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前更新[楔子],第1回更新二修
*这回很多视角有点乱(作者自爆?XD)
柒 祕密
尹伊晟打了邵雪的手机三次,都没有人接。
好不容易从拥挤的舞池脱身,已经过了八点半。
袁懿芯说她跟邵雪走散了,也联系不上他。
尹伊晟在人来人往的穿堂上驻足,责怪自己竟然大意丢失了邵雪的去向。
那十一个字一点都不容易。他很紧张,双手瑟瑟颤抖,从来没有这样过。但是他肯定自己
看见了。视线的终点,邵雪笑了,那不禁意、右嘴角微微扬起的幅度,是一种仿佛在诉说
败给他了的神情。
邵雪会去哪里?尹伊晟心里忽然有个答案。他踏上高一大楼楼梯,走进漆黑里。再次现身
时,眼前是只有在顶楼才能仰头就看见的那片星空。
一个熟悉的身影靠着舞池那一面的围墙,顶楼风很大,吹散那一头栗色短发。邵雪的眼神
望得很远,似乎真的在眺看什么不存在的事物。
尹伊晟朝邵雪的方向走,走到一半邵雪忽地转过身来,对上他的视线,没有说话,又回头
望向夜空才缓缓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尹伊晟走到他身旁,看着他弧线如月的侧脸,“我只是想,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来这里。
”
邵雪低头笑了笑,“我还真是都被你看透了。”
这时候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尹伊晟竟一时语塞。邵雪的一抹笑,令他忘词。
看他没有回应,邵雪问:“要回去了吗,还是需要留下来帮忙?”
“不必。”尹伊晟仍在为自己的失常感到懊恼,“我跟方姐讲好了,我会先走。”
邵雪看看他,“……那我们回去吧。”说完,便迳自往下楼的方向走。
邵雪仿佛没事般云淡风轻的态度,让尹伊晟十分意外,他一句想好的台词也没有。
通往脚踏车停车棚的路上仅有学生三三两两,看见他们,偶有窸簌的话声传来。尹伊晟一
路都没开口,只是看着走在前头的邵雪,他不禁想起邵雪转学过来的那一天,也是他们两
人这样走在校园里。如果那时候他们没有相识,现在会如何?如果邵雪不是被分到跟袁懿
芯同班,现在会如何?这些有可能改变现况的问题,不断涌上尹伊晟心头。
“你在想什么?”邵雪转身向他,倒退著走。
此刻他们之间相隔着,即使伸出手也触碰不到彼此的距离。
尹伊晟定定看着邵雪,觉得被看透心事的人是自己才对。
“我在想你刚转来的那一天。”他坦率地说。
邵雪仰头,望向无云的夜空,“感觉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是啊。”尹伊晟不禁跟着他的视线抬头看,这一刻的天空也一样清明,看得见好几颗闪
耀的星。
他想让时间就此停留。停在他可以一直看着邵雪的这一刻,停在星星露脸、月亮初升的这
一刻,停在仿佛看得见、却其实一点也触不到未来的这一刻。毕竟时间从不为谁停留。
尹伊晟打开车锁,牵车出来。邵雪坐上后座,一路上没有交谈,只是一手搭在他的肩上,
指示著家里的方向。这是尹伊晟第一次载邵雪回家。他能感觉邵雪的指尖碰触到他的温度
,在这个沁凉的夜里,如阵阵冰寒的电流传来。时间还不晚,他却感觉全世界仿佛都已熄
灯,只剩下他们两人醒著。
“到了。”邵雪说,指向前方一排五层楼的砖红色公寓,随着脚踏车靠近,他侧身下了车
。
尹伊晟单脚撑地,将车停下。
接着是一阵无来由的沉默。该说吗?说什么?怎么说?
“……我回去了。”一会儿,邵雪开口,转身要走。
尹伊晟终于按捺不住,出声说:“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不回应?”
邵雪霎地停住脚步。他应该没想过尹伊晟会在这时候抛出这个问题。
长叹一口气,邵雪回头面向他,却没有对着视线,平静地说:
“你不了解我,尹伊,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哪种人?”尹伊晟问,“我不了解你,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邵雪的眼神流露出一丝被看穿的闪躲。
即使他们相识不长,但尹伊晟自认绝对了解他,而且非常了解他。
尹伊晟直直看进邵雪眼底,逼得邵雪不得不也看着他。
邵雪禁不住他的眼神,语气侷促起来,“你不知道我的过去,我跟你想的不一样。”
“我不想知道你的过去,”尹伊晟禁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我喜欢的
是我眼前的你!”
