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三点一刻的庙口茶会话

楼主: Meters13 (漠城)   2020-10-12 02:4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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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点一刻的庙口茶话会
  一例一休政策让林哲山被迫成为一个有人性的老板,替原本打算一个月三十一天都要
上班的张生洵排了休假,还放话说不想看见张生洵出现在地下街。
  “被”休假的张生洵问老板他能去哪里?
  林哲山随口说了一个地方。
  于是张生洵逛完了莺歌陶瓷博物馆,在旁边的麦当劳吃了一餐,再晃到三峡老街。
  张生洵想着来都来了,不如求个平安符保祐他跟林哲山能平平安安。
  虽然他没很信这个。
  不过张生洵想着,这既可用来证明他听了林哲山的建议出来走走,自己没待在家里,
也有他的一点私心。
  会看见旁边的月下老人,不过是张生洵的随意一瞥,心里就动了脑袋,将平安符递给
他的庙方人员读懂了空气中的氛围,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宫里的月老也很灵验。
  只是看着庙方贴在墙上的祭拜指示,张生洵什么也没准备,反正他也没很信这个。
  聊胜于无地跳过准备祭品的部份,走着后续流程,在心里默念了林哲山的身家资料,
就连星座、血型都报了,还怕月老没找对人,追加林哲山位在地下街的店铺号码。
  尔后,张生洵照着庙方人员的提醒,拿起桌上的筊杯,在掷筊之前又在心里默念他想
牵红线的对象是林哲山。结果掷了几次筊,通通是笑筊。
  旁边的庙方人员看着张生洵面带茫然的求助表情,在张生洵开口之前,过来问了原委
,待张生洵回答后大笑出声。
  “你这个少年家遐尔缘投,对方会歹势嘛真自然啦!主神是笑恁两个互相意爱煞拢毋
知,你著较大胆咧!”
  庙方人员说完便给了张生洵一记象征著“年轻真好”的铁砂掌。
  张生洵向前踉跄两步,稳住身体,接过庙方人员给他的红线,放空了脑袋走出庙门。
  看着眼前在疫情影响下堪称荒凉的老街景象,张生洵收起红线,格外小心地把求来的
平安符也收好。
  他没很信这个,但他知道林哲山偶尔会跟附近卖佛教文物的尼泊尔人聊天。
  离开那座香火应该算得上鼎盛的妈祖庙,张生洵吸了一口成份中,金牛角的味道占了
百分之八十七的空气,感觉他的肺部充满糖份。
  即便路过一间看来古色古香的茶店,瞥了一眼里头的年轻老板正与坐在对桌的客人品
茗闲聊,茶香还是没能冲淡鼻腔内的甜腻。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历史与现代的冲突中,不经意抬头看向一条人行道以外那栋建筑物
外面以石板刻着吴服店的招牌,向下一看却是一间卖豆花的店家--还有背倚著红砖石柱
,咬着手中那杯珍珠奶茶吸管,同时玩着手机的孙韦乔。
  张生洵起初打算无视孙韦乔的存在,却又倏地想起孙韦乔的前东家和林哲山那副称兄
道弟的模样,已经跨出的步伐硬生生转了一个弯。
  孙韦乔老早就发现张生洵了。
  他知道张生洵大概没发现他,便好整以暇地继续待在原地,吸起几颗饮料杯里的珍珠
慢慢咀嚼,再喝一口甜腻腻的奶茶,配着空气中同样腻人的香味,连同被他嚼烂的珍珠一
起吞下吐。
  等到吸第二口饮料时,孙韦乔看见注意到他的张生洵迟疑了大约一秒的脚步,最后朝
他走过来。
  孙韦乔想过他是不是该趁张生洵真的走过来之前的几秒钟拔腿就跑。今天老街上的人
潮不多,他认为相较于张生洵,他拥有地主优势,他马上就能在脑中勾划出几条甩开张生
洵的逃跑路线。只是在想起两人的身高以及脚长差异后,他打消这个念头。
  而且他不认为张生洵会做出替他前东家打抱不平,想把他抓回苏桓一面前的行为。
  孙韦乔便在张生洵走到他面前停下后,抬头看了张生洵一眼,一反他先前在苏桓一的
店里打工时装出来的那副乖巧模样,扬起的嘴角里带有几分的挑衅,咧著嘴笑道:“哟,
这不是心机男吗?”
