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我就不跟你们去了。”
换血之后,本来准备启程回到形界的伊维萨和鸢回过头,看着一脸厌世的鸦。
“形界太弱了,很无聊,没劲。我就待在这里,你有需要再叫我。”
伊维萨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因而转过头来看向鸢。鸢的眼波流转,微微歪了歪头,
“只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不然还需要什么理由。”
“譬如你其实是想要保护伊维萨?”
“咦?”伊维萨一愣,“我吗?”
鸦啧了一声,“小子,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你立意良善,却总不让人说,我实在搞不懂你在坚持什么。”
“因为很无聊,我做我爽做的,理由和解释什么的都不需要。”
“等等等,暂停一下。”伊维萨忍不住打断斗嘴斗的欢的父子,“刚刚这句话是什
么意思?为什么鸦想要保护我?”
“你知道红天狗吗?”伊维萨点点头,鸢续道,“自从红天狗之后,形界损伤不少,
即便百年过去,神灵或是神祇的力量仍会造成影响,纵使那并非他们的本意都一样。
而鸦的强悍霸道你也是知道的,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力量,让你的世界再承担过大的
压力。”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觉得与人类缔结契约,让我很丢脸。”鸦哼了一声,他可是
企图心大到连日头都想吞的神灵啊,竟然会将力量借给小小人类,怎么想都让自己掉
价。
“你才不是这样想的,要是觉得丢脸,你宁愿慢慢吞肚子痛上一年半载,都不会跟
伊维萨缔约了。”鸢轻而易举的戳破鸦的嘴硬。
“信不信我现在就吃给你看。”鸦露出阴森的笑容。尽管伊维萨知道鸦已与自己缔
结契约,不大可能真的现在宰了他,然而谁又能保证这位喜怒无常又傲娇的大鸟会不
会反悔,于是反射性的已经在身周套了好多个防御魔法。
鸦凉凉的赏了他一眼,吹了口气,那些在他眼里不堪一击的魔法便破了好几个。不
过竟然还有残存下来的,鸦突然有点兴致了,拍了拍翅膀想要认真。
“你还真的想动手!”伊维萨不敢轻慢,保护自己的工作做的更踏实了,眨眼间又
补上几个魔法。
“我们说好的啊,一让我不高兴,随时你都得死。”
“另外,鸦树敌众多。倘若被他者发现你与他的关系,有些不怀好意的仇家可能会
借机找上门来。”不理那两个几乎要打起来的,鸢补充说道,“鸦当初也因为这个原
因,一直想要把我赶走,就是不肯承认他喜欢我们。”
“闭嘴。”鸦满头黑线,不想再听鸢颠倒黑白,索性振翅起飞就要离开,临走之际
却停下羽翼,再次告诫,“有事就叫我,因为要是你们怎么样我会很丢脸。”
“好是好,但是在形界叫你你听得到吗?”
“可以,谁说我我都听得到。”鸦阴恻恻的说,“以后说我坏话小心了啊。”
没人要说你坏话。伊维萨还来不及回嘴,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天际。他觉得好笑,
回首看着肩上的鸢,知道他与自己一般无奈。
“走吧。”他跟鸢说,两者一起回到了形界。
明明就是自己生活的世界,可是伊维萨却突然觉得很不熟悉,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正想要与鸢分享自己的心情,却听到有人在叫他。
伊维萨……伊维萨……很虚弱的声音,可是反复的叫着,而那声音还该死的耳熟。
“鸢……”莫非是莱迪安的亡魂找上门来了吗,伊维萨已经久违这样的心慌恐惧许
久,他以为自己克服了,因此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不对。”听完伊维萨的描述,鸢却严肃的摇摇头,“我猜是鸦将自己的能力分给
了你,所以有人叫你,你也可以听到。这就代表……他其实没有死。”
“真的吗?”伊维萨愣愣的,当终于反应过来,心跳剧烈的都要跳出胸口了。他转
动鞋跟,往声音的方向。
莱迪安!莱迪安!他也叫着对方的名字,脚步愈来愈快,甚至都飞了起来,只恨自
己不能即刻就到对方身边。
“鸢!带我去找莱迪安,拜托!”
鸢知道他心急,遂点点头,“但是那个孩子呢?你不跟他说点什么吗?”
