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续动画最后一话
*含些微走灰
第一时间大家朝灰二的方向跑去,不管他整个人几乎是瘫软地挂在阿走身上,所有人
都高喊著听不懂的话语,有感谢、有愧疚、还有那股早已积在心底却无法消散的压力,一
切都在此时爆发出来。
从刚才开始阿雪的手机就震动个不停,想必是塞满了各式问候,但现在没有检查的余
力,大家脸上都满是泪水,挣扎着和彼此拥抱或是挣脱。灰二喘息著,没有血色的脸庞和
大量冷汗满布他的脸颊,从走的表情上看来,虽然获得了隔年的参赛权,也正因此喜悦著
,却又带有更多不舍。阿雪也知道,灰二赌上了一切只为了完成箱根驿传,尽管不能再跑
,他也要拼尽全力。
这值得吗?阿雪扪心自问,如果要放弃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来达成某种目标,那他想要
的会是什么?又愿意用什么来交换?
他涌起一股抱歉的心意,现下却无从思考。哭成一团的青竹成员把彼此抱得紧紧地,
明明雪才刚停是最冷的时候,却没有一人愿意移动脚步。他的眼镜交给了尼古学长,对方
一句都没说,只是把大家抱得更紧。房东先生大发慈悲地表示他们可以在市内住一晚,商
店街的大叔们更接着加码要他们吃顿好的,这更让城太和城次的泪水多流了几滴,觉得所
有的付出仿佛都有了完美的句点。
神童的咳嗽把他们拉回现实,他们才缓慢移动至场外。尽管路上的行人依旧多到不行
,走依然立刻发现了灰二的复健医师拎着公事包在那守候着。于是青竹最后离开的人只有
八个,现在要把走拉开已是不可能的事,阿雪和神童决定先找好餐厅。
“这附近还订得到吗?是不是往远一点的方向比较好?”
丸之内的出口平常本就相当拥塞,如今放眼望去更仿佛全东京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光
是并肩行走和不要分散都必须费点心思,神童隔着口罩之下的声音更显得模糊,阿雪只得
靠得更近:“什么?”
“离开这里会不会好一点?”
“也是。”阿雪拿出手机,不知是否是人实在太多的关系,讯号连接得有些困难,“不管
去哪感觉都人很多啊…如果去新桥的话只要五分钟,应该还好吧?”
“学长想去台场吗,很冷耶…”
“新桥车站出来随便找间餐厅吃就好了啦,这时去台场会冷死吧。”
八百胜的老板挤了过来,要他们先行出发,至于灰二和走稍后再由商店街居民开车载
他们前往会合。一行人三三两两地走进车站,途中还得绕过记者──虽然对大多数的媒体
来说,创下纪录的藏原走个人价值大过宽政大,还是学生的他们依然觉得填饱肚子比较重
要。
“神童,你可以吃吗?感冒还没完全好吧,今天还有发烧吗?”
“看到学长昨天硬要跑,我都快哭了…”不知是城太或城次说了一句,KING立刻吐槽,“
你根本就已经在车上哭了好吗,看得我都差点忍不住。”
“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还在鼻塞,对烧烤味应该免疫吧。”
车厢内的暖气让进入的人忍不住满足地叹气,尽管只过几站他们就会下车,这些微的
温暖依旧让人眷恋。在尼古学长打电话订位的同时,阿雪也拿出手机,不意外地发现有几
通来自母亲的未接来电。这令他喉头有一股微热的不适,又立刻回想起了跑步时看见亲人
的冲击。母亲看上去相当幸福的模样,尽管只是短短几秒,和抱着妹妹的继父共同呐喊的
样貌都鲜明地在脑中重播著。
明明胆小逃避的是自己,如今想要回头碰触温暖的也是自己……然而,在经过箱根驿
传后,阿雪能够断定自己的心境已和过去不太相同,如果他能够多点勇气踏出第一步的话
,是否会和跑步一样,坚持不懈就能抵达终点?