邵雪被他的话愣在原地。无声的沙漏在他们之间流淌。邵雪一双眼从忐忑,转而变成夹杂
了微微怒气的哀伤,嘴唇颤动。
看到情绪弦绷一线的邵雪,尹伊晟顿时内心扬起一阵懊悔,“对不起,”他倚着脚踏车垂
眼看地,后悔自己竟如此失控,“对不起,我不该……”
邵雪的脚步声向他走近,等他回过神时,邵雪已经在他眼前,弯身吻上了他的唇。
时间的沙漏被推倒,细沙止住了流动。
远超出他预想的一晚,在此刻一切化散为风,消融在所有感知里。他只有一个念头,必须
牢牢记住这一刻,这个充满苦涩、克制、责怪、冲动、欲望,近乎索求般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尹伊晟尝到一股香甜混入他唇上的滋味,邵雪的唇离开他的,靠向他耳边
说:
“对,你说得没错,我才是那个喜欢你喜欢到快要发疯的人。”
尹伊晟抬起眼,对上的是邵雪冰封般的眼神。
■
“邵雪在男一中时,好像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校庆结束后的学生会办公室十分冷清。期中考即将到来,大部分学生都流连在图书馆或课
后复习室。昏暗的学生会办公室里,只有尹伊晟与汪泽两人。
尹伊晟仰头靠着椅背旋转,没有接话。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汪泽说,“问不出来。”
一个礼拜过去,那个晚上就像一场梦。尹伊晟甚至觉得如果真是一场梦更好,因为从那之
后,邵雪就不再回他讯息,不再出现在高一大楼楼顶,也不再单独跟他谈话。只有袁懿芯
在的时候,才好像没事般维持着平静的日常。尹伊晟知道邵雪在刻意远离他,他从来没有
如此不知所措过,心思翻腾,难受得很。
“你们怎么了?”汪泽问。
尹伊晟只能沉默。
“你要做什么是你的自由,但我就好奇问一句,”汪泽看向他,“你有必要做得那么夸张
吗?”
“不那么做,他不会面对我。”
汪泽叹口气,“尹伊晟啊尹伊晟,被你喜欢容易吗,你干嘛逼人家?”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尹伊晟瞪他一眼。
“真庆幸你没喜欢我。”汪泽又叹口气,“唉,算我拜托你了,别像个死人一样。你这样
我说不下去。”
“还有什么事?”尹伊晟看向他。
汪泽莫可奈何,“我对你实在是仁至义尽了。”
尹伊晟真心不想打探邵雪过去的事。他说得很清楚,他喜欢的是他眼前的人,跟他相处的
人。他比谁都明白,无论一个人身上背负了什么,改变不了的是他真实呈现出来的样子。
他就是喜欢邵雪这个样子,喜欢他认识的他,除此之外,别的他都不在意。
但是邵雪在意。既然这样,他不得不也在意起来。
汪泽试探地说:“你知道邵雪在老师那里是高一的观察名单吗?”
“什么观察名单?”尹伊晟没听过这件事。
“有不良纪录的人啊,或是有特殊疾病、脆弱家庭之类的,”汪泽想了想说:“啊,还有
达官显要的小孩也在名单里。”
尹伊晟内心默默一震。
“听说某大企业老板的独生子就在你们高一,真是群龙聚首啊。”汪泽说,“不过好像只
有这两个人的资料禁止外泄,据说很多老师也不知道。”
“哪两个人?”
“大老板的独生子跟邵雪啊。”汪泽说,“欸,他该不会是什么政治家的私生子吧?”
尹伊晟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荒谬,“如果是那样,应该不会流出他的名字在名单上的传闻,
而是不知道那个政治家的私生子是谁。”
“对喔,”汪泽吞吞吐吐地说,“那难不成他是快死了还是怎样?”
尹伊晟又瞪汪泽一眼,“你不要咒邵雪。快死了还转学干嘛?”
