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一手托著下巴，黑泽拿起肉包，咬了一口，悠悠地叹了口气。
坐在他对面的霍华皱起眉头，决定当做没听见。
“唉。”
黑泽又咬了口肉包，又叹了口气，目光复杂无比。
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当成某种难吃的配菜，霍华啧了一声，手中餐具往桌上一拍，
起身离席。
望着驱魔师的背影，黑泽拿起第二个肉包，还是那么一声。
“唉。”
“唉什么唉，爱在心里口难开吗。”楼雨声啃著烧饼，一脸鄙夷。
“吵死了，我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那种感觉，让我烦恼一下不行吗？”
“行啊，只是依照古圣先贤的经验，初恋是非常容易失败的。”青年耸了耸肩，
将长长的辫子拨到一边。“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你还是早点‘那个’吧。”
“‘那个’是哪个？”
“施主，这个问题要问你自己。”楼雨声双手合十，唸了声佛号，一时豆浆油条
齐飞。
自从叼著鲷鱼烧发了一个下午的呆后，黑泽就得了看到驱魔师就叹气的毛病，这
对还气在头上的霍华来说根本就是火上加油，对这位事务所老板的不满度又上升了好
几个百分点。
混乱的早餐时间终于结束，楼雨声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站起身。
“好了，黑泽，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是～是。”顶着一头乱翘的金发，黑泽悻悻地拿起话筒。“火龙气息可以吧？”
“可以，我要三瓶。”完全不同情为情所困的好友，某人趁机狮子大开口。
“呿，喝死你。”黑泽撇了撇嘴，开始拨起老家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就被人接起。
“您好。”
“嗯，是赛巴吗？”
“是的，少爷。”电话另一头的玫若琳宅邸里，高瘦的黑发管家拿着电话，脸上
带着淡淡的微笑。
“最近有个朋友帮了我的忙，我想送他酒当谢礼，之前的火龙气息还有吗？”
“还有，但只剩下一瓶。若觉得数量不够的话，昨天正好进了些恶魔礼赞，少爷
要不要考虑更换成这个？”
“恶魔礼赞啊……”黑泽歪著头，思考了一会。
这酒一百年里只出六百六十六瓶，价格差不多是火龙气息的两倍，怎么想都太便
宜那个酒鬼了。
“好吧，那就火龙气息跟恶魔礼赞各一瓶好了，帮我拿到事务所来。”
“是，马上就为您送过去。”
“谢啦。”
黑泽挂掉电话，一摇一晃地走到前厅，瞥见驱魔师坐在桌边，正在整备武器。
霍华展开银链，在许多细小部分上油，接着抽出枪枝，检查弹匣，再将闪光弹与
压缩炸弹拿出来查看，最后通通放回防水袋里。
啧啧，这火力，这德性，活像哪里来的煞星，为什么我会觉得他这样看起来很可
爱又可靠呢？
扠着手站在一旁，黑泽摇了摇头，不自觉又叹了口气。
砰地一声，霍华丢下手中的圣水凝胶綑，一把揪起青年的衣襟。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说，少在那里阴阳怪气。”
黑泽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真搞不懂，把我这种麻烦人物留下来有什么好的？还是你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霍华不悦地瞪着他的老板，对方却忽然问了个八竿子打不著的问题。
“小华，你讨厌甜食吗？”
霍华瞇起眼，觉得很莫名其妙，黑泽却认真地看着他，大有得不到答案就继续耗
著的意味在。
平时两人只要有了肢体接触，接下来多半是拳来脚往你踢我挡，发现青年没有要
打架的意思，霍华怪异地看着他，一时气氛微妙。
楼雨声的眼睛从杂志上面冒出来，左瞅瞅，右瞧瞧，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雷门从厨房里走出来，拧著眉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劝架。
霍华抓着黑泽，看到他的嘴角带着一点豆浆，想着这家伙就像小鬼一样长不大。
黑泽盯着霍华，一方面想知道他对甜食的看法，一方面又觉得两人这样好像哪里
怪怪的。
“那个……”
叮咚。
门铃响起，四人转过头，看到有人推开事务所的门。
通常事务所在营业时间是不锁门的，但因为门把上挂著“访客请按铃”的牌子，
大多数人还是会先按门铃。
“霍华先生，有你的包裹。”
一名穿着灰色制服的快递人员走了进来，似乎是因为外面阳光正强，他的帽沿压
得低低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以为是弟弟寄来赔罪的东西，霍华放开黑泽，走上前，忽然感到不大对劲。
自从离开老家，独力追猎恶魔之后，尤里斯寄东西都会写Ｇ或其他代号，但那个
快递员刚刚叫了自己的名字。
