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贴
※是长篇。
楔子
荟萃堂，并列在城市之中某一条心急之人必然忽略的幽深巷道内，终年茶香缭绕，
贩售著各式茶水糕点，没有酒精作祟，却也不在光天化日下营业，白日时不胜烟尘繁琐，
沉眠于车马喧嚣之中，只在夕阳残辉之后逐户亮起悠悠微光，荟萃堂才悠悠苏醒，依著店
主的任性，舒展得与夜色相融，展露著异样而明丽的风韵，宛如与世隔绝，并开始招迎著
每一位走进这仿佛遗忘光阴之地的人们。
如果贵宾们带着纯粹之心来访，荟萃堂必以礼敬相待，以美食才艺迎宾；没有酒精作
祟，只是个喝茶赋诗，焚香弹琴的地方。
喔！还有，里面奉茶的少年们虽青春貌美，但切记，禁止碰触呵！
有毒。
“你说是来面试的吗？”探出头来，一张亮丽精致而薄施脂粉，青春芳华却雌雄莫辨
的脸庞跃然眼前。
确实是探出头来，因为这位男子嗓音的青年的颈子以下都还在木门之内。要不是太阳
还没下山，真会让人误以为古屋精魅现出身来。
“是啊！我姓林，这是我的履历表。”门外还穿着制服的高中少年迅速从书包抽出一
张纸，递给木门内的人。
“你稍等。”那少年接过单薄的纸张，伸出来的手白嫩纤细，宛若少女，只是一瞬之
间又全部消失在木门之后。
粲然一笑，有若明花。果如传闻，“荟萃堂”的侍者都使人易于产生真假失序的错觉
！
很难相信21世纪了还存在这种宛如古装戏台般的店家，是不是太强调特色了？不过也
可能就是店家的坚持，才在众多餐饮竞争中杀出重围吧？
林同学会知道这家店，也是无意间听到同班女生揪团消费，才知道这种主题餐厅。听
她们说起来，这家店餐点不便宜，一餐消费下来远超过一般高中生零用钱的水准，却仍然
有许多人情愿缩衣节食，再大把大把将钱洒进这坑里，趋之若鹜。
悄悄打听了很久，才知道这家店还以不公开形式对外招聘新外场服务生；时薪高，不
考虑证件、背景，但基本条件要相貌好、气质好、不怕生还得有些文学功底。听起来不是
一般餐饮业，但这一家会视情况还提供食宿，刚好很符合林同学这种急着用钱又急着找房
子的穷学生。
其实林同学他有想过，这家怪店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那种“特种营业”场所？但女
同学个个摇头大声说不，却不肯再多透露，反而要他自己进去一趟亲身体验。
说，男性消费者也颇多，不论男女，进去一次就上瘾，就算你再穷，也愿意榨出最后
一枚银子送进去！
……难道里面其实是放蛊的吗？林同学觉得自己的猜测相当合理。
但为了赚钱，他愿意冒险。
大门被重新开启，这次不再是一颗小脑袋探出来，方才那位收走履历表的男子盛装出
来迎接林同学了！
虽然不梳高髻，但确实是“钿钗礼衣”的款式呢！那粉妆青年身穿澄黄大袖对襟纱罗
衫、桃红长裙，双臂垂朱橘披帛，一头梳得精细的长发拢在背后扎束整齐，左侧耳上戴花
钿金步摇，摇曳生姿。男子眉目清明，杏圆大眼、面庞俏丽，完妆之后更像个女子了！
对方先开口：“林品儒同学，你好，我是采铎，老板娘接受你的履历了，快请进吧！”
“嗯。”林品儒同学只应了一声，便急忙跟着眼前的红妆男子入门内。
盛装男子的步伐优雅且不匆促，林品儒能边走边打探这家第一次走进来的店面，目光
约略扫过一轮，的确有点惊讶，在现今讲究新潮和欧美装潢风格的年代，已经见不到如此
考究的仿唐建筑了。
林品儒在校成绩不错，文史算是强项，所以对历史上某些较为细节的眉眉角角都有所
了解，他看得出来这家怪店确实并非含混填充几个电视剧里面粗糙的道具布景，而是真有
唐人惯用的建筑模式。
仿古的瓦屋顶坡度平缓，出簷深远，斗拱、柱子也毫不含糊，大门是双片的原木板门
，窗格造样是直棂窗，整体视觉庄重大方，色调简洁明快，置身其中还真颇有时空错置的
感觉。
室内有股清淡暖香，深浅隐约，像少女披在身上的纱衣，很是舒爽；内部有挑高看台
，底下除了有开放式座位，侧边还有由木制装潢为隔间的包厢用空间，每小间的布置与摆
设颇有日本和室的味道，但仔细一想，日本文化本就大量仿唐，这内部设计与其说走日式
风，不如说更有唐人的习气。
不过没有想像中应有的牡丹纹绘。
还没来得及失望，林品儒就被带到一个与外间相隔的房门前，他想，这应该就是这家
怪店的办公室吧？开门一见，是个穿着胭脂色调窄袖汉服的盘髻女子，头上只有一支简单
的漆红戗金牡丹木钗，斜卧在贵妃椅上抽著乌沉木长菸斗的画面。是个艳丽的美人。
内部也是中式装潢布置。屏风、桌椅、花瓶、摆饰等一应俱全，古色古香是一点也不
含糊。
贵妃椅上应该就是老板娘，看来是三十好几的年纪，不过现代美容技术发达，说不定
实际年龄更大，但这话不能说。
老板娘看着来到面前的少年，笑了：“坐啊！敝人苏慕，是荟萃堂的主人。”
“我叫林品儒，已经满十八岁，六月就要毕业了。刚才已经转交履历给您了。”他礼
貌地介绍完自己，然后在采铎准备的圆木椅上坐正。
“品儒，儒道之品，是书香世家？”老板娘苏慕有着十分娇艳的笑容。
“不是，只是父母随意找几个喜欢的字搭配起来而已。”林品儒微微地偏过眼去，很
细微却被逮个正著。
“冒昧请教，”苏慕倒是面不改色：“你急着找工作是因为家里出了什么事？父母亲
还好吗？”
这林品儒倒是没在履历表里透漏什么，本来也没预期店家会问得这么直接，这下他可
懵了。不是说不问背景的吗？