伊维萨倏地停了下来,正巧他也刚好经过艾贝瑞尔的房门。他看着那扇门,想着那
人睡着的模样,而莱迪安的喘息还缭绕在耳际。
他终于还是推开门,但他没有久留,之后他跳下窗户,由鸢承载着朝着龙牙崖疾飞
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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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准你这样叫的。”红天狗的游刃有余,一下子变成杀气腾腾。
“这是你的名字,不对吗?至少他最早是这样叫你的吧。”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不受欢迎的玫瑰庶子,与天山犬王之子,两者的轨迹交错,结
合为一条相同的崎岖之路。
阿尔弗雷德天赋极高,不过五岁的年纪便来到地狱之门的另一头,并出乎所有人意
料之外,带回了属于他的契约神灵。那是一只眼睛都还没全睁开的白狗,却认定了阿
尔弗雷德,交付了自己的所有,于是万劫不复。
阿尔弗雷德叫他白白,他们整日都在一块,不论阿尔弗雷德去哪,白白都一路跟随;
不论阿尔弗雷德做了什么,也都有白白的相伴。
从来没有巫师与神灵可以迄及他俩的默契,甚至不需要眼神,他们都可以对彼此了
然于心。
白白是最好的朋友。阿尔弗雷德总是这么说,除了你、我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事。
那也是白白的心声,他是一样的,除了阿尔弗雷德,任何事情他都没有所谓。
所以当旁人说起阿尔弗雷德变了,变的好胜妄权、变的热衷于名利、变的狭隘固执,
白白却都觉得无妨,那又有什么要紧。
阿尔弗雷德就是阿尔弗雷德,是他所选择的唯一。
当鲜血染红了白白的雪白身躯,当灰烬燻黑了白白的灰色双瞳,当火焰连绵了半边
的天,白白都觉得没有关系。
只要他能待在阿尔弗雷德的怀里,或是脚边,只要阿尔弗雷德还会对他伸出手,叫
唤他过来,白白知道,他那一天便可以安睡。
因此阿尔弗雷德殁了的那一天,对白白而言便是世界末日,他再也没有办法入眠。
即使他回到了虚界,天山白犬一族无不欢迎他的赋归,他却反复的想起哪一日,那
一刻,阿尔弗雷德的身影倾斜倒地,连眼珠都没有阖闭,面朝着他的模样,像是还有
千言万语还没有说尽。
于是恨意与怨悔在白白心底蔓延,他想起那时在阿尔弗雷德身后的凶手,是她夺走
了他们的时间。
百年过去了,怨恨依旧没有消散,白白思著念著的都是他该如何复仇,报复那个女
人、还有那个没有阿尔弗雷德却依然存在的世界。
白白耐心等待着,他相信机会终究会来临,如同他对阿尔弗雷德的死心塌地,始终
不为任何事物所动。
然后这一天的确到了,名为兰姆的女人来到了虚界,走到他的眼前。
你想要什么?他问兰姆,虽然他的心早已冰冷如石,兰姆给他的熟悉感却是惊人的
怀念。她是阿尔弗雷德的后裔,认知到此事的同时,白白也决定要站在她这一边,为
她所有的遭遇同情可怜。
我想要破灭。兰姆回答,虽然她的心早已封闭多年,白白给她的熟悉感却是异外的
亲密。他与她是一样的。认知到此事的同时,兰姆也决定要为白白贡献自己所剩不多
的心力,只要能帮上对方。
那就是我的追求。白白说,与我缔结契约吧,让我们一起毁灭。
好。兰姆说,我愿意尽我所能的帮助你,只要你让世界化为灰烬。
商量好的两者回到了形界,他们说好先解决白白的死敌,巧的是兰姆的仇人之一也
在这里。接着之后再也没有疑问,他们来到南环,做为末路的起点。
他们将烧尽一切,这一切也包括自己,因为他们再也不需要其他意义。
却没有想到一个灯塔结界拖延他们至此,甚至连伊维萨都没能处理好。
不过,红天狗咧嘴笑道,带着报复的快意,“那女人死了对吗?”