“你是谁？”驱魔师停下脚步，警戒地看着门口的陌生人。
“这是你的包裹，请签收。”快递员呆板地说著，又往前走了几步。
“站住！”霍华甩出银链，半威吓半试探地地打掉对方的帽子。
“请签收。”快递员抬起头，溃烂的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
驱魔师瞳孔一缩，手中银链一个抽转，像毒蛇般噬咬而出，快递员咯咯地笑着，
扬起手中的包裹，一把撕开。
“退后！”楼雨声丢开杂志，从鞘袋里抽出乌金凿子。
一道黑雾从包裹里窜了出来，伴随着刺耳的嗡嗡声。
“要命，是假面螫！”认出是魔界的罕见毒虫，黑泽伸出翅膀，猛力往前一搧。
强风稍微缓阻了毒虫的前进速度，楼雨声拉过驱魔师，手中凿子在空中迅速点画
几下，一道八角形的护盾随即出现在前方。
雷门抓着黑泽冲到两人身边，同时展开水壁结界，将四人包覆在里面。
假面螫撞著水壁，发出愤怒的嘶嘶声，在上面密密麻麻地爬动着，里面的黑泽看
得毛骨悚然，尤其每只虫子身上都长著一张狰狞的人脸，传闻这种毒虫都是恶灵所化
成，搞不好真有其事。
快递员还站在门口，腥黄的眼睛空洞地看着这边。
“这个人已经死了，有东西在里面操纵他的身体，就像是傀儡一样。”楼雨声站
在护盾前，神情凝重。
雷门走到他身边，看了看结界上的毒虫。
“一次解决吧。”
“也只能这样了。”楼雨声耸了耸肩，要黑泽等人远离水壁，越远越好。
直到三人在结界中间挤成一团，彼此之间几乎没有空隙，他才点了点头，将乌金
凿插进护盾里。
立刻退回好友身边，青年抬起手，捏了个几个诀，直接招雷。
以乌金凿子为中心，连着水壁的护盾将雷电送了出去，一时电光闪烁，焦臭四溢，
攀附在结界上的毒虫立即全数毙命。
确认外头没有残余的假面螫后，雷门撤去水壁，楼雨声也化掉护盾，四人紧盯着
门口的活尸傀儡，严阵以待。
知道对方是冲著自己来的，霍华往前跨了一步，正要发动攻击，掉在一旁的包裹
里突然窜出一道黑影。
“小华！”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黑泽想都不想，直接用翅膀护住对方。
霍华猛地回头，看到那团黑影撞上青年的羽翼，是只巴掌大的、半腐烂的假面螫。
黑泽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那只假面螫紧紧地咬住他，上头的人脸正阴毒地狞
笑着。
“黑泽！”楼雨声冲过去，一凿钉穿那个可怖的东西，假面螫发出凄厉的尖啸，
拼命挣扎着，带着剧毒的体液喷溅出来，洒了他一身。
不顾剧毒侵袭，楼雨声咬牙继续凿击，直到那只假面螫不再动弹。
抛开凿子与虫尸，他心急地查看好友的状况，却也跟着倒下。
“黑泽！”
“楼雨声！”
霍华与雷门赶上前，黑泽已经陷入昏迷，受创的翅膀一片血肉模糊，楼雨声痛苦
地喘着气，被假面螫体液洒到的部位已经开始溃烂。
见伤势如此严重，雷门暗自心惊，还是强自镇定地先做应急处理。
地上尽是散落的黑羽，霍华抱着黑泽，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庞，心中感到前所未
有的愤怒。
“哎，真是的，那只我养了好久呢。”
门口的快递员在笑，刺耳而得意的笑声忽然一滞。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猛地掐住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
“这个味道，是巴萨特殿下吗？”另一手还提着小主人指定的酒，玫若琳的管家
沉着脸，野兽般的眼瞳里满是杀意。
“赛、赛伯拉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要问的问题，记得您应该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来找少爷的麻烦？”
“哼，听你的口气，好像已经找到新主人似的，看门狗就是看门狗，不巴在别人
的脚边讨好就活不下去！”
“看来是无法沟通了。”管家淡淡地说，指尖燃起炽热的地狱之火。“虽然这里
是人界，威力会减弱，但对付你这种杂碎绰绰有余。”
“可……恶……”
甫一碰到躯壳里的污秽灵魂，地狱火马上窜烧起来，赛伯拉斯面无表情地抓着对
方，拿著名酒的手伸远了一点，毕竟这可是要当谢礼的东西，万一弄脏就不好了。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你，还有你都是！”火焰中的巴萨特发出最后的咆哮，
抬手指向驱魔师与青年。
虽然是分裂出来的灵魂碎片，但也算是他的一部分，于是这名恶魔不断吐出恶毒
的话语，连着侵占而来的躯壳一起被地狱之火焚烧殆尽。
扔开手里的残骸，身为管家的地狱犬踏进事务所，瞧见里面一片凌乱。焦味、血
腥味、假面螫的臭味、毒液的酸味充斥在四周，情况似乎有点严重。
“赛伯拉斯先生，黑泽他……”雷门找了团布压在青年的伤口上，试图止血。
“少爷怎么了？”赛伯拉斯快步走上前，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