“阿雪,”尼古学长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叫回现实,“下车囉。”
“噢。”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事。我只是…在想事情。”
“我们刚获得明年的种子权,你也至少多开心一下吧。不然不就太可惜了吗?”
是这样说没错,所以我们才聚在这里呀。阿雪原本还想再回,尼古学长已往前走了几
步,加入了其他人的步伐。几个小时前他才看过一样的背影,穿着宽政大的黑色队服──
不对,他为什么又在想事情了?阿雪连忙摇了摇头,试图让思考的脑袋冷静下来。
烧肉餐厅前挂著的国产和牛旗子随着冷风摇摆着,这马上令大学生们陷入疯狂。店家
费了一番工夫将座位拉成十人,在他们好不容易挤进去后依然是肩碰肩,显得有些别扭。
幸好还是寒冬,没人出口抱怨一句。
“灰二哥和阿走还没来,我们就先点吗?”城次问,“这个上面的、都可以点吗…”
“如果我们趁灰二哥来之前就先点最贵的套餐会不会被骂?”
“你们是小孩子吗。”尼古叹了口气,一把将城次手里的菜单抓了过来,比了个五的手势
,“刚才商店街的大叔说过了,一人预算这样,超过自付。”
“这、这个数字是…”
“一人五百?”
“白痴喔,五千啦。”
“五千──!”
“超过的部分,之前募款的部分还有剩,应该可以支出…”神童默默地补上,“大家没有
意见吧?”
“呜呜呜呜呜!”显然双胞胎没有意见,剩下的人也耸肩赞成。
“果然还是要从生啤酒点起吧?”KING提议,阿雪顺便补上一句,“各位未成年小朋友,
请自重。”
“小气,平常我们在青竹又不是没喝…”
“不──行,平常就是太宠你们了。”
“那我们要点这个,特制珍珠奶茶。”城太立刻回答,“我还没喝过哩,大学女孩子都很
疯这个。王子,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在要尽情吃肉的地方喝会占胃的饮料?不了,我要乌龙茶。”明明是昨天就跑完的王
子,看上去却像是跑到今天似的,“庆祝我永远脱离跑步。”
“咦?你会继续跟我们跑下去的吧,王子?”
在王子回答之前,店员便出现在桌旁,一群人七嘴八舌地点完饮料后又开始研究菜单
,神童正向双眼盯得发直的姆萨说明每个不同的套餐组合。长期在肉品店打工的姆萨自然
已有办法分出各种部位和价码,阿雪几乎能看到对方脑内的计算机正在不断进位,不禁觉
得有些好笑。
他们还是他们,却好像又不太一样。这十个月如今浓缩成一个完美的回忆,连带着住
了四年的青竹和烫到不行的鹤汤,他们在白桦湖的夏季合宿──阿雪真的没想过自己会在
最后一年用这种方式迎接大学生活的尾声。
“点生啤酒有…”桌上先被饮料占满位时,靠得离桌角最近的阿雪站了起来分饮料,“尼
古学长、KING、神童…”
“怎么没算我的份?”灰二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满脸的笑容看不出有任何不适,“抱歉
,我们迟到了。”
“灰二哥──!”
※※※
灰二带来的消息,房东先生的确说要赞助他们在外住一晚,不过就金额来看只能两人
一间(‘我没那么多钱给你们这群小鬼花!’房东先生说。)──本来就住在一起的双胞
胎自然没有问题,神童和姆萨特别要好,也没什么意见。
“剩下的人怎么分?”
“唔…”
“我都无所谓,只要可以看漫画的话。”王子刚才已先从超商买了漫画周刊,死死拽在手
中。
“你晚上不会乱翻身吧,阿雪?”
“哈?我们该不会得睡一张床吧!”
