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色彩斑斓 11完

楼主: user19940218 (YTKJ)   2022-09-29 15:05:30
11.
放下第二片字牌后,李赫贤便一直低头用手机,忙着把前一分钟拍好的照片上传。
伊萨克也没有生气,本来就是他邀请李赫贤一起回到他的国家。说实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理由,只是李赫贤的双子故事太过“猎奇”,他很喜欢。从法国到意大利、荷兰,再到英
国,他们一直一起旅行。在英国的最后一天,他建议李赫贤与他前往北欧,他的故乡,他
一定会好好招待他。
李赫贤并没有马上答应,不过在一个晚上的思考后,他给了肯定的答复,不过有个额外的
请求。伊萨克爽快地答应了,并没有询问详情。李赫贤是很聪明且知分寸的人,他不认为
李赫贤会提出什么为难的请求。
请求果然也很简单,就是拿着字牌拍几张照片。起飞的前一天李赫贤买了字牌,半夜拿着
马克笔一笔一笔地写下。
一下机,在前往车站准备搭火车前,李赫贤便急不可待地要求伊萨克履行这么请求,此时
他们正在零下几度的室外。
“这里有什么好拍的?”他不解地问,“这里只是普通的市区。如果真的要拍,要不等到
了车站,好歹有车站的名字可以证明我们在什么地方。”
但李赫贤只是说:“下雪了,正好。我就要在这里。”
见李赫贤难得这么认真,甚至没有一丝笑容,伊萨克便答应了。随手拦了一个路人,李赫
贤将自己手机交了出去。被拦下的是一位壮硕的男子,戴着红绿集合的毛帽,身上则穿着
丑得有剩的毛衣,同样以红与绿为底色。
两人拿起字牌的时候,男子拿着手机左看右看,最后竟用这个国家的语言喊了两句。
伊萨克楞了一下,转头去瞧,发现李赫嫌没有笑,脸部僵硬,看起来有些恍惚。
“他说什么?”李赫贤问。
迟疑了一下,伊萨克说:“笑容。他说别忘了笑容。”
李赫贤抿唇。最后他举高字牌,挡住了自己的脸,伊萨克拗不过男子的热情,只好堆起了
满满的笑容。
喀嚓、喀嚓。几张之后,伊萨克去接男子递来的手机,连声道谢。男子显然不知道字牌的
意思,耸著肩就离开了,还在为李赫贤僵住的脸遗憾。
回过头时,他发现李赫贤还举著字牌。伊萨克靠近想把手机还给李赫贤时,正好看见一滴
眼泪从李赫贤的眼窝滑下。
伊萨克吓了一跳,可流出眼泪的李赫贤反而看起来平静许多,方才的僵硬随着眼泪褪去。
“Rory,发生什么事了?”
李赫贤只是说:“这里太冷了。”说话的同时,他还呼出一口白雾。
接过手机,李赫贤没有抹掉眼泪,但也没有继续流泪,只是说了声谢谢。他低着头,神情
平静过头,和几乎凝结在下巴的眼泪成了鲜明的对比。
贴文送出后,李赫贤的手机不停跳出通知,不过他都视若无睹,伊萨克直觉他等待着某个
人的回应。如此一想,他便对字牌的字感到好奇,第二张字牌写的是英文,所以他看得懂
,但第一张写的是李赫贤自己的语言。
幸亏科技发达,他不用了解这如画的文字也能靠着手机查出上面的意思。他悄悄地开启相
机,相机很快地捕捉到上头的字,替他翻译成英文。
We are married.
