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肉,只有几句不太清纯的叙述。
在那顿愉快的素食晚餐后,二十岁的路德和三十岁的卡帝亚交往了。
“谢谢你为我终结十九次悲惨的恋爱经验。”送路德回去拿车时,卡帝亚这么说。
刚下车的路德转过身来,腼腆地回了句:“请多指教。”
卡帝亚笑了,“我以为你会说,搞不好会变成第二十次?”
本来想这么说的路德愣了愣,随后扬起嘴角,露出两颗招牌的大门牙,“我有预感,
我们会交往得很顺利。”
如果笑容能以电量计算,眼前的小松鼠应该有向某电气老鼠挑战的实力。
被电晕的卡帝亚改变主意,下了车。
“晚上吃太饱,介意陪我再散散步吗?”
知道他晚上几乎没吃几根草的路德依旧笑着,“好啊。但你要不要先锁车?不是每次
都能碰到我这种乱开车门但不偷车的人。”
自我调侃的幽默感让卡帝亚对新任男友的好感度噌噌噌地狂飙。
“便宜货,被偷就算了。”
卡帝亚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与路德并肩漫步在夏夜的月光下。
三天后,为了救人忘记买书的路德和卡帝亚约在书店,顺便进行第一次约会。
两周后,他们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发生肉体关系。
一个月后,两人决定同居。
路德扛着大包小包搬进卡帝亚位于精华地段的豪宅,而卡帝亚把门关上的第一件事是
环著路德的腰,深情款款地说:“宝贝,你完整了我的生命。”
路德看向空荡荡仿佛样品屋的室内,又想起相差不远的轿车内装,偏头蹭了蹭卡帝亚
略显单薄的胸口,用大尾巴圈住两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此之前,路德也谈过几次恋爱,但都没有这种像开F1的进度。
几个亲近的朋友同学担心他会被大野狼吃掉,路德只是笑笑地回应:“他是猎豹,不
是大野狼啦。”
或许天真脱线了点,但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算有自信。
而卡帝亚这边就更单纯了。
掠食者与小动物的物种差距加上十岁的年龄差,说他对路德有求必应也不为过。但不
知是幸或不幸,比外表独立自主许多的路德能让他宠溺放任的机会其实不多。寻寻觅觅多
年终于找到一个不嫌弃他费洛蒙臭味的伴侣,猎豹先生总担心自己对人家不够好,哪天一
觉醒来受不了菸臭味,又要跟他说心爱的再会啦。
还在念书也不愁吃穿的路德和不缺钱比较缺爱的卡帝亚这对情侣,从确认交往、相处
磨合顺利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但他们终究是两个不同环境培育出来的独立个体,难免
有意见不合的时候。
比方卡帝亚第一千零一次要求路德不要单独去live house玩,小松鼠嘴上说著好好
好,不想麻烦别人陪伴还是会偷偷摸摸跑去。live house的菸酒香水味每次都准确无误地
出卖他,接着就是重播再重播的争执场景。
这时,年长的卡帝亚会先退一步,让自己离开战场冷静。
他最常使用的借口是:“我到巷口买个咖啡”。
自带二手菸味的卡帝亚其实也讨厌菸味,更不抽菸,于是很多人常用的买菸借口也不
适用。幸亏他偶尔会喝咖啡,尤其在暴躁混乱的易感期。
打从和路德交往,有了小松鼠爱的抱抱和摇篮曲,他已经很久不需要求助镇定药和咖
啡因,唯一会派上用场的时刻大概就是现在。
通常在半个小时后,卡帝亚就会回家,除了手里已经退化成拿铁的牛奶咖啡还会带回
一盒草莓口味的pocky──那是给路德大人的供品。
求和、安抚、示好……目前为止不管哪个目的都能达成,百试百灵。
可惜,草莓pocky也不是万能药。
仗着伴侣的体液能有效舒缓Omega发情症状的专家说法,卡帝亚在路德发情时从不戴
套,而且总是内射。看小松鼠躺在床上任他为所欲为,身为Alpha的劣根性总能得到最大程
度的满足。
或许是那次没日没夜连做五天昏了头,卡帝亚抵著路德的生殖腔口,问了一句:“宝
贝,让我进去好吗?”
