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3)
半夜醒了一次,却不见猫在床上。我并不管为什么,尽管往身旁的人挨近,就搂住了,感
受那熟悉的气息,心头一松,又睡过去。隔天,迷迷糊糊的,我感觉有什么溼润的东西舔
过嘴巴,便打开眼,马上见到猫在面前。我一时呆住,牠倒是溜得快,蓬松的尾巴往我面
上扫过去。我半点没有睡意了,翻身坐起来,抬手擦了擦嘴巴。
这一整个礼拜天,我和檀谊沉哪里也没有去,只待在屋子,就为了猫。牠经受昨天的折腾
,怎样也不进袋子里,抱着也不行,一接近门口,便激动地叫起来。本来今天我们打算去
一趟檀女士那里,除了猫不配合,檀女士也坚决不同意猫一块去。一方面,天色阴灰灰的
一片,看上去要下雨,干脆取消。
吃过午饭,雨真是下起来。雨势非常大,轰轰作响,简直好像打雷,格外吓人。檀谊沉把
连通阳台的玻璃门关上,猫跟了过去,倒在玻璃门前待住,对着外面的大雨看半天。这场
雨一下,就没完没了,断断续续地下过了夜。礼拜一早上檀谊沉需要到诊所去,我也要进
公司,猫便单独留在屋子里。临出门前,我绊住檀谊沉,照例要亲吻,却听见猫在旁边叫
。我顿了一顿,看看牠,一时无语。檀谊沉也去看牠,牠支起身体,两只爪子扒住他的裤
腿。
我一时不忍,想了想,道:“不然我带牠到公司去?诊所那里不方便吧。”说完,才又记
得,有一次檀谊沉就带了猫去诊所。
檀谊沉却道:“不可以纵容牠。”就低下身去,伸出手拨开牠两只爪子。
猫叫了两声,檀谊沉将牠抱起举高,与牠对看。牠这才安静,又挣脱了跳开,到沙发椅旁
边的垫子伏住了。总算我们可以出门了,然而错过的吻已经追不回,时间紧凑,檀谊沉赶
著看诊,把我轻推开。我有点不满起来,还是按下了。
檀谊沉便下楼去停车场取车,我照旧乘上成叔开来的汽车到公司去。进到办公室,我脱掉
外衣,想了一想,便找来谢安蕾。我问她:“本市里有哪家宠物沙龙的服务最好?”
谢安蕾听了,道:“我倒不知道您养了宠物。”
我道:“不是我的宠物,是一个朋友出差,寄放的。”
谢安蕾问道:“是什么样的宠物?”
我道:“一只猫。”
谢安蕾深深似的看住我:“您的意思是,朋友寄放在您家里,您答应了又无法照顾,决定
把牠送到宠物沙龙,是吗?”
我顿了一顿,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虚:“不是我答应的。”
谢安蕾没有多问,只道:“我建议您不如联系您朋友另外找人把猫带走,既然对方当初没
有考虑送去宠物沙龙,大概不会高兴您又送过去。”
我倒不在乎邵正知道后高不高兴,现在我只想使他不痛快。但是,我冷静一想,这个办法
,檀谊沉知道了,必不会答应。也不能不跟他商量,要是偷偷地送去宠物沙龙,他一定生
气。其实那只猫也一向乖巧,十分容易与人亲近,我本来也不讨厌,要不是牠昨天闹了整
天的脾气。
经过思考,我打消了主意。
谢安蕾出去了,我拿起手机,写了讯息给檀谊沉:‘你欠我一个吻,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我想了一个,晚上我们到山顶的旋转餐厅吃饭,你觉得怎么样?’
这时间檀谊沉早已经开始看诊,直到中午他才回复过来。写道:‘猫要喂食,改天再去。
’半点不提亲吻的事,还又不接受。
我正在朱铭棣住处,看见了,一时感到好气起来。又不可能真的对檀谊沉发脾气,我做不
到。仔细地说,他不算不答应,要不是因为猫的缘故,就不需要择日。或者带猫一块去?
