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跑线上说爱你 25
其实梅峻熙心底十分明白,兰迪车队里的大家都是大好人。
虽然这样解释非常直白──简直就像玩笑一般──但事实上确实如此。不然以他这一
个没学历、没经历,替兰迪工作不过两年多一点的软件工程师,根本就不可能站在前线与
各位前辈并肩作战。
如今被一名年轻有为的赛车手质疑他的能力,梅峻熙并不会怀疑莫理斯的安排;莫理
斯相信他办得到而向鲁道夫引荐,都是情有可原,要怪就怪自己的确不如爱莉诺亚、甚至
是其他车队的竞赛工程师,在这需要人脉、以经验累积实力、精于分析赛况的岗位上,他
一项都没有也办不到。
而他为了弥补而努力到了现在,显然还是远远不够。
而他现在所拥有的,显然都是兰迪的各位帮他建立起来的。
在这由坚强实力构筑起来的赛道前线上,他毫无作用到随时都有可能被高层替换下来
。
他当然害怕这样的情景发生,然而如果成真,他依旧无能为力到令人可悲;他什么都
做不到,就像这场意大利大奖赛的结果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等待成绩判决下来,还没有转
圜的余地。
说他不要轻易放弃?但是当所有努力都无法证实什么的时候,各种乐观根本就无济于
事,而这就是现实。
梅峻熙心忖,自己到时仅能全盘接受,不然该怎么办?
挣扎吗?
他承认自己的确少了点倔强的竞争心,他并不擅长也不明白该如何让自己苟延残喘的
待在这里,就怕一个弄巧成拙,变成人见人恨、得不到就耍起性子的小屁孩。
不过当他的工作暂告一段落,抬起头来便望见自家赛车手自颁奖台归来,所有安抚自
己、在面对最糟的结果只能顺其自然的心理建设,还没完工之际便面临摇摇欲坠的命运。
──他不想离开前线,因为那代表的是,他将再也没有机会亲眼看着坎贝尔拿下世界
冠军的那一刻。
梅峻熙并不想要这样。边察觉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任性,边感到眼眶莫名一热。
其实他明白,只要他愿意──只要愿意向他的赛车手求助,依照对方在整个兰迪车队
里的地位,要一直待在场上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也从来不在他的工作选项里头,更何况是会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坦然面对坎贝尔的
方案。
接着梅峻熙有些慌乱地看着坎贝尔换上了车队制服,朝控制坊的方向走来;他还不知
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转头想要求助的时候,才发现爱莉诺亚早在不知何时便离开
了控制坊,只留下他一人继续工作。
希望爱莉诺亚只是暂时离席,而不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他还有余裕地猜想着
。
“你还好吗?”
坎贝尔踏上控制坊的台阶,动作轻巧地坐上梅峻熙身旁的空位,低声询问。
听着那没有特别点明主题的疑问,梅峻熙深知,自己那总是学不会如何隐藏的脸部表
情肯定又出卖了他。这让他的鼻腔快被情绪带来的生理水份堵塞,只能拼了命的忍住,并
想尽办法试图冷静下来。
他用尽全力地提醒自己──不可以想着要如何撒娇。如果在这里情绪溃堤,不就显得
自己的抗压力特别不足吗?
“还好。”他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但我还是要把工作优先完成,不然就真的不好了
。”
“但你现在看上去就非常不好。”
“呃、我还能跟你说话,所以还好。”梅峻熙发觉自己竟然语无伦次了起来,“如果
不好的话,我会替自己掰个荒唐可笑的理由,早早就下班回去了。”
“但是你没有。”坎贝尔凑了过来,两人间的距离霎时变得十分暧昧。“而且那也不
是你会做出的举动,你是无论再多么不堪,也不会轻易放下所有责任的人。”
梅峻熙没有推开男人的意思,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轻轻喟然。
“为什么无论我怎么掩饰,都会被你立即拆穿?”
“因为关于你的一切,我绝不会漏看一丝一毫。”坎贝尔轻声回答,“我希望你能够
明白,我一直都在盼望自己的肩膀能成为你放心倚靠的所在。”
“…………那你都没有怀疑、就算一点也好,我在比赛最后做出的决策?”
