,朱红药丸只能续命一时,若要将人
治好,非仰赖云禄芳妙手回春不可。犹豫再三,他心知肚明,按照师叔的脾性,除非一五
一十交代清楚,否则真是说不救、就不救。
他欠凌霄派的,那一剑便已还清,余下是他欠他的。
“我跟他,相识在琼琚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