我感到不肯,旋转餐厅也不会允许,要是换地方,怕没有几个好地方。最重要的,我们中
间夹了一只猫,十分不便,根本不浪漫。
“怎么了?”
听见询问,我收起手机,朝对过的朱铭棣看去:“没什么。”
朱铭棣放下茶杯,道:“要是你公司里有事……”
我忙道:“我公司里没什么事。”就对他解释一遍。
朱铭棣听了,竟一笑。我奇怪地看他,就听见他道:“要在以前的话,要是你不喜欢,就
立刻叫人把猫抱走了,哪里会像是现在这样考虑,又忍耐。”
我顿了一顿,笑道:“我倒不知道我以前是这样子的人。我对动物也并不讨厌。”
朱铭棣微微一笑,道:“我的意思是,以前那些人,你根本不在乎。”
以前的人又是哪些人?我想不到。我并不用否认心里十分喜欢檀谊沉,甚至为他牺牲也不
要紧。我感到朱铭棣说的非常正确。我笑了笑,不禁有点感叹:“以前不知道喜欢一个人
的心情会这么慎重,我以为都是快乐的,不会有其它,原来也会烦恼,有时候生气,或者
难过,全为了一个人,要小心地维护这段关系。”
朱铭棣安静地听着,过了一下子,忽道:“章祈一直不肯曝光他和傅小姐的事,大概也是
因为这个缘故吧,还因为他家里,不能不小心保护。”
我一听,就将我问来的事全告诉了他。我道:“不知道你怎么想,不过我相信我大姐儿子
不会说谎,虽然我不认识他的女友,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复合,可是,只要去打听,
也会知道了。”
朱铭棣却道:“不,我想是真的。”
不等我疑惑,他又道:“刚刚你说你大姐儿子的女友叫陶立蓉,我正好知道一件事,章祈
的母亲章夫人,她就是姓陶,可能那位陶小姐是章夫人娘家的人,也许她知道了什么事,
才要你大姐儿子不否认。”
我倒真的没有料到她们会有这层关系,一时没有头绪。
朱铭棣忽又道:“章祈已经离开他家里了。”
我霎时愣住,就听朱铭棣说下去:“他怎样离开他家里的,我也并不清楚,他出去后,打
过电话给我,借别人的电话,他只告诉我他跑出来了,一个人住在酒店,他要我不去找他
,后面再联络,就挂断了。我什么也来不及问,他的号码也打不通。”
他说出了酒店名称,我不曾听见过。他倒已经查过了地址,写了给我。他又道:“我帮忙
他找房子的事,被我大嫂知道了。”
我朝他看去。他道:“我大嫂不知道我是帮忙章祈的,因为找得很急,大概这样风声传到
我大嫂耳朵里,她以为我,唔,我要偷偷安排什么人去住。咳,她也不算想错,只不过不
是她以为的对象。”
我一笑,道:“我懂了,你大嫂以为你外面有个女朋友。”
朱铭棣像是苦笑:“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差点使我家里也要闹起来。”
听见他这么说,我一时倒有点顿住了。对他的婚事,以及章祈的,真正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的婚姻,不由他们作主,在这圈子里从不奇怪。当然也有自主恋爱结婚的,可是十分
辛苦,就算成功结了婚,生了孩子,可是煎熬的日子也完全没有停止。我不免想到我和檀
谊沉的情形。我并不畏惧我们之间的任何困难,可是,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我们感
情的前途生出一股子担忧。
从朱铭棣住处离开,我乘上汽车。走过两个路口,便叫成叔改道,到朱铭棣说的酒店。那
