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祐宓排了训练场的事,在塔里引起轩然大波。自从进了塔又当了警卫队长,他就从未自
主提起战斗训练,就连平时有王祐宓参加的战斗训练,也多是他人邀战。
训练场美其名是训练场,其实就是哨兵互相合法约架的地方。外围的阶梯早已挤满了看热
闹的哨兵与不明所以的北国向导们。
警卫队的哨兵原本就跟一般哨兵较疏离,谁也不晓得王祐宓在想些什么,八卦绘声绘影出
了两个主流的版本。
其一是随着北国向导开始适应气候,也要一同加入共同训练,明面上说著以各自专长互相
训练,但其实就是一场大型联谊,帝国的塔没有向导,全都在宫里,平时不处理配对所以
没留存样本,一时要替大量哨兵向导安排配对不仅费时,还吃力不讨好。
再怎么样,北国来的向导也就这么多,你要是真的配了,就是相性高其他人也不乐意,怎
么他就有我就没有,那前线的是不是吃亏?
最后的折衷方案是将轮流让前线的哨兵召回塔,以共同训练的名目让向导可以跟最大量的
哨兵接触,进而选出结合的对象。
看着还算给向导足够的选择权,却没有不选择的选择,实则就是不把人当人看,有人便猜
想或许是许锋对此提出意见,所以王祐宓决定以武服人。
对于共同训练这件事,哨兵们倒都没有觉得有多大的不公,当然,这对向导来说是不大公
平,但在此之前,真正要怪的是将哨兵向导作为棋子、作为筹码,用来喊打喊杀、用来交
易推诿的国家。
谁也怪不了谁,顶多就是怨。
另一个猜测前提也相差不远,最大的差异是改成了王祐宓暗恋许锋,毕竟许锋是该批向导
中等级最高、长相也最端正干净的一名,于是就有人猜想,也许是想藉著这机会放放水,
给一些警卫队长能给的福利,例如让对方的精神体可以出来铁笼的赌注,要是借此混熟就
有机会更进一步。
深知王祐宓个性的年长哨兵多支持前一派论述,觉得这个几乎要将警备规章从头背下的男
人,不大可能为了想追人这种无聊理由,打破自己一贯的原则。
而年轻一辈,尤其是还在圣所的哨兵,都记着他们曾经失态,最后被王祐宓精神体一下压
下去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又像是他以警卫队长的身分说:不可以对他国来宾造次,又像是他以哨兵的
身分威吓:不准觊觎我的向导。
没人想到的是,王佑必是真的想追求许锋,但这场架也确实想认真打。
他站在场中,解开领口的暗扣,转着脖子看着场外窜动的人群,想着怎么今天训练场特别
多人。
许锋踢了踢靴子,扬起了一片灰,耳廓狐自肩上跃下大声鸣叫,而许锋垂眼整理著袖口,
一点也不像要打架,反倒像是要散步般。
“我说王队,让我带精神体,真没关系吗?”许锋扫了眼场外窝成香盒睡姿的猫咪,语气
很凉,有点刻薄,“要是输了不要说我不给你带精神体,你也能带啊。”
“哨兵最强的能力,是肉体。”王祐宓屈身将拳头护在胸口,蹬掉靴子脚尖微微踮起,“
向导的则是精神体,这样很公平。”
“啊,那我就谢谢王队的公平了,还让我可以拿武器,太好了。”
许锋抛转了下手中的长棍,一踩一踏间就逼近了王祐宓,棍尖直直朝着喉尖刺去,只差上
三五公分就要夺人性命。
训练用的长O木制的、顶端也磨得圆,但要在会使的人手里,再怎么安全都是凶器。
王祐宓没闪,卡著时间偏头闪过棍击与踢腿,拐过人膝弯就想把许锋按倒,却又被耳廓狐
从死角伏击。
许锋战力确实没有王祐宓高,但是行动敏捷加上实战经验多,一时竟不分上下,原本场边
沸腾的吵闹声都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人开始讨论起向导的体能是不是基本上跟哨兵差不多
。
一些北国的向导看着也很错愕,向导天生体弱不是传言,要练到那样不是不可能,但必定