“如果睡同张床,那我要和王子一间。”KING先声夺人,“他够瘦。”
“我要和灰二哥一间。”走少见地没等到最后就开口,引来了大家的目光,这也立刻让他
红了耳朵:“我、我不放心灰二哥。”
“谢谢你,走。”灰二像是高兴又情绪复杂地叹了一口气,“真的没你想像中的那么严重
…抱歉,让你担心了。”
尼古学长轻轻地用手肘顶了阿雪一下,在后者疑问地开口前,在场最年长的人开口,
“那我就和阿雪吧。”
谢天谢地,他们在走路五分钟的距离内就找到了有大浴场的商务饭店,不放心的阿雪
和灰二直奔柜台,获知是两张单人床的房间忍不住令全部的人都松了口气。在吩咐走将钥
匙分给大家之后,站在一旁的灰二才转过头来。
“怎么样啊,阿雪?”
“什么怎么样?”
“跑完之后,心境有什么改变吗?”
“这个嘛…”
“…我呢,”见阿雪似乎还在整理思绪,灰二笑了起来,率先开口,“一直很胆小。但跑
完之后,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尽管只是一点点,我觉得自己好像坚强一些了。”
“你一点都不胆小好吗。你是青竹所有人的心灵支柱耶。”
阿雪不知道为何灰二会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在他看来,清濑灰二从住进青竹的
那一天,就怀抱着强大的信念。抛开青竹的各种琐事不提,从他们开始跑步的制定策略、
报名事项,甚至连采访都一肩扛起,更别说还有大学课程。他回想起灰二昏倒那天大家吓
得半死的模样,获得参赛资格时灰二的表情,还有尼古学长的样子……这件事又突然跳进
他的脑袋,没错,和那该死的吻一起。
“…我很感谢你,灰二。如果没有你,不可能靠我们就能达成箱根驿传。”
“…你之后有要回老家吗,阿雪。”
“啥?”
“我现在超──想帮你做一份特制新春豪华便当的,你爱吃的全都放进去。”
“你很烦欸,不要敷衍我啦。”
“谁说我是敷衍了?”灰二瞇起眼睛,“有事记得找我谈啊,还欠你啤酒钱呢。”
灰二才刚站起来,走就有如护卫一般地冲了过来(他刚才是一直守在柱子旁边吗?)
,不管灰二如何解释,这个一年级的学弟只是别扭地噘起嘴不肯退让。
※※※
意外地,大家的房间并不都在同层楼,原先打算要约在大浴场集合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不过房间里各有卫浴,也就不需专程跑一趟。在关上房门后,阿雪才终于意识到一件不
太妙的事。
自从在青竹莫名其妙被吻之后,他几乎没有和尼古学长独处过。倒也不是完全不沟通
,只是双方都维持着一种相敬如宾的模式,尼古学长又一向不太讲自己的事情,而前阵子
他则是为这个突发事件苦恼已久,最后只得靠更加严格的训练和学业暂时将之抛在脑后。
对方将随行的背包丢在内侧的床上,这间不到四坪的房间勉强塞下卫浴和两张单人床
已是极限,自然也没有分开相处的可能。莫名的不自在感令阿雪有股无法呼吸的错觉。
“要不要去买酒喝?”坐在床尾的尼古学长问。
“…不了,我先去洗澡。”
“噢。那要一起去吗?楼上的浴场。双胞胎刚才在群组里面约了。”
“唔…不要,我在房间洗就好。”
“对了,你的脚还好吧。城太说水泡都裂开了…你啊。让我看看伤口。”
这句话和朝自己走来的动作瞬间触发内心的不安警报,阿雪下意识地往后退,而这个
反应显然也够让尼古学长理解──他停下脚步,露出一副苦笑的表情。
“…抱歉。吓到你了。”尼古学长轻声说,“我等等去帮你买碘酒和OK绷。”
门关上的声音也一同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撞得烟消云散。
他明明想要问个清楚,却在踌躇和过度紧张下搞砸了。
就在此刻,鼓胀到有些刺疼的脑袋传递了无比明确的讯息,这几个月来他不断在心里
否认却又无法推翻的假设。
他喜欢尼古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