酒店位在东区的一条窄小的旧路里,从前那一带非常热闹,自外面开了一条大马路以后,
渐渐地落没了,过去的店面一个个关起来。那里的房子,密密匝匝的,十分有年份,充满
陈年的气氛。车子不便开进去,我在路口下了车,走路。
酒店的斜对面有家咖啡馆,我想了想,便进去了。店里不大,只有两三个客人。我要了一
杯热茶,随便拣了位子坐下。我朝玻璃窗看出去,斜对过的酒店粉绿外墙不知道多久没有
清洗,蒙着灰尘,旧而黯淡。大门口两面深褐色玻璃门紧闭,半点看不见里头的情形,在
旁边挂了灯箱,写了酒店名字与电话。
想不到章祈会住到这里来。
我打出电话给谢安蕾,请她查查这家酒店。她没有疑问,很快回复了,酒店背后的老板只
是普通商人,没有特别的背景。她道:“早年整栋楼都是酒店,现在除了一楼大厅,只剩
下二三楼是酒店的部份,其他作为出租的套房。”
她又道:“那边出入复杂,酒店管理也非常松散。”
我道:“我知道了。”就挂了通话。
这时候服务生送上热茶,我借机借用店里的电话。章祈的手机大概不在他的身边,他打电
话给朱铭棣,也不借酒店的,后来朱铭棣曾经回拨,却是一家花店。刚才便经过了一家花
店。
我拨通号码,那头接听了,声音听上去是个中年妇人。我胡扯起来:“是这样子,老板要
我来接客人出去,我的手机突然坏了,我还把他的房号搞丢。拜托拜托,姐姐帮帮忙!要
是客人生气,向老板告状,我就完了,几条命也不够赔。”
大概那女人接过不少这样的电话,也不奇怪,倒有点不耐地打断:“好了好了,长什么样
子?”
我便简单形容章祈的模样。我想他匆忙跑出来,照着他的脾气,也不会使他自己看上去过
于落魄,还是体面的。似乎这阵子没有多少新的房客,那女人印象还十分清晰,马上道:
“哦,是那位啊,在三一二号房,不然帮你把电话转进去?”
我笑道:“这是最好了,太谢谢了。”
那头嘟嘟了好几声,才听见喀地一声,男人的声音带着迟疑:“是哪位?”
我道:“是我。我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马上听见章祈吐出了一口气,半天才道:“你怎么知道我住的房间?”
我笑道:“我总有我的办法,不然你一个联络的号码也没有,又不肯告诉朱铭棣房号,叫
我们怎么找人?”
章祈却道:“你有办法找到我,那么我家里找到我,也不会太久了。”
我道:“我想不至于,假如你没有告诉朱铭棣酒店名字,我也想不到你会住到这里来。”
章祈听了,略笑了一下:“我这样太落魄了吧。”
我只道:“我在酒店对面的咖啡馆。”
章祈没有说话。我又道:“你总不能为了不被你家里找到,就一直藏着,连我们三个人也
不见。你一个人没有办法,还有我们,难道你对我们也不能信任?”
章祈静了一会儿,他道:“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我道:“那你过来吧。”
通话便挂断了。差不多五分钟之后,章祈走进了咖啡馆。他戴着一顶棒球帽,衣装也十分
随兴,夹克牛仔裤球鞋,完全不是他平日惯有的装扮。要不是我与他从读书时期就认识了
,大概一时也认不出来。
服务生上前询问,章祈摇了摇手,径向我走来,在我对面的椅子坐下。他没有脱帽子。我
看见他的衣装,感到新奇:“有多久没有看过你穿成这样子了?”
章祈笑了一下,道:“我自己也不习惯。”
我便也笑了。看看他,正色起来:“怎么回事?”
