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 [魔道祖师]〔羡澄〕山海别意(三)

楼主: rita74153 (若然)   2021-10-15 20:12:15
  【羡澄】山海别意(三)
  
  古时有异兽名为幻牲,其状如鹿,白身黑尾,爪似虎牙,长于编织幻境,通晓过去,
善解人心。因其曾被人类背叛利用,几死者数矣,见之人心愈多愈觉心之丑陋难忍,后堕
入魔道始食人心。常以幻境惑人,掏心而食。惧怨灵,遂死于其手之人于死亡瞬间会被赠
与人生美梦,全未了心愿,安详而逝。传说幻牲不可杀,杀之会遭受世间最可怕的诅咒,
是以才会被古时哪位大能封印在未知之地,后再也未被人提及。
  可谁会知这封印之地竟是在崇吾山中,谁会知这封印竟会被无名路人阴差阳错的破了
,谁又会知白氏家主多次探寻无果,这幻牲却偏偏会被江氏宗主碰上,一行人无一生还?
初闻此事者震惊惋惜之时也只能叹一句时也命也。
  听闻江氏宗主江澄遇险时,恰逢金氏宗主金凌也在崇吾山附近,赶到时只见一地血腥
,幻牲早已没了踪影,失心的尸体躺了一地,场面惨不忍睹,唯余江宗主一人尚有鼻息,
虽未失心,胸前却也被掏了一个大洞。
  金宗主召集了金江两家最厉害的医修火速御剑赶往施救,却也只多留了江宗主几个时
辰,当晚江宗主便重伤不治,薨逝于旧馆。
  三日后遗体被运回云梦莲花坞,于灵堂停棺三日,待第七日下葬。
  
  昔日美若仙境的莲花坞此时皆是刺目的白色,一片缟素,白的让人心颤。
  众多仙门的家主都已来吊唁过,金凌的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站在江澄的棺椁旁却将
脊背挺得笔直,硬咬著牙强逼着自己忍住眼泪主持着他舅舅的入葬仪式,江氏的大弟子江
念则静静的立于旁侧。
  正要合上棺盖的时候,忽听堂外一阵骚动。原是有仙剑从天外疾驰而来,还未在院中
停稳就从上面跳下一人来,重重的的摔倒在地踉跄起身。在他身后的蓝忘机猝不及防已来
不及将他拉住,眸光一颤连忙收起避尘,想要扶起那人,却被拂开了手臂,只一心穿过白
色的幔帐,直奔灵堂而去。
  玄色衣衫,红色发带,腰别一支通体如墨的笛子红穗如血,如此标志性的打扮一见便
知来人正是昔日的夷陵老祖,如今姑苏蓝氏的魏无羡。
  可此时的他再没了往日的邪意风流,只见他双目通红,到了门口还被灵堂的门槛绊了
一下,跌跌撞撞的爬起身来后嘶声喊道:“等等!金凌等等!我不信,让我看看他,让我
看看他!”
  “魏无羡!你竟还敢来莲花坞!”金凌看到来人立时瞋目裂眦,怒不可遏,那声魏无
羡一字一顿满载着凄清的恨意。
  “恕晚辈失礼,我不想看见你,我舅舅也不想看见你,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
  金凌话音刚落,便有几名江氏弟子向前拦在了魏无羡身前,架住他的身子往门外而去

