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别管什么学校了！”卢荷婷兀地大吼一声，“那些人要是找上门来，我们会没
命的！”
卢思楚很少见到妈妈情绪这么激动，他怔了怔，点点头不再多问，扔下书包，开
始打开抽屉把所有值钱的东西装进外出背包里。
一个小时之后，卢荷婷关上家门，看了一眼站在身旁准备妥当的卢思楚，连忙又
拿钥匙开门，出来时拎了一顶黑色鸭舌帽，让卢思楚戴上。
两人匆忙走到大马路，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往车站去，紧接着买两张长途
火车票，立刻就进月台搭车。当火车驶动，他们终于坐好，卢思楚把背包放下时，却
又见卢荷婷站起来很快扫过整个车厢一眼，最后才呼出一口气瘫坐下。
“妈，到底怎么了？”卢思楚低声问。
卢荷婷盯着儿子，顿时红了眼眶。这几年来她不是没想过要把一切向儿子坦白，
好几次、好几次都差点脱口而出，可是每每想到卢思楚才几岁，她便硬生生忍住，毕
竟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能听懂，而且她更害怕知道真相后，他可能会怨恨她。
如今，卢思楚已经十五岁，是个懂事乖巧又聪明的孩子，她应该告诉他，他有权
利知道，况且错过现在，她不晓得往后自己还有没有办法亲口说出来。
“思楚，我之前跟你说过，你爸爸是妈妈的一个客人，我们某一次上床才意外有
了你，你还记得吗？”卢荷婷说。
“记得，然后爸爸就丢下我们不管了。”卢思楚说。
“不，事情不是这样的，”卢荷婷深吸一口气，略略颤抖地说：“你爸爸没有对
不起我们，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你爸爸那时候并不想要有孩子，是我灌了他酒、
是我把保险套剪破，因为我太爱他，我想要一个证明……对不起，思楚，我……我不
敢告诉你……”
卢思楚摇摇头，说：“我知道，有一次妳上班喝太多，回家抱着我哭的时候就说
了，我不在意，妈妈。”
“思楚……”卢荷婷搂了儿子一下，抹了抹泛红的眼眶，又说：“那我接下来说
的你要听清楚——”
卢思楚点头。
“因为你爸爸是黑道的人，背景不单纯，他的仇家很多，虽然我们只是客人与
陪酒小姐的关系，除了那次上床也没私下见过，更没有联络，可是有的人并不这么
认为……”卢荷婷说。
“所以，这几年追杀我们的人，其实是爸爸的仇人？”卢思楚说。
卢荷婷抿著唇，不否认。
“那我们不能去找爸爸吗？”卢思楚说。
“……你爸爸已经过世了。”卢荷婷说，卢思楚一愣，她又说：“他家里的人
表明不愿意保护我们，我们不能……我不知道……搞不好，想要危害我们的就是他
们……”
卢思楚听不太懂，难道卢荷婷的意思是，爸爸家里的人要迫害妈妈？为什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思楚，你一个人说不定能安全……”卢荷婷细声说道。
“妈，我不要跟你分开，”卢思楚一听马上反驳，“死也不要。”
“妈妈也不想和你分开，但是思楚，你答应我，万一、万一我发生了什么事，你
不能来找我，直接去你爷爷奶奶家，跪也要拜托他们收留你，知道吗。”卢荷婷说。
“我不要！”卢思楚摇头。
“乖，听话，答应妈妈。”卢荷婷握紧儿子的手，语气坚持地说。
两人僵持须臾，最后卢思楚没办法，只得不情愿地点点头。
卢荷婷终于露出放心的微笑，她从皮夹掏出一张旧旧的名片，塞到卢思楚手里，
说：“这是妈妈当初工作的酒店，里面有一位小梅姊姊，是老板也是我的朋友，等过
几年你安全了，或你离开爷爷奶奶家，你再去找她，我留了一笔钱在她那边，还有一
些东西……”
卢思楚点头，把名片收到口袋。
“好了，”卢荷婷说完，再度换上一副警戒的神情，“你赶快吃点面包，我们
下一站下车。”她说。
“咦？车票上的站还没到……”
“对面车厢有一个男人一直往这边看，我们要下车。”卢荷婷说。
“好。”卢思楚说。
下车时，已经是深夜。
卢荷婷带着卢思楚先在车站附近的商业区游荡，买了几套颜色不同的换洗衣服，
直到将近半夜十一二点才找一间不显眼的小旅馆投宿。
卢荷婷和卢思楚躺在同一张床上，奔波疲惫一整天，卢思楚很快睡着，但没过多
久，他根本还没休息够，就被几声突兀的敲门声惊醒，他吓得睁开眼睛，发现卢荷婷
已经下床，正朝他比一个嘘的手势。
“叩叩、叩叩。”
门外不知道是谁，只持续传来诡谲的敲门声。
卢思楚大气都不敢喘，他在微光中看到卢荷婷蹑手蹑脚走到门边，举起一张椅
凳，蓄势待发。
过了一下，敲门声忽然停止，紧接着“碰！”一声巨响，把卢思楚又吓了一大
跳，显然外面的人试图以暴力闯入。
