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恒巧轻盈地跳起来，闪过家母的扫堂腿，重重落在沙发上，惹得同一张沙发上的妹妹弹
了两下，怒骂胖子你害我的水洒了。
卓恒巧随便抽了两张卫生纸给她，乱没诚意的。
巧妈气简直不打一处来，“作业写完了吗又玩手机！”
“写完了啦。”卓恒巧口齿不清，毕竟嘴上还咬著养乐多罐。
“说过多少次嘴巴有东西不要说话讲不听欸！而且你这么胖还喝。”
“我晚餐没吃饱嘛。”卓恒巧仰头，养乐多咕噜噜地滚进喉咙。
“你都把我四杯米吃完了还说没吃饱！”巧妈气结，“还有考试呢？书读了没啊。”
“刚考完啦。”
“孩子的妈，不要管他啦。”巧爸打圆场，然而视线紧盯着电视，似乎在嫌弃巧妈的声量
太大干扰到他。
“对啊，让阿巧放松一下。”巧阿嬷跟声说，手上端著剥好皮的水果，“来，没吃饱先吃
橘子，待会阿嬷弄仙草给你吃。”
“谢谢阿嬷。”卓恒巧甜甜地笑道，将阿嬷递到嘴边的橘子卷入口中。
“妈──”巧妈很无奈，“你不要这么宠他，他会愈来愈肥的。”
“水果不会胖，而且考大学就会瘦了啦，他爸就这样。”巧阿嬷不以为意，继续朝阿巧嘴
巴塞水果。
“我证明。”巧爸举起一只手，视线仍旧没有从电视萤幕上移开，“我高中的时候80公斤
，考联考的时候压力大到，齁那个体重自由落体，变大帅哥，你妈就因为这样才喜欢我。”
“他已经70了，胖子在学校很容易被人排挤的。”巧妈叹气，真心为自己的儿子担忧。
“不会啦，大家人都很好啦。”卓恒巧吃完所有的橘子，咂吧了下嘴唇，“我要跟朋友聊
天了，掰掰，不要跟我说话。”
“掰你大头──”巧妈说，戳了一把他的太阳穴，倒是没有再跟他抬杠。
卓恒巧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宁静，他打给LINE，先慎重读了车车半小时前传来的照片和讯息
两遍，才开始编织起回应。
看起来好好吃！你自己做的？
嗯：）
你好厉害，我不会做饭，虽然我很爱吃
没有啦，很简单，你一定也会做得很好的
没有啊我跟你说，我上次家政课，我们班因为我做的咖哩饺集体食物中毒
怎么会，那还好吗？
还好，但大家说我以后不准碰食材，所以我现在就负责吃就好(*¯︶¯*)
哈哈哈，这样真的好幸福喔 ♥
……好可爱。卓恒巧戳了戳萤幕，想像对方微微一笑，却吹奏了风，花叶也随之落下，红
霞与日光相辉映，美得像一幅画。
也真的是靠想像的，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卓恒巧心中的车车是身型娇小、可爱却很害羞、乖巧又腼腆的那种好学生，毕竟车车给他
的就是这种感觉。就算知道车车年纪比他大，是他的学长，这样的印象依旧挥之不去。
卓恒巧与车车相识在电脑课，电脑课向来是国中学生最喜欢的一堂课──因为可以光明正
大使用电脑，还不会被老师骂。当时卓恒巧磨刀霍霍，就等著老师把萤幕切回来，便要继
续追漫画连载进度，现在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
然而当他点开浏览器，画面却是一个人的云端相簿。
是上一班电脑课之后忘记登出吗？卓恒巧想，本来想直接帮对方登出了，却不禁被档名吸
引了目光。
走过的雨。在街角。河滨之夕。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
什么啊文诌诌的，卓恒巧暗想，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其中一个档案，一边思忖不会是什么不
雅照吧。
是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原子笔画。对方笔触很潇洒，画得却很用心，许多细节跃然于画面
上，勾勒出写实的景，仿佛真的存在于当下。
卓恒巧看入迷了，他们学校有美术班，看过走廊上展示的他们气势磅礡的大家之作。眼前
的明明只是原子笔速写，没有上色或是雕琢，却比那些更吸引他的目光，叫他无比向往。
除了风景画之外也有插图，在课本边边角角的空白中，填绘著好多猫的模样，看起来是同
