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萨特？”汤马斯皱了皱眉，这个名字他有印象，是曾被列为“极危险”类别
的恶魔之一。
“都这么多年了还老是搞偷袭，看在你主动来找我的分上，要不要让你多咬几口
发泄一下？嗯？”霍华往前踏了一步，灰绿色的眼睛异常明亮，蕴含着汹涌而深不见
底的狂暴杀意。
有着蜘蛛外形的恶魔使者发出尖锐的嘶嘶声，八只脚耸动一会，竟因恐惧而蜷缩
起来。
‘没用的东西。’
异质的声音响起，蜘蛛的身体顿时散成一阵黑雾，再渐渐凝聚成人形。
霍华脸色一变，立刻抽出银链，锋利的钩刺划过空气，绞上对方的身体，而后直
接穿透过去。
黑雾四散开来，很快又重新聚合，发觉眼前的恶魔并非实体，他立刻停止攻击，
将武器倒卷回手里。
‘自从那个该死的女人……噢，更正一下，她已经死了，自从那个死掉的女人对
我下咒，我们就没有这样见过面了吧？’黑雾中的巴萨特发出愉快的笑声。
霍华冷冷地看着他，这恶魔就是如此卑鄙，当年敢现出本体，就是料定自己的父
母没有还击之力，所以之后中了诅咒，被吸干生命什么的也全都是报应。
“你早就应该死了，现在却像寄生虫一样附在别人身上，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可悲
还是可笑，抑或著两者都是？”
黑影晃动了一下，紫红的眼睛微微瞇起。
‘说到虫，还喜欢我之前的礼物吗？’巴萨特忽然问，口气亲切得像是位朋友或
长辈。
“你……”霍华攥紧了手，恨不得将对方辗成碎屑，这时身后的人忽然拉了他一
下。
关心则乱，霍华。
仿佛再次听见这位Ｅ家长老的告诫，他深吸一口气，稍微冷静了些。
虽然对巴萨特的样貌没什么印象，但这个声音他记得，不久之前，这个声音的主
人才劝黑泽要远离自己，还给了一个跟蜘蛛有关的忠告。
他的名字是涅兰德，既是恶魔之王，也是巴萨特的兄弟，以附身来说确实是最好
的选择。
假使巴萨特真的侵入涅兰德体内，却到这么多年后才出现，就代表他抢夺身体的
过程非常不顺遂，因此他所做的一切一定别有目的，绝对不只是为了复仇这么简单。
想到这，霍华直视著黑雾里的恶魔，目光阴冷而锐利。
“虽然附在别人身上，但你似乎压制不住对方，也无法轻易离开那具身体。之所
以还在这边打转，一来是想找我算算旧帐，二来是想找个解决办法，对吧。”
自身处境被一语道破，巴萨特沉默一会，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很聪明。’他张开双手，语气有那么点感慨。‘那么，聪明的小驱魔师，你
猜得到我想要什么吗？’
“一个新的身体。”霍华冷笑。“最好是强壮、坚固、耐用，先决条件是与你原
本的身体有关联，这样才能承受你的灵魂而不崩溃，也能让你使用原有的能力，好比
说──我的身体。”
‘你倒是挺看得起自己。’
“或许吧，真要说的话，也不过是吸干了一个恶魔的生命力，勉强凑合著用了几
年而已。”
‘哼。’
在旁边听着恶魔与驱魔师的对谈，汤马斯的眉头越蹙越紧，更加肯定当年艾伯特
有事瞒着自己。
‘话说回来，你不管黑泽了吗？假面螫的毒很特别，它会从内部慢慢侵蚀、掏空
对方的身体，那小鬼就算再怎么厉害，到最后也会全身溃烂而死，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收留了你。’
巴萨特满怀恶意地说著，如愿让驱魔师变了脸色。
‘只要你肯乖乖交出身体，我心情好的话，或许会帮他把毒解开。’
“你心情好的话？呵，呵呵呵……”霍华的脸颊抽动几下，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空洞的礼堂里回荡著驱魔师的笑声，听得汤马斯与巴萨特皆是一阵愕然。
直到笑到快无法换气，霍华才停了下来，那眼神，那表情，就连身为恶魔的巴萨
特都感到一阵寒意。
“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你，巴萨特。”
‘什么？’
“你必须把毒解开，并且发誓不会对我的家人与无辜的人类出手，如果能做到这
两点，或许我可以考虑把身体的使用权分一点给你。”
“霍华！”汤马斯低叫，用力拉扯驱魔师的外衣，但对方不为所动，甚至还将他
往后推了一点。
‘喔？你觉得你凭什么开这种条件，又凭什么要我答应你？’巴萨特沉声问道，
语调已带了怒意。
“要不要随你，反正假面螫不是咬在我身上，虽然对黑泽很抱歉，但这一切都是
你造成的，真要说的话我也算是个受害者。当年你拿我威胁我父母，现在又拿别人来
