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战兢兢继续写QWQ
眼见林晏丞久久说不出话,温育维打破沉默,“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高大的男人踏出卧室,来到走廊上,林晏丞握着手机的双手发抖,不自觉在男人靠近
时垂下视线,僵硬地后退一步。
温育维笑了一下,在他失手摔烂前一把接过手机,在林晏丞面前微微弯下身子,与他
视线齐平,“还是你想再住一晚?”
与那双漆黑的双眸碰上视线,林晏丞全身像是生物本能警铃大作似的窜起鸡皮疙瘩,
慌张地摇了摇头。
他这才回过神来,避开了温育维,狼狈地进房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前一天他没有外
宿的打算,就只有公事包、换下来的衣服,没什么行李,温育维借给他的休闲服即使外出
也不奇怪,也同意他先穿着回去。
──没有领带。
林晏丞翻著温育维替他送洗过的衣物,发现少了东西。
下午在那张桌子上看到的东西,果然不是梦境。
他感觉到视线,温育维正站在房门边盯着他,林晏丞努力不让情绪显露在表情上,力
持镇定地拿起私有物,与上司一起走出公寓大门。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踏出那扇门,林晏丞巴不得拔足狂奔,跑得越远越好,上司
却走在他前头,领着他搭需要刷卡的电梯。
“这里不好搭车。”温育维淡淡地说,“你月薪多少,能搭出租车满街跑?”
林晏丞连这栋建筑物的外观都没看见,温育维直接按了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楼层,
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他只能跟在上司身后,坐进一台黑色的进口车。身为上司的温育维开车,林晏丞出于
礼貌无法坐到后座,上了副驾驶座。
车门关上,两人待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又让林晏丞感到一阵压迫感。
“载你回家,这么不情愿?”温育维手握方向盘,一边将车子开出停车位,一边瞥了
他一眼。
“──只是不太好意思。”林晏丞艰难地发出声音,开口提议,“你载我去最近的捷
运站吧?”
温育维不置可否地没有应声,调转车头,使出这栋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林晏丞不安地揪紧安全带,将视线看向窗外。从地下停车场的格局、后门出来的社区
景色,能看得出这里不是什么荒郊野外,行经几个大马路,林晏丞瞥见了路名,是某个高
级地段的住宅区。
上司并没有骗他,这附近确实以环境清幽著名,虽然离市中心不远,却没有直达的捷
运。
随着轿车开上车水马龙的街道,也许是看见了人流车流,林晏丞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一
些,上司总不至于特地把他载去深山──
“你平常有睡眠困扰?”正当林晏丞不小心又陷入奇怪的想像时,温育维突然出声问
道。
“什、什么?”林晏丞紧张反问,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
停在红灯前,温育维手撑著方向盘说道,“你平常进办公室的脸色都很糟,不是一天
两天的问题,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吧?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力衰退,是长期失眠的常见症状
。”
“……”闻言,林晏丞顿时陷入另一种不安里,“我没有影响到工作。”
“看得出来你很吃力,贴在电脑萤幕上的纸条越来越多,手机也常震动,你用笔记和
闹铃提醒,努力让自己不要因为精神涣散而跟不上进度吧?”温育维视线看着前方,说话
的语气笃定,“同一件事你变得需要花更多时间完成,下班时间也变晚了。”
同事们都知道,温育维是不喜欢下属加班的类型。除非有不得不加班赶工的专案,平
时常态加班会被他当作没有效率的展现,因此他们部门的同仁平时总是很准时下班。
下班时留在位置上的林晏丞,自然变得显眼,温育维会注意到这一点并不奇怪。就连
其他同事要走人时,都关心过他怎么还不下班,他总是打哈哈地找各种理由留下。
“就算咖啡因能提神,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温育维说道。
林晏丞猛然抬起头,“所以你才买咖啡给我?”