这间廉价旅馆的房门只是普通的喇叭锁加链条，不可能撑久，外面的人又踹——
或者撞——了两次，门把接合处立刻出现裂缝。卢思楚赶紧滑到床下，躲在角落，手
不断在黑暗中摸索著附近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
“磅！”终于，门抵挡不住冲击，从螺丝的位置断开，走廊的鹅黄色灯光照进
来，一名穿着褐色夹克的男人跨进房间，手上拿着一把短枪。
就在这瞬间，卢荷婷抄起凳子朝男人头上奋力一砸，男人似是没料到突击，防备
不及，痛喊一声就往前瘫倒在地上，脸侧淌血，已不省人事。卢荷婷马上扑过去夺走
对方手上的枪，举起来对着门口，等待可能出现的第二个不速之客。
他们母子两个人都屏气凝神，直到门口没有任何脚步声传来，卢荷婷才放松紧绷
的身子，呼出一口大气。
“妈妈！”卢思楚跑过去挨在卢荷婷身边，发现母亲全身是汗，双手发抖还没完
全回神，他拍拍她，慌忙道：“妈，快点，我们要赶快走！”卢荷婷惊恐地瞪大眼，
被卢思楚唤了几声才拉回思绪，她将手上夺来的枪塞进随身包里，拉起卢思楚，两人
匆匆逃离了旅馆。
这大半夜的，去哪里都不安全。
卢思楚问过要不要去警察局，但是卢荷婷摇头，她在酒店上班时曾看过不少地
下交易，知道很多警察黑白通吃，尤其这里人生地不熟，她并不相信警察，更不愿
意变相到警察局自投罗网。
他们拐过几条街，前面就是之前下车的车站，这时候周边倒还有几间小吃店营
业，相比于住宅区，稍微热闹一点。
“我们搭客运，先去买票……”卢荷婷指著前方说，这是他们此刻唯一能选择的
交通工具。
“好——啊！”卢思楚忽然大叫一声，他的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身后一个
陌生男人抓住，他立刻奋力挣扎。
“总算拦到你们了。”陌生男人说。
卢荷婷大惊，连忙把手提包往对方脸上甩，“放开他！”她喊。
“别这么大声，会吵到邻居。”陌生男人冷笑，轻松挥开手提包，还趁势抓住
卢荷婷的手腕，令对方挣脱不开。
就在此时，卢思楚突然朝男人胯下猛力一踢，男人“唉唷”一声，反射性一缩，
面色扭曲地蹲下，瞬间两只手都松了开。
“妈快跑！”卢思楚拉住卢荷婷，直往前方狂奔。他们不敢回头，但他们很确定
后面有人在追，还不只一个人。
正要穿过大马路，霎时一台车从对向车道冲过来，眼看就要挡住他们的去路，不
得已，两人逃进小巷子里，左拐右弯，再闯过几个红灯、跑过一条马路，接着继续在
巷子里头钻。他们像无头苍蝇，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又不愿贸然去找陌生人求助，更
不敢走回头路去车站，搞不好会落入对方手中，就只好一直跑、一直跑，能逃多远是
多远。
当两人躲到一处暗巷暂时停下喘口气时，卢荷婷把手枪从提包中拿出来，交给
卢思楚。
“思楚，我们、分开跑……”卢荷婷说。
“别开玩笑，妈，我不要跟你分开！”卢思楚把枪塞回母亲手中，他感觉的到，
卢荷婷正准备去做危险的事，这一别，怕是诀别。
“思楚，听话，你还记得答应过妈妈什么吗？”卢荷婷沉声说，又把枪硬推到
卢思楚手里，接着她蹲下，凝视著卢思楚的双眼说：“妈妈不能失去你，你是我的
宝贝，我愿意付出一切只求你活下去——”
“妈——”
“思楚！”卢荷婷兀地往前紧紧抱住他，哽咽道：“拜托，你一定要好好活下
去……”
“妈……”
他们话还没说完，附近却传来了数道急切的脚步声，至少三四个人，且越来越近。
卢荷婷于是放开怀里的卢思楚，站起身抹掉眼泪，将儿子强拉到路边一个垃圾回
收场旁，翻开堆叠在地上的纸箱和废弃家俱，勉强清出一个小小的躲藏空间。
“妈、不要离开我！”卢思楚喊。
“啪！”卢荷婷毫无预警重重甩了卢思楚一个巴掌，并趁著卢思楚吓呆，把他硬
推进去，又迅速把掀开的纸箱盖回去，确认一眼看过去绝对看不到躲在里面的人后，
她擦干泪痕，说：“我爱你。”
“妈——”卢思楚才想挣扎爬出来，卢荷婷已经头也不回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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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QUQQQQQ 楚楚大半人生都过的好辛苦..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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