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惑
　　秦雪患了胰脏癌的事毫无预警，秦轩和庄瑞哲之间陷入诡异的冷静。
　　亲人患病，照说此时秦轩最需要伴侣的心灵支持，可这时机，庄瑞哲说什么话都不对
，这完全不是能拿来故作轻松或闲谈的事。
　　于是他只好这么提议：“我们暂时别见面吧，你好好陪着你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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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撇开恐同这个缺点，秦雪就只是个热情的长辈，平时对庄瑞哲也还不错。
　　然而，此人无疑是庄瑞哲和秦轩情路上最大的阻碍，祝福康复难免虚伪，庄瑞哲不想
对秦轩说谎──
　　“但我也没有恨到巴不得她死……”庄瑞哲感叹。
　　“好尴尬的处境。”孙佑凯评论。
　　“嗯啊，所以干脆先不要见面了。”
　　“胰脏癌发现时多半都没救了，大概是安宁疗护为主。”
　　庄瑞哲拿起酒瓶，替自己和孙佑凯各倒了半杯威士忌：“就是知道没救了，我才更难
做人。对病人来说，少受点罪是好事──但若说了这话，难保不被解读成诅咒。”
　　孙佑凯沉吟：“若是别的能痊愈的病……”
　　“那我绝不至于为了想出柜而希望她消失。”庄瑞哲点上了菸：“平心而论，雪姊对
我也没不好。”
　　“干，好难。”孙佑凯同意。
　　“超难啊，还好因为之前的人情，这次布鲁很帮忙……”
　　自从和庄瑞哲感情稳定后，秦轩就和布鲁讨论过离婚事宜。去年秦轩对布鲁父亲的后
事出了不少力，这次秦家有困难，布鲁照顾秦雪也不遗余力。
　　庄瑞哲以晚辈朋友的身分去探过一次病，那天秦轩不在场，他使出本业酒保的社交之
力，逗得秦雪笑到合不拢嘴。
　　临走前秦雪真切地对他长久关照孙子的事表达感谢，庄瑞哲的手被她紧握，感觉她像
是要交待什么，却又久久不语，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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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联二个月后的某天夜里，秦轩出现在《REMOVE》，一句话也没说，只默默窝在吧台
边叮著庄瑞哲看。
　　“喝什么？”庄瑞哲倒是公事公办。
　　“有什么调酒是比较烈的？”
　　“想醉？不想醉？”
　　“……想醉。”
　　“明天有没有事？醉了回哪里？”
　　“十一点前要醒，”秦轩说到这，又看了庄瑞哲一眼：“醉了回……你家。”
　　“……大哥，这样违约喔。”庄瑞哲本来要问的是回你家还医院。
　　“……可以吗？”
　　庄瑞哲没说话，只用了两杯特调就把秦轩放倒。
　　下班后他连络了代驾，把秦轩的车开到自家，再自行搀着人上楼。
　　庄瑞哲住的是老公寓，没电梯只能用爬的，两人磨磨蹭蹭上到了三楼，他就被秦轩按
在墙上吻住。
　　到达他住的五楼时，衬衫扣子已经被扯掉三颗，腰带也几乎快掉到地上。
　　庄瑞哲抱怨：“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楼梯间play？”
　　“在沙发上我也喜欢。”
　　“……”
　　醉酒的秦轩其实庄瑞哲制得住，但他也没有想制的意思。
　　沙发play完之后，庄瑞哲开了窗点起事后菸，任秦轩昏睡在那张沾染体液又懒得清理
的旧沙发上。
　　庄瑞哲决定换一组新的让秦轩买单，如果秦轩以后还想play的话。
　　秦轩在上午十点被闹铃吵醒，充饱电的手机下压了张字条：“宿醉药和钥匙在抽屉，
你的车在三号停车场，想走不用叫我。”
　　他开了卧房的门，庄瑞哲睡得正熟，他在对方额前印上一吻，冲了澡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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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秦雪过世。
　　听说布鲁仍是以亡者弟媳身分出席了丧礼，协助秦轩和刘翰彬办完后事。
　　刘廷宇比秦轩还早来找庄瑞哲，双眼红肿，应该是连哭了几天。
　　“家祭辛苦了。”
　　庄瑞哲开了啤酒给刘小弟：“你也算孝顺，不枉阿嬷对你那么好。”
　　不管过了几年，长了几岁，刘廷宇在庄瑞哲心中就是个拜把小弟。
　　“我知道喔……你们……”刘小弟醉得极快，接着开始疯言疯语。“你们都在等我阿
嬷离……嗝──”
　　“小屁孩，不懂就别乱说话。”
　　“呜……为什么？”刘小弟难掩伤心：“她不过就是反对男的和男的在一起，其他也
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好人不长命？”
　　庄瑞哲就事论事：“嗨，那病可不是我害的。”