温育维淡淡瞥了他一眼,像是反过来不能理解他为何现在才恍然大悟。
远从那么久之前,上司就注意到了。
这阵子以来让同事们个个大惊小怪的早晨咖啡,部门之间都盛传他是备受宠爱的新人
,结果不过就只是温育维察觉到他的精神不济罢了。
“就算再怎么醉,不醒人事十几个小时可不正常。”温育维继续说道,语气变得有点
严肃,“我原本打算回到家时,你还没醒的话,要带你去医院了。”
“我只是……没睡好……”林晏丞呐呐说道。
气氛不知不觉变得像是在检讨他的工作表现,被素来严厉的上司用观察已久的口吻谈
论上班情形,让林晏丞有种像是挨骂了的感觉,产生平时在公司里的那种紧绷感。
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熟悉,汽车驶进林晏丞居住的社区,看到平时常见的街景,竟让
林晏丞产生了仿佛思乡般的安心感,暗自松了一大口气。
汽车驶进林晏丞家门前的道路,临停在路边,在他下车之前,温育维认真叮嘱道,“
如果还是睡不好,去看睡眠门诊。”
“我知道了。”林晏丞不敢怠慢,点头听话。
温育维真的就只是送他回来。没提要上楼坐坐,放他下车后,很干脆地就将车掉头折
返。
最后那番叮嘱,就像是长辈关心晚辈似的,是为了他好的教诲。林晏丞感到有点迷惑
,会这样关心下属的上司,真的是做出那种事的人吗?
林晏丞满怀烦恼,脑子一片浑沌地往自家大门走,拿出钥匙开门时,某种异样感涌上
心头。
望着租屋处大门,林晏丞发现自己刚才坐上车时,并没有告诉温育维自家地址。
“你进公司多久了,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会议室里一片凝滞的僵硬气氛,所有同事大气都不敢吭一声,低垂著头不与他对上视
线。林晏丞一边操作著连接投影机的电脑,一边修改著汇报资料,鼻头都冒出汗水,而坐
在主位上的温育维仍对着他冷言冷语,“有不懂的地方为什么不主动问?你这样是浪费大
家时间,所有人都要等你。你还以为自己是学生吗?等著别人教,告诉你哪里做不好?”
越是心急,事情往往越不顺利,林晏丞操作到一半时电脑还卡住了,在台前每一分钟
都感觉度日如年,后来还是年长同事打圆场,让林晏丞报告的顺序换到后面,让他有时间
重做错误的部分。
气氛糟糕的会议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所有人都相当疲倦,最后林晏丞顺利报告时,
也明显感到大家都心不在焉,草草结束了他的部分。
这是林晏丞这周第三次被上司责骂。
仿佛要表露公私分明的立场,打从星期一进公司开始,温育维态度便十分严厉,对林
晏丞没有半点好脸色,公事上任何一点小纰漏都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好几个同事遭逢池鱼之殃,这几天被电得莫名其妙,大家还在没有主管的群组里面找
战犯,讨论是谁上周聚餐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唤醒了上司心中的恶鬼。
看到那些群组对话时,林晏丞原本心虚了一下,结果就如同温育维所说的,那晚聚会
大家都赶着回家,无人注意到他是被上司带着离开的。
同事们鱼贯走出会议室,最资浅的林晏丞留到最后收拾器材,他的眼角余光看到温育
维还没有走,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这个人已经清楚地表露态度,在公司里只会公事公办。
尽管林晏丞仍有许多疑惑,但他也不希望影响到工作,尤其他还没有温育维那样的余
裕,能随心所欲调整关系距离,还是新人的他必须很努力全神贯注,才勉强跟得上大家的
步调。
“你等一下。”
然而,正当林晏丞想端起自己的笔记型电脑回座位时,上司突然出声喊他。
“……”回头对上眼时,温育维用眼神示意他把会议室的门关上,林晏丞这才从开完
会的疲倦与被斥骂的颓靡中清醒过来,顿时面露不安。
他站在原地僵持了几秒钟,思索片刻,意识到自己如果还想在这间公司上班,不能在
上司下了某个指令以后,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夺门而出,只好迈著僵硬的步伐,走到门边,
将会议室的门关上。
办公区的嘈杂声再度被隔绝在外,只有他和上司共处一室。
等林晏丞不情不愿地走回桌边,在与温育维相隔三个空位的办公椅坐下,对方才开口
说话。
“你有没有去看医生?”尽管口气仍是那般不苟言笑的冷淡,但比起方才仿佛带着火
气的低沉嗓音,现在的语气堪称亲和。
林晏丞眨了眨眼,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有点无法适应,愣了一下,才缓缓摇了摇头。
温育维蹙起眉头,“为什么不去?”
