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在立石寺
没怎么睡好,一早被手机铃声惊醒,徐煦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答应跟曹伊帆约会。莫
名其妙跟着曹伊帆来到仙台车站,连路线都没来得及看就上了车。
沿途景色迅速远离城市大楼,绿意与枫红逐渐布满窗景。
正当徐煦然脑补自己被器官买卖的情节,曹伊帆轻推了他。“到了”。他们在山寺站
下车,徐煦然打个呵欠走了五分钟,眼前巍峨耸立的大山让他瞬间清醒。
秋日的蓝天下,大山气势磅礴且带着压迫感出现,如同巨人般矗立。徐煦然仰头望着
被枫红点缀的大山,再看向鸟居下方写着“山寺 日枝神社登山口”招牌,脸都绿了。
“想逃也来不及了喔,你看,这里有写‘全部的烦恼,可以在爬楼梯过程中消散’。
”曹伊帆笑瞇瞇地指著一块木牌。
“我已经开始烦恼了。”他脸色越来越差,随后发觉不对劲:“等等!到山顶的阶梯
......有1015阶?”
某人一派轻松:“你知道烘炉地的总阶梯数跟立石寺差不多吗?就当作是爬烘炉地嘛
。”
“这能比吗?”徐煦然崩溃了,“而且内行人都知道,把车停在财神殿下的停车场,
走到最顶端不用十分钟!”
“一步一脚印才能彰显虔诚......”曹伊帆不由分说拉着徐煦然前进。
心不甘情不愿踏上步道,才刚踏上几阶,浮躁的心就被林间的绝美秋枫抚慰,早晨微
风穿过枫林很凉爽。
这里的空气好像都染上枫叶的浓艳,大自然的芬多精有治愈疲劳的效果。徐煦然嘴上
抱怨,心里不得不承认,走进山林后的感觉舒爽许多。
来到第一站日枝神社,祭拜的过程中,曹伊帆忽然问:“你之前,是跟谁去烘炉地?
”
徐煦然淡淡的说:“前任。”
曹伊帆“喔”了声,没说什么。
他们穿越山门,步伐踏过落叶的声响清脆,高耸的阶梯蜿蜒而上,不同层次的枫红与
绿叶层层叠叠,火红金黄纵横穿插,蜜糖与青绿交织,置身其中就像在彩墨画里。
来到一个亭子,上方垂挂布巾,供奉著一座老婆婆神像。
曹伊帆阅读一旁的日文立牌后说明:“这是祭拜夺衣婆的姥堂,夺衣婆是负责看守阳
间跟阴间交界的使者,以姥堂为分界,往上是极乐净土,往下则是地狱。”
徐煦然望着前方被灿烂阳光照映的石阶,枫叶翩然掉落,又回头看了看同样晴朗明媚
的来时路,比较不出两者有何不同。
曹伊帆比了比前方,眼神促狭,“要跟我一起去天堂吗?”
那时的曹伊帆,看起来很不像平常的他。
“曹伊帆。”徐煦然盯着走在前方的身影,白皙的后颈有着薄薄的汗水。
“嗯?”
“你还没有说,为什么你不是你家的接班人?”