章祈却沉默不语。我想了想,告诉他:“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见说一个风声,就是傅小姐与
我大姐儿子交往的事。”
章祈看上去平静,他开口:“要是真的话,我也就不会花费心思跑出来了。”
我微微一笑:“我也知道你不会相信。”就告诉他,我和大姐儿子谈话的内容。
章祈听罢,伸手推了推帽沿,那目光与我对视,他道:“陶立蓉是我的一个表姐,她是我
舅舅的女儿。”
不久前才听见朱铭棣这样猜测,我也并不算震惊,但不免也有点意外。又听章祈道:“我
不晓得她和你大姐儿子交往的事。”
我便道:“这之前我也不知道。我和陶小姐没有见过面,只有我爸和我大妈跟大姐夫见过
。”竟这样巧,那陶小姐会是章祈表姐。
章祈点点头,道:“我舅舅他们一家人全都知道我和思耘的事。我不能出去后,有一天我
表姐借机到我家里,趁著没人的时候,就把外面的情形全告诉我了。”便苦笑:“我才知
道,我母亲偷用我的手机传了分手讯息给思耘。”
他道:“我表姐这样做是对的,我家里人听见传闻,以为思耘死心了,与我真正断了,就
松开看管,但是,我在学校的职务还是暂停,也不能出去。我已经这样大了,竟连出入的
自由也不能自己作主,想想真是可悲。”
我没有说话。他自说下去:“我知道有我表姐开导,还有赖先生,思耘那里不会有问题,
可是我这里不能什么也不做,无论如何我必须离开家里。”
他口中的赖先生便是我大姐儿子。我想了一下,问道:“怎么你家里人会发现你们的事情
?”
章祈看来,道:“也不能瞒一辈子不说,我也要给人家女孩子交代,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
。你也晓得,我弟弟与他的女友非常顺利,大概明年就可以定下来。但是,我父母坚持我
要先于我弟弟结婚,之前他们就积极地让我认识一些人。”
“我们的事,我舅舅他们很支持,我也带过思耘与他们吃过饭,我舅舅建议我要让父母亲
与思耘多多接触,让他们慢慢地接受。我想我母亲是最容易说话的,她和我舅舅关系也很
好,就告诉她了,要介绍一个人给她认识。找了一天,我和思耘跟我母亲一块吃饭。”
“当时我母亲听见我们的关系,并不怎样,还是和气,等到我送完思耘,一回去,父母亲
和大哥弟弟都在客厅等我。是我母亲告诉父亲的。我父亲坚决不同意我和思耘的事,母亲
更逼我立刻分手。大哥弟弟缓颊也没用。我和他们大吵一顿,隔天连门也没办法出去了。
”
果然,当时章祈并没有出国。我有点懊恼,那时候要是多心一点,早可以为他想办法了。
我看看他,便问道:“傅小姐知道全部事情了没有?”
章祈点头:“我出来之后,就想办法打电话给她了。”
我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章祈神气严正:“我们决定结婚,就在国内。”
我并不认为他过于冲动,还要支持。我点点头。
章祈道:“我弟弟事前就帮忙把我的证件拿回来,偷偷地给我,但是我暂时还不能出国,
我父母在海关有眼线。等状况缓和下来,我们就立刻出去,思耘的外婆与姨母在美国,她
们很欢迎我们过去。”
我道:“那你打算在这家酒店住多久?现在你也不能到傅小姐那里,我想你舅舅那边也不
方便。”
章祈顿了一顿,道:“之前我拜托朱铭棣帮忙找过房子……”
我截道:“朱铭棣的大嫂发现他在找房子,以为他有女友,现在紧盯着他。”
这样一说,章祈必定听得懂,就算朱铭棣瞒过章家人,但是,还有朱大嫂,要是她发现章
祈住了进去,不可能不告诉章夫人,她们关系向来不错。章祈便不说话了。
我忙道:“不用担心,还有我和周米。我这里,我二妈在国内有个公寓空着,她通常在国
外,假如你同意,我跟她说一声,你和傅小姐住进去。”