早在路德搬进来那夜,卡帝亚就咬了他的后颈标记。但对Alpha而言,咬后颈腺体和进
入生殖腔的意义终究不同──尽管后者还背负可能搞出人命的风险。
昏昏欲睡的路德瞬间吓醒,舒服到瘫在床上的尾巴直接炸毛竖立在两人之间。
识相的卡帝亚腾出一只手摸摸大尾巴,低头给了路德一个安抚的甜吻,没有再进一
寸。
听说感情好的Omega发情期会互相影响,变得相近。不嫌弃猎豹先生的Omega实在太
少,扣掉感觉迟钝的路德大概就剩猎豹奶奶,样本数不足无从验证。让卡帝亚讶异的是,
原来情侣的周期也会如此。
那夜的拒绝变成一枚未爆弹,在三天后卡帝亚提前到来的易感期引爆。
下班回家的路德遍寻不著男友,打手机也没人接,最后是在冷风飕飕的阳台找到拿着
咖啡缩在角落的猎豹先生。
路德偷偷瞄了一眼,那是杯双倍浓缩的美式。
由于正在闹别扭的Alpha拒绝进屋,其实有点冷的松鼠Omega只能奉陪。
在抱抱亲亲加摇篮曲的安抚都失效后,这几天狂赶发情期延迟的工作进度,累到不
行的路德罕见地叹了一口气问:“你到底怎么啦?”
猎豹Alpha望着他,眼底浮出哀怨的水光,“我在想……你是不是不爱我?”
热爱狗血剧的路德其实可以从看过的各国影集里挑出一百零八种浮夸的应对模式,但
他没有。
现在不是搞笑的时候。
他抱着自家玻璃心碎满地的Alpha,很温柔地反问:“你要我怎么证明呢?”
于是,有了那场耗时两个多小时,无套中出捅进生殖腔标记的阳台play。
在非发情期强硬破开生殖腔对Omega而言,是比强暴还强暴的虐待。那种撕裂肉体的痛
楚若真要比喻,大概只有拿棒针插入尿道的剧烈疼痛才能让这么做的混蛋感受一二。
路德哭了,但他没喊停。他等到身上的Alpha在生殖腔内成结、射精,彻底完成那个该
死的标记后,才昏了过去。
隔日,卡帝亚在清醒后愧疚万分,差点想从十一楼跳下谢罪。
“下次不管我在什么期,都不准那么纵容我!逃跑也好,报警也行,都不能让我伤害
你!听到没有!”
这是猎豹Alpha头一回朝他发火,怒吼的同时眼泪顺着两条泪纹滴滴答答地流,像个时
尚有型的豹纹水龙头。
又饿又困还有点痛的路德靠在床头,捧著卡帝亚帮他泡好的水果牛奶麦片小口喝着,
嘴角沾著牛奶渍安慰道:“好啦不哭,抱一个。”
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的冲刺加拥抱害那杯无辜的麦片被打翻在大床上,英年早逝。
事后,路德连吃了一个月的草莓pocky,让他后来闻到味道就反胃,再三强调真的完全
原谅卡帝亚,自责得要命的猎豹Alpha才停止上贡。
几日后,他买了一间公寓赔罪,还耍心机告诉小松鼠,因为他很穷所以背了三十年贷
款。
不在乎也没搞清楚过卡帝亚的资产细目,路德就这么傻呼呼地相信还更加心疼他。
四十坪三房两厅的公寓,比现在的住处小了一半,反而让松鼠种的路德更有安全感。
此外,生活机能健全,地点离路德的公司更近,他可以多睡一小时再出门──这对常常看
影集看到忘记睡觉的小松鼠来说,非常重要。
认识、交往、同居、购屋……接下来,大概就剩下举行婚礼,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日
子吧?