伊萨克先是一惊,随即想到第二张字牌。
抬起头,伊萨克正好看见李赫贤的细微的表情变化。李赫贤先是收缩了瞳孔,随即又垂下
了眼睛,不知何时抿起的嘴唇慢慢地放松。
他给了伊萨克一个眼神,后者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李赫贤将手机贴在耳边,棉絮的
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冻红了鼻尖、眼角。
仅仅只有半秒的时间,电话那头接了起来,李赫贤用着他自己的语言说话,伊萨克听不懂
,却知道那是李赫贤的双子兄弟。
“小绿,”李赫贤低声地说:“这里好冷啊。”

“一直在一起”这句话本身就像是一种诅咒,可是双子的他们,谁也没有感到困扰,因为
他们生来就是如此。
李绿维很少因为李赫贤以外的事情哭,从小时候就是如此。可是李赫贤不一样,他会因为
所有的事情感到气恼,曾经的他就像是颗炸弹,生气是他每天的日常。从父母的争吵、到
父母的离异,再到比忙碌更忙碌的母亲。
去新幼稚园的第一天,他从醒来的那刻便开始尖叫、哭泣,槌打母亲,刷牙洗脸就像是一
场战争。
李绿维一直懵懵懂懂,父母争吵的时候他很紧张,浑身僵硬,李赫贤会捂住他的耳朵,后
来他学会了,两个人便这样捂著彼此的耳朵,度过那段紧绷的日子。所以后来父母离异,
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李赫贤不一样,他不想搬到新的家,不想去新的幼稚园,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
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李赫贤!”母亲大喝,谁知道这更激怒了男孩,他在母亲怀里猛力挣扎,像是一条蠕动
的虫。母亲的这句话让他气得抬起没有被抓住的那只手,狠狠地往她脸上一拍!
啪!母亲的眼镜被打落,在她慌乱的惊叫中被踩坏。脚抬起来时已经来不及,支架扭曲,
镜片破碎。那刹那,所有的疲惫和紧绷都加倍涌上,她想起银行的存款、薪水、前夫,以
及工作上越来越紧迫的死线,长子的行为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她抬起手,李赫贤几乎是习惯性地抬起的双臂挡在面前,在那之下的眼睛倔强地紧闭,小
小的身躯蜷曲,这是一种保护姿态。
她怔住,手僵在空中,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想做同样的事。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一直在旁边不知所措的李绿维扑了过来。他原本正揹著新的书包在玄
关等待,可是看到那和熟悉的扬起的手,他便吓得拚命地跑过去。可惜他从小到大跑步就
跟乌龟一样慢,花了好一会才到达,紧紧抱着母亲大腿。
李绿维慌张地喊:不要!
母亲提起了一口气。
方才只是一直瘪著嘴的李绿维哭着道:“不要痛痛!”
这么一句话,她仿佛大梦初醒,几乎晕眩。
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母亲用力地抱住怀中还闭着眼睛的长子,双腿一软,就这么跪在
地上。她接住了重心不稳的李绿维,将他也紧紧纳入自己的怀抱。
李赫贤睁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母亲放声大哭,以及李绿维一边哭一边不
停地喊的“不要痛痛”。
不要痛痛、不要痛痛。母亲说:不要痛痛。
那天他们还是被送去了新的幼稚园,这也是他唯一一次看见哭泣的母亲。她像个孩子一样
大哭,嘴巴张得大大的,眼泪不停留下。啪嗒,有一滴落在李赫贤的脸上,他的怒气被浇
熄,只剩困惑。
原来,妈妈也会像小宝宝一样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母亲慢慢地冷静下来。擦干了眼泪,她趁著长子茫然的时候抱起他,一
只手拉着哭累的次子,飞快地把两个人送上汽车后座的婴儿座椅。
这是离婚之后,三个人第一次这么平静且安稳地行驶在路上。
将他们送到新的幼稚园后,母亲一一亲吻他们的脑袋,并且保证道:“我会来接你们。一
定会。”
李绿维瘪著嘴点头,李赫贤还没从母亲大哭的震惊中恢复,两个人手牵着手,在大门的栅
栏后面看着母亲的汽车远去。
老师原本想要带走他们,可是李赫贤抓着栏杆死也不肯走,此时突然一个小孩尖叫,好像
有谁又大号了,无奈之下,老师只得嘱咐警卫看着他们,他则慌慌张张地离开。
李绿维哭完了,因为让他哭泣的事件已经结束了,所以他也只是牵着李赫贤,在旁边发呆

就这样呆了好一阵子,他看着天空的云朵,天空很蓝,但李绿维没有特别的向往。
忽然地:哐!
李绿维瞇起的眼睛立刻瞪大,旁边翘脚打瞌睡的警卫也吓得跳了起来,在差点翻船的椅上
找着眼镜,想看清大门那边发生什么事。
李赫贤一只手抓着栏杆,然后狠狠地摇晃,铁栏杆做成的大门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然后是连续不止的: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喂!警卫一边喊一边从警卫室跑出来:你在干什么!