“在这里度过最后的日子比较开心……之类的吧。”汪泽看看他,“干!你那么聪明,都
给你想就好了。”
尹伊晟沉默不语。如果是家里有状况,或者真有什么重病隐疾,校方不需要封锁邵雪的资
料。让师长知道并不碍事,万一有突发事件,处理起来更容易。此外,他觉得邵雪应该也
不是像他这样的财阀或政治家族的小孩,因为邵雪家里看起来完全不是那样。那么,细想
起来,应该就是汪泽听来的传闻,邵雪在男一中时经历了什么事情,而且是严重到需要密
封档案的事件。
尹伊晟知道如果他真的想要查明,动用一点关系总有办法。但是他还在犹豫,他知道邵雪
一定不希望他去调查,可是他更不想被一个过去阻碍,他十分苦恼。
“你是从哪里听来邵雪在观察名单上的事?”尹伊晟问。
“方筱青告诉我的。”汪泽回应,“他是特殊观察名单。观察名单中还特殊的勒!所以课
业表现、辅导状况,连同社团活动都要记录。不过我觉得他挺正常的啊,”汪泽定眼看看
尹伊晟,“他人满好的。你要是真喜欢他,我也认了。”
尹伊晟的心神其实已经快到临界点,汪泽说的话,就像微风在耳边一吹即散。他从开学就
没有消停过,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自从邵雪出现之后,他就没有消停过。他已经非常非
常疲累。他决定找机会去跟方筱青问个清楚,但是,在这之前,他还必须为了校庆那天的
事,去见另一个人。
■
伊丰集团位于市中心的商业大楼高耸入云,近五十楼的规模让它几乎收拢了大部分的旗下
子公司,单单一楼就有五间时下最受欢迎的新型综合咖啡厅,地下三层楼是美食广场,再
往下是两层腹地百坪的平面停车场。
尹伊晟很久没来了。自从上高中后,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他在二楼员工入口处刷下个人
卡,进入受保全保护的办公领域。董事长室在三十三楼,据说是这一带能看得最远、视野
与风景都好的高度。他搭上特定人士才能搭乘的专用电梯,往上直达董事长楼层。
通往董事长室的走道两边是近现代画家的真迹作品,中间交会的区域则摆置年轻艺术家的
装置艺术,看得出他父亲的品味。这里的陈设每一季就更新一次,所以尹伊晟是第一次看
到新的这批,他花了一些时间浏览完,才走进最里头的董事长室。
整室阳光透亮,一大面玻璃落地窗前,站着头发灰白苍苍的父亲。父亲一身高大英挺,仍
风度翩翩。前些年爷爷急病骤逝,由仍年轻的父亲接掌家族集团。母亲离开近十年,父亲
始终没有再娶,独身进出,将全副心思放在集团与他这个独生子身上。多年来,父亲给予
他宽大的自由,只要遵守规定,潜心学习,不出麻烦,就不限制他的生活及选择。像是他
上高中时原本可以去市立第一名的学校,但是他坚持要进校风多元的帝北,父亲也十分支
持。虽然他们父子说不上交心,但尹伊晟对父亲尊敬也感恩。
“你来啦。”父亲仔细打量他一番,示意他在旁边的沙发坐下。“如何,天澄饭店住得还
习惯吗?”
“满好的。”尹伊晟正坐回答。
“有没有什么可以改善的地方?”父亲看着他,神色轻松地问。
“早年饭店以欧美和日本客人为主,所以天澄长期雇用二度就业的妇女,也积极开发当届
毕业生就职。不过,近年亚洲地区增长最快的是韩国客人,天澄似乎少了一些因应韩国客
人的策略。”尹伊晟答话。
“好。”父亲对他的回答看似满意,“没错,现在越来越多年轻人投入韩文学习,留学韩
国,韩国产业是当下急速成长的一块。你呢,要不要再学个韩语?”