“别紧张，因为你履历上说你希望本店提供员工宿舍，可是你还是在学生，所以必须
问问，万一你翘家，那还是不行的。”苏慕笑意仍在，不过没有半分戏谑。
“我快毕业了，没打算考大学，所以我最好快点找到住的地方，如果这里能提供宿舍
，那我会加倍努力为店里工作的。”林品儒在快速考虑之后，也只打算说这么多。
“所以你想在我店里全职工作？”苏慕又拿起菸斗，抽了一口菸。
“我可以的。”说这话的时候，林品儒倒不紧张，论相貌、论气质、论文史常识，他
还是有一定自信。
“好，你录取了。”苏慕挑起唇角，那艳红的印象如妖魅般蛊惑人心。
第一章
很合理的，第二天上午林品儒就在数学课堂中睡着了。
豁出去了般的昨晚就留在荟萃堂实习，在一楼开放席中当了三小时假顾客作为外场见
习，又到后场当了三小时材料助理，扎扎实实的累。
算是开了眼界，从小在各餐饮界偷偷打工长大的他也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落花踏尽
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就算荟萃堂不卖酒，林品儒也直觉想起这句诗，进荟萃堂的顾
客明显带着期待，就算下班后满身疲惫尽显，脸上还是藏不住笑意，很多是熟门熟路的老
顾客，自在地与妆扮明艳的服务侍者闲谈甚至调笑，不过也许是知道那副衣妆底下其实是
男孩子，所以才敢开玩笑吧？不至于粗鄙也就算了。几个侍者也是老手，通常是几句话就
能把客人堵回去，还多削了几钟茶、几碟糕的钱，心狠手辣。
夜深时还有两名相貌生得一模一样的侍者登上挑高看台，演奏起琵琶竹笛合奏，很多
客人是他们俩兄弟的乐迷，喜欢得不得了，特地来捧他们的场。
包厢里的客人有各自的隔间，看不出里面的情形，不过看台上开始演奏的时候也各自
推开拉门，里面倒是整整齐齐的，像是一般朋友聚会而已。
不闹腾，却自有一番畅快酣醉。
后场因为多了他一个实习生，所以老板娘苏慕特地前场后场来回支援的同时，还不时
给他提点些诀窍；教他茶种和配置茶点的是店里的大前辈，在店里用的名字叫凌霄，林品
儒也没多事问前辈真实姓名，前辈个性冷淡，专门的学识却很丰富，三个小时下来一点也
不比在学校上一天课轻松。
对了，前辈还说必须在正式上工前给自己找好一个店名，别傻傻的拿自己真名出去外
场，破坏气氛。
“好，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林品儒，你要打呼了你知道吗？”
林品儒身子一震，赶紧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教室里，眼前还站了一个脸色相当
不善的数学老师！
“林品儒，这个曲线函数你上去黑板算算看。”数学老师把粉笔递给一脸迷糊的林品
儒。
“老师，我放弃。”林品儒一脸迷糊地看着年龄颇轻的男老师。
肯定是个学霸，不然就是家里有靠山，否则不可能才毕业没几年就能考上教师甄试，
这种人就是不了解学渣和蝼蚁百姓的痛苦，不要理他。
“我想也是，周公只教你下棋，不会教你升学。”老师好像快生气了。
“周老先生有没有来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我不会去考大学了。”林品儒想，这样老
师就会消气了吧。开玩笑的，反正成绩不重要了，把老师弄得更生气也无所谓。
“你说什么？”
这一答不只老师不生气，同学更是齐刷刷地朝林品儒清醒了过来。
“我不考大学了，就只是不考大学而已。”林品儒抓抓鼻子，硬是忍住打哈欠的冲动。
“都已经快毕业了你才在说这种事，你跟你们导师商量过了吗？跟家人谈过了吗？”
数学老师这才发现事态严重。
林品儒开始后悔了，不应该没睡醒就说这种事的，简直自找麻烦……。
“老师可以帮我保密吗？”林品儒露出一脸困扰。
“不行。等一下下课到办公室跟你们导师报告这件事，我也会一起去说明。”数学老
师很明显不放行。
“好吧。”林品儒叹了口气，又看看墙上的钟：“那还有二十分钟，再让我睡一下。
”林品儒立马趴回桌面，这次还把课本盖在头上。
数学老师脸色阴晴不定的又看了林品儒几眼，最后决定先把他的课上完。
林品儒自觉家里没什么怕人知道的，只是他讨厌承受别人的眼光，所以并没有在外人
面前提起过家庭环境，尽量普通地和同学过完每一天。是有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知道他下
课后有打工，以前年龄还不足的时候同学也很识相地闭上嘴，毕竟只是在餐饮店洗盘子的
工作，他状况又比较特殊，所以长久以来都隐瞒得很好，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在大庭广众之
下透露过私事。
林品儒数学不好，所以向来对数学老师没什么好感，没想到学生时代结束之前却被数
学老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啊！怪到别人身上好像不厚道，但是谁叫他是数学老师……。
林品儒又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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