闻声的老师也冲刺而来,这样的声响甚至招来了园长。
李赫贤一边哭一边尖叫,这尖锐程度简直可以刺穿所有成年人的耳朵,唯有小孩可以承受
。哭泣在幼稚园的世界是会传染的,很快地,一个接着一个都哭了出来,他们喊着想回家
,妈妈在哪里,妈妈在哪里。我要妈妈——
李赫贤被硬生生从大门扒开,可在老师的怀里依然扭动得厉害,像是只刚被钓上来的鱼,
李绿维也因此被松开了手。
李绿维慌张地跟在老师后面,手伸得长长的,竟然也哭了出来,幼稚园一时之间成了哭泣
的合唱团。他喊著:李赫贤——李赫贤——老师一个头两个大,这是他第一天上班,他也
快要哭出来了。
李赫贤一直尖叫着:“我要——我要——”
他要什么?在那个时候,他要妈妈,但也想要爸爸,即使爸爸曾经狠狠赏过他一巴掌。他
想要家,最初那个家,那里充满伤痕的家。李赫贤只见过这样的家,他不想要离开,也不
知道离开之后还能去哪,他以为这就是“最好的”。
他要爱,他要母亲的爱,父亲的爱,爱。他想要爱。他想要爱,他不要被背叛。他不要被
遗弃。
李赫贤用尽全部的力气尖叫哭泣,手死死地捏著,满脸通红,就快要喘不过气一样。
一片混乱之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到教室里面,老师抱着他在游戏软垫上,其他小孩
都被带了出去。李赫贤的尖叫和暴力让老师简直想眼睛一翻昏死过去,不只是眼镜,老师
脸上也多了几个红印。
在泪水模糊的视线之中,李赫贤看见拚命塞进自己手里的小手。他反射性地抓住,终于听
见李绿维哭得虚弱的声音:不要痛痛、不要痛痛!
那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李赫贤突然就止住了尖叫,嘴巴张得大大的,斗大的泪水还一滴
一滴地滑下。
“不要……呜……痛痛……不要痛痛……”李绿维哭得眼睛像两颗桃子,两个人小小肉肉
的手紧紧地交握,好像再也不会放开。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触碰在李绿维同样哭肿的脸上。
很快地,李绿维就哭到打嗝,眼泪也慢慢停了下来。李绿维勉强睁着眼睛,看着挂著鼻涕
的李赫贤,两个人都没在哭了,这下换老师要感动地哭出来。
“不要……呜……哭了。”李赫贤哑着声音道。
李绿维瘪著嘴点头。
李赫贤又说:“不要痛痛。”
“嗯。”
“不会痛痛了。”
“嗯。”
李赫贤张开手,用力地抱住李绿维,重复了一次:“不会痛痛了。”
李绿维抠著李赫贤崭新的羊毛上衣,这是母亲咬著牙,在幼稚园前一天于百货公司买给他
们的。一个红,一个绿,当时他们非常开心,母亲也少见地露出了笑容。
李赫贤有了决定:他要保护李绿维,让李绿维永远都“不会痛痛”。
至那个时候开始,他渐渐地学会隐藏怒气,很少哭闹,情绪越来越内敛。所有人都是他的
敌人,他在“不要痛痛”的路上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他爱李绿维,李绿维也爱着他。他
们牵着手一起前进,由李赫贤打头阵,他不信任何人,试图斩除任何可能“痛痛”的人、
事,与物。
李赫贤成为了决定一切的人。李绿维永远都是忠诚的,他不会夺权,不会反抗,他只会爱
他,一直爱着他。一直。永远。没有尽头。不会停止。盲目地,愚昧地。
所以当他踩到死结,走到死路时,李赫贤只感到深渊般的恐惧。脚步越来越重,再也无法
继续当那个领头的人,他举步艰难。在停止前进之前,他终于怕得抛下深爱的、盲从的李
绿维,狠心地远走高飞。
这次,李赫贤将选择权交给了李绿维。

陈知墨看清贴文上的照片时,他心头一惊,几乎是瞬间伸出了手,深怕眼前的人一个腿软
,就这么倒在地上。
可是,他只看见一滴斗大的泪珠从李绿维的眼角缓缓滑下。随即,他的手机萤幕再度亮起
,是李赫贤的来电。
李绿维瘪著嘴,当然立刻接起。即使是如此明目张胆的“背叛”,他也没想过以拒接电话
来表示抗议或者报复,他对李赫贤的爱永远是这么忠实。
接起过了几秒,陈知墨听见李绿维说:“你看到雪了。”他吸了吸鼻子,“嗯,你要多穿
点。”
空气安静了一下。
“……那是不小心按到的,我太惊讶了。”出乎陈知墨意料的是,李绿维并没有继续哭泣
,那滴眼泪从下巴掉下。他小声地说:“你……结婚了。”
