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野火】
　　处理掉光盘后，庄瑞哲原本是打算把剩的歌词本和封面搬到公寓顶楼住户共用的金纸
炉烧掉，却被秦轩阻止，理由是烧纸钱和烧废纸最好别用同个金炉虽然不知者无罪而且宗
教信仰见仁见智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再说两大箱纸会烧太久所以balabala……庄瑞哲的大
脑有一瞬间被秦总过多的民间习俗小知识淹没，他认输似地打断：“ＯＫ、ＯＫ，好，不
烧，那借你公司的碎纸机？”
　　“我觉得……这事给我处理，但需要一点时间……”
　　“我没意见，不要又搬去回收站就好，”庄瑞哲交代：“毕竟光盘都用油漆盖了老半
天，要是印满专辑资讯的歌词和封面直接丢掉……”
　　“我知道，那很蠢，前面的事根本白忙了。”秦轩保证：“有个更好的办法，我联络
一下，你等我几天。”
　　秦轩自请承揽了所有纸本善后的工作，说是水销（将纸张加热水打成纸浆，造成再生
纸）比较安全，桃园有水销工厂，只要申请好时间就可以载着要销毁的文件当借口出差，
庄瑞哲还正好能出去玩半天散散心。于是庄瑞哲排了休假，把事定在九月中。
　　当天他们用过餐后出发南下，进厂水销的过程简单顺利，结束时才刚下午。回程秦轩
一路卖关子，把车开到了龙潭圣蹟亭。
　　“到了。”秦轩停好车，摇醒睡着的庄瑞哲：“你知道敬字亭吗？”
　　“知道啊，小时候常经过美浓，”庄瑞哲揉揉眼睛，左右看了看，对眼前古色古香的
建物起了兴趣：“这园子还挺大，美浓敬字亭小小的就盖在路中间……”
　　“嗯，你说要烧歌词那时我就想到这个。”
　　“可现在敬字亭都不能烧纸了吧？否则还真是比我家那普渡拜拜的金炉好多了……”
　　“还是可以参观参观，来都来了，下车看看吧。”
　　锁了车后见庄瑞哲还愣著，秦轩便拉了人往内走：“这边。”
　　秦轩回不了过去，给不了当年的庄瑞哲相应的爱，他甚至问不出“这些歌里是否有些
曾属于我”。
　　有又如何？他已经错过了，庄瑞哲也早就走出那段历史。他只能自行到影音网站搜寻
一些蛛丝马迹，再拿私下藏起的歌词对照，自行描绘细品庄瑞哲当年的样子。那些都拿不
回来了，可他终究想为庄瑞哲的心血做点什么。
　　他们慢慢走过牌楼、山墙、庭园，秦轩一路介绍经过的石狮、文昌石笔、祭祀仓颉的
供台和稍远处日据时代的石灯，最后上阶来到焚字用的炉前。
　　庄瑞哲还在好奇研究炉口的痕迹，秦轩则是转到左侧看了眼对联“文章炳于霄汉，笔
墨化为云烟”，确认位置没错后，他开始细读对联中间的石碑碑文，好一会儿总算看见要
找的东西，便把庄瑞哲叫了过来。
　　秦轩指指碑文末段两个不起眼的人名“庠生邓观奇、贡生邓逢熙”道：“这两
人你听过吗，他们是邓雨贤的曾祖父和祖父。”
　　“邓雨贤！”庄瑞哲顿时张大了嘴。他当然知道这位谱出《雨夜花》、《望春风》的
台湾歌谣之父，他惊讶的是对文史没特别兴趣的秦轩如何查得这种资料：“你怎么知道？
”
　　“以前准备过客家文化村的标案，当时听在地的民代说过，不过后来没有得标，我也
是刚看了碑文才确定，当初……”
　　“呃，”秦轩扯了扯领口，他今天是打着出差的名义翘班，身上仍穿着正式衬衫，这
时忽然觉得脖颈处的扣子有点紧。
　　“嗯？”庄瑞哲还在等他继续说。
　　“好吧，其实我的导游功课也只做到这里，”秦轩坦白：“其他我真的不知道了。”