一个多月后,路德以为自己怀孕,卡帝亚顺水推舟求了婚。
怀孕是假,但求婚的诚意和答应的心意是真。
不迷信也没研究的卡帝亚特地让祕书挑了个黄道吉日上门提亲。
路德爸爸是个松鼠Beta男性,四十多岁,戴着银边眼镜温文儒雅,就像路德的中年
版。路德妈妈则是个灰狼Omega男性,年纪和路德爸爸差不多,看起来精明干练,据说是个
常常东南西北到处飞的工作狂。
两人的性格南辕北辙,爱护路德的父母心倒是一致。
身为教授假日在家的路德爸爸和蔼地微笑,“那孩子年纪还小,我舍不得那么早放
手。请让他再多陪我们几年。”
看来三十岁才能嫁人的说法是真的。卡帝亚苦笑,低头喝了一口待客的热茶。
丢下重大会议赶回家的路德妈妈就直接许多,“路德太单纯,说穿就是笨。我希望他
能找个身家清白、忠厚老实的对象好好照顾他,平凡地过日子。”
相较于要他再等七年的岳父,岳母这边更棘手。
卡帝亚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要说照顾他,我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灰狼Omega淡淡重复了八个字:“身家清白忠厚老实。”
猎豹Alpha卡帝亚,一个从爪子到尾巴都跟“忠厚老实”无缘的男人。
本来胸有成竹从容晃荡的豹尾缓缓垂下,但卡帝亚没有放弃。
“先不讨论个性,我想请教所谓身家清白的定义是什么?”
路德妈妈似乎有些不耐烦地改换坐姿跷起脚,“没有任何前科,没有偷抢拐骗杀人放
火的纪录,可以申请良民证那种。”
卡帝亚点头,“那我符合资格。”
未来的岳母笑了,“但你出身黑道世家,父母死于帮派火拼,从小被掌管东区最大组
织的奶奶带大,手下的公司不是酒吧就是KTV,很难称得上清白吧?”
“妈!”
被支使去厨房洗水果的路德听不下去,把水果盘扔到桌上,坐在卡帝亚身边用一种保
护者的姿态抱住他。
本来沮丧的豹尾悄悄从身后缠住路德因为激动冒出来的松鼠尾巴。
目击宝贝儿子当众叛变还以身相护,灰狼Omega不悦地瞇起眼,“我有哪里说错吗?”
卡帝亚拍拍要开口的路德,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收拾情绪后,平静地回答:“出身不是我能选择。或许在外人眼里,我奶奶不是个
奉公守法的好人,但她辛辛苦苦把我养大,对于她老人家,我只有感激和孝顺能报答。至
于我的产业……”卡帝亚掏出几张名片推到灰狼Omega眼前,“全是合法经营诚实纳税的公
司,您有疑虑可以请人去查。”
路德妈妈瞪着卡帝亚,酝酿好的说词还在舌尖,听到旁边传来两声干咳。
“咳咳,亲爱的,你要吃草莓吗?是你儿子洗的喔。”
灰狼Omega把原本射向卡帝亚的眼刀甩给伴侣,露出尖牙怒道:“现在是吃草莓的时
候吗!”
温和的松鼠Beta毫无惧色,咬了一口草莓,点头道:“满甜的,你试试?”
沾了松鼠口水的半颗草莓就这样当着孩子们的面被放进灰狼嘴里。
路德爸爸压根没理会看傻眼的卡帝亚,温柔笑问自家伴侣,“甜吗?”
“……还好。”
话虽如此,对于接着投喂的第二颗草莓,路德妈妈没有拒绝。
卡帝亚忍不住笑了。
他转头跟他家小松鼠咬耳朵,“原来你喜欢草莓是遗传自妈妈?”
路德赶紧澄清:“我才没我妈那么夸张,他可以连吃三个月都不腻!”
感谢那盘香甜可口的草莓,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化解一场猎豹与灰狼的生死格斗。
二十三岁确实还年轻,既然没闹出人命,没时间压力的卡帝亚也不再坚持,甚至做好
再等七年的最坏打算。
相较在地底蛰伏十七年,破土交配完就寿终正寝的周期蝉,等七年根本是一片小蛋糕
上的小草莓罢了。
卡帝亚本来是这么想,直到两年后,猎豹奶奶确诊癌症。
卡帝亚奶奶是个猎豹beta女性,本来是好人家的千金小姐,直到嫁给卡帝亚那个混黑
道的爷爷。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卡帝亚奶奶硬是一个人撑了过来,把先生留下来的烂摊
子帮派和儿子媳妇留下的独生子拉拔长大。
本以为见过孙子那个难得不嫌弃菸臭味还善良可爱的小男友,含饴弄孙的美好晚年近
在眼前,命运女神仍没有善待她。
猎豹奶奶开始住院化疗那天,路德跟卡帝亚去探望。两人离开前,奶奶随口问了一
句:“路路什么时候要生宝宝啊?”