　　“哥……你说实话，能和舅公在一起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你醉了。我帮你叫出租车。”不能和醉鬼计较。庄瑞哲当然知道，但他要如何不计
较这句话？
　　“你说啊……”刘小弟抓住了庄瑞哲的领子：“说话啊！”
　　若真要说实话，那瞬间庄瑞哲只有想暴揍这位干弟的念头，同时认真反省自己究竟白
疼了这屁孩几年，大约是瞎了眼。
　　但他还没揍下去，刘小弟就又抱着他大哭了起来。
　　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庄瑞哲握起的拳头终究松开了，改为一下一下，轻抚刘廷宇的背，食指在他身上敲起
节拍，附耳浅唱。
　　当侯鸟飞　当稻禾低垂
　　我们会笑　或者流泪
　　当天渐黑　当万物枯萎
　　我们说爱　然后沈睡──　　《永恒的梦 by 猛虎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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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是我，麻烦来个人把你的外甥孙带走。”
　　除去秦某人失控破功的那晚，他们已有三个月没连络，庄瑞哲没料到居然是他先为了
这种事打秦轩手机。
　　“他赖在店里狂哭，我还要工作。”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庄瑞哲失笑，感觉人生陷入了某种荒谬的循环。
　　对不起你姊死了？还是对不起我们可以相爱了？
　　他还以为他们之间不用再听到这三个字了。
　　“他都说了些什么？”
　　“我不想提。”
　　“小庄……”
　　“我说真的，我还要忙，没办法一直顾著刘小弟──”
　　“我和布鲁，办好离婚了。”
　　“……”
　　秦轩急急补充：“刘小弟偷听到这件事，我怕他对你胡言乱语。”
　　“……原来如此。”
　　“我要对不起的是这件事。等等翰彬会过去载他。”
　　庄瑞哲深吸了一大口气，才又拿起手机回复：“嗯。”
　　“因为要顾虑翰彬和刘小弟的心情──我姊毕竟是他们的妈妈和阿嬷，我本来没打算
那么早公布离婚的消息，暂时也还不方便见你……”
　　“小事，”庄瑞哲的语调轻快：“我知道的。”
　　“麻烦再看着他二十分钟，翰彬已经出发……我就不和你说谢谢了。”
　　“当然，”庄瑞哲点起了菸：“我照顾我弟，你本来就不用谢。”
　　刘小弟浑然不知他刚在庄瑞哲的口中从“你的外甥孙”又被变回了“我弟”，仍边流
口水边模糊地哼著适才庄瑞哲为他唱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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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秦雪的儿子刘翰彬捎来祝福。
　　“仔细想想，我妈永远不知道，这样对她也最好。谢谢你们瞒她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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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小弟又到《REMOVE》找庄瑞哲那天，才张口说了个对字，嘴就被庄瑞哲捏住。
　　“你如果再乱说话，小心哥强吻你。”
　　被初恋对象捏住双唇，还说出了这种话，刘小弟感到有点糟糕的心动。
　　秦轩终于又出现了，这次带来的戒指，是无名指的尺寸。
　　庄瑞哲收下了那款据说爆贵的婚戒，但仍没有戴上，只是当晚，他把家里新沙发的帐
单拍了照，用手机传给秦轩。
　　“秦老板，付钱（奸笑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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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这一刻，秦轩持续惶惑的心才总算安定下来。
　　即使喧嚣还没远去，未来未必太平，可他选择了他、接受了这个他。
　　人生苦短，他已不打算取舍什么值得追寻，什么又必须放弃。
　　他足够情深，所以永远可以等庄瑞哲开门。
　　而今秦轩明白，他总算是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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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剧终。
正文：煨以恒温
延申：不思华年
前传：微温36度
外传：约炮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