　　“……原来前面掉的书袋都是死背的，把我的崇拜还来……”
　　“倒也不是为了掉书袋才去查的，”秦轩语带斟酌：“只是之前来过一次，然后，从
你说要烧掉歌词那时，就一直想带你来。”
　　来这做什么？敬字亭是先民珍惜文字的场所、邓雨贤是台湾史上重要的音乐人，他想
带庄瑞哲来这的用意不言自明。
　　“嗯……”如今两人已是不必言谢的关系，庄瑞哲接受了秦轩无声的好意，他轻摸石
碑，又看了左右对联几眼，绕着焚字炉走了两圈，轻叹：“好地方，你真会选。如果去水
销厂前先来过这就好了。”
　　“我有留。”
　　“什么？”
　　“你的歌词，”秦轩自首：“我有留一些下来。”
　　秦轩从斜背的公务包里翻出一个折起的A3公文袋。
　　“……”庄瑞哲心里想到的每件事都被人做完，这瞬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愣了半天
，只讲了句“那……先让我一个人待会。”
　　秦轩显然事先整理过，袋里每张专辑都各留了两份。
　　“一个人的死是个悲剧，一百万人的死只是个统计数字”，这话同样适用于自毁心血
。
　　亲手把成綑装箱的歌词本放上输送带，再从监控萤幕里看箱子落入水销池，当时庄瑞
哲只觉得自己在处理废纸，甚至有种断舍离的爽感。可此刻一本本翻开，曾经熟悉的歌又
像有了生命，旋律一首首回到耳边。
　　庄瑞哲把本子叠一叠摆上炉口，对着它们几度絮聒，最后合掌拜了三拜，他没有特定
的信仰，可谁都愿对自己的心血虔诚。
　　秦轩已经体贴地绕到别处，于是庄瑞哲背靠炉子坐了下来，口里哼唱着，偶尔感叹，
偶尔低笑得像个傻子。
※
　　毕竟是三级古蹟，不能真的在那点火。黄昏时他们回了庄瑞哲家顶楼，在秦轩拿出一
盒全新抛弃式铁皮烤肉炉时，庄瑞哲大笑着直夸秦总英明。
　　“中秋刚过，现在应景也还不迟，”庄瑞哲把带上来的吉他靠到墙边，点了根菸：“
别人烤肉我们烤歌，有够浪漫。”
　　“确定要全烧？”秦轩一面组装烤炉，一面再度确认：“这次我真的没备份了。”
　　“烧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庄瑞哲微笑着，口吻中满是释然：“就当浴火重生
？”
　　“那能不能留一本给我？就一本。”
　　“呃……”创作这种事毕竟也算年少轻狂的黑历史日记，略带微妙的尴尬。庄瑞哲想
了想，别扭道：“好吧，其实有一本是以前……时写给你的，你若找得到－－”
　　“我不用找。”秦轩直接从叠在一旁的小册中抽出一本，朝庄瑞哲亮了亮，配图是张
照片，图中一条生锈的金属排成断裂的心形，正是那年他交还的项链。
　　“其实这个我也想要，”秦轩又拿起庄瑞哲入伍前出的单曲，封面图中的卡片印着俗
艳的囍字，那是以前刘翰彬拿来骗庄瑞哲的假喜帖。这两份歌词的初衷确实都是源于秦轩
。
　　……真的很诈。庄瑞哲腹诽。
　　这人分明是每本都看过了。其实他大可偷偷藏着，自己也不会发现。但他偏要摊白来
讲，偏要开口索讨－－自己的未来已经给他了，不用想也知道，可秦轩硬要白纸黑字再确
认一次。
　　庄瑞哲当然知道秦轩在等什么，他并非故意刁难，只是时候未到，谁也不知道心动的
契机会是什么。
　　“我……呃，”
　　“小庄，我不急，真的不急。”秦轩抱住他：“你不要有压力。你说过我们已经扯平
，谁也没欠谁什么。”“……我只是想收藏一段自己来不及参与的爱情。”