十分艰辛,且现在与他打得不分上下的还不是普通哨兵,而是次席。
他们既是觉得骄傲,又觉得对方将向导的标准一下拉得太高了,这样其他的向导会活得很
辛苦。
王祐宓并未积极进攻,速度上差人一等,让他很难在许锋跟耳廓狐的搭配下,找到能快速
突破的方法。
但他也有属于自己的优势,五感敏锐、体能优异,总能以最小的幅度引许锋做出最大的攻
击,来回几回合后许锋的速度很明显地慢了下来。
许锋疲惫了。
接着就是王祐宓一个人的主场了。
以训练场的近身战来说,也许比起身为首席的唐佑辛跟白禹来说,王祐宓反倒是更强的一
个──毕竟每个看到他精神体是家猫的哨兵,总会想试着挑战对方,要是赢了就能直接上
位,最后就被揍得七零八落。
观赛的哨兵基本一半都跟王祐宓约过架、另一半则是被同期好友怂恿就觉得自己威猛约了
训练场,于是当他们看见许锋开始疲惫时,自己眼前仿佛又重新上映了不知好歹,跟王祐
宓约训练场被打得半死的过往。
跟王祐宓训练最让人吃不消的,是他还总不一击让你昏死,总认认真真像个教练一样纠正
你的动作,再给你一拳、修正你的姿势,再回你一脚。
搞到最后都不知道是先气昏头,还是体能先透支。
许锋则很明显是气的,却又不认输,身上脸上全带着瘀伤血迹却还死站在场上不下来。
“将军,勉强自己可不好,都这样了就认输吧。”
“队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打架时还硬要说话的人不讨人喜欢?”
“是吗?”王祐宓抵上许锋的脖颈,生生将人勒晕了过去,“那真可惜。”
王祐宓拦腰抱起昏厥的许锋,往场外走了过去,一脸莫名其妙地迎上众人谴责的眼光。
最后还是医疗兵看不下去,把人接了过去,摇头叹息:“人家向导已经撑得比你手下所有
哨兵来得久了,却还要把人绞晕,你这样以后是没有人喜欢的。”
最后许锋赢得了大量的支持,顺理成章取得了王祐宓的哨兵章,跟从铁笼释放精神体的许
可。
想赢得哨兵的尊重很简单,要嘛你就强,要嘛你就豪不畏惧迎上强者,并且输得壮烈坚决
。
许锋躺在床上看着自己被绷带裹得机乎看不见肌肤的身体,笑了出来:“这就是你的目的
?让我可以得到这些?”
王祐宓歪头,切了块苹果兔子塞到许锋嘴里:“不是,我没想到这程度,当然我想着你要
是敢跟我打,那么他们也会觉得不应该那么对你,他们缺乏向导跟我们对等的这个意识。
”
“不是?那你为什么……”
王祐宓继续削水果,又递了块给耳廓狐:“你伤了我。”
“喔?所以这是报复?”许锋笑了起来,唯一无伤的右眼瞇成了月亮,语气清淡得,几乎
能假装他不为王祐宓的回应感到疼痛。
“不是。”空气中满是酸甜的水果气息,王祐宓抽了张卫生纸拭净双手,指尖很轻地搭上
了许锋的,然后轻轻握住,“你以向导的天赋伤了我,我也以哨兵的天赋伤了你。”
“我们扯平了。”
许锋瞪大眼,还没理解对方的语言,就见王祐宓俯身,将吻落在了自己手腕内侧。
他知道,那是帝国将领,从前表示服从的方式。
不知道为什么,许锋甚至觉得,王祐宓看起来简直像要哭泣般,眼里闪著波光,“这些伤
害就从此两清了,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
许锋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紧得很酸、酸得很疼,他没想到王祐宓会以这方式去承认,并
且接受伤口。
他不提原谅、不提过往,因为那样一说下去,两人的上下关系又出来了,而王祐宓不愿意
这样。
王祐宓以自己的方式,告诉他的向导,他不是不介意,虽然如此。
我还是不愿放弃,与你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