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云日记 之四
荼，发音同图
芩，发音同秦
天气：晴天
心情：有点软软的
日期：进入第35天 (第二篇)
队长(哥)：
我是荼云。
现在写的，还是同一天的事情。
因为庭院里的积雪消了大半，天气也不错，就跟
李叔说，想在外面吃午餐。
那条大狗跑进院子里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看到阿肥了。
牠跟在一个陌生的小男孩身后，追着一颗足球，跑进
了我晒太阳的院子。那颗足球就这样一直滚到了我的
轮椅边，那小孩想跑过来，但被那头长得很像阿肥的
大狗叼住了外套的兜帽，拦在了身后。
牠谨慎地注视着我，我想，牠并不认识我。
李叔捡起了足球，朝那个小孩走了过去，轻声在他
耳边说了几句话，小男孩接过球，朝我走了过来。
“哥哥。”他抱着足球仰头这样叫我的时候，我有点
愣住，这孩子大概是这个身分的弟弟吧？摸了摸对方
的头，因为不确定双方的关系如何，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对于小孩子，我总是很没办法。
进入队里之后，很少有机会能见到小孩，当年孤儿院
认识的孩子们，随着年岁渐长，也渐渐断了联系，可能
一方面是各自忙于生活(我所隶属的部队有保密规定，
许多工作方面的事情也不便谈论)，一方面多少会觉得，
看见对方，会回想起年纪还小的时候，那段孤寂惨淡的
时光吧？除了定期捐款给小时候待过的孤儿院，只回去
过几次，老院长过世之后，就渐渐不回去了——除了
经济上的援助，也只能买一些生活用品和礼物，当院里
的孩子们看着我的时候，我能明白他们最迫切需要的东西，
但是恰巧也是我最给不起的东西，可能我也没有拥有过，
所以不知道该怎样给予。
据说人会从父母照顾自己的方式，学会如何照顾自己的
孩子，我也不知道，如果中间发生了断裂，会有什么
影响。
认真说起来，对于个人，这并不是什么致命的缺陷，
还是可以好好地活着，只能说，有时候伤害都是对比
而来的吧，如果早点想通的话，就能早点解脱，不会
因此伤心。
但我想，也许我是一直没有办法真正放下的那种人，
因为刚进队里的时候，我还是很抗拒队里几乎每年
都会安排的恳亲活动，主要是让队上的人可以在远离
基地核心的外围城镇，在基地秘密安排的地点见到
亲人，这时候会见到来探望父母或长辈的孩子们，
还有来探望成年子女的父母们。
以往我最怕的就是这类活动，因为不会有人来看我的。
阿芩和阿锜很热情，大概是怕我一个人待在基地感到
寂寞，经常试图拉我去跟他们的家人们一同用餐，但
我总觉得不好意思，有外人在，说一些心里话，一些
家里的事情总是不便。有时候看到小孩子被爸爸或妈妈
带着过来和长时间待在基地里工作的另一半团聚，小孩
被抱起来高高举起，开心大笑的时候，那种感觉有点
奇怪，好像有点酸酸的。
所以我总是待在犬舍，帮忙阿萧清理狗狗们的住所，帮
狗狗们洗澡，去帮刘叔的忙，或是索性窝到军械处帮
老乔测试研发中的枪械，有时候帮同事代班值勤，或者
一个人去靶场练枪。
只要躲上一天就好，生活总会回复正轨，有事情在手上
忙碌，足够专注的时候，就不会胡思乱想，世上很多
事情是羡慕不来的，去比较，去想为什么自己没有，也
只是让自己难过。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有一次恳亲活动，被队长你硬拖去了
恳亲会现场，说是要带我去看你家小弟，很奇怪的是，
当天原本说好要去帮忙的部门，忽然间都约好一样，把
预计的事项改期或者取消，让我不用去了，连阿肥等几只
现役军犬，也恰好全被犬舍管理人阿萧给带出了基地，
说要去兽医院做定期健康检查，刘叔也笑着跟我说他手上
没什么事需要帮忙，叫我出门走走，别老是闷在基地里，
后来只好硬著头皮去了。
听你说，你父亲比母亲大很多岁，你母亲结婚时还很年轻，
你父亲因为生病早逝，你是你母亲一个人带大的，前两年
你发展稳定，母亲才终于再婚，和你的继父有了一个小孩，
也就是你的小弟，那是个全家都宠著的小家伙，看一眼就
知道。
第一次见你弟弟，他才两岁多，穿一件茶色毛衣，被你
抱着，转头偷偷看我，一对眼睛乌溜溜的，看得人有些
心软，他和队长你一样，眉眼都有点肖似你母亲，眼睛
特别漂亮，大概……长大也很帅吧，我朝他笑了一下，
他就把头埋在你胸前躲起来，等我开始吃东西，又扭头
过来看我，好像在跟我玩。
后来大家在沙发吃点心，他从你腿上爬过来要我抱的时候，
