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出来一下证明我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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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传来轻轻的两声敲响，金南俊从书中抬起了头，看见郑号锡和田柾国，笑了笑
，站起身迎接他们。
　　“怎么突然来了。”说著，他思索了一下，转过身想去拿茶具泡茶，郑号锡立刻眼明
手快地将他按住，一同往木桌旁坐了下来。
　　“有点事想请教你。”未免金南俊又因为想给他们弄些吃食而搞出意外来，他直入主
题：“你晓得天珠花要去哪里取吗？”
　　“天珠花？”金南俊先是一愣，和郑号锡彼此对望一小会儿后，他转向田柾国，问道
：“你们要拿来做什么？”
　　“常月说是要作为治疗小狐的草药之一。”
　　“这样啊……”金南俊的表情变得轻松了些，他对田柾国笑了笑，说道：“其实天珠
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它就长在曦云山的山顶，离柾国你的宫殿很近。”
　　田柾国愣住了，“曦云山？可是我从未听人说过……”
　　“多半是因为没几个人知道吧。”金南俊理所当然地说：“因为那是很珍贵又稀有的
草药。天珠花向来生长于云巅之上，方便吸收日月精华，而开花时间必定是在月光最盛之
时，接着花又会在日出之前凋谢，反复持续五天。”
　　他双手环抱胸前，稍微算了一下，“按照时间算起来，天珠花还在花期中，不过大概
在今天或明天花期就会结束，所以你们动作要快一些才行。”
　　“那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郑号锡起身要和金南俊拿天珠花的相关图像，田柾国却
还坐在位置上，表情凝重地开口。
　　“南俊哥，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
　　金南俊瞥了郑号锡一眼，“嗯……请说？”
　　“哥知道，有什么能找回记忆的方法吗？”田柾国想金南俊应该有从金硕珍那里听说
了他的事情，便单刀直入地问了。
　　“找回记忆啊……”金南俊有些为难地问：“办法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有区分情况
的。柾国，你知道你的失忆是属于自身造成，还是外力造成的吗？”
　　田柾国没思考过这种事，喉头梗了一下，低低回道：“……不知道。”
　　“这样的话，我也很难给你确切的建议。”金南俊看见他明显低落的神色，又道：“
不过，大方向我还能和你说说。如果你是因为自身受到压力、情绪影响而失忆，那么解决
的办法就在你身上，唯有你突破心理的桎梏，记忆才会恢复，谁也帮不了你。”
　　田柾国听得认真，“那若是外力造成的呢？”
　　“若是中了法术或者毒物，那么就得向施法者或下毒者寻求解才行。”金南俊观察了
下他的表情，突然问道：“是因为绝情阵吗？”
　　田柾国早就知道他问出这个问题，肯定瞒不过金南俊绝情阵的事，便干脆地点了点头
。
　　金南俊皱起眉头，“这样就没办法了，毕竟绝情阵只有你能进去，也唯有你才晓得发
生什么事。”
　　不过连当事人都忘了的话，就再没人能提供他恢复之法了。
　　田柾国在找金南俊前的期待全被浇熄了。虽然他也有预想过这种状况，但亲耳听到还
是不免令他失望。
　　难道说那个狐妖学徒智敏，真的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吗？但田柾国记得他在闵玧其那
里看到的情景，那只狐妖也不过是送了些东西进去就出来了，他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现在想来，他只是为了一个不确定是否有用的消息，就答应为朴智旻做牛做马一个月
，田柾国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如此对于这份记忆的执著，到底从何而来。
　　金南俊似乎也跟他有一样的想法，因为他接着问：“一定要找回记忆才行吗？”
　　“既然都忘记了，是不是代表那其实是不重要的经历呢？”他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况且，绝情阵里所发生的事情，那都是假的啊。对你而言，应当没有记起的必要。”
　　对了，貌似闵玧其也这么说过，问他为什么觉得必须找回记忆才行。
　　田柾国捏了捏垂落的衣袖，当他自我怀疑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被旁人质疑时，他
的胸口却突然感到一阵烦闷。
　　绝情阵的幻象是假的，但他的试炼是真的。既然他得以通过试炼，那不就代表他从中
