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七月之二。
喜欢听雨、喜欢看雨,喜欢雨幕和溼气包裹住整座城市,酝出这个时节独有的泥巴香气。
不知道气味究竟从何处来,明明是由这么多水泥筑起的城市,哪里竟还见得着与气味相符的大把青草与绿地。
青光和雷声几乎同时落下,拍响了窗子,鸣动大台北盆地一隅,我们停止交谈,静待轰鸣像拖着泥泞的步伐,不情不愿地迂缓而去。
窗外车水马龙,雨声依旧,室内也恢复对话。
“你刚刚说什么?”
“没。”
我还喜欢,大雨能将我所有悄悄话藏进淅沥间的安全感。
02
大雨持续到晚上。
我们在雨中行走,小心翼翼,于折叠伞下踩着细碎的两人三脚,却还是被溅起的雨水溼了鞋袜。
胸前的后背包从买来就没洗过,一次次沾上雨的溼意,混出一股不算好闻但又熟悉的味道。
你靠得太近了。
03
雨也许打在玻璃上,我看不清楚。
车上很闷。水气碰在微凉的玻璃上一下子无所遁形,只得紧挨着窗筑起一面雾白的墙,当谁再也抓不住时,某部分的它们凝结成它堪堪滑落,一道道轨迹为视野揭开缝隙,我得以窥视而出,看那些路灯晕出一团团昏黄,一闪而过。
狭窄的缝隙在不久后又被填上。
“所以你到底说了什么?”
引擎混上雨声,车水马龙隔着两片薄薄门板,听起来有点遥远,但不失为我掩盖紧张的效果。
“没有。”
我只做了嘴型,因为即使有出声你大概也听不见,而反正你看得懂。
04
雨还是很大,我们放弃撑伞,在雨中狂奔。
路口红灯秒数有点久,我们都被彼此想挤进街灯下小小躲雨处的举动逗得发笑。
还有四十五秒。过了马路就有骑楼,我会停在其中一条巷子口把伞递给你,你也许会收、也许不会,然后继续向前。
各式轮胎轧在柏油路上黏腻的唰唰声响像条巨大水龙,湍灂灂地呼啸而去,直至灯号转换,路口净空时短暂的安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突兀,而后巨龙一声低鸣,行进的方向从前方,换到左方,再度出击。
也许突兀的是我们。
鞋板拍在地上的声音相较之下几乎微不可闻,我们用尽全力奔跑,巨龙只是以更快的速度向前狂冲,雨水打糊了视野,远方的灯号和路灯在视线边缘绽开细长芒刺。
你跑得太快,进骑楼后速度反增不减,我追到巷口,差点摔进你的影子里。
“喂。”
背影没有表情,铿锵有力的单音却穿过大雨直达我耳畔。
“雨太大了,你不说大声一点,我没办法给你我的答复。”
大雨好像为你的声音留下一条通道,一字一句毫无窒碍地朝我撞了过来,原来我藉雨裹上的保护纱那么轻易就被扯开。
又原来,你都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