又等了一下,李绿维眨了眨眼,几个碎末的泪珠被挤了出来。
“第二张?”李绿维立刻拿下手机,开了扩音之后再度点入方才的社群网站。
那张“我们结婚了”的照片依然刺眼,李绿维的重点却是往左滑的第二张。
陈知墨楞了一下,也凑过去看。两个人都太过惊讶,没注意到照片下面还有两个点,右侧
有个箭头。
第二张照片依然是两个人拿着字牌,不过讯息不一样。
上面用英文写着:Prank! HeHe :)
李绿维啜泣,眼睛的水龙头终于又重新打开,对着手机直说: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陈知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扩音传来的风声。对了,照片上看起来那里下雪了,斜
屋顶上积满了雪。除此之外,背景的灯光非常丰富,每家屋顶或多或少都挂著红绿为基底
的灯饰。
李赫贤轻轻地笑了一下,扩音传来阵阵的杂音。
“你听起来,并没有我想像中那么惊喜。”
“什么?”李绿维一楞,立刻道:“怎么会!我很高兴!我非常高兴!”
李赫贤这次转为朗声大笑,网络不稳的缘故,笑声分了两次才传到他们耳里,听起来像是
哈哈——哈啊——哈。
“——小绿。”
“我非常——什、什么事?”李绿维急得对着手机大喊,完全忘记要取消扩音:“我是真
的很高兴!你不可以这样质疑我!我非常高兴!”
“你昏倒了吗?”
这个问题让电话这头的两人都是一楞。
“你尖叫了吗?你大哭了吗?”
“我——我——”李绿维不会说谎,他嘴巴再度一瘪,“……没有。没有昏倒……没有尖
叫……但、但是,但是!我哭了!我哭了!”说完,一滴眼泪又从眼睛流下。“你怎么可
以……这么说……李赫贤……你怎么可以……”
陈知墨忍不住,伸出手,替他用拇指抹掉眼泪,可是很快下一滴又流了下来,不会停止似
地。
李赫贤长长地叹息,听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也像从遥远的星球传来一样,参砸著电流的
兹兹声。
叹息之后,李赫贤才又缓缓地开口。
“对不起,小绿。”
李绿维抽了一下,鼻涕流进喉咙,他接着低低地咳了两下。
李赫贤又问:“陈知墨也在吗?”
陈知墨没想到李赫贤会问这个问题,还精准预料。
李绿维不会说谎,他说:“嗯。”
李赫贤并不惊讶,他在电话的另外那头抬起头,看着远处巨大的圣诞树,上头满是红与绿
的灯饰,最上面则有一颗独一无二、闪闪发光的星星。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次。
李绿维只剩下浅浅的抽泣,眼泪滑落的速度缓了些。他小声地说:“我想听你说爱我。”
看,若是普通人听见了,肯定会一脸纠结,又好奇又恶心地揣测他们的关系,而这对他们
却十分寻常。李绿维的手指抽搐,陈知墨将自己的手塞进去,他立刻就紧紧握住。陈知墨
一点也不在意李赫贤在他的手背上留下月牙印。
“我爱你,小绿。”李赫贤的声音有些模糊,“我爱你。”
李赫贤提起来的心脏慢慢地降落,他觉得自己这两个月好像一直在空中,从一个国家飞到
另一个国家,再到下一个国家,轻飘飘的。逃避是轻松的,而且很有用。可是,他终究还
是需要一个终点,他想要降落。
安心的同时,想哭的感觉也同时从鼻间浮现。他已经很久没哭了,生气也是,从什么时候
开始的?母亲大哭之后?幼稚园第一天之后?李绿维说“不要痛痛”之后?还是下定决心
,要走在李绿维前面之后?不能哭也不能生气,他要成为前面的那个人,受伤了也不能表
露出来。想哭是因为安心,也是因为恐惧散去后的忧伤。
他停了下来,可李绿维还是得迈开步伐。李赫贤绝不希望小绿被他挡住,陪着他一同驻足
,在死结上乱跳,在死路前绝望。可,内心的某一处,他却也矛盾地抗拒小绿前进,走出
两个人的温室。
即使,他知道趴在窗户边的小绿,最终还是会推开门,被那片美丽的黑幕吸引,追逐点点
繁星,与披着墨色绒布的人手牵着手,离开这条死路,踏上另一条新径,无论那是否是“
正确的路”。
尽管如此,李赫贤还是在最深最深的心底处,希冀着小绿能和他一起被困在温室内,永永
远远。
“小赫?小赫?”慌乱之下,李绿维竟唤起李赫贤已经遗忘很久的小名。他担心地问:“
那里真的这么冷吗?”
