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王俊为和蔡秉豪从另一头跑着过来,他们看见我,叫了我一声。我站起来,走了几步,突
然想到了,急忙拿出手机。讯息已读,周稚河真是看过了。我霎时迷惘,不明白到底哪里
不对,周稚河看了,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冷冷淡淡的。他不相信吗?那又为什么要问我讨
不讨厌他。他头脑那样好,怎么不懂。
我心里有股闷气。他要这样子,那随便他。
不过,在学校里,就算我想要再找他单独说话,也根本找不到机会,今天他仿佛很喜欢聊
天,只要下了课,他就和他要好的几个人在一起,有时他自己到外面去,我跟了过去,又
看到他在和别人说话。上礼拜我也这样避开他,现在轮到他这么对我。现在才知道,原来
他也有不聪明的时候。
到了下午最后一堂,教物理的林老师在黑板画图,套入公式,大多数的人都专心地抄写着
,也有的人伏在桌上,像是睡着了。我写着写着,忍不住发呆。我微微侧过身,瞥了瞥周
稚河的位子,他像是也在做笔记。我马上掉了回去,不然老师发现了,其他人也要觉得奇
怪。我已经没有那么不高兴了,不管如何决定放学后不管怎样也要找他说个清楚。
讲台上林老师已合上了书本,交代著下次小考范围。大家有些躁动起来,我很快收拾著东
西,林毓涵像是看来一眼。下课铃响了,老师刚刚走出去,我立刻站起来,转过头去看,
周稚河倒是更快,他已经走出座位。
我背起书包,就要跟上去。听见有人喊我,是曹凌隽他们,我道:“我肚子痛!”便头也
不回地出去。
其他班级的学生也都出来了,走廊上都是人,我穿过他们,踩下楼梯,一面探头往下看,
周稚河在下一层楼道上,我连忙叫道:“周稚河!”
周稚河隐约抬头,却走了更快。我目瞪口呆,简直不知道他也会闹别扭。我追到楼下,停
了一停,跑得太急了,真是肚子痛起来,又想吐。我气喘吁吁的,一手按著腹部,抬头一
看,周稚河倒是站在面前。他开了口:“你还好吧?”
我道:“不好,差点死掉。”
周稚河无语。我又道:“我一下子跑太快了,有点想吐。”
周稚河转身便走了。我一愣,立刻追上去。这次他慢慢地走着,我跟着他一块向侧门的方
向过去。他始终不出声,我看看他,从他脸上一点也猜不出来他正在想什么,可是,我知
道是我怎么想的。
我道:“我看到你看了,你,你怎么不回我?”
周稚河也仍旧紧闭着嘴巴,我一时就也沉默起来。又走了几步,我觉得还是不能不讲出口
,有点别扭地道:“我只是,要想一想,所以才那么晚回复。”
周稚河终于开口:“我知道。”
我道:“那你又这样?”
周稚河一顿,一会儿他道:“其实你不用那么说。我知道,突然跟你说我是——那些话,
你一时很难接受。就算不能接受,我也可以理解,是我想错了。你忘掉吧,不过,你告诉
别人,我也无所谓。”
我感到糊涂,简直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听见他叫我忘掉,心里一下子堵住了,呆呆的说
不了话。他朝我看来,仿佛欲言又止。我倒要开口,突然他加快了脚步,侧门内停著一部
校车,他便上去了。我停住了,我不明白,既然他知道我的意思,又为什么冷漠起来?难
道他以为我因为尴尬,又不能不理会,只好那么说?我顿时愣住,仿佛有什么清晰了起来
,又不信,太好笑了,好气。怎么就那样想?偏偏这时候变笨。
校车上转眼间塞满了学生,我费力挤了上去,几个人不得不再往内移动,一副不耐烦的样
子。司机倒没说话,车门一关,便开了。我穿过人丛,一面踮了踮脚,伸长脖子看了又看
,终于来到后排一个座位旁。周稚河便坐在靠外的位子上,他戴起耳机,大概察觉,往我
看来,就怔了一下。
我叫了他的名字:“周稚河。”
周稚河盯着我不说话。我指了指耳朵,道:“耳机。”
周稚河垂下目光,他撇了过去,拿出手机,像是很专心地找著歌曲。我没办法,也就掏出
了手机,打开社群软件。我朝他看去,他手机画面上有消息通知,可是,我等了一会儿,
他还是不看。我憋了口气,伸出手取下他靠近我这边的耳机,他像是吓了一跳,往我这里
看来。
我道:“你看讯息。”
周稚河又掉回头。
我把我的手机递到他眼前——‘我没有喜欢的女生,我只有一个喜欢的男生。’
我收了回来,眼睁睁地瞧着他,说:“懂不懂?”
周稚河没有回答,他微低头,用着他的手机,手指在上面划了一划。他看了很久,才开口
:“不懂。”
他抬起头,就看着我:“不懂。”可是他的表情变了,跟之前完全不同。
我感觉脸皮热烘烘的。我道:“你。”
校车开到目的地停了,大家吵吵闹闹的,一个接着一个下了车。我也下去了,回过头瞧瞧
,周稚河也看着我,向前走来。我不说话,他也就不出声。从下车之前一直都是这样子,
有种别扭,又全然放松的。他用起了手机,不知道做什么,过一下子,我的手机响了一声
。
我把手机从裤袋拿出来,他传了一张卡通图,卡娜赫拉小兔子,扬起粉红的手,背后一团
粉红的云,笑瞇瞇的。我转头看他,他对我笑了笑。我也跟着笑了。
进了捷运站,通过闸道,我道:“你还要去念书吗?”
周稚河道:“你去吗?”
我道:“你去我就去啊。”
周稚河道:“那就去。”
我道:“嗯,先吃饭。”
周稚河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