“没有。你总是不断为我找寻赢得比赛的机会,这是不容置疑的。”男人伸出手,轻
抚那柔软的乌黑发丝。“我才应该向你道歉,因为我认为我还能做的更好,是我辜负了你
的期待。”
“你从来就没有辜负我的期待。”梅峻熙随即驳回,语调坚定地回道。“你的实力是
无庸置疑,这除了我、其他人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谢谢。”
坎贝尔嘴角上扬一个好看的弧度,低垂眼帘:“我们彼此肯定,那还要继续这样一来
一往吗?”
这让梅峻熙再度陷入沉默。他明白坎贝尔是在安慰自己,并试图安抚他那深陷沮丧泥
沼的心,然而这却让他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他对于坎贝尔全都看在眼里的行为受宠若惊,却又排斥且害怕自己会从此依赖坎贝尔
的包容。
然而……
“峻熙。”
“是?”
“不要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你还有我。”
看着那双隐含着专注光采的绿色眼眸,梅峻熙不自觉地抿紧双唇;他感觉自己似乎在
那双眼里发现了什么,但还没意会过来,嘴唇上的红肿不适便将他拉回现实。
“要下班了吗?”
“……嗯。”
梅峻熙只能轻轻地应了声,以点头代替回应。
“两位,请等一下。”
不过在他俩一同离开控制坊的时候,鲁道夫的声音忽然自他们的身后住传来,有些上
气不接下气:“等等……我有话要跟坎贝尔说。峻熙,可以把他借我一下吗?”
梅峻熙无视了为何要询问自己的疑问句,看了一眼身旁的坎贝尔。只见他相当不悦地
蹙起眉头,随后叹了一气,回望他无论看了多少遍都稍嫌不够的熟悉脸庞。
“你先回去吧,我跟鲁道夫讲个话,很快就回去了。”
“好。”
梅峻熙颔首、毫不犹豫地表示明白,与鲁道夫点头示意之后,便直往维修坊的出入口
而去。
鲁道夫眨了眨眼,直到梅峻熙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才见坎贝尔的目光移回自
己身上。
“看来我是该认真看待你说要追求峻熙的这回事?”
“不用麻烦了,你现在只要思考我们的婚礼要穿什么就好。”
“这么嚣张?!”
“所以到底有什么事?”
“…………这次你听我说。”
感受到坎贝尔语调的温度急转直下,鲁道夫决定这件事以后有空再说,眼下性命安危
为第一优先。
梅峻熙在床上呈现大字型的仰躺,已经盥洗过、换上宽松衣服的他,双手正抓着今天
穿在身上的那件制服,直直盯着衣领里绣著的姓名缩写。
这时置于床头的手机响起了一声铃声,他伸长手拿了起来,定眼一瞧,是来自山谬尔
的讯息问候。
山谬尔偶尔会和他传讯聊天,尤其是在发现他心情糟透的时候。
所以他真的表现的那么明显吗?梅峻熙忍不住皱眉心忖。
‘颁奖台过后看你心情似乎很不美丽,发生什么事了吗?’
然而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文字内容,反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他到手指飞速地打起字来,‘只是对最后的判决有些不满而已。’
‘真的?’
不用面对面,梅峻熙就能想像山谬尔现在肯定是一脸不可置信。他知道山谬尔喜欢推
敲,即便手中的线索多么薄弱,他都会尝试推论出可能的结果。
所以,山谬尔肯定是看到自己与金雅昶面对面对话,思绪正往“金雅昶是否说了什么
”的方向全速前进。
‘嗯,我真的没事。谢谢你。’
‘好吧。’似乎能预见山谬尔为此轻叹,‘你不想说也就不勉强,早点休息吧。’
这件事是不该跟山谬尔说,考虑到未来金雅昶将会进入兰迪,他就更不应该告诉山谬
尔。
虽然只要他愿意开口,兰迪的大家一定会温柔地任由他拼命倾诉吧?但这样只会造成
车队内部的嫌隙,他不想因为金雅昶的一句不认同,毁了宛若一个大家庭的兰迪F1车队。
思及此,梅峻熙便收起臂弯,将那件制服紧紧地收在怀里。
在他俩离开维修坊前、鲁道夫忽然叫住坎贝尔,不知道是要跟他说些什么。
虽然一度阻止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他的脑袋依旧毫不受控,最坏的设想如同雨后春
笋般地不断冒出──比方说鲁道夫对于莫理斯的引荐感到后悔,在这场意大利站的评断之
后,还是决定要换下梅峻熙……之类的。
梅峻熙明白这样的思考悲观地令人厌恶,但这依旧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甚至是笃
定的。
这时玄关处传来一声门铃,但梅峻熙并不想上前应门;然而在门铃毫不死心地响了数
十遍、丝毫不考虑是否会影响到其他房客,他才尴尬地爬起身、来到门前。
“谁啊?”