  金凌看向身侧弟子,吩咐道:“继续合棺。”
  “你们给我滚开!”魏无羡挣扎着想要摆脱身边的桎梏,紧紧盯着已经合上一半的棺
盖,慌乱道:“不要……不要……金凌,我求求你,你让我看看他,一眼就好……”
  魏无羡疯了一般想要扑向棺木,却被更大力的架著往堂外拖去,他灵力低微,若不用
鬼道,此时如想挣脱几乎全无可能,可他又怎能在这里用鬼道呢,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哑著
嗓子喊道:“你们快点放开我……”
  剑光一闪,魏无羡身边的几名弟子瞬间被剑气逼退,眨眼功夫蓝忘机已承保护的姿态
站在魏无羡的身前,而那把如凝冰般晶莹剔透的避尘也已出鞘。
  金凌见到蓝忘机,眸中的怒意更是胜了几分:“灵堂拔剑难不成就是蓝家的礼数?!
含光君,我舅舅决计不会想在自己的灵堂上看见您,请您尊重一下逝者,立刻,出去。”
  二人对峙之时,这边刚一摆脱周身束缚的魏无羡便扑向了江澄的棺椁,理也未理周围
骚动。待他看到棺中之人那熟悉的眉眼时,脑袋好像嗡的一声,周围的一切他都看不到听
不到,只余空白。
  江澄从小便生的好看,眉宇间总带着几分凌厉骄然却又恰到好处,一双杏眸锐利时沉
炽如冷电,傲慢且嘲讽,柔和时澄澈若秋水,缱绻又温柔,端的好像是神把这世间的冰与
火、炙热烈阳与皎皎月光一同揉碎沉在他的眸子里,只可惜那柔和之时实在少之又少。幼
时那双眼睛看他时总是盈满了无语和嫌弃,后来便是憎恶、愤怒以及……绵绵的恨意。
  可事到如今,竟是这带着恨意的目光也没了,他静静的躺在那里,面容平静,闭着双
眸,仿佛只是沉沉睡去。
  魏无羡颤着手指伸到江澄的鼻下,瞬间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地。
  
  
  以前江家灭门的时候,他尚且坚强,因为他的身边还有师姐和江澄,他告诉自己不能
倒,要好好照顾他们俩。可后来师姐也走了,他茫然绝望,合了阴虎符血洗了不夜天,那
时他失了神智本以为自己会就此疯掉,可终究还是没疯,因为那时江澄还在。可如今江澄
也走了……
  他从没想过江澄会死。
  从来没有。
  
  献舍归来,重活一回,他面对江澄只想绕道而走,确切的说那时只要是与他的过去有
联系的,无论是人是物,他都想要彻底避开。
  他清楚的记得过去的自己都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正因为记得,只要稍微想想便是
痛入骨髓,索性便不去想。
  他已经死了,所有的错仇恨与罪孽也应随着他的死就此埋葬了吧?他已经用命偿还过
,还能要他怎样呢?
  这重来的一次,他只想忘记前尘,好好再活一次,可是见到江澄他便怎样也不能好过