一只──对方似乎很喜欢猫咪吧，可能是他的猫。
卓恒巧爱不释手地翻看了所有照片好多遍，终究依依不舍点下登出。
却没想下个礼拜，同一堂课同一台电脑同一个画面──对方又忘记登出了。
这次那人添了不少新作品，多是他们校园附近的风景素描，充满了熟悉感，却又感到新鲜
陌生。因为对方的画得太美了，卓恒巧从来没有想过他每天看的街坊巷弄是长这样的，非
常有趣。
而猫咪的插画也增加了，不同的动作和形象，活泼得很，看起来又软又可爱。如果能看到
本猫，一定是天底下最可爱的猫吧。卓恒巧心想。
虽然贪看对方的画作，卓恒巧却不得不为对方担心。他再次帮对方登出帐号，这次却记下
了对方的暱称和Email，还鸡婆写了一封信给他，告诉他已经两个礼拜没有登出电脑了。
学校电脑是公用的，这样很危险──好像在说教一样，卓恒巧斟酌自己的语气，却改不了
太多，这就是他的心情，他无意侵犯车车隐私，也不希望车车隐私被其他人侵犯，终归还
是要车车自己小心。
末了，他也忍不住打下，你的画好美。
然后他又加上，对不起看了你的作品。
车车会回应吗？或是不会回应？卓恒巧揣著内心惴惴不安的期待，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
是什么。
然而再下一个礼拜的电脑课，浏览器记录空空如也。
再下一个礼拜的也是。
这样啊。卓恒巧心里五味杂陈，虽然知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还是忍不住有点落寞。
直到不知道哪一天，他的信箱收到了一封回信，来自车车。
只有一行字：你真的觉得我画得好吗？
当然啊！这还用说！是我看过最好的！我超喜欢！卓恒巧这辈子可能还没有这么激动过，
打字的速度来到平生的巅峰，恨不得将自己的向往和倾慕都传达给对方，让他知道他有多
好。
这样会让车车开心吗？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呢？是不是受到什么挫折或是被谁
欺负了？卓恒巧的想像力丰富，脑补出未受瞩目却拥有非凡潜力的艺术家，因为一时的失
意黯然神伤，最后放弃绘画，成为未来台湾艺术圈的一大损失的剧情，立志他绝对不能让
这种事情发生。于是他每小时都查看信箱好几遍，便是渴望着车车的回音。
谢谢你。
迟了好多天、又只有短短三个字的回应没有让卓恒巧就此打退堂鼓。相反他愈挫愈勇，锲
而不舍地装熟追问，那是你的猫吗？超可爱的，看起来好软萌，是公的母的呀？你养多久
了？
是我的猫喔，叫做百吉，从小四开始养的，他真的超可爱的。车车这次回复得热忱不少，
一边附上好几张百吉的照片；卓恒巧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只猫。
然后他们交换的更多了，彼此的日常，生活琐事，还有兴趣习惯。从单纯卓恒巧疯狂问车
车简单答，到后来车车也会主动分享自己的心情。比如车车很喜欢画画，但是因为这个兴
趣加上个性比较文静的关系，他被人霸凌得很惨。于是为了让自己不被欺负，他开始练跆
拳道，也因此进入体育班。
然而尽管比赛表现出色，从被欺负者的地位脱离了，车车依旧对跆拳道不感兴趣，也还是
忘不了画画的快乐。因此他遮遮掩掩的，凭借著一只百乐中性笔，画出了属于自己的天地。
他跟卓恒巧说这是一个秘密，从来没有人知道。因为以前的同学说他画得什么东西，还在
他面前把他的画都撕碎，说垃圾就应该要进垃圾桶。这给了他很大的阴影，他一直以为自
己的作品一文不值。
所以他不敢给任何人看，他不想要再受到伤害。当知道画作被卓恒巧看到的时候，他的世
界天崩地裂，又是生气又是伤心，还有恐惧，他害怕到手脚都在打颤，时间仿佛回到从前
被欺负的时光，他好渺小，他什么都不是。
但卓恒巧说他画得很好，从来没见过的好，宇宙第一的好。
他觉得自己被拯救了，因此他很感谢卓恒巧，谢谢他对他这么善良。
这不是善良，你是真的画得很好！卓恒巧必须强调，他每一个感受都是真心诚意的。同时
他也很心疼，拥有这样视野灵魂的人竟然遭遇如此对待，真是不公平。
他会保护车车的，不会再让他受伤──卓恒巧在心里发誓，当车车希望卓恒巧不要把他们
的秘密跟任何人说，卓恒巧保证，死也不会说出口。
