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节俗称拜月节,也算是宫里重要的节日。当日后宫皇后将领着一众妃子,备好月
饼等众多供品,慎重地焚香祭拜兔儿爷,并于傍晚时分举办皇族的家宴,此节日于前几朝
代是广邀大臣一同入宫饮酒赏月对诗,后渐渐地就让众臣回府同家人度过这团圆节,也就
成了现在这家宴的形式。
夜幕低垂,今年的仲秋节与过往没什么不同,众人先是在御花园里赏花,附庸风雅一
番,李诏便看着庶母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御花园里做做样子吟诗作对,讨他父皇开心,
园子里的花群芳竞艳,赏花的人亦是。
接着傍晚时分家宴开始,家宴便设置在露天处,由皇帝与皇后共坐上首,皇帝的另一
侧便是宠妃,妃子列入下席,而皇子与公主与其眷属在另处分席而坐,一同赏月吃秋蟹宴
。
设宴处灯火通明,后方琉璃瓦的屋簷高挂著艳红的灯笼,席间交谈嘻笑声不断,丝竹
之声不绝于耳,在前方的空处还有舞姬身穿羽裳衣,随着轻盈矫健的舞姿,那轻罗长袖飞
横交错,美不胜收。
李诏坐在自己的位上,时不时抬首望着天空,只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亮高挂于上
圆而大亮,而他思绪早已不知神游何处。他垂首食用秋蟹月饼,随意地应对着因他受宠,
而前来与他交好的姊妹。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他便以身子微恙为由先行退下,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毕竟往年
他都是如此,只是今年多了些许慰问,皇后亦宽慰了他几句。
自席间退下后,小杨子便提着灯笼过来接应,由著小杨子在后头打着灯笼,替李诏照
著前方的路。
两人缓缓地走在宫道上,宁静地连脚步声都清晰可闻,如今夜晚,宫人们被遣去照应
自家主子去了,路上无人。
离著家宴处愈来愈远,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处说笑与乐曲的声响,往回头看,那处天
空被映照着一片通明,与他们此时伫立的晦暗宫道天壤之别。
李诏看似从容不迫,但脚步实则有些仓促。
“小杨子,吩咐的事,都办妥了?”他低声探问,神色却似是常日与小杨子问话的模
样。
“回殿下,已办妥。”小杨子就躬身站在他的身后,恭敬地回应。
“好。”李诏点点头,令人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只见两人又行了一段路程,眼见离皇子寓所愈来愈近,那照路的灯笼被顿了顿,旋即
停了下来,李诏正疑惑著,转身便见小杨子有些失神。
“小杨子?”
“嗳。”小杨子回过神,赶忙的跑跟了上来。
两人回了寓所,李诏便即刻褪下身上这套宫里皇子制式的衣袍,换上外头一般民间富
裕人家公子的华贵衣袍,简单的打理后,便吩咐小杨子守在寓所里,但凡有人过问便说他
歇下了,他会完赵靖诚便会回来。
眼见他正欲起身前往,身后却响起了小杨子的声音。
“殿下……您真要去?今个儿是家宴,这样走了,万一皇上知道了,怪罪下来怎么办
?”
李诏看不到小杨子的神情,但他听到的声音是颤抖的,他垂眸执著扇子敲打着另一手
的掌心,笑道:“你放心,知道了又如何?我这是应了父皇的愿,替他的宝贝四哥拢络赵
靖诚,好让四哥未来登基了,权势可以更稳固些。”
他转身,便见到站在灯火旁的小杨子,正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这令他回想当初到
镇远侯府,亲送盔甲予赵靖诚时,小杨子被留下也是这副神情。
李诏心里头说不出的暖,如今,能够这般担忧他的,除了他的娘外便是小杨子了。
“我去去便回,不会有什么事的。”
“是。”小杨子点点头应道。
“还有,寓所便交予你看管了,莫让那些人躲懒,该做了一个也不许落。”
“没问题的殿下,小杨子办事您还不放心?”
“也是。”
他们俩相视一笑。
李诏披上了玄色的外衣,就着明亮的月光离开了寓所,一路上走在晦暗的宫道里,闪
过了几处有人看守的地方,好几次闪进暗巷里躲避巡逻的侍卫,这段日子他早已摸清了路
线,故而十分顺利的行到宫侧小门。
此时小门早已上了锁,由著侍卫看管,李诏没有犹豫便上前给予信物,守门的侍卫见
了信物后,取来多次确认,又看了眼李诏的模样,才开了锁让李诏出去。
外头早已备好一匹骏马供他使用。
取回信物后,李诏按著那信物在胸口,迈开步伐跨过宫门。在后脚离开宫门后,李诏
心里宛若巨浪拍打,就快翻江倒海,激动不已,那一步他仿佛解开桎梏、解开所有束缚他
的事物,他难掩内心的狂喜奔跑起来,披在身上的外衣随着奔跑飞扬而起。
备好的骏马就牵在不远的树下。李诏跑了过去,扶著马身一脚踏在脚镫上,纵身一跃
便身手俐落地坐在马鞍上,只见李诏拉住缰绳,双脚一夹马腹,喊了声“驾”
,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皇城。
将那汲取著多少朝代鲜血,仍然屹立不摇的楼阁台榭给抛诸脑后。
马蹄踏过了石板地,发出响亮的铿锵声,越过黑暗的长道,风扑簌簌的吹着,扬起了
他细碎的鬓发,他见着远方百家灯火璀璨地闪著,就似夏季在深山里抬首见着的无垠星海
。
浮华的、腐败的、奢糜的皇城离他益发遥远,他的心亦敞了开来。
赵靖诚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李诏。
彼时他正站在府邸门口,倚著门旁的墙正等著,不久道上响起哒哒马蹄,他抬首便见
远方一人驾马而来,直至对方靠近方才瞧得出是李诏。
月光下,只见李诏一身月牙长袍随风飘逸,正拉着缰绳,嘴角微微勾起,一副神采飞
扬、意气风发的模样。
李诏驾马跑至他的身前才拉起缰绳,喊了声“吁”,马匹被突如其来的遏止给阻碍,
扬身拉起来前脚,就在赵靖诚身前抬起,足有一人之高,那马蹄重重地撞击地面,发出闷
响,又来回踱了几步路转了几圈,才又回到了赵靖诚眼前。
那是带着骄傲的少年皇子。
“赵靖诚,你怎么不躲?”李诏拉着缰绳稳住马儿,望着他笑道。
赵靖诚行了个半跪礼,抱掌而答:“末将知道殿下骑艺精湛,必然能制得住马。”
“贫嘴。”
“末将句句属实。”
马完全停了下来,但李诏并未下马,而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许是李诏并未
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眼里已盛满了笑意,神情愉悦。
“我不是托人回信给你,今日有家宴,应当不会来了?”
赵靖诚抬首,便见灯笼的红光打在身上的少年,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他深深地看进少
年眼里,在那双眼眸中,他看见了自己半跪的身影。
“末将知道殿下会来。”
李诏面上笑意更深。
“末将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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