“我大概是抽不出时间了。”尹伊晟说,“等西语告一段落,再来考虑吧。”
“西语断不得。嗯,往后再说吧,你还年轻,多的是机会。”
父亲再次上下打量他,摸摸他的手说:“你是不是瘦了?看起来精神很差。你要记得我说
过的话,掌握自己的生活,练习在想要跟需要之间取舍。学习也一样,人际关系也一样,
享乐或者付出都一样。认真评量自己的身心状况,如果真的负担太大,就来跟我讨论,我
们可以调整你的学习进度。”
除了学校的课业,尹伊晟在课余时间还接受多门专业课程,包含英、法、西文三种外语,
财务与跨国文化学习,以及体能训练等。这就是他心神如此耗损的原因,同时也是他在学
校投入那么多活动的原因。他的学习进度基本上已经超越一般高中生,单纯课业对他来说
完全没问题,因此他选择把在校的时间分配到学生会及其他活动上。关于这点,父亲相当
支持他的决定,同意他应该在学生时代多多体验各种机会。
他是个显少让父亲失望的儿子。
“好啦,伊晟,”父亲两手轻轻一拍膝盖,“是不是该跟我说说校庆的事情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领个奖,运动项目我们班在接力赛只排名第四。”尹伊晟回答。
“我不是指这个。”父亲问:“毕业舞会是吧?听说是方筱青的主意。”
“对,她是学生会长。”
父亲笑了笑说:“伊晟,你不必这么拘束。上高中前我就跟你说过了,你要怎么过这三年
,我都可以不干涉。我也曾是高中生,知道高中生都在做些什么。所以,之前我就说过了
,你要跟谁来往,基本上我没有意见,只要记住你该做的事,好好学习,不出大问题影响
家里的企业形象,我就不会插手过问。”
“我记得。我会遵守父亲的教诲。”这绝不是认分的回答,他一直谨守也感谢父亲对他的
宽大。
“那你要跟我说说吗?”父亲面露柔和的神色,“你喜欢的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
尹伊晟并不讶异父亲的提问。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整个集团的掌握中,兴许校庆那
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父亲都已经知道了。
“一个让我感觉很自在的人。”浮现他脑海的,是舞会那天晚上在无灯的男厕外头,邵雪
帮他整理领带的模样。尹伊晟不由得笑出来,为什么会是男厕的景象?但莫名的,那一刻
就让他有股直达未来的想像。
“是吗?那也挺好的。”父亲笑笑说,“你是个爱逞强的孩子,学习放松很重要。如果是
能让你感到自在的人,可以减轻你给自己带来的压力。”
他没有回话。他觉得父亲应该知道更多,但他不确定该如何开口或者是否该继续谈论这个
话题。
父亲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用想太多,也不必急于一时。你才十六岁,可以冲撞,
可以挑战,可以反抗,才会成长。十年后,甚至二十年后再回头看,你会觉得现在一切都
是值得的。”
“值得……是什么样的感觉?”尹伊晟忍不住问。
“嗯……”父亲摸摸下巴思索著,“大概可以这样说吧,对于自己做过那样的事、那样的
决定感到庆幸。即使会后悔或痛苦,还是知道应该去做,不得不去做。”
“比如说什么?”
“比如说,即使说了谎而后悔,但心里知道不得不说,那么这个谎就是值得的。或者,因
为喜欢一个人而认识了更多的自己,即使是自己不好的一面,喜欢的这个心意也还是值得
的。”父亲说。
“即使是会让另一个人痛苦,也值得吗?”