曹伊帆的步伐依旧稳定地拾阶而上,走了几步后,他说:“我一直认为,不知道目的
地,反而更能享受爬到山顶的惊喜。”
这家伙又一次从问题中逃走了。
徐煦然盯着那双步履不停的脚,卷起的裤管露出一截脚踝,他发现上面有个小小的刺
青,看不清楚图案。
之后的路上他们没有交谈,沿着古代修行者走过的道路前行,座落在道路旁的石头佛
像姿态各异、眉目慈祥,走到仁王庙时,曹伊帆说号称有邪念的人无法通过。徐煦然内心
可笑地紧张了一下。
直到终于抵达终点五大堂,最顶端的瞭望台是悬于山壁上的木造展示台,山字形的山
脉层层叠叠于眼前,难怪称之为“山形”。绵延的山峦在四面展开,用巨人的视野凝望大
地与被夹在山间腹地的村落,地面道路与住宅像小巧的模型,还能看见来时的山寺车站。
徐煦然忽然明白为何陡然峭壁之上的立石寺会成为走访景点,千辛万苦的千阶石阶不
只是为了修炼身心,更要沿着前人险峻的修行之路,一步步体会俯瞰众生的庄严。万物众
生是何其渺小,渺小的让人心生敬畏。
他们靠在栏杆上自拍一张,曹伊帆靠在身边时,徐煦然终于知道今天的曹伊帆有何不
同——今天的曹伊帆没有喷香水,一点气味都没有。
他望着一绺发丝因汗湿黏在曹伊帆的额头上,忍不住伸手拨开。曹伊帆诧异地回头,
耳朵明显的红了,这下换徐煦然尴尬了。
曹伊帆没由来的说:“徐煦然,你也知道我是Gay。”
“嗯。”徐煦然对这个出柜摸不著头绪,远方如玩具般的列车进站,曹伊帆专注凝视
著那列车出站,迈向视线不能企及的远方。
气氛沉寂了好一会,徐煦然开口:“难道,不让你接班的原因,是因为你是Gay?”
曹伊帆点头,“大学出柜后,他们认为我没办法有继承人。”
明明是冷静的陈述,却让徐煦然不适,“继承人一定要你的种?你姊姊不也有孩子吗
?”
“我外甥当然是我们家的人,重点在于‘我不能跟女人结婚’,你懂这其中的差别吗
?”曹伊帆淡淡笑着:“不管多有办法、多有钱、能力多强,在他们眼里,‘不能组织正
常的家庭’就等于‘不正常’,起跑点上我已经丧失资格。”
徐煦然想起几个月前,他们在午餐的面店争论著要不要在职场上出柜。当时的曹伊帆
俨然同志人权斗士,振振有词的态度让自己反感。
他没想到勇敢出柜的曹伊帆,是不被家族认可的。
曹伊帆看见他的表情,反而笑了:“虽然不能继承,但我跟家人之间的感情没有决裂
啦,每个月我还是会回家一趟的——至少为了小黄。”
看曹伊帆笑了,徐煦然也松下嘴角,试图用脑补情节舒缓沉重:“如果是小说里的情
节,你家就是那种典型的豪门,威胁你要是不企业联姻,就断绝关系之类的。”
曹伊帆加入脑补,“其他堂哥表姊叔公姑姑们都加入争夺家产,千方百计不让我成为
指定接班人之类的。”
“可能还会找美男色诱你,企图让你发生性丑闻被剥夺接班者资格之类的。”
听到最后曹伊帆大笑,“这故事也太难看了吧。”他笑到眼眶泛泪,全身抽动。
他们安静了一下,山上的气温冷凉,曹伊帆的眼眶被冻得通红。
返回仙台市区的列车在日光与微风中行进,十一月的秋阳照映车厢,光影落在手臂上
暖而不热,温柔慵懒的像是漫不经心的吻。稳定的节奏是轻柔的摇篮曲,一旁的曹伊帆强
撑著精神与他聊天,眼皮半闭上。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在高中的时候出柜,现在的我们会不会不一样?”
会不一样吗?
徐煦然试着想像高中的曹伊帆出柜,会是怎样的画面?也许在那个平行时空,他们会
是可以分享心事的朋友。在封闭沉闷的高中生活里,成为彼此的出口。
可能会更坚强、更有自信,以严志清的模样长大成人。
“能跟你一起来,真是太好了。”曹伊帆的声音很轻很细,像一片挣脱枝头的枫叶,
轻轻掉在心底某处,没有声音,却红艳的难以忽略。
忽然一个小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只见曹伊帆随着节奏打瞌睡。
徐煦然觉得散落肩上的卷发微微搔痒著自己的脖子肌肤,吐息的暖气在旁,有点烫。
一个转弯,曹伊帆从他肩膀滑落,自动的躺在他的大腿上,把他的腿当成膝枕,原
本微蹙的眉头稍微放松,眼睛下方有黑眼圈,看来这几天都睡得不好,发出的呼吸声小小
的。
徐煦然没有叫醒他,伸出手,轻轻抚著那头柔软的卷发,动作轻柔,就像在抚摸一团
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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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这章后被自己烧到,订了去仙台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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