嗯，我相信你。就凭车车的这一句话，卓恒巧可以水里来火里去，也无怨无悔。
而车车也是真的信任他的，他说起了更多自己的事，像是他对烹饪的爱好，以及对于小动
物的喜爱，他的回信总会附上数不清的照片，非要达到附加档案的最大容量不可。
卓恒巧因此顺理成章，说不如我们交换LINE吧，我就可以把车车的图画存在相簿里了──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然而卓恒巧心里自己知道这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事他再也受不了
了，Email之间的时间和距离都太长，他想要跟车车更亲密一些。
车车同意了，于是他们的关系持续至今，是每天都会聊天的最好的朋友。
──却连一面都没有见过。卓恒巧想来难免觉得遗憾，以及可惜，可是他真的想要知道对
方的真面目吗？好像又有点忐忑不安，光是想到这个念头都会让心跳加快。
可是他当然是想要见他的吧？这也是当然的，他想更认识他，关于车车的一切他都渴望知
道。
卓恒巧握紧手机，下定决心。
我也想吃车车做的菜。
好、送出了。卓恒巧看着讯息旁边出现了已读，心跳七上八下。
好啊，我做给你吃。
卓恒巧的心脏在刹那间似乎停了，便又看到车车的另一条讯息，我明天帮你带便
当(≧ ▽ ≦)╯
……不行了。卓恒巧倒到了沙发上，又让自己的妹妹被震了起来，然后又被骂了胖子。
然而卓恒巧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摀著发烫的脸庞，陷在沙发里动弹不得。阿嬷问说你怎么
啦生病囉，他都没有办法给予回应，他的心脏跳得太快了。
卓恒巧当晚甚至没有睡好，拖着虚浮的脚步上学，因为整个晚上他都幻想着车车可能的模
样，是如何在午休时间来到他的教室。他会怎么找他呢？也许怯生生的，用小到几乎听不
到的音量，问说请问阿巧在吗？或者他是那种很温柔却很坚定的类型，不至于这么怕生；
毕竟都练了跆拳道了。
对耶，车车说他赢了很多场比赛，是体保生，已经有高中念了，所以也许没有那么纤弱囉
？莫非会是很健康很强壮很结实的人吗？那他怎么办，卓恒巧看着自己肚子上的肉，第一
次有想要把这些都藏起来的冲动。
他一直都觉得胖没什么关系，他在班上人缘好得很，每个人都喜欢他，他虽然圆润但也很
灵活，课业体育都不错，个性又开朗，女生还会捏他的肚子说他圆滚滚的很可爱，男生会
用戏谑却不无礼的语气叫他胖子，他也不会觉得被冒犯。
可是他要让车车看到他这副样子吗？卓恒巧自信了一辈子，突然没有什么底气了，有点紧
张。
同学也看出了他的焦虑，纷纷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他桌上叠起了一座甜点山，巧克力
和饼干糖果，平常他早就拿起来大快朵颐了，可是他却毫无胃口。望穿秋水的目光总往教
室外瞟，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叫他猜测是他。
他太紧张了，以至于他忘记了，当瘟神的高挑身影欲走愈近，他才恍然，并在心里头叫不
好。
所谓瘟神是一名国三的学长，他是学校恶名昭彰的不良少年，打架抽菸无恶不作，听说真
的有混黑，校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见到他都会绕着走，也是校方的头痛人物。
也不知道瘟神最近发什么疯，经常性地出没在二年级的走廊，仿佛巡视领地一样，脚步慢
吞吞地却很傲慢嚣张，阴郁的视线穿透进教室内，众人莫不低头装忙移开目光。
卓恒巧心里乱糟糟的，动作也就慢了一些，与瘟神的眼眸碰个正著。
惨了。一滴汗滑落背后，卓恒巧吞了吞口水。
而瘟神也朝着他走来了。他站在教室外，单手插在口袋，直直地看着卓恒巧。
卓恒巧别无选择，只能站起来，手脚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至少他完全感觉不到。四周都
是怜悯的视线，以及担忧，却没有人敢伸出援手──卓恒巧不怪大家，他自己都怕得要死。