章祈却摇头:“不行,朱铭棣那里,他大嫂已经起疑了,你又出面的话,就算你家里没意
见,也说不定会奇怪,我家里人必定很注意着你们三人的动静。”
我听了,有些不以为然,不过看在章祈的面子,并不嘲讽。倒又想想,也觉得有道理。朱
铭棣突然找起房子,就使他大嫂起疑,不用谈周米,文家绢必定会疑心,甚至惹来周米他
爸爸注意。
至于我,我二妈虽然不会说什么,她也一定会告诉大妈和我妈,大妈必定不同意我帮忙章
祈对付他父母。
章祈道:“我也不能拖累你们。放心,我私人方面不是完全没钱的,再慢慢地找其他住处
。不然酒店楼上也有套房出租,怎样不能住?我住上一阵子,与思耘悄悄地登记了,他们
拿我们没办法了,到时再找好一点的地方住下。”
我便不再说什么了。然而,也不能不继续想办法。
章祈很快又回去酒店。他给了我一个新的手机号码,是他平时与傅思耘联系用的。回去的
路上,我仔细盘算,决定先不对周米说起来,无论他做什么,也不可能瞒过文家绢。朱铭
棣那边,倒要告诉的。
我回了公寓,这时间还早,下午檀谊沉也要看诊,傍晚过后才会回来。本来我打算去接他
,届时在外面吃饭,假如还有时间,可以到哪里走走,但是猫在屋子里一整天了,大概他
不会答应。
不过,现在没有功夫考虑猫的事。我先回了我的屋子里,打了电话给朱铭棣。他知道章祈
的情形,稍安心下来,可是马上又不乐观。他时常多烦恼,又因为朋友的事,不免更忧愁
。我劝慰几句,告诉他我的决定,保证会想到办法。
朱铭棣倒又道:“子樵,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笑了笑,说好。
这时朱铭棣话锋一转:“另外,有一件事,就算我多虑好了,也没有听见你提起来,你,
你们之间好不好?没有问题吧?”
我明白他问什么,笑了一笑:“我们很好,我们之间没有问题。”
朱铭棣又道:“他与你家里的人见面了没有?”
我顿了一下,道:“还没有。”
上次我告诉过朱铭棣,檀谊沉带我见了檀女士的事,当时我也谈到,打算在圣诞节前带檀
谊沉回家去,让家里人也见见他。本来前天我预备要提了,临时需要照顾猫,打乱了安排
,一时也就搁到脑后。后来想想,我感到需要再慎重,一方面我更希望带檀谊沉回家过节
。但是圣诞节,他不可能不回英国去。一方面,除了我对他提出与我家里人见面的要求,
同时我也必须告诉家里人。想到要对我爸他们开口,就没有头绪。尤其对我二姐,根本不
晓得怎样说才委婉。
朱铭棣听了,道:“圣诞节就快到了,让他留下过节,真是比较困难。我想你也不要太急
了,应该循序渐进,唔,你可以让他与你妈先见面,只要阿姨接受了,我想其他人也就没
有问题了。”
我想了想,也感到有点道理。我妈一向通达情理的人,她自己的婚姻也不走普通人的路子
,我和檀谊沉的事,在她眼里,说不定也并不算怎样惊世骇俗。
通话结束,我又坐在沙发里发呆。想到章祈的情形,不免唏嘘,现在的情形全因为章夫人
的缘故,大概章祈也没料到他母亲这样反对。他母亲在他家里通常好像开明的人,原来脑
筋竟也与她丈夫一样固旧。他舅舅非常生气,嚷嚷着他妹妹嫁过去以后,脑袋也换了一个
。
我想到我家里人,看上去也非常开明,尤其我妈,她对我的选择从来尊重,也好像完全接
受。可是,到时她知道了我与檀谊沉的事,会不会也不能接受?甚至激烈地反对?我竟无
法确定了。
突然我感到坐不住,马上站起来,去了檀谊沉那里。这时候他还没有回来,我自开了门,
一进去,差点被什么绊倒。听见咪呜的一声,我顿了一顿,这才看见猫。简直快不记得了
,现在他这里有一只猫。
接近傍晚了,屋子里没什么光线,我便去开灯,猫一路尾随。我掉过身,看看牠,牠昂起
脸,叫了一叫。我默默无语,也只好抱起来。牠巴住我不放,咪呜咪呜地叫。我道:“现
在才知道对我撒娇,已经没有用了!”
猫与我对视,两只眼睛水汪汪似的。
我道:“肚子饿了是不是?”
