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已经到达暴风带边缘，目前停滞不前。王请侯爷暂时在此地等候，等君皇率兵通过
暴风带，再继续向孤岭峰前进。”来人抱拳说道。
“嗯。我知道了。你去吧。”冰霁君说道。
来人恭敬颔首，转身而去。
冰霁君回身走入洞里，越天思正抬头望着他。
“感觉如何？”冰霁君问道。
越天思说道：“我已逐渐恢复。”
冰霁君闻言，也同越天思一样屈起膝来盘坐在地，又看了他一会才道：“你的胸腹间，应
该有如针刺一样疼痛吧？你一进圣魔界便受了君皇一掌，后来又刺破自己的气脉，我虽然
为你续脉，却无法替你打通经络。前几日你昏昏沉沉，或许还不觉得如何疼痛，如今你已
完全清醒，神色间却没有显出一丝痛苦的样子。”说著顿了顿，又道：“究竟是你真能忍
痛，或者是不想在我面前表现出来呢？”
冰霁君的话听起来像是指控，神情里却带着几分玩笑，在接收到对方好意的同时，还能感
觉到放松，虽是问句，也不会有非回答不可的压迫感。
这点和玄凤翔很不一样。
玄凤翔言语行动间有一股自然的霸气，他若是要问，便是让人很难闪避。他的存在让人无
法忽略。当他专注地看着你，你会觉得连灵魂深处都已被看透，根本无处可逃。
“越天思，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想留在人界，留在你的身边。这是现在的我，唯一的心
愿。不论将来我变成如何，请你记得现在的我，这唯一的心愿。”
越天思一直记得玄凤翔的这些话，也记得玄凤翔说这些话时的神情。几次生死边缘挣扎，
是这些相处的点滴支撑着他活下去。
玄凤翔并没有忘。
可是并没有忘记这一切的玄凤翔，却已变得这样绝情。
或许这只是一种因果循环，玄凤翔只是在报复他两百年前对圣魔界还有己身所造成的毁灭
性的伤害。
越天思希望自己能够心平气和的看待这一切，就像他过往修行时看淡人世的悲欢离合，但
他就是办不到。
他试着去想像两百年前，他与玄凤翔生死相决的惨烈，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却是玄凤翔为
他驱赶火魅，几乎损废了自己全身的功力，却还不肯停手的坚决。
他想着不论过去如何，如今他们早已是死敌。他想过要杀死玄凤翔来让自己活下去，也保
护人界不受战火的侵袭，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却是玄凤翔对他说的那句：“玄凤翔前半生
已被天下人负尽，实在没有这种大量，再为天下苍生尽力。但只要是你的愿望，玄凤翔便
会尽力达成。”
那是玄凤翔！就算被天下人负尽，也绝不负他的玄凤翔！
玄凤翔说，他是他最重要的人。那时他觉得震撼、甚至觉得恐惧想要去逃避。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了。如果他对这个世界有所留恋，那么玄凤翔就是他最放不下的那个人
。
越天思笑了笑，说道：“如果连痛都感觉不到，又怎能说是逐渐恢复？再说，就算我惨呼
连连，也不能更快复原，不如省下力气，好好打通经脉。”
冰霁君看着越天思的眼睛，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越天思垂下眼帘，说道：“大军已经在暴风带边缘停留了三天。”
“嗯。”冰霁君问道：“怎么了？”
“没有任何行动吗？”越天思问道。
冰霁君说道：“大军要穿过暴风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越天思说道：“他并不需要带着大军同行。”
冰霁君点点头，说道：“我们也认为他不会带着大军同行。但即使只是率领一支孤军深入
，没有好的向导，也很容易在暴风带中迷失方向。就算顺利穿过暴风带，在茫茫冰原中，
要寻找我们的踪影，也不容易。君皇只能根据我们故意留下的线索，尾随而来。等他追得
够近了，我们再向孤岭峰前进。那里山道狭隘，处处天险，不是生活在当地的雪族，无法
得知路径，再怎样的百战之兵，都是首尾难以兼顾。届时幽冥自有办法让大军粮草供应不
上，将他们困在山里，再施以伏击。”
越天思听罢却只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他不会落入圈套。”
冰霁君说道：“除非君皇已不想再追捕你，否则他必定要落入我们的圈套。”
越天思苦笑了一下，说道：“你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关于我的事，玄凤翔一刻也不会等
的。如果暴风带能够简单的通过，他会率领大军前来，一寸一寸地征服北冰原，逼迫我逃
回人界。然后在我面前，一寸一寸地征服人界。如果不行，他也不会多花时间等待。而现
在，大军停留在暴风带的边缘却已有三天。”
冰霁君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君皇他？”
越天思轻声说道：“他一刻也不会等的。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能够通过暴风带，那么他会一
个人来。”
冰霁君从地上跳了起来，说道：“那我们要赶快走！”
越天思淡淡说道：“你走。”
冰霁君说道，“你以为带着你，我便走不了？”
越天思说道：“我确实这样认为。”
冰霁君说道：“你故意的？你想死？”
越天思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他，究竟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可以完全掩盖过去他对我的感
情。我想知道，二百年前的我，究竟是如何地对不起他。”
冰霁君说道：“你可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他可能一见面就杀死你。”
越天思说道：“即使是这样，我也想再见他一面。自进入圣魔界开始，我便没有抱持能够
活着回到人界的希望了。”
越天思抬起头来说道：“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是他是我的好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因为我而坠入陷阱，也不愿意为了让自己能够逃过一劫，而为人界带来毁灭。如果折磨
我或杀死我，能够使他心中的仇恨平息，我情愿他将我寸寸剐割。”
“你不担心在你死后，他还是要带着大军去踏平人界？”
“江山代有才人出。人界虽弱，未必没有反击之力，再说，就算幽冥君坐了皇位，谁能保
证他不侵略人界？”
冰霁君问道：“你已想得很清楚？”
越天思答道：“是。”
越天思以为冰霁君会发怒，或者强行将他带走，但冰霁君没有。冰霁君只是重新坐了下来
，坐在他的面前。
越天思说道：“你还不走？”
冰霁君说道：“带你离开阴鬼之牢的那一刻，我已发誓要保护你。”
越天思愣了一下。他原先以为冰霁君不过是想要利用他，种种友善的举动也只是为了笼络
他。但不论是利用或笼络，都没有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他可能会杀死你！”
冰霁君说道：“我会保护我自己，还有你。”
越天思忍不住摇头，说道：“你为何要这样做？就算没有我，你们也一定可以想出别的办
法来对付君皇，根本不需要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啊！”
冰霁君说道：“越天思，你不相信我说的，‘我想保护你’这句话，是吗？”
越天思突然感到自己难以和他对视。他确实不相信，从玄凤翔背叛他的那一刻起，他已对
这世间的情产生了彻底的怀疑。
越天思别过脸去，冷冷地说道，“你们救我，是为了对付君皇，现在知道我不能为你们所
用，你若是心有不甘，可以现在就动手杀死我，不需要浪费时间，来说服我回心转意。”
冰霁君只是微笑望着他，并不答话。
玄凤翔的气息已经靠近，冰霁君既然带着他逃走，依玄凤翔的性格，又岂能放过这样一个
叛将？
越天思真的感到有些着急了，“我们相识不过数天，你何必为了我……”
冰霁君笑了笑，说道：“那么你愿意为了我，不要和君皇正面冲突，先避上一避吗？”
“避？”越天思愣了一下。茫茫冰原，一望无际，又能避到哪里去？
冰霁君说道：“这茫茫冰原底下，可还有着些不为人知的机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