然而透过猫眼却只见空无一人的饭店长廊,梅峻熙困惑地迟疑驻足,总觉得这情况有
些似曾相识。
“是谁──咦?”
就在他开门应付的同时,他所钟爱的巧克力便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这让他被吓得
倒退一步,无暇注意玄关与室内的高低落差,眼看后脑勺即将与地板进行亲密接触──
幸运的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即时被拉住臂弯,直接跌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我没考虑到这间饭店的玄关设计是刻意区隔出来的,抱歉。”
一反常态,一向成熟平稳的语调罕见地变得慌乱,虽然在旁人听来可能与平日没什么
不同,但梅峻熙却能清楚分辨。
“放心,我没事。”梅峻熙抬眼看向透露担忧的绿色眼睛,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
受伤。“第一次看到你那么紧张,也算是赚到了吧?”
“但我在你面前本就没办法像对待他人一样从容,峻熙。”
“但别人看不出来的话,你也没什么损失啊。”
“就怕你觉得我很轻浮。”
“你一直都很帅气,坎贝尔先生。”
但这句话,梅峻熙并没有看着坎贝尔说。
他没想到坎贝尔的到来会让他如此安心,且当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
持续逞强的行为、实际上是毫无意义。
他紧紧抓着男人的肩膀,将脸埋入那温暖的颈窝,同时也在努力遏止全身因为放松下
来而产生的颤抖。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坎贝尔伸手关上房门,接着一个弯身,将怀中的青年整个
人拦腰抱起,往房内走去。
要是平日的梅峻熙,遇上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有高达九成的机率会先大声抗议。但此
时除了双手还是会反射性地抱紧颈项,坎贝尔看着他在这短短的距离里,始终安静地不为
所动。
“……鲁道夫刚在跟我讨论一件事,”坎贝尔沿着床缘而坐,并让青年坐在他的大腿
上,轻声说道。“他说威廉──也就是金雅昶,似乎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站在车队前线。
”
这话题让梅峻熙的肩膀明显轻颤,让坎贝尔更加确定这就是他会如此反常的主要原因
。
“他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他相信你的能力,只是需要时间的证明。”
“…………但是前线并非教学单位。”
梅峻熙抬起头来,虽然泪水并未溃堤,但他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跟痛哭没有两样。
“金雅昶……又或者是和他拥有同样想法的人们,想看的是经验丰富的后勤人员,而
非还在学习应对的半年菜鸟。”
他一直都清楚那些媒体、关注著兰迪以及坎贝尔的粉丝们拥有怎样的想法,甚至还可
能包含车队内部的工作人员,金雅昶的直言不讳则刚好成为这些评论的综合代表。
梅峻熙不怕这些批评毫不留情,就怕自己的努力无法被人肯定,以及波及与他共事的
同事们──还有眼前正紧抱自己的这名男人。
不过,此时就算会被认为是在撒娇,或是没有出息都无所谓──他都想试着向他的恋
人倾诉。
自己的不堪一击、沮丧以及无助,他都想化为言语告诉对方,甚至还在心底调侃著让
坎贝尔趁机看清自己也好。在他们还没有交往太过深入的时候做出选择,至少这个时间点
还不会让彼此太过后悔。
“峻熙,听我说。”
柔和的语调不可思议地让他内心的负面情绪缓和下来,梅峻熙只见坎贝尔仰起头来,
侧着脸、轻轻靠着他的脸颊。
“我刚来到F1的时候,跑出的成绩也经常被质疑是否是因为驾驶了一辆好车。”坎贝
尔轻声说著,“毕竟兰迪不像其他大厂,还有二队让新人试水温。这让我必须绷紧神经,
除了面对加入大厂的压力,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舆论抨击。”
闻言,梅峻熙眨了眨眼,继续专心倾听。
“你知道我讨厌在充满压力的情况下工作,于是我选择不去了解那些评论,选择消极
的面对。身为金主的鲁道夫对此并没有太多意见,但身为队友的乐华却十分厌恶这样的行
为。”
“……因为乐华小姐总是尽心尽力地迎接各种挑战。”梅峻熙不禁一笑,“你们两人
的个性真的差好多。”
“所以我才说很不喜欢她。”坎贝尔也跟着轻笑,“但是她……的确是个相当值得尊
敬的前辈。
“其实我也明白,如果不去了解那些评论,不从其他角度来思考,我将永远不会知道
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更不会有进步的空间……最终只能继续待在乐华身后,站在原地,
看着始终追不上、遥不可及的赛道女王。”
梅峻熙愣了愣,随后伸出手揽著男人的肩膀。
“但是……当我知道自己爱上梅峻熙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咦?”