　　是啊，谁都不急。庄瑞哲绷著的肩膀渐渐放松，然后笑道：“……那我唱给你听吧。
”
　　留下秦轩的那份，庄瑞哲把其他在圣蹟亭里拜过的歌词一张张撕碎扔进炉里，刷起吉
他沐入火光，一首接一首，直唱到余灰灭尽。
※
　　炉里的火已经全熄，庄瑞哲也止了歌声，但还是痴痴刷著弦，发泄般愈刷愈用力，像
是嫌不过瘾似的，又弹了首吉他演奏曲。
　　夕阳已把地面都铺成金色，他沉醉在孤芳自赏的旋律里，直到秦轩把手上的东西放上
他的脖子，才忽然被冰醒。
　　“台啤。”
　　“噢……”庄瑞哲停了演奏，愣愣看着秦轩拉起易开罐，接着走向前，神情专注地用
细细的酒液绕熄灭的灰烬浇了一圈，像是在慎重地告别。
　　“我对Richard说过我不会后悔，但今后，我还想陪小庄一起找回他喜欢的样子……
”
　　庄瑞哲胸口猛地一跳。
　　他一直知道这人真的喜欢自己，可那就像他背过毕氏定理，只是个常识，而这时他彷
彿见秦轩一条条列式证出了答案。
　　他看着暮光里秦轩宛如镀金的轮廓，恍惚间又像看到了当年从容沉着的秦总。
　　原来爱了这么久，心动却是一瞬间的事。
　　于是庄瑞哲愣了一会，然后慢慢勾起食指，扯住秦轩的领口往下拉，在对方唇上一碰
：“会找到的……”
　　“就像你刚认识我时一样。”
※
　　九月底，秦轩拉着庄瑞哲去乐器行，总算用他送的吉他取代了孙佑凯那把。
　　过没几天又是庄瑞哲驻唱阳明山餐厅的日子，听说秦轩就是一年前在这参加同志联谊
时听见庄瑞哲的歌声，然后被雷打到。
　　庄瑞哲新写的歌叫《红玫瑰与白月光》，孙佑凯一看歌词就说这风格太挑人，适合某
香港大牌男星，但庄瑞哲若自己出应该会卖得很烂，庄瑞哲说无所谓，唱得爽就好。
　　这天庄瑞哲带了新吉他，安可时又加唱了首年轻时写的旧歌《表象》。
　　嘿，轩哥，你相信爱情吗？
　　“咳哼，现在我是信了。”那天晚上表演结束前，拿着麦的庄瑞哲加了这么句话，视
线不知落在哪个包厢，笑得难得腼腆。
　　巫山如何，沧海又如何？他们都以为故事早就结束，却不料还有这种开始。
　　有种爱情不需要沸点，当矫情与凉薄相遇，便知冷汤慢火看似微温，不炽不烈，却持
之以恒。
　　终于你爱上爱你的他，他爱上爱他的你。
ＥＮＤ.
本文原名：煨以恒温　（实体书名也是这个　之后会大T偷改回来XD）

推推 一大早就更新了www

推【终于你爱上爱你的他，他爱上爱他的你。】刚刚好的时机能遇上爱情!!早一步晚一步都不行。

(爱心放射) /////

真的很喜欢你的字字句句(用力表白! 寄了小心得给大大(掩面

这个尾声之前连载时没看过！真的很喜欢小庄，轩哥要好好对小庄喔QQ 祝你们幸福！（轩哥会来用半角符号回推文吗XD）

我必须承认，其实我一开始读这个故事时，很喜欢作者的文笔，喜欢小庄、喜欢他的朋友，却很难喜欢秦轩，觉得他总以自身的利益为考量在度日。于公，他言商是自然；于私，也许遮掩是必然。可是不管是不爱张狂招摇的小庄及灰心失意的小庄，或是爱着成熟怡然自得的小庄，秦轩依然以自我为本位在算计人生里的走位。但读到后面，我渐渐明白了秦轩；人生毕竟不是游戏，不是自己开心快意就能不计较得失，后面的包袱是助力还是累赘都还得权衡。说是懂了，但还是希望有一天，小庄能在面对步不出柜的黑暗、失意时不被爱的打击，以及识大体的妥协后，获得他应得的奖赏；至于秦轩喔，我还是没有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