  张生洵面无表情,礼尚往来地朝孙韦乔回了一句:“好过你这只咬布袋的老鼠。”
  孙韦乔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闷笑了两声,咬著吸管又喝了一口奶茶配珍珠,惬意地
问张生洵:“干嘛?你要把我这只老鼠抓回去给主人交差吗?”
  “派出所就在路口,也不用那么麻烦。”张生洵淡淡地开口。
  孙韦乔在心里骂了一句,掉头就想走。
  张生洵伸手抓住孙韦乔的手臂,问:“吃豆花吗?”
  “啥潲?”
  张生洵拉着孙韦乔走进豆花店,两人的互动稍微地引起店员的注意,放下手机,来到
两人桌边,嘴里介绍店内的菜单,趁机观察两人。
  张生洵看着贴在墙上的菜单,思考好一会儿,才决定点碗绿豆豆花。
  “五十元的话,可以选三种料,需要加刨冰吗?”
  “三种都绿豆,刨冰不用,谢谢。”
  坐在张生洵对面的孙韦乔啧了一声,“你请客吗?”
  张生洵反问,“你拿走那么多钱,连碗五十元的豆花都吃不起吗?”说完,他把目光
放在孙韦乔摆在桌上的那杯珍珠奶茶上。饮料店的标签正好对着他,光这一杯的价格就要
六十元。
  “对啊对啊,我买完这杯珍珠奶茶,全身上下就只剩四十块了。”孙韦乔翻了个白眼

  “也给他一个绿豆豆花,和我的一样。”
  “谁要跟你一样啊!绿豆男!”孙韦乔大声反驳,并且要求店员改单:“我要花生!
还要红豆跟芋圆!要刨冰!”
  等到店员离开后,坐在靠墙座位的孙韦乔整个人都快贴在墙壁上,软烂得像是没有骨
头,两眼却直盯着张生洵,整个人警戒得仿佛要竖起全身的毛一样。
  “你到底想做什么?”
  张生洵只是拿了根店家提供的卫生汤匙,拿纸巾把汤匙擦了一遍,“吃豆花。”
  “你当我白痴吗?”
  “你想太多了,我没那么想。”张生洵淡淡地回答。
  孙韦乔嗤笑一声,“我才不相信你就真的只是想来吃豆花。”
  “信不信随你。”张生洵不可置否地开口。
  张生洵表现得越是平淡,孙韦乔就越是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趁什么时候悄悄联络什么
人。即便他心知就算张生洵这时向苏桓一通风报信,苏桓一也没通天的本领能在短时间内
赶到这里。
  然而张生洵仿佛看出了孙韦乔的顾虑,开口道:“我也没向谁打小报告。”
  “你以为我会信你?”孙韦乔满脸写着别把他当傻子。
  张生洵还是那句“信不信随你”。
  随后他又补了一句:“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不过孙韦乔给予任何反应,他迳自说下
去:“外面的石雕招牌刻的明明就是吴服店,这里卖的却是豆花。”
  孙韦乔瞇起眼睛,他总觉得张生洵话中有话。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要在那里弯弯绕绕,讲那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张生洵静静地看了孙韦乔好一会儿。
  “我只是单纯对老街失去过去的繁华有几分感慨而已。你知道这里以前曾经是北部的
茶叶以及樟脑的主要集散地吗?清朝开港通商之后,台湾盛产的茶叶以及樟脑吸引了不少
外国商人,附近的茶叶、樟脑或是其他产物都会先集中在这里,再借由淡水河运送到下游
的大稻埕、当时的艋舺或者新庄地区……”
  “你是来吃豆花,还是来帮我上历史课?”发现张生洵似乎真没有其他意图,孙韦乔
忍不住开口打断在他的观察期间,擅自开启话题的张生洵。
  张生洵浅笑,“你不是要我说点你听得懂的?”