他失魂落魄地跟在瘟神的身后走，一边想着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惹到对方，他还
跟车车有约呢；想着想着，两人一起来到一处杳无人烟的科学教室走廊转角。
一个便当盒递到了他的面前。
什么东西？卓恒巧的目光呆滞，沿着颜色柔美的便当布，延伸至对方筋骨明显的小臂、上
臂、肩膀、发红的耳朵，最后是那张英俊却不肯跟他对上目光的脸庞。
“车、车……？”预感在心里慢慢成形，脑海中出现漩涡，有个孟克正在一边呐喊一边旋
转陷落。
瘟神用鼻音嗯了一声。
登登登登──命运交响曲奏起了，卓恒巧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直到对方的手似乎酸了，微微在空中颤抖，卓恒巧的理智才回拢，他一把握住他的手。
“车车……！”原来如此，他有一次不小心撞见过，外面的小混混叫瘟神掐欸，原来是这
样。
“嗯。”车逢时轻轻点了一下头，微微噘起嘴巴，“你很失望是我吧。”
“没有！”而且也不敢啊。卓恒巧脑中的孟克还在叫天啊是瘟神，然而却有第二个孟克冒
了出来，这次是叫着要命为什么这么可爱，“我只是……你、你跟我想得很不一样！”
“但我不会说出去的！”抢在车逢时的脸色出现变化之前，卓恒巧握紧了他，用力宣告，
“你不要担心！”
虽、虽然对方完全和他想像的不一样──谁会把敏感纤细又有些自卑的车车，和学校横性
霸道的瘟神联想在一起──但就算是这样，保护对方几乎就是刻在他血液里的反射了，他
一点都见不得对方难过失望。
车逢时愣了一下，而后勾起了笑容，脸颊红红的，“谢谢你。”
“不会啦。”靠北还是好可爱。卓恒巧觉得自己他妈有病，前一分钟还怕瘟神怕得要死，
现在竟然还要压抑把对方抱进怀里的冲动。
“这是特别帮你做的，我煎蛋卷坚了很久喔，你吃吃看。”车逢时打开便当盒，殷勤地向
卓恒巧介绍自己昨天精心准备的菜色，并拿出筷子给他。
尽管还是很紧张很侷促，但是对方都特地帮自己带便当了，卓恒巧从善如流。
超好吃的，也太好吃了吧。紧张和今天始终不见踪影的食欲在吃了第一口车逢时的菜时回
来找他了，卓恒巧狼吞虎咽，欲罢不能，恨不得自己生出两张嘴四只手，吃得更快吃得更
多，“你太厉害了，你是天才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完美？”
车逢时维持一样的腼腆笑容，虚应着他的夸奖。
两人坐在走廊一隅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就好像每个晚上他们捧着手机做的那样，时间过去
得飞快，卓恒巧几乎浑然未觉，他还意犹未尽，怎么就这样打了上课钟了。
他依依不舍地看着车逢时，后者勾起笑容，“放学一起回家？”
“好！”卓恒巧求之不得，但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当混混啊？你明明是这么好的
人。卓恒巧很好奇，可是现在好像没有时间了，他抓着自己的衣角，不知道该怎么说，只
能拐弯抹角，“你放学没事吗？”
“没事啊，我们五点侧门见。”
“好。”卓恒巧用力颔首。头颅被车逢时轻笑着拍了两下。
那两下让卓恒巧下午的课都魂不守舍的，望着讲台上的老师怔怔发呆，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迫切数着时间，希望赶快下课，他想见他，想继续跟他说话，那就是他呼吸心跳的所有
动力。
“因为我不想被欺负啊。”当两人在回家路上，卓恒巧终于问出那个心心念念的问题，车
逢时说得理所当然，“我受够挨揍了。”
“可是也不能去打别人呐。”卓恒巧仰视着他，情感上他可以同理车逢时的心情，但是他
不希望车逢时是坏人，也不希望大家把他当坏人。他自己以前也是其中之一，因为流言蜚
语对对方避之唯恐不及，把他当作恶贯满盈的王八蛋，所以在根本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下
了过多的判断评价，其中又有多少其他人泼的脏水呢？
卓恒巧心生怜惜，他不想要车逢时承受这些。
“我知道，我也不喜欢，可是没办法。”车逢时自认懦弱，他一点都不坚强，所以他不能