习得了什么东西，使他成长为真正的阿修罗吗？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重要？
　　他的头部猛地胀痛起来，好像有谁正不断对他强调：一定要找到。
　　不论如何，他必须要找到。
　　因为那是曾经属于他的东西。
　　“慢慢来吧。”郑号锡的手搭上田柾国的肩膀，使他蓦然回神。“就这么顺其自然，
说不定哪一天就全想起来了呢？”
　　田柾国瞧见他泰然的模样，情绪跟着缓和了下来，头部的疼痛也逐渐消退。
　　“是啊。”田柾国喃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焦急，不过既然金南俊已经表示
他帮上不忙，那这件事也只能暂且摆到一边。
　　他们还有其他任务在身。
　　“我们大概得出发了。”郑号锡说：“虽然天珠花是在夜晚绽放，但我们也不晓得确
切的时间点，先去那里等著，如果能越早摘到越好，毕竟生病的小狐妖还在等我们回去。
”
　　“那，稍等我一下。”金南俊走回他的书桌旁，仅低头看了一眼通达书，书册便迳自
翻动纸页，并停在他想要的那一面。
　　他随手拿了一张空白的纸，以法术将天珠花的图像拓印在上头后，递给了他们两人。
　　田柾国低头一看，纸上印的是花苞状及绽放的两种型态，在还未开花之前，这种药草
恰似一颗被花瓣层层包裹的圆珠，就和它被赋予的名字一样。
　　而这么一株圆滚滚的珠子，绽开花瓣之后，就成了线条优美的半圆弧形状，乍看之下
像是一轮弯月，又仿佛是合在一起捧著什么东西的双掌。
　　如若他们能赶上天珠花开花的那一刻，那会是怎么样的景象呢？
　　肯定很美吧。
　　不知为何，田柾国隐隐有这种感觉。
※
　　田柾国所居住的清阳殿在曦云山的山脚下，天珠花所在的位置则是接近山的顶峰，也
就是云巅之处。虽说两者都在曦云山，但田柾国其实只会在自己的殿所附近出没，很少上
山。因为那里并不像桃林峰环境优美，也不似芳济园土地肥沃、地质丰富，能种许多珍奇
异草，曦云山除了山势陡峭高耸以外，也没什么其他优点了。
　　因此最初听金南俊说天珠花长在曦云山时，田柾国有些惊讶，不过考量到天珠花需要
接收较多日月之气才能盛开的特性，想想也就不太会奇怪了。
　　“到这里开始，就得用走的了。”田柾国在飞到一定的高度后停了下来，向郑号锡提
醒道。
　　“是了。差点忘记还有这种限制。”郑号锡跟着收起坐器降落到地面，“不过，我还
是不明白为何要进到山顶处，所有飞行法术都会失效。”
　　是啊，为什么呢？就连身为这座山名义上的主人，田柾国也并不晓得理由。
　　“也许是天道的傲慢吧，不允许任何天人施展法术接近祂。如果要爬上山头，就得以
最谦卑而无防备的姿态，缓慢又艰难地前行。”
　　郑号锡听闻他的呢喃，竟不知该害怕还是该叹气。他开口劝道：“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当心被人听见。”
　　明明是天道所生的阿修罗，却说著讽刺天道的话，这样很不适当是吗？田柾国心里涌
上一丝堪称冰冷的情绪，乖乖闭上了嘴，和郑号锡一步一步地走上山头。
　　为了赶在夜晚来临前找到天珠花，两人加快了脚步，但即使是天人，攀爬这般陡峭的
山也一样会感到疲惫。郑号锡喘了口气，见离达至云巅的高度尚有一段距离，便决定和田
柾国闲话家常一番，想借此转移注意力。
　　“说起来，自从你成年，我们七个人就很少聚在一起玩了。”郑号锡说话的时候看了
看田柾国的眼色，确认他没什么排斥的反应后，稍微放下了心。
　　听见他开的话题，田柾国思索了会儿，问道：“哥，你能再多说一些以前的事吗？老
实说，我有点记不太清了。”
　　虽然不至于像绝情阵那样都忘个精光，但过往的回忆确实模糊了许多，所以他想，和
他人聊聊往事说不准能有所帮助。
　　“好啊！”田柾国主动提要求，郑号锡相当开心，“那你还有印象，你第一次见到智
旻，结果哭了的这件事吗？”
　　田柾国脚步一顿，“……我哭了？在常月面前？”
　　自从他出关，郑号锡他们总会有意无意对他提起朴智旻这个名字，若是在正常状况下
，田柾国多少会有些厌烦，但此时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预料之外的情报给吸引走，聊起朴智
旻相关的话题就没那么牴触了。
　　“你小时候很怕生不是吗？因为从出生开始，清阳殿的人就把你当成‘阿修罗’来对
待。”
　　尽管他是天命所指的天界战神，但许多天人仍会把阿修罗和灾厄、战争、灭亡等负面
的事物连结在一起，自然就难以生出亲近之意。历来皆侍奉阿修罗的清阳殿仆从照理来说
态度应该会好些，然而或许正是因为他们了解阿修罗的使命，因此他们从不会对阿修罗展
现过多的情绪，就算面对的是一个孩子，也从不踰矩，始终维持着疏远而恭敬的态度。
　　郑号锡仍记得他在金硕珍那儿见到年幼的田柾国时，小小的孩子脸上满是冷淡和阴郁
的表情，尤其只要陌生人接近，他就会非常戒备、害怕。
　　从前他还不知道，出生就拥有大君身分的他为何会是这副样子，但后来他明白了。