我整个人都有点手足无措，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往后退，
可他还是继续靠近，一直退到沙发边缘，无路可退之后，
最后还是只能把他小心抱起来，放在腿上，小心翼翼地
圈在怀里，生怕他掉下去，队长你在旁边笑得很开心，
还帮我们照相留念。
后来我把那张照片和队上的大家以及队长你的画像，放在
一起，锁在了放置私人物品的柜子里。可能你弟长大之后
都不会记得小的时候我抱过他，大概只有我会记得这件
事吧？
曾经努力回忆过两三岁的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发现
自己没有印象了，我想对我而言，也不是件坏事。
后来还有收过一张你弟刚学会写字的时候，寄给我的
生日卡片，是队长你拿给我的，打开来一看，开头用
大大的字写着“茶云大哥哥”，只看一眼我就笑了，
荼这个字确实很容易误写为茶，搭配上小孩子歪歪
扭扭、显得稚气的字迹，心里有一种很陌生却很柔软
的感情，那张卡片后来和你弟小时候的照片放在一起。
以往没有在过生日，与亲人有关的节日也不过，可以
说是避之唯恐不及，但是，还是对这样的心意很感激。
队长你有时候开玩笑，也会私底下叫我茶云，但有
其他人的时候就不这样叫，慢慢地好像演变成一个
有点亲暱意味的绰号，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后来开始陆陆续续每年都给你弟寄生日礼物，我会
准备好礼物，拿给队长你一起寄过去(记得好像是
队长你说这样运费比较省？)，队长你准备的礼物
总是很实用，像是铅笔盒、背包、手表、衣服之类，
全都是日常生活中能用到的东西，所以我都买玩具。
印象中看过一篇文章，里头谈到，很多大人买东西
给小孩都是出自于补偿心理，买一些自己小时候很
想买，但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拥有的东西，我不知道
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为了避免这种现象太严重，
每次买玩具之前，我都会先问问队长你的意见，结果
你每次都用一种很奇特的表情看我，我说买什么你
好像都觉得好，没有驳回过，认真回想起来，那种
神情好像是介于想笑和鼓励之间，又努力想伪装成
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惜伪装不太成功，所以看起来
有点奇怪。
队长你还会叫我一起写要给你弟的生日卡片，因为我
写不出来，所以你就留一句话的空白给我，其余的
位置都是你的字迹，我会写一句简单的祝福的话，
然后写下生日快乐，最后的署名是茶云。
好在今年出事前礼物已经寄了出去，有认真反省过
过去几年玩具买太多，所以今年买了笔记型电脑，
课程上写报告可以使用(有询问过资讯组的人，他们
说这种机型的规格可以顺畅地玩网络游戏没问题，
之前听队长你说，你小弟好像对军事类的网络游戏
很感兴趣)，是跟队长你准备的礼物一起寄过去的，
希望他会喜欢。
不过，之后没办法给你小弟寄礼物了，也没能把
队长你带回去给他，觉得很抱歉。
那天中午我在庭院里吃了简单的午餐，也拜托李叔
另外准备了点心和饮料，那孩子吃完东西就在院子
里头跑来跑去，和大狗一起玩球，虽然因为行动不便
只能在旁边看着，也觉得心情很不错。
后来在李叔和那孩子的安抚协助之下，我终于成功
地摸到了大狗的头，牠还舔了我一下，摇了摇尾巴，
大概是因为我手上沾了鸡肉的味道吧？
这大概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心情最好的一天，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有一个长得很像过去基地里
恶名昭彰的“坏人”的一名身着军装的男人，出现
在了庭院门口为止。
就是那种，笑一下就让你浑身寒毛直竖，鸡皮疙瘩都
跑出来，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底的人。
看到大狗狗和小孩子很开心，有点想你弟，但看到坏人
觉得毛骨悚然，有点想开枪打他，可惜手边没有枪的弟 荼云
谢谢观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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