“是。”伊维萨回答。
闻言,红天狗扬首发出快乐的长嚎,似乎再快乐不过了。
“别太嚣张了,下一个就是你。”鸦看不过去他那副得寸进尺的模样,遂出言恫吓
对方。
“作为被人类眷养的鸟,这可真不像你啊,鸦。”红天狗掀唇一笑。
“好说,你也是宠坏了的忠犬啊,连自我都没有的废物。”鸦反唇相讥,语气充满
了嘲讽,“可悲啊,红天狗,既然这么想死,何不随你那人类的脚步,在这里纯粹给
大家添麻烦罢了,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少自以为是了,想杀我、你还没这个资格。”
“要试试看吗?我想杀你是一瞬间的事,想杀你现在的人类更不过眨眼。”
“别光说不练嘛,来啊,让我瞧瞧鸦的本事。”
“那不是我们的目的,白白。”伊维萨打断了两者的互相叫嚣,“我们只是想先谈
一谈。”
“不准这样叫我。”红天狗警告他,除了阿尔弗雷德之外,没有人可以这样叫他。
“但那是你的名字,不以名讳相称是失礼。”伊维萨不为所动,“我知道你伤心,
这哀痛影响了你好几百年,直到今日你都为他所难过,可是你可知道阿尔弗雷德都做
了些什么?”
“别再拿那一套了,烦不烦啊。”红天狗喷了口气,对好言相劝感到厌烦与不耐,
当年那些巫师就这样跟他说过一次,他现在可不想再听一回,“我不管那些,那都跟
我没有关系,我只在乎他。”
“那跟你有关系,白白,如果你愿意回想,请你想想阿尔弗雷德之外的,想想其他
吧。”伊维萨恳切的说,“阿尔弗雷德曾有妻子孩子,他们去了哪里呢?你想得起来
吗?他们同样在你的火焰之下颠沛流离,家破人亡,如果其他太遥远,拜托你至少想
想这个吧。”
“住口。”红天狗龇牙著发出低吼,警告一般的。
“你以为兰姆为什么是如今的样子?玫瑰家族当时多强盛,如今也沦落到仅剩她一
名血脉。也许你不在乎他人,可是这是悲剧,由你与阿尔弗雷德造成的悲剧。”
“我叫你住口!”
烈燄伴随着怒吼朝伊维萨直扑而来,却让鸦拦下了,他将那些都吞了进去。他从嘴
巴里喷了口气,恶劣地笑道:“挺暖的啊。”
‘没事吧?’伊维萨不自觉也有些紧张,悄悄在心理问道。
‘小事,不用管我。’鸦嗤了声,不用他操心。
红天狗的气势愈发慑人了,不仅是为了伊维萨所言,也为了鸦所展现出来的实力,
眼看外传这只鸟神的胃是个贪婪的无底洞,此话确实不假。但更令红天狗在意的,还
是伊维萨刚刚的那一番话,搅动了他早就忘却可依然存在的情绪。
他想起自己也曾经宠溺著、陪着一起玩耍的小女孩小男孩,还有始终敬畏却也恭谨
对待他的温柔女性,于是跟着想起了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他们都去哪里了呢?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当时阿尔弗雷德说,烧毁所有的玫瑰之子吧,那其中有没有包括他们呢?
“那些人又算什么?”只是红天狗又笑了,方才的盛怒仿佛过眼云烟。
因为,这点犹豫跟他的思念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如今他还是会想起那些他与阿尔弗雷德在一起的时光,所有的片段都历历在目,也
都杳然无踪。
红天狗的声音似乎比刚才低了许多,没那般嚣张,可是更加坚定,“你们总爱这么
说,我们被利用了,我们太盲目,看不清楚真相对错。然而你们不可能懂吧──我们
快乐得很,我们有价值,还有存在的意义。”
红天狗庞大的红色身躯渐渐从云后现身,深红兽毛上的血迹历经百年仍旧没有干涸,
将天空都染色。
“我们已经这么做了,我们都不会后悔。”红天狗对自己如是说,也对兰姆如是说,
他知道远方的女人与他所想的一样,他们毕竟如此相像。
兰姆听了他的话,静静的勾起了嘴角,眼神中的温度是她这一辈子都不曾有过的狂
热。她已准备万全,感受不到恐惧或是懊恼,一如红天狗,她唯一会感到遗憾的,便
是愧对了自己的自己。