“……最近,睡得比较好了。”林晏丞迟疑地说道。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寂静。温育维那双漆黑的眼眸深深凝视著林晏丞,仿佛想要看穿他
说的话是真是假。
林晏丞微微缩起身子,肩膀僵硬地拱起,无法克制地低垂下头,回避视线。
他并没有说谎。
离开温育维的公寓那一天,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做个更可怕的噩梦,当晚反而顺利入睡
了,一直以来纠缠着他的梦魇、老家的景色,都没有再出现在他的梦中。
“──那你这几天怎么回事?”温育维端详了他半晌,像是姑且相信他的话,语气放
缓了一些。
话语中真心的疑问,戳到了林晏丞的痛处。
这几天林晏丞屡屡被斥骂,并不是温育维公报私仇,而是他确实不在状态里,犯了好
几个粗心的错误。
然而,罪魁祸首仍是眼前这个人。
林晏丞有苦难言,难掩哀怨地抬眼望向上司。
彼此视线接触的瞬间,原本微微蹙著眉头的温育维,像是没想到他会自暴自弃地不发
一语,表情愣怔了下,才低声问道,“看什么?”
“……那天你开车载我回家。”林晏丞没头没尾地开口,“我没有告诉你我家的地址
。”
温育维扬起眉,双手环胸,身体往后靠在办公椅上,“那又如何?你的员工资料卡上
有地址。”
林晏丞来这里面试时,除了基本能力测验、逻辑测试,也填写了公司制式的履历表,
从复试开始的面试官,都是拿着他填的资料卡一对一面试的,身为直属上司的温育维经手
过那份资料。
“如果在出租车上时,你记得我家在哪,为什么还要带我回你家?”林晏丞追问道。
“我只记得大概位置,而且那时深夜了,我不想冒着送到路口你还不省人事的风险。
”温育维说道,“而且我也想快回到我家休息。”
林晏丞仍有些狐疑,努力不移开视线,注视著泰然自若回答问题的上司,试图找出不
合理之处。
“你知道有些醉鬼喝太多,没人看顾,结果在睡梦中被呕吐物噎死吗?”温育维说道
,“既然带着你走,我要确认你安全。”
“……”林晏丞听了脸色有点发白,如果上司的出发点是为了照顾他,也不好太咄咄
逼人。
仿佛看出他一瞬间的动摇,温育维笑了,反过来问他,“你希望听到我说什么?”
林晏丞意识到,上司对他的态度确实不太一样了,似乎是从他在温育维的公寓醒来后
,这个人开始会对他笑。
温育维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是迷人,换做其他人看到平时不苟言笑的这个人露出笑容
,大概会感到受宠若惊,被迷得神魂颠倒吧,但林晏丞总觉得那像肉食动物玩弄食物的表
情。
“……”林晏丞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即使想孤注一掷撕破脸对质,他没有任
何证据。
突然指认共识了几个月的上司曾在十多年前性侵过自己,就连林晏丞自己都觉得听起
来像是适应不良的恶质社会新鲜人蓄意报复。
会议室里陷入寂静,温育维发挥超常的耐心,好整以暇等了一会,眼看林晏丞仍没回
答问题,才看了看表,站起身来准备走人。
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响起,个头很高的男人三两步就越过林晏丞身后,林晏丞猛然站
起身来,伸手抓住温育维的西装外套。
“我们小时候见过吗?”林晏丞冲口问道。
温育维看着他,又低头扫了一眼他抓着衣䙓的手。这天下午温育维还要出席一场对外
的重要会议,才会穿得比较正式,可是林晏丞太过紧张,即使被这个人面无表情地盯着看
,都忘了要松手。
“现在才问这种问题,不会太晚了?”温育维没发脾气,只是反问。
“你没说过我们是同乡。”林晏丞犹豫地说,“我不太记得……”
可是,幼时的他应该不会跟陌生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那地方这么小,也许我们见过。”温育维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林晏丞吓得一颤,然
而,男人只是将快被抓皱的衣料从他的手里抽出,“如果你不记得,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
回忆。”
温育维的下一场会议也花了很长时间,直到会议结束,送客户出大门时,已经过了公
司的下班时间。
除了几个需要等他确认工作细节的下属还留着,办公室人走了一半,温育维回到座位
,解决几个迫不及待拿着文件资料跑来面前的同事问题,再抬起头来时,近来总待到很晚
的新人位置已经空了。