  “操!”孙韦乔没忍住试图在趁张生洵没注意时,在桌下踹对方一脚。
  想当然尔,孙韦乔没得逞。
  两人间的气氛似乎有那么点剑拔弩张,却又不到随时都可能翻桌开干的程度。
  店员在这时送来两人点的豆花。
  看孙韦乔没有下一步动作,张生洵将他擦过的汤匙放在孙韦乔的碗里,重新拿一根新
的汤匙用卫生纸擦干净。
  “这家店我也是第一次来,没机会串通店员下毒。”
  孙韦乔还是弄不懂张生洵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看着自顾自开始吃起豆花的张生洵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过就是不想浪费食物。
  能在观光景点长久营业的关键不出几点:商品真的好、只是赚观光客的一次性消费、
房子自己的。
  固然外头招牌刻着吴服店,可以直接排除第三种可能,不过孙韦乔认为,这家豆花店
应该可以归类为第一种。他自认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东西,但这家豆花店,无论是淋在清冰
上的黑糖浆,还是口感绵密又充满黄豆香的豆花,又或者是熬煮得丝滑顺口的花生与红豆
、弹牙又充满嚼劲的芋圆,都让他吃得一口接一口。
  相较于孙韦乔的狼吞虎咽,张生洵每一口都是细细品尝食物在他的舌尖上绽放的滋味

  在此同时,张生洵看着孙韦乔那副被食物征服的模样,轻轻地抛出一团毛线诱导。
  “你这段时间都待在这里?”
  孙韦乔立刻警觉地抬头瞪向张生洵,“你还说你不是想通风报信?”
  张生洵单纯舀了一勺糖水,慢慢饮下,“通风报信对我有好处?”
  “莫假。”孙韦乔冷笑一声,“你当我不知道你打算利用我牵制那个姓苏的吗?”
  张生洵别有深意地“喔”了一声,“原来你知道。”
  “你当我瞎了吗?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孙韦乔没好气地回答。
  “确实。”张生洵笑道:“当你觉得世界很大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世界这么小。”
  孙韦乔不满地开口:“你对说人话有什么障碍吗?”
  “那就换个话题。”张生洵说:“虽然你常常穿着制服出现,可是你和同龄的其他人
不同。你不会和人主动聊起学校的事,这通常有两种原因,一是在学校的人际关系不好,
所以不想说;二是认为打工的地方和学校属于两种不同生活圈,所以不想让不同圈子里的
人知道自己在另一个生活圈中发生的事,更别说你是因为偷了东西之后才会在苏老板的店
里打工。”
  孙韦乔的动作顿了顿,“那又怎样?”
  他才不在意。
  他不会在意张生洵是不是用制服上的校名还有他的名字查到什么资讯。
  “我有个朋友在补习班工作,带过几个和你‘同校’的学生。我请他帮我问问他那的
学生里,有没有人听过‘孙韦乔’这个名字。他带的高二班没人听到,最后是在高三班问
到的。”
  “查别人的事让你很有成就感吗?”张生洵听出孙韦乔语气里的咬牙切齿,“变态。

  张生洵若有所思地看着这时低着头,盯着那碗还没吃完的豆花,试图假装一切都“没
什么”的孙韦乔。
  他想起朋友特地从补习班林立的那条街跑过来,和他约在美食区,借由一顿饭的时间
,和他聊的那些事。
"
  “我一、二年级都和孙韦乔同班,平常是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是有一次上体育课,
那时学校更衣室刚好整修,厕所也客满,我跟几个同学待在教室换运动服。反正都是男生
嘛!你有的我也有,所以那时有几个人觉得孙韦乔换个衣服还要遮遮掩掩很奇怪,就跑过
去扯他的衣服。”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的身上真的全是像电影里面被围殴的人一样,全部都是大片小片
的乌青,还有结痂的伤口,很长一条,真的很难猜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打的。菸疤也有好几
个。”
  “闹他的那些人吓得全散开,然后就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全都跑出教室了。”
  “我?我是觉得他很可怜啦……可是他好像没有想要找人帮忙的意思。而且我能做什
么?跟老师讲吗?我是有想过,也问过他,可是他还是不太愿意。既然他自己是那样,我
也不能干嘛。”