她是瓦特森家族的兰姆,红天狗是阿尔弗雷德的白白,复仇就是此时此刻的他们唯
一的期许与真意。
“付出代价吧,带着鸦的巫师。”红天狗沉声低嗥,“言语无益,用自己的手决定
命运。”
伊维萨瞇起眼睛,他已经试过了劝解开导,可这酝酿已久的一战依旧无从避免,他
也无从选择,或者说,他早就做出了选择,在决定出手杀死伊莉莎白的时候,所以与
对手一样,他没什么好懊恼悔恨的。挺胸面对吧,因为他得赢,不赢救会死,死的不
只是他,还有他的国家,以及仰头期望他复返的莱迪安和艾贝瑞尔,因此说什么他都
不能输。
至于红天狗和兰姆,也只能拥有一个结局了。
‘鸦、鸢,要上了。’伊维萨说,浑身的战意在嘶吼,风雨欲来的又跋扈又嚣张,
即便面对的是神灵,也没有露出一分一毫惧色。
‘等很久了。’鸦狂傲地笑了,‘就是这个样子才对。’
‘解决完这一边,我马上过去支援你们。’鸢说,尽管他不爱杀生,可是兰姆也没
有要回头的意思,因此鸢轻叹了一口气,对于自己将要做为之事无奈也厌烦。
‘搞不好我们会快你一步呢。’
‘少说疯话,只要契约主一死,红天狗便会离开形界,危机就算解除了。’
‘我也没打算让他活者回到虚界啊。’鸦傲慢地仰天戾鸣,权当开战的号角一般,
‘他苦寻自己的终点,我便送他一程。’
然后黑羽扑向红炎,同一瞬间白光也惊掠过兰姆的身边。
所有人都用自己的双手,写下了自己想要的结局。
之后,劫后重生的南环要面对的问题更多了,好比说灾后的重建,虽然在国王王后
和诸位巫师的努力下,珊瑚从海啸的威胁之下幸免,其他六岛则不一定有这般好运气。
尽管撤退的命令下的及时,灌入的海水仍就造成了城市与财物不小的损伤,经济上的
损失更是难以估计。于是以南环国王为首,以及诸多岛主的跟进之后,许多贵族也纷
纷慷慨解囊,为自己的国家尽一份心力。
作为姻亲国,水湘在国王阿玛迪奥的授意之下,由斯芬克斯和佩格所斯两位王子,
也带来了不少人力与资源,表示基于两国友好的关系,自然不吝提供所有的协助。这
之后的政治考量暂且不提,可从两位王子也愿意亲手帮忙,南环上下都不胜感激。
然而南环此役之后,可以说是一战成名,成功将自己推入诸国政治的角力考量之中。
毕竟能凭一国之力,抵御了红天狗的进犯不只,甚至彻底将其击溃,这该是多么恐怖
的力量,再也没有国家敢轻慢小看这个遥远南海的国家。虽然过程不尽人意,但是莱
迪安对于结果倒还算乐见,至少露出了笑容,即便那笑的温度是凉了些。
不过,那都不是南环人民真的关注的事情了,如今整个国家的眼睛,都在他们新生
的小王子席欧朵尔身上了。
席欧朵尔与国王莱迪安一样,被人民称作天选之子,因为他在国家劫难那日出生,
来自海上的他,一头篮发像受那芜庇祐那样,又为莱迪安和绯尼思所救,像命运却又
更像是奇蹟吧,至少南环人民是这么相信的,小王子如同他的名字,是神祇的赠礼。
所有百姓无不期待王子的长成,并为新生感到骄傲和希望,向往南环最糟的日子已经
过去,接下来都只会更好吧。
“大家也对你改观了呢。”艾贝瑞尔说,与绯尼思和席欧朵尔一同坐在珊瑚堡的城
墙上。如今琉璃宫都在修复中,无处可去的王室成员因而暂时迁居到无人居住的珊瑚
堡中,艾贝瑞尔也因为灯塔毁损、本身又伤重的关系也一起跟了过来。
“别说啦,那太难为情了。”绯尼思红了脸庞,拍了拍怀中安睡的婴儿,依旧无法
坦然承受注视和视线。
那日绯尼思所展现的意志和决心惊艳了所有人,本以为南环王后不过是漂亮花瓶,
却没有想颇有前王后“夜莺”佛萝伦丝的风范,在国难之前义无反顾的与所有人并肩,
并成功制止了海啸的侵袭,将伤害降到了最低,如此情操,南环人民如何不感动,纷
纷口耳相传绯尼思的事蹟。
再者,莱迪安与绯尼思所展现的恩爱非常也让所有人开了眼界,两人的目光始终追
随在彼此身上,一举一动都是藏不住的爱意与深情,因此两人的爱情故事也跟着大肆
传唱。
“这有什么不好?一切都没有事了,你也该安心了吧。”艾贝瑞尔捏了一把他的鼻
头,“你啊、就是想得多了。”
“我才没有。”绯尼思弱弱的反驳,“而且才不是没有事了。”
“还有什么?”
