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如安瑀所愿,叶清和没再出现了。安瑀终于重拾自己安稳的生活步调
,除了夜里偶尔会梦见那十天的镜花水月雾水情缘,醒来后会短暂的失神,安瑀一切都好
。
安瑀的事业也好,这一段时间他已有展店的打算,除了积极找合适地点以外,也多应
聘了好几个盲人服务生,提早开始职前训练。在面试服务生时,意外发现有一位重度视弱
的应征者──陶温,以前是学化学的高材生,曾经担任过制香师,对香气十分敏感。后来
意外失去大部分视力,也没办法再胜任原本调制繁复的制香工作。
他看着陶温无法再从事自己热爱且擅长的工作,心里有些惋惜之余,想起安珩手上好
像还有一个“堂香”的品牌,听说那是他母亲娘家那边的生意,几代传承下来,一直到现
在都还是依古法制作香粉,不知道这个现代制香师跟传统制香产业有没有机会碰出新火花
。
安瑀试着将这个人推荐给安珩。安珩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与赵宛儿的恋情迅速加温
。可也就因为如此,过去的工作机器对于现在工作占了他太多时间,开始心生怨言。正好
安瑀来关说,他双手一摆,说:“你过去跟着干,我就收这个人。”安瑀哪里不知道,自
己不肯进安氏布业,安珩又把脑筋动到“堂香”,说到底,就是想让他进自家产业,不要
在外面胡搞瞎搞。
安二少想了想,安珩要管理安氏那么大的纺织区块,自己妈妈传下来的“堂香”反而
都被压缩的没有多余时间好好经营,加上陶温若真的要去堂香制香舖的研发单位,势必前
期也得有个人有耐心的带着。若自己跟着进去,既能照看他,也能跟着学,也许有朝一日
,真能帮着安珩分担一些压力。对安瑀来说,香粉可比布业好玩多了。
就这样,安瑀一边忙着没有光二店的筹备工作,一边进入堂香从基层做起,每天忙忙
碌碌,日子就过得很快。
上个月,安瑀接到C大儿童眼科的邀请,说是医院院庆,儿童眼科这边也有活动,有
企业赞助邀请了儿童剧团透过听觉嗅觉的表演方式,让有视力障碍的儿童也能欣赏戏剧演
出。
这样的表演机会难得,科里的人都很兴奋,打了很多电话、发出很多邀请函通知老病
友们前来观剧,当然也需要很多志工协助。安瑀是病友,也是志工,他接到眼科邀请,于
是就义不容辞的回去帮忙了。表演是晚上七点才开始,他们被通知一大早就要开始进驻医
院的大礼堂布置,没想到一到集合地点,远远的就看到叶清和在搬水。
叶清和满头大汗,将一箱一箱的水从箱型车上搬下来,再一箱箱叠上推车,推进礼堂
摆好。搬完水,他又去帮忙搬道具,看那熟练的态度,像是做得很有经验了。
安瑀找了一顶有志工标志的鸭舌帽戴上,躲在人群里帮忙布置座位,看见有志工跟叶
清和打招呼,他随意的问身边忙着擦椅子的董妈妈:“那是新来的志工啊?以前没见过。
”志工团里,婆婆妈妈们居多,所以突然冒出个青年男性,很惹人注目。
董妈妈回答:“是啊,小叶是新来的志工,来几个月了吧,你最近不常来,所以没见
过。”另一个志工插嘴:“什么小叶,人家是个大老板,听说这次剧团表演,就是他赞助
的。”
“真的啊?”董妈妈惊呼:“他又出钱又出力,真的是好心人。”旁边几个志工也凑
过来聊,七嘴八舌的说自己知道的八卦,大意就是这个叶大老板前一阵子车祸受伤,曾经
失明一阵子,所以感同身受盲人的苦,也感恩医院的救治,这才又出钱又出力的,将感谢
化为实际行动。
“那他现在都好了吧?也不知道结婚了没,有没有对象,”董妈妈开始热心的要当起
红娘:“我可以帮他介绍,我可认识很多好女孩……”
安瑀看着在舞台前忙着的叶清和,一边忙,一边跟旁边的人说话,他瞇着眼看,那人
不就是王轩吗?那个在跨年夜跟叶清和告白过的王小轩,他现在连假日的私人活动都跟着
他了吗?那么远的距离,都能看见王小轩忙得脸颊红扑扑的,手里拿着一个板夹边清点道
具,边对叶清和笑得好漂亮。
他们这是,在一起了吗?
安瑀看了几眼,转过身继续擦椅子了。
这头,舞台边的叶清和与王轩,正趁著休息的空档聊几句。
“叶董,真是太谢谢你了,能赞助我们剧团,还帮我们找演出机会。”王轩开心的跟
叶清和道谢:“罗哥跟团员们都很高兴。”
“这么快就‘我们剧团’了?”叶清和打趣他:“前两个月还只是‘我认识一个人,
他有一个儿童剧团’……”
“唉唷,我现在也加入剧团帮忙了,当然,当然就是我们剧团啊。”王轩嘴硬的抗议
。
“喔,我以为是因为你是剧团老板娘,所以才这样说的。”叶清和继续笑他。
“老板!什么老板娘,我又不是女的……”王轩脸更红了,嘟嘟囔囔的说:“再说我
又还没答应他。”
叶清和摇摇头,忍不住提醒王轩:“好男人可遇不可求,你就快答应吧,要是被罗冰
跑了,有你哭的。”
“他敢!”王轩瞪大眼睛,一副罗冰敢跑,他敢把人打断腿的狠劲。
叶清和被王轩逗笑,都这样了,还摆架子说没答应人家。剧团过来人叫王轩过去彩排
,他跟叶清和挥挥手,愉快的跑走了。叶清和看着年轻人你追我跑精力充沛的谈恋爱,说
实在的,也是很羡慕。
他垂下视线轻轻的笑了一下,喝了口水盖上瓶盖,转正身体背对座位区,将眼角那一
抹戴着鸭舌帽,弯腰勤快工作的小小人影抹去,又继续去找事忙了。
那天晚上的表演很成功,虽是以儿童眼科为主要筹办单位,但其实整个儿童医学部都
受邀参与了。院方为表感谢,做了个小奖状颁发给赞助企业。叶清和上台领奖,王轩在舞
台边用力鼓掌,安瑀在很远的台下看着。
这样也很好,很远很远,就是彼此的距离。
叶清和站在台上,对着安瑀的方向,尽力想抬头挺胸,维持一个美好的形象。他希望
在少少的、能被安瑀看见的机会里,留下的是好印象。虽然,这是个不可能的奢望。安瑀
怎么可能还对他有好印象?
自从那一夜,在安瑀家听到录音,叶清和才真正认知到自己有多坏。他坏到把一个善
良纯净天真无邪的男孩子,逼得学会那些下流的招式,又逼得他气急败坏火冒三丈的使出
来。
他一定很生气。气疯了。气得没办法了,才这么做。
所以叶清和只能跑,远远的躲开,不再逼他。他怕自己再接近安瑀,又要把他污染一
次。
叶清和只能默默的跟着做安瑀想做的事。他想帮助儿童眼科,那自己也尽一分心力,
这样,互不打扰却也算处在同一个圈子。
是该放下了。
他们都以为,放下,就是故事的最后了。
直到叶清和看见安珩带着女人在咖啡厅约会。
直到安瑀接到赵宛儿着急的电话,说安珩在咖啡厅里跟人打架。
他们才知道,所谓故事的最后,谁都没有放下谁。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