  江澄就是他的罪恶榜。
  只要看见江澄他就会想起江家是被以什么借口灭门的,想起金子轩胸口被温宁之手穿
出的血洞,想起师姐喉咙处冒出的汩汩鲜血,他欠江澄一身血债,无从偿还。
  只要看见江澄他就会想起当初叛逃江家之前江澄为他分析的局面劝说过的话,温姓原
罪,他偏是不信,他偏是要争,守着他的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最后不过是让他们多活
了几年,最终的结局是温情被挫骨扬灰,其他全族上下男女老少除了温苑无一存活,死后
魂魄被困于乱葬岗十三年后还要魂飞魄散一番。若他当初听了江澄的话,说不定时至今日
他们都已转世了。他知道自己的性子,当时那种情况无论多少次他肯定都会做出相同的选
择,可是今看昔事他还怎能说句不悔?
  还有……
  还有就是想起他死前江澄亲自带人上了乱葬岗,为了将他置于死地。虽然他最后是死
于反噬,万鬼噬身,与江澄无甚关系,可仍免不了只一想到此事,便如被一根剧毒的小针
扎了一下,周身上下,先是一阵轻微刺痛,要是再往深里回想片刻,恐怕便要立时毒入骨
髓,最后药石无医。
  难道他就不恨不怨吗?只不过是他没有资格而已。
  为何一身血债,众叛亲离?是因他修了鬼道。
  为何而修鬼道?是因他失了金丹被抛入乱葬岗,为了活命不得已为之。
  那又为何而失金丹?是因他把自己的金丹刨给了江澄。
  他也曾在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不得入眠,遗憾自己此生都无法再以正统之途登顶,
遗憾自己再也无法使用随便,可他那时从未怨过江澄跑回莲花坞偷父母尸体的冲动,也从
未后悔为他刨了金丹。那时的他把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都给了江澄,并且付出了惨痛的代
价,可最后也是这个人带着仙门百家上了乱葬岗,要来杀他。
  这怎能叫他不痛?他也只能给自己洗脑这金丹他不是刨给江澄的,是还给江家的,是
为了报答也好赎罪也好,就当他从未有过。
  刚刚献舍回来的时候,他也曾抱过小小的希望,过了这么多年江澄当初对他有再大的
恨意,也该烟消云散了,说不定江澄还会愿意坐下来和他喝杯酒,可他怎能想到这恨非但
不曾消散,反而越来越浓,就连效仿自己修习鬼道也会被他迁怒!
  他怎能想到他曾经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人,在过了这么多年以后,竟仍是恨不得他立
即死去。
  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圣人,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死过一次他更是想珍惜自己现在的这条
命,可若要让他日日面对江澄,他要怎么活?见到江澄便要时时提醒他还有一身血债,罪
孽深重,在这世上孤独无依,众叛亲离。
  若没有蓝湛出现,扪心自问,即使重生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样活下去。
  和蓝湛在一起的日子轻松而幸福,可是江澄偏偏不肯放过他,观音庙里对他声声控诉
,非要一遍遍提醒着他做过的错毁过的诺。
  江澄到底想让他怎样呢?
  难道一个刨丹的真相就能让江澄不恨他吗?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和江澄之间隔的
是累累白骨,是尸山血海。就算自己还记得那承诺又能怎样呢?难道他能装做什么都没发
生跟着江澄回莲花坞?别说江澄会恶心,他自己都没那个脸。江澄不过是忽然知道金丹的
真相,想起他们也曾美好的昔日,一时情绪才能与他说出那样的话,若等江澄冷静下来他
就又会想起是他眼前的这个人害死了他的姐姐姐夫,害金凌无父无母,害他一人在这世上
孤苦伶仃。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江澄不恨他,那他唯一能为江澄的做的就是离他远些,若真要日
夜相对,不过是互相提醒彼此的亏欠,那他们之间的仇与怨要何时才能真正的各自放下?
  何必要在一起互相折磨?
  更何况他已经遇到了蓝湛。蓝湛就像是他阴暗生命里的最后一道光亮,是让他活着的
一棵救命稻草,抓住了蓝湛他才能在这令人窒息的尘世试着苟延残喘,甚至忘记过往重新
开始,抱着一份或许他也能得到幸福的小小希冀,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他也许还能放下那
被他死死压在心底的,对江澄的怨与委屈。
  他与蓝湛的过去简单至极,而这份简单让他无比心安。
  他没有与蓝湛同食同寝的从小一起长大过,没有互相怼来怼去的打打闹闹过,没有在
灭门惨痛中相依为命过,没有在身不由己中分道扬镳过,他们之间既没有刻骨铭心的过往
,也没有相隔血海的深仇。
  他们之间所有的是无心撩拨与情根深种,是三十三条戒鞭与心口的疤痕,是问灵十三
载等一不归人。
  他与蓝湛在一起,所有的记忆都是轻松而甜蜜的,神仙眷侣仗剑天涯,竟半点苦涩也
无。
  这三年来,他过的太幸福了,幸福的让他觉得他可能真的就如他口上所说那般已经把
过往前尘全都放下了。
  可是这份幸福的前提是,江澄活着。
  是江澄与金凌在这世上都过的好好的。
  