威胁我，除了这招之外能不能换点别的？堂堂的恶魔王子竟然这么没创意？”
霍华耸了耸肩，笑得无比讽刺。他不会轻易为任何人牺牲，因为总得要有人留下
来复仇，以牙还牙，血债血还，什么正义与公理，都比不上将一切还诸对方来得实际。
“我看你应该是好不容易能出来，所以要把握时间是吧？急着要换身体的人是你，
不是我，这点还需要我再说一次吗。”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提出那些条件？’
“因为你对我，还有我们家都是个麻烦，我只是想永绝后患。”
驱魔师与恶魔瞪视著彼此，都想从对方身上挖出任何破绽，他们僵持着，像是手
持诱饵的猎户与狡诈阴毒的猛兽，这场无声的较量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总有一方会
先动。
‘好吧。’
巴萨特决定吞下这个饵，因为他已经毫无退路。
‘四天后傍晚，曙光森林里的废墟，你一个人过来，要解毒就把那个小鬼一起带
来。’
霍华轻轻颔首，他不认为巴萨特会遵守约定，更不认为这个恶魔会愿意跟自己共
用身体，但只要能把他引出来就够了。
这段恩怨已经拖了太久，是时候该结束了。
‘唉，我真的很讨厌跟人谈条件，尤其是这种一点也不划算的。’
巴萨特不悦地说著，组成虚影的黑雾开始消散。
‘对了，为了保险起见，就请旁观者先生消失吧。’
霍华猛地回头，剩余的黑雾窜过他的身体，重新凝聚成蜘蛛，落在男人无法动弹
的腿上。
“汤马斯叔叔！”他立刻伸手去拨，但还是慢了一步。
一击成功，恶魔的使者顿时化为尘土，因为主人的力量也到极限了。
汤马斯从轮椅上跌落到地上，高瘦的身驱痉挛起来，恶魔的猛毒令他的感官变得
一片混沌，一下子像被火烧一样炽热，一下子又像浸在冰河里那样寒冷。
霍华好像说了什么，那张脸上终于有点年轻人该有的表情了，早知道事情会变成
这样，当年就应该追着艾伯特问到底的，如果之后还能活下去，自己一定要……一定
要……
“汤马斯叔叔，振作一点！”霍华扶起父亲的好友，从靴子里抽出钢刀，直接划
开手掌，将手凑到对方嘴边。
汤马斯˙Ｅ˙杜兰，在那段最艰难的时刻，他总是守在父亲身边，即使被人怀疑、
嘲笑、怒骂，他也从未放弃过父亲，正是因为如此，那时看到他被岩蝎钉在墙上，自
己就打消了撤退的想法，而现在也是一样，说什么都不能放弃他。
“霍华，你到底是……”
“不要说了，快点喝！”
几里外的Ｇ家宅邸，尤里斯˙Ｇ˙史坦格勒站在厨房里，嘴里叼著吐司，正要倒
咖啡，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为“老哥”（旁边还有一个喷火龙图示）。
有了杂志专访的前车之鉴，他不敢怠慢，立刻接起电话。
“嗨，老哥，怎么了？”
“汤马斯叔叔出事了，地点是圣米安教堂，你马上带人过来，最好再准备一些抑
制剂。”
“什……什么？汤马斯叔叔？圣米安教堂？你们跑到那边去干麻？哇！好烫！”
“废话少说，快点过来。”
霍华切断电话，扶著汤马斯走到门外，大声呼叫与他一同前来的少年。
喊了几次，才听到一声微弱的回应，只见对方靠在墙边，手中握著枪，附近的地
上还躺着几具魔怪尸体。
“刚刚他们忽然出现，我尽力了……”大卫气喘吁吁地说著，身上的大衣已经不
见了，手肘与膝盖处也擦破了几个洞。
不远处的树丛里，一些魔怪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这边，驱魔师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那味道令他们蠢蠢欲动，有几只更是睁著腥红的眼睛冲了出来。
“顾好他。”将汤马斯交给一旁的少年，霍华快步往前走，缠在手上的银链一圈
圈解开，上头的钩刺全都弹了出来，在甩动间拉出数道残影，就像是怒张的死亡之牙。
撕打、猛击、缠绞、悬吊，等到一切结束时，周边就只剩下驱魔师等三人而已。
即使是第二次碰到对方，大卫还是看得目瞪口呆，瞥见少年手中的制式十字鎗，
霍华收回武器，抖掉一些碎末，顺口问道：“怎么不用我之前给你的那把？”
“啊，因为我找不到地方买子弹，那个好像是特制的。”大卫低下头，像个做错
事的小孩。
“子弹？你去３－ｄａｙ购物网，找一个叫油炸恶魔肝的家伙，就说是我介绍的。”
话才刚说完，一辆吉普车就冲上教堂前的石砖道，接着一名青年推开车门，跳下
车，一路东倒西歪地跑过来，途中还被魔怪的尸体绊了一下。
“老哥──”
“……不必去３－ｄａｙ了，找他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