“像你的伤啊!”听到医者说艾贝瑞尔的腰差一点就要断了,绯尼思吓到几乎昏过
去。
“没事啦,医生都来看过了,还有伊维萨在,这会好的。”艾贝瑞尔云淡风轻的,
“那你的尾巴呢?还会痛吗?”
“一点点,但也没有什么大碍。”
“那不就好了,怎么还闷闷不乐?”
“因为……太多人因为这次的事情……”绯尼思垂下视线,“听说白羽少了好多个
人,还有好多士兵,他们都是站在最前面的,为了保护大家,这么勇敢可是……还有
瑞秋,我以为她去了安全的地方,也没想到……”
“嗯。”艾贝瑞尔点点头,思及此也令他感到难过。他是运气好,还有太多人在保
护他,让他侥幸从兰姆手下走过了一命,可其他人却没这个运气。他想起当伊维萨听
到消息时的沉默,也与他一般感同深受。那是一种深切的自责,恨自己的力量不够,
不能做得更好更多。
他们活下来了,可是离开的人也真的太多。
艾贝瑞尔改坐为跪,虔诚的闭上眼睛,用心去感激怀念这些人,并诚心为对方饯行。
绯尼思看他开始祝祷,也默默的阖上双眼,以自己的话向亡者诉说自己的心情。
“没事的,我们还在一起,还有小席欧啊。”艾贝瑞尔看绯尼思又睁开了眼睛,好
声劝慰他释怀。
绯尼思低低的嗯了一声,靠在艾贝瑞尔的肩头上,知道对方说得没错。他当人家妈
妈了,如今的他是席欧朵尔的依靠,就像当初他保证的,他会好好照顾他,尽己所能
保他平安健康。
艾贝瑞尔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告诉绯尼思的,是他知道瑞秋的下场,因为那无关紧
要,无论如何这个女人都不会再回来了,莱迪安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
从那次见面,艾贝瑞尔便隐隐感觉到对方的异心,实际上也是的,莱迪安不是没有
发现,瑞秋说谎成性,只是看在她还算尽心、绯尼思也信任她的份上,履履放过她一
马。
可那一日瑞秋还想隐瞒绯尼思的下落,只说已经前去安全的地方了,莱迪安已起了
疑虑,不亲眼见到绯尼思安全又怎么会放心,便借用了金镯的力量,这才在海里找回
了绯尼思。
因此莱迪安便肯定了,他不能留下瑞秋,这也是对方自找的。
艾贝瑞尔不知道莱迪安怎么处置了她,因为他也不关心,莱迪安做事总是妥当的。
所以他任由绯尼思靠着他,与他一起眺望远方。
他们身边吹起了风。
“伊维萨。”两人相继与红发巫师打招呼,“你跟莱迪安说完话了啊?”
“是。殿下,可以把艾比借我一下吗。”
“没问题啊。”不知道为什么,绯尼思觉得伊维萨有点怪怪的,他却说不上来,只
是难掩担心,略蹙著眉头看着对方。
注意到他的视线,伊维萨只是给他一个温和的笑容,“谢谢。”
艾贝瑞尔与他走到了旁边,当墙遮掩了他们的身影,艾贝瑞尔急切的捧住伊维萨的
脸,印上自己的吻,用自己的体温安慰他。
伊维萨也抱紧了他,搂着艾贝瑞尔的腰便不想放手。
“艾比,我……”
“我知道。”艾贝瑞尔打断他,靠在他的脸颊呢喃,“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他是了解伊维萨的,知道这件事情对后者造成多大的影响,也知道对方下定了何等
坚决的决心,想要改变,也想要救赎。
曾经伊维萨尽管偶尔鸡婆,可到底也像所有的巫师一般只顾得上自己,顶多还有与
自己亲近的人事物,再多便没有了。可是这不对,伊维萨愈想愈不对,他是巫师,拥
有非凡的成就,能行常人不能行之事,为与不为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可是然后呢?像个观众置身事外了之后,假装自己是超然的脱离了之后,世界怎么
样了?