  
  江澄怎么会走在他的前面呢?
  魏无羡怎么也想不明白。
  那尘世令人窒息的感觉仿佛一瞬间又回来了,他瘫坐在地上,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
着气,感觉他整个人好像突然空了。
  “惺惺作态!这种时候才出现,装的好像你挺在乎,也不怕脏了我舅舅轮回的路!”
  金凌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仇恨与愤怒,上前一把揪住了魏无羡的衣襟,对他吼道
:“魏无羡!你他妈知不知道我舅舅是怎么死的,是被幻牲杀的!被幻牲!最害怕怨灵怨
气的幻牲!胸口被掏了那么大一个洞,满地都是他的血!那日你就在那里!要是……要是
你没有躲着我舅舅,我舅舅根本就不会死!他的师兄夷陵老祖就在那里,他却能死在最怕
怨气的幻牲手里,简直可笑至极!是你害死了我舅舅!是你害死了他……是你……我真是
恨死你了……”
  金凌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珠子从他的眼眶奔流而出,最后脱
力般松开了魏无羡的衣襟同他一样跌坐在地。
  他当然知道自己只是在迁怒,舅舅的死与魏无羡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恨自己不够
强大,既救不了舅舅也杀不了幻牲替他报仇。可他也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想,若是魏无羡
那日在舅舅的身边,他的舅舅现下一定还好好的活着,说不定还会皱着眉头骂他男子汉大
丈夫哭什么哭,再哭就要打断他的腿。
  可笑他一生至亲,个个之死都与魏无羡有关又没有关,而如今他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
没有了,若不恨魏无羡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魏无羡听着金凌的话,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赤著双目一脸不可置信的愣愣看着他,
好似痴傻了一般。
  幻牲?
  幻牲!
  金凌说的没错,当真是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喉头腥甜,一口血猛地吐出。
  在他眼前金凌的面容一瞬间忽然好似与师姐的重合了起来,他恍然听见师姐对他说:
“时间不早了,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阿澄要走了呢,阿羡快去追他。”
  江叔叔看也不看他道:“阿离,还不赶紧带阿羡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
  虞夫人对他怒目而视大发雷霆道:“你答应我要好好护着江澄,现在我问你他在哪你
都不知道,你就是这么护着他的?”
  一时间梦里的一切瞬间都回来了,就连莲花坞池中荷叶随着风微摆的角度都变得清晰
可辨。
  师姐明明就跟他说过江澄要走了,让他去追他!
  师姐明明说过!
  魏无羡一手狠狠的捶著自己脑袋,一手死死的抠住地面,生生在石砖上抠出了五个指
痕,鲜血淋漓。
  他怎么就能给忘了呢!
  怎么能!
  金凌狠狠的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夺过江念手中的灵盒,硬生生
塞到了魏无羡的手中,恨道:“你来了也好,就不用我特意给你送去了,拿着你的东西赶
紧滚出莲花坞吧。对了,我舅舅还留了一句话给你,他说他原本根本就不想把金丹还给你
,可是实在是不想带着你的东西走,只求下辈子不要再见到你了。”
  魏无羡愣愣的看着手中捧著的灵盒,江澄留给他的那句话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
稻草。
  凭什么?他凭什么?
  什么金丹,他不要他还!他不要他还!
  他的眸中满是绝望的神思,浑身颤抖,撕心裂肺的痛苦好像巨浪一般在他的心头汹涌
著,翻滚著,终是让他难以承受,仰天悲鸣,声声皆是哀恸。
  此时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他害死了江澄,就是他害
死了江澄!
  江澄死了,他再也没有家了。
  巨大的悲痛已完全吞没了魏无羡的理智,一时间乌云蔽日,阴风席卷而来,怨气如同
具象化一般黑沉的缠绕在他的四周,明明是青天白日,却好似隐隐传来万鬼同哭之音,绝
望铺天盖地而来,让在场之人无不为之震颤。
  “魏婴!”蓝忘机在一旁叫着魏无羡的名字,试图唤回他的神智,他的眸中满是遮掩
不住的震惊与担忧,将溢而出的心疼与心伤。
  可是魏无羡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而后蓝忘机便眼睁睁看着有鲜血从他七窍而出,滴
落在他手中捧著的灵盒之上,见此魏无羡好像才恢复了稍许神智,有些慌乱的开始用衣袖
擦拭著灵盒上的血迹。
  周围的小辈已开始被怨气影响难以动弹,蓝忘机当机立断上前一步将魏无羡直接打晕
,稳稳将他搂在怀里,取出手帕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血,心底全是担心与痛意,而刚刚萦
绕的黑沉怨气与绝望之感终是如潮般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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