路德的脸微微一红,低下头来。旁边的卡帝亚赶紧救援,“奶奶您专心养病,不要欺
负他。”
白发苍苍的猎豹奶奶只是笑着摆摆手,叫他们早点回家休息。
在征得路德同意后,隔天,卡帝亚单独再去提亲。
松鼠Beta悠悠点起一根菸,说话的神态就像换了一个人。
“很遗憾听到这样的消息,希望老太太早日康复。”路德爸爸话锋一转,“但这跟路
德有什么关系呢?”
卡帝亚浑身的毛都炸起来,许久不曾如此愤怒。
是啊,自己的奶奶临死前想看到孙子成家,这跟别人家的儿子有任何关系吗?
路德妈妈显然也有些意外,但他没开口,端起热茶默默喝着,无声支持一家之主的决
定。
卡帝亚懂了。
他起身,朝两老一鞠躬,“抱歉,是我一时慌乱,没想清楚。公司还有事要处理,先
告辞了。”
路德爸爸本来还要送到门口,被他礼貌地婉拒了。
那天下班后,路德又在阳台找到他家Alpha,这回手上的双倍浓缩黑咖啡换成他以为摆
在酒柜装饰用的XO。
糟糕,看来是红色警戒。
路德上前环抱住卡帝亚,小心地问:“奶奶她……还好吗?”
化疗的第一个疗程在今天结束,没有大问题,但情况仍不乐观。
卡帝亚把小松鼠整只抱进怀里,边蹭边低声回:“不是奶奶那边。”
“那是……?”路德觉得就算公司全部倒闭还负债要跑路,卡帝亚也不可能那么难
过。
“是你爸妈不放人。”
路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捏住卡帝亚没多少肉的脸颊,“你想吓死我啊……”
被捏得帅脸变形的卡帝亚没好气,“这很严重。”
路德依旧乐观,“简单啊。我明天回家一趟,问他们能不能先订婚。如果也不行……
那我们就先登记,把证书拿给奶奶看,跟她说等她身体好再办婚礼就好啦!”
这些办法,卡帝亚也想过。但是……“你要瞒他们一辈子吗?”
路德扳指头算了算,他还有五年才满三十岁。按照妈妈介意卡帝亚家世背景的程度,
到时愿不愿意点头还很难讲。
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焦虑的路德抱起尾巴开始啃,这回卡帝亚没余力阻止他。
等卡帝亚回过神,路德不只把尾巴尖啃秃一块,还渗出血珠。
他赶紧把那条可怜兮兮的大尾巴从路德嘴里拯救出来。
“你这坏习惯一直不改,以后要怎么办?”
路德抬头盯着卡帝亚,片刻后才开口:“我们……还有以后吗?”
掏出软膏帮忙擦药的卡帝亚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你现在的第一顺位是奶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完成她的愿望,找人结婚。但我爸妈
不同意,你也不肯瞒着他们。所以唯一的解决办法只剩……”路德挣开卡帝亚温暖的怀抱
起身,“我们分手。”
卡帝亚呆了一秒,随后抱住路德的小腿,“不不不,宝贝你冷静点,事情还没到那地
步,别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话。”路德的话听起来很冷静,甚至有些冷酷,“其实我一直想跟你
说,虽然味道很淡,但我也讨厌菸味。”
如遭雷击的卡帝亚缓缓放开手,仰望他最爱的小松鼠──他以为永远不会嫌弃他的小
松鼠。
不敢看那双绿眼睛泛起的水雾和脸上出现的泪纹,路德别过头,迈开脚步,“虽然闻
久不会得肺癌,但还是满臭的。除此之外,你确实是个很好的对象。谢谢你,这几年我过
得很开心。再见。”
见字的尾音落下时,卡帝亚已经连路德的背影都看不见。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