  “一年级的时候还好,就是偶尔会旷课而已。到了二年级,他旷课的次数变比较多。
本来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是谁把当时在教室看到孙韦乔身上全是伤的事情讲出去。那些闹
他的人,原本在班上也都是比较爱作怪的那群,所以我也很惊讶他们怎么没把孙韦乔的事
情传出去。反正二年级的时候,他可能被家暴的事情在班上传开,也传到老师那里。”
  “有次我被叫去办公室出公差,就听见我们班导和辅导老师在讲孙韦乔的事,好像是
在讨论要不要通报社会局还是什么单位,说有打算要去孙韦乔他家做家访。”
  “我一直在想,如果老师没去孙韦乔家的话,说不定对孙韦乔来说会比较好。因为在
老师做完家庭访问之后,他就没来学校了。这个真的很难不去联想,会不会是他家的人因
为老师知道了,所以才对他怎样。后来他好像隔了半个月才来学校,我有遇到他,那时他
一直低着头,不过我还是有看到他脸上有还没好的伤。”
  “之后我就听说他休学了。”
  "
  苏桓一和林哲山几乎无话不谈,所以张生洵也辗转得知关于苏桓一逮到孙韦乔时的部
份细节。
  他一开始是看苏桓一对孙韦乔那么有兴趣,所以打着把人找回来之后扔给苏桓一,让
苏桓一将注意力全放在孙韦乔身上,如此一来,就不会再有电灯泡妨碍他和林哲山培养感
情的如意算盘。
  可是事情的发展有点超出张生洵的想像。
  苏桓一只有孙韦乔刚跑走的那几天,会在林哲山找他一起吃宵夜的时候,对着林哲山
抱怨几句。
  几天后,苏桓一不再谈论孙韦乔的事,看上去似乎已经对孙韦乔不感兴趣,张生洵也
没听说苏桓一去报警。又过了一阵子,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空有情报,却找不到需要的人,张生洵没必要比苏桓一还在意孙韦乔的下落。
  日子还是照样过,苏桓一也找了新的工读生。
  张生洵对现在孙韦乔的生活有几分好奇,也止步于好奇。
  “看来你还活得好好的,也不需要我多事。”
  孙韦乔察觉到张生洵语气中的变化,发现对方好像没打算再继续刚才那个他不怎么喜
欢的话题。
  然而,因此被引起的烦躁感没能那么快平复,连带着孙韦乔的口气还有几分尖锐。
  “原来你也有自己在多管闲事的自觉。”
  张生洵“嗯”了一声算是默认,随后扯开话题:“等下你还想吃什么吗?”
  孙韦乔眨了眨眼睛,问:“你请客?”
  “看情况。”
  “啧。”
  后来孙韦乔又吃了串花枝丸以及碳烤臭豆腐。
  只需几枚铜板的价格,张生洵还负担得起,就跟着吃了串刚起锅,连带竹叉都油腻腻
的,撒了胡椒盐之后被提了味,香气特别诱人的花枝丸后,他对碳烤臭豆腐敬谢不敏。
  孙韦乔还不断在他面前咬著经过油炸之后再烤,酱汁完全渗入呈现金黄色的臭豆腐表
面的切口,里面还夹着台式泡菜的臭豆腐,冲著张生洵说好吃。
  后者带着“你怎么吃得下这种奇怪食物”的表情,满脸全是嫌弃,走到旁边的饮料店
买了杯大份量的饮料塞到孙韦乔手里,并对旁边卖着花生冰淇淋卷的摊贩产生兴趣。
  “你会吃香菜才奇怪。”孙韦乔把嫌弃还给张生洵。
  他已经吃完臭豆腐,伸舌头舔去沾在嘴角的酱汁,咬著吸管喝了几口饮料。
  张生洵没和他争论吃东西到底该不该加香菜这回事。
  入秋后的天色暗得早。
  时间刚过五点,人潮减少得很快,不少摊商或是店家已经开始收拾起东西,只有那些
卖金牛角的店面还顽强地亮着店内的灯光,吸引尚未离开的散客,带点来过三峡的证明再
走。
  张生洵也礼貌性地买了一盒他也不记得到底点了哪些口味的金牛角,准备踏上穿越三
峡河的那座桥。
  下午他还跟孙韦乔说过,就是这像河带起百年前三峡的经济。
  孙韦乔站在庙口,活像要目送张生洵走到千里之外。
  整个下午,除了讨论哪家的东西好吃,孙韦乔发现张生洵不喜欢臭豆腐,想办法拐张
生洵吃臭豆腐未遂之外,他们没聊什么会令孙韦乔感到扫兴的事。
  孙韦乔没迟钝到发现不了那是张生洵的刻意配合。
  大概猜得到对方的目的,孙韦乔只是不想说破。
  天色渐渐暗下。
  桥上的摊商也散得七七八八。
  街灯亮了起来。
  张生洵离开前,说“苏老板没报警”。
  孙韦乔得知后,朝张生洵喊:“帮我跟他说,他就是个烂好人。”
  有目的的烂好人,没真的好到哪儿去。
E.
这个“E”,只是这一个短篇结束。
这是一个系列,后面还会有其他短篇,
只是我想留个能让自己下台的台阶,才会一篇一个“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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