李赫贤破涕为笑,用手指抹掉了一滴温热的眼泪,可是依然泪流不止。他既想要哭,也想
要笑,这也是他出逃前没有料想到的。
“嗯。这里真的很冷。”小赫说,“小绿。这里真的很冷。”
“你有穿暖吗?”
“嗯。”
李绿维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在陈知墨捏了捏他的手后鼓起勇气道:“那,回来吧。小赫
,回来……好吗?那里这么冷,还下雪。回来……怎么样呢?”他小心翼翼,像是初出茅
庐的推销员一样。“台湾不会下雪,也没有这么冷。嗯……虽然会下雨啦,但是,怎么样
也比雪强吧?我们可以待在家里一整天不出门。”
他们都听见了模糊的哽咽声,但也有不清楚的笑声,被风带走又带回。
“嗯。”
“小、小赫?你,你刚刚是答应了吗?”
忍了二十几年的泪水好像想要在这一天完全宣泄,连鼻水都流了出来,可是李赫贤的嘴角
却越来越上扬。二十年的喜怒哀乐,在这短短几分钟里面接踵而出,推挤著彼此,让他既
要哭、也要笑,恨意闪过,极乐也在。
松了一口气之后,所有防备都因为寒冷而卸下,李赫贤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
“我要回去了。小绿,我要回家了。”他吐出一大口白烟,声音带着笑意,“谢谢你。”
李绿维永远都不会压抑哭泣,他不害怕。李赫贤想,或许,小绿才是最勇敢的那个。
他哭着说:“为什么要道谢呢?我很高兴。我非常高兴。小赫、小赫……”
冬天的北欧日落得早,不过下午四时,天空已经被黑绒布笼罩,洒著雪的天空就像将星星
摘下一样。李赫贤忍不住伸出手,棉絮的雪落在掌心并没有马上融化,他冻红的手还同时
盛着远远透来的红光与绿光。周遭的人都笑着,庆祝著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急切地回去和
家人团员。
“谢谢你下定决心,做出了选择。”李赫贤说,“很多事情都会因此改变,但这样很好…
…这样就好。”
红与绿的温室依然存在,但没有人需要战战兢兢守在门前,也没有人会趴在窗边遥望。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嗯。我会等你。”李绿维说,手被捏了捏。掌心不小心被指甲搔刮,他从从通话中的萤
幕抬起头,声音因此一顿,“我们,会一直等你。”
李赫贤松了一口气。他张开双手,倒在温室内的绿玫瑰上,浑身被尖刺穿透,鲜红的血将
一半的玫瑰染成了红色。他感到失落,温暖,忧伤,以及喜悦。
带着淡淡的笑容,李赫贤闭上了眼睛。他停下了脚步,为的是好好地休息,但同时思绪清
晰地编织。他知道某个东西会从此刻开始将会永远凝结。李赫贤想:或许自己再也无法前
进了。
在敞开的门外,一条道路在李绿维眼前延伸。他和李赫贤一样张开双臂,不安、徬徨和无
措鲜明地涨在胸口,可同时,也目眩神迷地沐浴在温室外的天空——那是个色彩斑斓的世
界。
(完)
写在最后:
1. Rory有"Red"和"Red King"的意思
2. 永皓(白)的姊姊叫永青(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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