“喵。”
我抱着牠到中岛台那里,将牠放下地。我去开橱柜,牠立刻叫个不停。我开了罐头,倒在
盘子上,一放到地上,牠马上凑上去吃起来。我蹲下身,就看着牠吃,心里怎样也无法对
牠坚硬起来。我心想,这只猫和牠的爹地都一样,就仗着我喜欢。只不过,牠的爹地绝不
会对我撒娇起来的。
檀谊沉回来时,我正用着逗猫棒和猫玩。猫一听见动静,便不玩了,跑到他的脚边转了转
。我一看,立刻丢开逗猫棒,起身过去。不等他脱下大衣,我上前就抱住了他。
檀谊沉一只手便搂在我的腰间。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凑上去吻了一下他的唇,对着他
微笑。我道:“我还没有吃饭。”
檀谊沉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为什么还没有吃?”就松开我,去抱起一直叫个不停的猫咪
。
我极力忍耐不去瞪着猫看,嘴里道:“我想等你回来一块吃。还是你吃过了?”
檀谊沉道:“没有。”
他抱着猫往客厅进去。我跟在后面。他松开手,猫便跳到沙发上,窝在一只靠枕旁边。他
这才脱了大衣,掉头看来:“想吃什么?”
我道:“我们可以出去……唔,我想那里可以接受宠物进去。”
檀谊沉却道:“我想大概不行,还是在家里吃吧。”
本来我有点不满,听见他说在家里吃,心情倒又好了。我道:“好,在家里吃。”看他看
猫,马上道:“我喂过牠了。”
檀谊沉道:“嗯。”
今天也还是叫会所送餐。来的很快,我们简单吃过后,就待在客厅里。因为猫在的缘故,
檀谊沉便不进书房,他把门关上,以免猫偷溜进去。我倒觉得卧室的门也该关起来,免得
牠又要跑上床。
檀谊沉拿着一本医学期刊看起来。我挨着他坐下,把猫从他的腿上抱开。猫倒没有挣脱,
反而在我怀里待住了。我抚摸著牠的头顶,牠像是十分舒服,发出呼噜的声音。
突然听见檀谊沉道:“孟小姐明天会来把猫带回去。”
我怔了怔,停下了动作。我转过头去,与他对视:“怎么突然……”
檀谊沉淡道:“本来我也只打算照顾两天。我已经告诉邵正。”
听起来邵正同意了。经过一天,似乎他便放心他的女朋友照顾猫了?大概他们两人深谈过
。我看看怀里的猫,一时有点不舍了。我道:“明天马上要带走吗?”
檀谊沉道:“明天下午,她会过来。”
明天檀谊沉只需要上午看诊,中午就会回来了。我马上道:“那我提前回来。”
檀谊沉淡淡地道:“她不会上楼。”
我顿了一下,咳了声,也还是坚持明天下午回来,甚至道:“我不进公司也不要紧,跟牠
多相处一会儿。”
檀谊沉听了,看来一眼:“这么舍不得猫走,就把牠留下来好了。”
我顿了一顿,道:“我想还是还回去比较好。”
檀谊沉默默不语。我讪讪地一笑,可是心头一阵暖融融的。我看他又看起书来,半点不觉
得不满,十分安定的心情,早前因为章祈的事情引起那些烦恼整个消散了。我心思微动,
很想知道他对于结婚的看法。
可是话到嘴边,又有点考虑……。无缘无故地提到这个,檀谊沉未见得不奇怪,我也还没
有使我家里人知情,没有带他回去见见我爸我妈。真正心意相通后,我沉浸于快乐里,竟
没有想到,才拖延到现在,前天又错过开口的机会。他却已经带我见过他的姑姑了。
我不禁喊他:“谊沉。”
檀谊沉便掉头看来:“什么事?”
我对上他的目光,吞了吞口水,感到一阵紧张。我放开猫,坐直起来,整个面对着他。我
道:“你听我说。”
檀谊沉没有出声,不过放下书本,掉过身来,与我面对面。
我去拉他的手,看住他:“找一天,你和我回家里去一趟,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