给别人机会来伤害自己，他会一蹶不振的，他非常清楚他有多不堪一击。
于是透过他自己也鄙视的暴力和蛮横，他成功捍卫了自己的尊严，然而这也是一条孤独的
道路，他走得并不开心──实际上他很痛苦，他也很后悔，可是他已经无法回头。
“毕业之后应该就会好了吧。”车逢时自嘲笑了笑。他录取的学校远在另一个学区，完全
不在这个县市，他终于可以脱离这一切重新开始，他无比期待改变，全新的自己。
但他好舍不得卓恒巧啊，为什么让他在毕业前才遇到他呢？生平第一次知道被理解被信任
，还有被喜爱被珍惜是什么感觉。车逢时抿紧了唇，吞下呼之欲出的情感，那些太膨湃了
；他已经决定进高中以后就不做混混了，所以他不会再把任何东西强加在他人身上。
所以他不会对卓恒巧说自己的心情，就算他再怎么喜欢他都一样。
“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看着对方的脸看到分心了，车逢时完全没有听到卓恒巧说什么。
“我说，毕业之后也没关系，我们还是可以每天聊天的，就像现在这样。”卓恒巧笑着挥
了挥手机，“这样就不寂寞了吧。”
那个笑容让车逢时的理智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拽住桌恒巧的手，弯腰，将唇贴上了他的。
卓恒巧撑大了眼眸──我被吻了？他在吻我？──当意识到此事的同时，卓恒巧用力推开
了车逢时。
你干嘛啊──他好像有这样大叫，也好像没有，他搞不清楚，因为他逃跑了，人早在百米
之外，大队接力可以跑最后一棒的速度不是开玩笑的──卓恒巧躲进了便利商店里面，用
力喘了好几口气，仍旧无法平复呼吸。
对了，车车怎么样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啊。脑海中的孟克又跑出来闹了，卓恒巧按住自己
起伏剧烈的胸膛，努力想散去脸上的热度。只是这一点都不管用，他还是好害羞，对方那
张脸在近距离之下的冲击太大了，还有他的舌头，啊啊啊啊啊──
卓恒巧压抑内心的尖叫，磨磨蹭蹭踏出便利商店外，小心翼翼躲在路灯之后（当然他也知
道路灯挡不住他啦），向后回望。
车逢时还站在原地，正在用手揉眼睛。
他在哭啊──卓恒巧的心脏遭受更强烈的冲击，几乎要跪倒在地上。
但是他没有，他已经在往回跑了，直到他跑到车逢时面前。
“对不起啦，我吓到了，你不要哭好不好……”
车逢时摇了摇头，又吸了吸鼻子，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还是在掉眼泪。
卓恒巧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啦，对不起，你不要哭……那不然我们交往看看，先在一
起七天可以吗？”
老师在说七天鉴赏期的声音如同灵光乍现，出现在他的脑袋瓜里──看来他还是有在听课
的嘛。卓恒巧脑里乱七八糟，反正只要让车逢时不要哭，怎么样都好。
车逢时总算抬起头来了，红红的眼眶看着他同样红红的面容，以及他比在半空中的七的手
势。
卓恒巧本来觉得这个手势有点尴尬，以及白目，他瑟缩着想要收回，手却被车逢时包裹进
掌心。车逢时朝他靠了过来，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又是两声抽泣声。
卓恒巧垫起脚尖，张开手臂拥抱了他拱起的背脊，拍了拍他。一边庆幸是这个姿势，车逢
时看不到他有害羞。
“那我们交往喔？”
“……嗯。”车逢时点头。
“七天喔？”
“……嗯。”车逢时更用力点头。
后来他们在一起超过了七天，往后也一直一直都在一起。
The end ：）
　* 结束得有点仓卒，真不好意思（抓头，我只是想写一个表面很强其实很弱很爱哭的男
子汉
　* 阿巧运动能力超好，非常灵活的胖子（其实也没有很胖，大概158/70，反正国二生可
塑性还是很高的(*¯︶¯*)
* 特别谢谢友人当我的台语顾问（虽然只有一个地方
*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好想看车车的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