身边传来几声道别,完成工作的下属们准备下班,温育维收回凝视著空位的视线,处
理了一会工作,才最后一个离开。
当他回到自家公寓时,已临近午夜。驾车回家的路上,温育维先到时常光顾的餐酒馆
吃过晚饭,小酌片刻,才打道回府。
那天替林晏丞下厨是个特例,平时温育维并不怎么自炊。
温育维走进室内,褪下外出服,将西装外套挂起来时,他想起今天在小会议室里,林
晏丞拉住他时的神情。
星期一早晨进公司时,温育维原本想过林晏丞可能不会来上班。
从之前那精神状态不佳的模样,到周末在他家里那副吓破了胆的样子,温育维好几度
认为会收到这个新人的辞呈。
然而,尽管发生了几次失误,林晏丞仍然很努力想早日上手工作。
温育维走进起居室,打开灯,那天下午他回家时,林晏丞坐在卧室前的地板上,他却
总感觉林晏丞进过这间房。
兼具书房功能的起居室看来十分正常,书架、电脑以及桌上的东西都保持着今天早上
出门时的样子。
温育维的视线在房内逡巡,确认过一切都没有异常后,走向房间离门最远的角落,在
他的电脑桌旁,有个靠墙而立的双门书柜。
打开玻璃门,里头的书架是采方格设计,也兼具展示柜的功能,温育维伸手推动摆放
著旅行纪念品的方格,可拆卸的夹层露出后方的空间。
隔板内塞满了凌乱杂物。
那一天林晏丞看见的并不是照片墙。温育维不喜欢在墙上留下痕迹,如果他走近一点
,会发现所有输出的照片是挂在一张白色画布上,让温育维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收拾清理,
没有留下痕迹。
温育维从书柜里拿出包裹着照片的白布,虽然有人来家里翻箱倒柜搜索的机率很低,
但这几天观察下来,林晏丞的精神状态濒临崩溃边缘,保险起见,他最好还是把这些东西
彻底湮灭。
收拾时,他伸手碰到了那个儿童用水壶。
他还记得这个水壶挂在男孩的书包上,随着奔跑而发出的碰撞声响。
四季如夏的小城镇,每到下午街道总是被炙热的艳阳烘烤,少年躺在圆管溜滑梯里,
既躲避毒辣的阳光,也避开会抓他翘课的大人。
那时的他过著无所事事的日子。
对于一切都提不起劲,总是感到烦躁,有很多大人说他学坏了,然而他并没有像其他
时常出现在训导处的孩子们那般聚众惹事,因为就连那些叛逆的少年少女,在他看来都十
分愚蠢,让他厌烦。
无论是想让他回到正轨的大人,以同情的目光看待他伤势的同学,都令他厌恶。恰好
父母那阵子事业上有点状况,没什么精力搭理他,那阵子他索性不怎么上学,时常在外游
荡。
才刚过正午的公园还很安静,年轻的父母都带着幼儿们回家吃饭,这时间气温正高,
太阳晒得地面都冒着热气,就连下午不用上课的小学生们也不怎么会在这种时间来公园玩
耍。
公园里本该只有温育维一个人。
正当他用着MP3听音乐放空,突然感觉到连结著溜滑梯的阶梯传来震动,他坐起身,
便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小男孩手握著棒棒冰,好不容易爬到楼梯最顶端,看到溜滑梯里面有人,露
出惊吓的表情。
尽管自己才是占用儿童游乐设施的人,温育维感觉被打扰,蹙起眉头,而那个孩子看
到他不打算让位,也没有哭闹,只是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显然知道这时间他这个年纪
的大哥哥出现在这里并不寻常。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一阵子。温育维发现这孩子只有一个人,而且似乎只是想爬到高处
来吃冰棒,他站在溜滑梯边面露犹豫,显然温育维占了他原本预想的野餐地。
小男孩站在溜滑梯外,低头望向手里的冰,双手抓着白色的塑胶软管两端,将有两截
的塑胶软管一分为二,将冰剥开,接着看了看左右手抓着的冰,将断口满满的,份量比较
多的那一截冰递给温育维。
“……”小孩不知道拿着冰走了多久的路,结霜的塑胶软管外头泛著水滴,折开的破
口也流淌著融化的糖水,温育维微扬起眉头,并不领情。
正当他打算拒绝时,小男孩的视线落到自己伸出的手上,看着那截冰,大大的眼睛里
浮现可惜和不舍。
温育维一把接过,将优格口味的冰咬进嘴里。
看他吃了,小男孩倒也没有后悔,只是拿起手里剩余的那截冰,呆呆地就站在他面前
也吃起来,安静地吸著软管折开的破口,嘴唇冻得泛起红色。
少年盯着看了一会,开口问道,“你要进来吗?”
小男孩抬头看他,高兴地点了点头。
温育维抓起那只湿湿黏黏的小手,将那同样软软小小的身躯拉进阴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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