　　因为只要没见过的人一出现，就代表他又要被推出去进行战斗。
　　天界内部算是和平，但和外界的纷扰从没少过。只要一有异界的物种出现，阿修罗就
必须赴战，那是他作为战神应尽的义务。
　　－－不能因为他只是个孩子就看轻他。印象中，似乎有人这么说过。但郑号锡忍不住
想，那是否也不能因为他战神的身分，就忽略他心理承受能力不及大人这件事呢？
　　他的每场战斗，都意味着伤害别人，而自己也落得满身伤痕。
　　“一开始，你只跟金硕珍和金南俊最为亲近，他们为了让你多跟人来往，就带你来认
识我们。”现在回想起来，郑号锡着实觉得感慨，“结果我们一群人围着你，智旻还故意
在你面前变回原形，你一看见九尾妖狐的模样就吓哭了。那时候你好像才七岁还八岁？真
的是相当可爱呢。”
　　这么羞耻的事情他一点印象也没有！田柾国黑了脸，质疑道：“哥，你不是在骗我吧
？”
　　“趁你失忆骗人也太不像话了。”郑号锡义正严辞地说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
莫名僵硬。田柾国看在眼里，瞇了瞇眼开口。
　　“你果然在骗我吧？”说完话之后的停顿实在太可疑了，而且田柾国不愿意相信他和
朴智旻有那么丢脸的相遇，于是加重语气又问了一次。
　　郑号锡眼神闪了闪，突然指著前方，惊叹道：“唉呀，那是天珠花吗？我们还真是幸
运呢！”
　　这么快？田柾国一愣，转头望去却没看见任何东西，才晓得自己被郑号锡耍了，而当
事人喊完那句话后，早就脚步飞快地逃跑，搞得他还要浪费力气去追。
　　等到两人再度并肩走在一起，郑号锡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开始讲起其他故事来，大部
分都是他们七人玩乐的经历，有一些田柾国只有模糊的印象，但有些他能够清楚想起来。
　　为何会有这样的差异呢？田柾国边和郑号锡谈天边思索著，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预定的
高度，于是两人分成左右两侧共同寻找天珠花的踪影，最后终于在落日时分让他们找著了
长有天珠花的山崖。
　　“看样子得等上一会儿了。”郑号锡随田柾国一起，在山崖上的平原席地而坐，把天
珠花包夹在中间守着。
　　田柾国轻轻应了一声，面向前方，从他们所在的高度眺望出去，可以看到许多天官的
住所，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一座被粉色妆点的桃林峰。
　　不晓得病了的两只小银狐怎么样了？还有其他的狐妖……金泰亨能照顾得好吗？
　　他瞭望周边的景色，思绪不自觉地发散，开始东想西想地担心，或者又思考到自己身
上。
　　郑号锡似乎也在享受这种静默观景的氛围，仅仅只是吹着山上偏冷的凉风，闻著青草
的味道，心情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沉淀下来。
　　随着时间过去，天色变得昏暗许多。田柾国仰头看了看天，月色正逐渐显现，带着一
轮朦胧的光。他突然对此情此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多年前他也与谁紧贴著肩膀坐
在这里，尽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啊，月亮出来了！”郑号锡顿时来了精神，转过方向盯着圆珠一样的花苞猛瞧。
　　‘月亮出来了。’
　　‘还没呢。要等到月光最盛的时候－－’
　　“还没呢。要等到月光最盛的时候……”熟悉的对话浮现脑海，田柾国无意识地呢喃
出一模一样的话，恰好这时天上的薄云飘离了原本的位置，皎洁的白光倏然洒落，田柾国
心念微动，低头去看身侧那株药草，层层紧抱的白色花瓣接受到月光之后，边缘竟变得有
些透明。
　　明明暂时没有风，天珠花却微微地颤动着，仿佛在奋力挣扎。田柾国能预想到接下来
会发生什么，因而舍不得眨眼。他和郑号锡身体越伏越低，屏气凝神地注视，在他们期待
的眼神下，贴合的花瓣猛地朝外弹了弹，圆珠的上方顿时出现缺口，露出里头银白色的蕊
芯，与此同时，三层形状略有不同的花瓣一齐舒展了躯体，在空中画出形状完美的弧形，
通体全白的花瓣和花蕊在月色的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微光，显得纯白耀眼，而花瓣周边
带点透明的特性，则衬得绽开的花更加如梦似幻。
　　‘很美吧？’
　　那个人笑着说完，用双手温柔轻巧地捧起了花朵。
　　‘你看，长得是不是就和我捧起的手心一模一样？’
　　绽放的月光之花固然美得令人印象深刻，却远远不及那张笑颜的万分之一。
　　朴智旻。
　　田柾国记起那些画面的瞬间，这个名字在他的心中不断堆叠，就像有谁在他身体里反
覆呼喊一般，令他胸口滞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