也许没有怎么样,日子照常的过,也如常日升日落,但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其中他
伊维萨不喜欢的也太多了。
所以如果有这样的力量,他想拿来做点什么。伊维萨好像可以了解娜欧塔的心情了,
发自内心的不甘,于是挺身而出。一直以来他都在拒绝娜欧塔,认为这不是他的责任,
可从来都没有所谓责任,只是想要这么做。
这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事,就像是石头的裂痕开始膨胀,新芽从中窜长。娜欧塔的
浇灌终究细细流入,然后滋养成就了今时的伊维萨,他想要守护她留下来的那份至善
与爱。
而他与娜欧塔不同,他并非孤身一人,他还有整个佣兵团与他一块,这一次一定能
够催化,学习面对未知并拥抱它。
“我跟你一样,我也觉得自己很无力,所以很想要变得更好。”艾贝瑞尔不知道自
己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沙哑了,他可能太激动了,但他认真的想要表达自己,“其实
不只是我,还有利托、这孩子也嫌自己进步的太慢没帮上忙,还有其他人……我想说
的是,也许留下来的人格局都没有你大,可是我们的心情与你的都一样。”
艾贝瑞尔抬起伊维萨的脸庞,深深的看进他的双眼之中,“做你自己,如果这就是
你想做的事,我永远都会支持你。”
“……但我们没有办法一直在一起了。”伊维萨一方面感动于艾贝瑞尔的体贴和力
挺,一方面又为必须牺牲两人的相处感到遗憾。
“别这么说,这是你用心想过的生活,这个事实比什么都重要。”艾贝瑞尔取笑他,
别像个孩子一样放不下,就算不在彼此身边,他与他都会过得很好,“而且我们在一
起了,这里,不论你去了何方,我的心都会在你身边。”
艾贝瑞尔的手画过伊维萨的胸膛,最后停在他的心口,而伊维萨的手指也伸了过来,
并握紧了他,另手扶住了艾贝瑞尔的颈项,亲吻他仰高了的唇。
“我爱你。”伊维萨叹出了一口气。
“我也爱你。”艾贝瑞尔亲暱的又追上他的唇,“不过,现在只剩你一个人了,守
护世界和平会不会太勉强?”
兰姆死了之后,红天狗被迫回到了虚界,鸦如其所言的不肯放过对方,而鸢深怕鸦
有个万一也跟着他前去。两者如今虽然还未归来,但伊维萨还听得到他俩拌嘴的声音,
因此他对他的契约者无比有信心,知道当尘埃落定的那一日,他们将会回到他的身边。
“没关系,现在我可是击败红天狗的巫师了,名号还挺能唬人的。”伊维萨幽默的
说。
眼看对方又有一些往日轻狂的风采,艾贝瑞尔跟着笑笑,“可不用唬人,你是名副其
实的。”
“谢谢你,艾比。”伊维萨浅浅失笑。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还不急吧,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虽然我心有抱负,可南环永远都是最重要
的。”想起刚刚莱迪安交代下来的事情,毫不客气当他这个巫师是个重建国家的免费
劳力兼苦力,尽管那同样是他想做的,但那蔓延到天边的工作量,还是让伊维萨只想
要腻在艾贝瑞尔的肩膀上。
艾贝瑞尔心生怜惜却也无能为力,说到底这些日子里最惨的不过莱迪安了,他们所
作也只能稍微为对方分忧了。因此他问,“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没关系,也该是时候了。这回待的时间长些,我好好锻炼利托,让他早点有用,
我也好安心。”
他们握紧对方的手,迎著海风靠在彼此怀中,就像往日一样。可与过去不同的是,
伊维萨如今的眼中眼中除了艾贝瑞尔、莱迪安和南环,还有更广阔的家国与宇宙。
艾贝瑞尔明白他,因此尽管失落,他还是没有开口,请求对方不要走,而伊维萨也
没有兴起希望对方留下自己的念头。
他们只想要把握着他们能够拥有的,好比说这个当下,还有他们有限的时间。至于
往后,或许天各一方,可他们都会以心相伴着,继续过活。
因为他们已经把彼此的心待在心上了,两人搂着对方,约莫想到了一块,尽管视线
的目标各异,却不约而同露出了笑容。
THE END
* 于是伊维萨决定不再做个默默无名的巫师,彻底发挥自己的影响力,之后莱迪安
也打算挟借这股力量,一并在国际政治上呼风唤雨(但这就都是后话了XD
* 《黑蝶》、《望海者与凤凰》和《地狱之门》在我心中是个完整的三部曲(感谢
老天让我终于把最后一部写完了),围绕着“责任”这个主题,四位主角走出了
自己的路。之后还有一篇番外,但他们的故事就到这里啦,谢谢一直以来的支持,
也谢谢愿意阅读与喜欢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