父亲短吁一口气说:“你是一个内心柔软的孩子,跟你坚强的外表不一样。也许大部分的
人不明白,但是身为你的父亲,我还是自认相当了解你。我认为,每个人活这一辈子,不
可能不受伤,也不可能不曾伤害过人。就算是曾经伤害你的人,有一天你也可能会反过来
感谢他。所以,不要害怕苦难,要敞开心去体会,去心痛,也去享受。记住,只有你能决
定自己的人生。”
伤害这两个字,对尹伊晟来说还有些遥远。但父亲的话让他有种与其他大人不一样的感受
。从小到大,长辈、老师就教大家不能伤害别人,而父亲却说人活着不可能不伤害人,像
是更看透了这个世事。
总是来去匆匆的父亲,很快地又转赴下一场会议,尹伊晟与父亲道别,独自搭乘捷运回天
澄饭店。未来是什么?后悔是什么?他几乎从没为自己好好思考过,因为他过的不是一般
人的生活,从小一个又一个目标,一次又一次试验,他只要负责完成就好。连同感受也是
,满足这个人的需求,满足那个人的需求,付出、收获,再付出、收获。幸运点说,他没
有得不到的东西;然而他也却,从来没有为了自己争取过任何东西。
很想要,无论如何都想要的东西,第一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他不想放弃。
■
最近袁懿芯常常自己一个人。她很久没有这般了,竟然意外地感到轻松。毕业舞会那天晚
上,她是故意跟邵雪分开的,趁著一个人多的转角,往学生社团室的二楼快步走去。因为
她跟尹伊晟说好了,“就这一晚,我们都要对自己诚实一点。”
她喜欢尹伊晟。她以为尹伊晟早就知道,直到邵雪出现,她才发现尹伊晟原来并不知道,
因为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她。说得直白一点,尹伊晟从不把她当成选项。
姑且就这样吧,没有什么不好,她已经得到比别人更多,与尹伊晟一起的一切。她不意外
,也不难过,她跟邵雪相处的时间比跟尹伊晟还要长,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但是她喜欢
邵雪,邵雪太讨人喜欢。
如果说尹伊晟是火,那么邵雪就是水。
尹伊晟无处不在,像是在广漠树海中点燃一星火种,所有人无一幸免,必须跟他一起烧那
熊熊火光。火焰太过炽热,仿佛隔空也能灼伤人。但人就是这样,没有被火纹身过,好奇
那火究竟有多炽热,如着魔般的投入。至于火本身呢?火是欢迎一切的,火是接纳一切的
,它将一切吞噬,化为灰烬再吐出去;除了水。
邵雪是水。如果不注意,就不容易在人心中留下印象的水;如果不汹涌,就会被以为只是
平静无害的水。在我们身边缓缓流着,需要时来,不需要时离开,真正包容一切的水。人
们抛掷垃圾,水默默承载;排注污染,水静静吞下;毒化水源,水仍不停止地往前流动,
循环再生;仿佛没有受过伤。
教人又爱又惧怕、看似一手遮天的火,唯有在水出现时也不得不退下来。所以尹伊晟退了
下来,因为爱上了水,只要一个轻触就会连自己的存在都被消失。这样的尹伊晟,袁懿芯
从没见过,她觉得尹伊晟大概也没见过这样的自己。而她更在意的是,她很好奇总是藏在
面具后面真实的尹伊晟能对自己多诚实。
后来的事,大家都看到了。袁懿芯觉得,尹伊晟远比她想像的,更执著地爱上水。
校庆过后的隔周一,所有班版、群组、留言墙都爆炸般的在讨论毕业舞会上的事。袁懿芯
周末传讯给火跟水,奇怪的是两人都没有回应。她趁下课时间拉上邵雪,问他舞会后来怎
么了,有遇到尹伊晟吗?邵雪说有。再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不回讯息?邵雪神情变
换,沉默良久却说:“我可能做错事了。”
袁懿芯听不明白,做错什么事?他不会是拒绝尹伊晟了吧?
显然她露出太过震惊的表情,让邵雪像是要安抚她似的挂上笑容说:“也不是什么不好的
事。”
袁懿芯瞬间松口气,却有种自己被这两人耍著玩的感觉,“到底是怎样啊?你们两个饶了
我吧。”
邵雪突然看着她问:“你觉得我能怎么做?”
“什么?”袁懿芯有些愣住。
“你希望我怎么做?”邵雪换了个说法。
“你问我?”袁懿芯不快地说,“我喜欢的人喜欢你,你还问我?”
邵雪叹一口气垂下眼,“那你现在就毙了我吧。”
袁懿芯实在拿他没办法,在他身旁拉开椅子坐下。“邵雪,我这次是站在尹伊那边的。所
以,拜托你了,别折磨他。喜欢他就答应他,不喜欢就快点拒绝他。”虽然她心里觉得,
邵雪应该是喜欢尹伊晟的。
邵雪看着地板,淡淡地说:“我们只认识几个月,你们不了解我。我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
,我不值得被人喜欢。”他越说越小声,“……我不要他喜欢我。”
袁懿芯听不懂,但她不忍邵雪的神情,“你在说什么?我之前就说过了,你很好,我们都
好喜欢你。就算尹伊喜欢你,我也好喜欢你。”她捏捏邵雪的脸颊。
邵雪哀伤地看向她,微微噘嘴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受伤的猫咪,让人不禁想百般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