梅峻熙低下头,正好与那双深邃清澈的祖母绿色四目相接。那双眼里荡漾著是他再熟
悉不过的柔和色彩,而坎贝尔总是用这样温柔的眼神望着他──或者是说,是本人曾说过
这辈子唯一的爱、他的恋人。
“……你的到来,让我清楚明白自己的不足,你不像那些媒体只会称呼我是未来的世
界冠军,而是十足地肯定,确信我一定能从乐华手中夺下金色的奖杯。”他说,“你让我
认清自己的价值,是你给了我往前迈进的勇气。”
“我……我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带给你那么大的影响。”
“你对于一级方程式赛车有着旁人无所比拟的热情,你的憧憬与视野都是我无法想像
,看着你……就像看着第一次驾驶赛车的自己。”
梅峻熙看着坎贝尔逐渐接近自己,最后两人鼻头间的距离完全消失,让他能清楚地感
受到、男人温热的气息正轻轻地抚过脸颊。
“在你身上我能看见初衷,那个当初只为享受极速的自己。”
坎贝尔的语气变得极轻,好似随时都会在两人交错的吐息间、消失无踪。
接着他牵起梅峻熙的手,放在胸膛上、最能感受到他的心跳的位置,紧紧捂著。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没有你,即便获得世界冠军也毫无意
义。”梅峻熙似乎在他眼里看见了波光闪烁,“所以我不允许你受到那些没看清你的能耐
、你的价值的肤浅评论影响,你绝对比你自己所想的还要伟大,你只要想着你的存在彻底
改变了一名世界冠军的一生,这样就足够了。”
梅峻熙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庞,看着看着便忽然想笑。
除了笑自己为何要如此在意那些没能肯定自己的评论,还想笑说坎贝尔的安慰依旧充
满他的个人风格,十足的总裁风范。
他吸了吸鼻子,语气因为哽咽而颤抖:“难得听你说那么多话。”
“反正只有你才听得到。”
“是吗?”
梅峻熙不明白为何视野变得有些模糊。
“…………你还记得我们在中国大奖赛时,所发生的事吗?”他小声问道,“那时的
我一直以为只要努力在后方为你工作就好,但却没想到那时的疏离,让我再也找不到继续
努力的方向。”
那种感觉就像是汪洋中夜行的一条船,顿时失去了一直为它指引方向的明灯。
坎贝尔并没有出声回答,只是轻点了一下头。
“但你现在所说的──你说得对,我不该只为‘你’努力,而是要为‘我们’。”梅
峻熙笑了笑,一扫方才的阴霾。“我该为自己继续精进,因为这才是为你赢得每场比赛的
唯一方式。”
他反射性地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这才发觉自己的泪腺不知何时起便不受控制。接着
深吸一口气,以只有他俩才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莱斯特。”
才刚说完,倏地一阵天旋地转,梅峻熙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被坎贝尔放倒在柔软的
床铺上。
然后在迅雷不及掩耳间,嘴里被塞了一块巧克力。
“现在是防止小婴儿继续哭闹,赶紧塞奶嘴的意思吗?”
那纯度为百分之七十二的巧克力、特有的苦甜滋味迅速在口中扩散,梅峻熙边品尝著
,边皱起眉头,看着将双手撑于自己身体两侧的男人。
“我还以为这辈子可能听不到你喊我名字了。”坎贝尔无视他的吐槽,语气里有着淡
淡的满足。“我很高兴你终于愿意向我吐露心事,而不是再跑去找乐华或爱莉诺亚商量。
”
“……因为跟你说的话,会显得我很逊。我很容易想东想西,所以一直不愿意让你看
到这么不堪的一面。”梅峻熙顿了顿,“有时还会忍不住想,要是你不喜欢而选择离开,
那么我也只能认命了。”
“认了爱上我是无可救药的事?”
“…………好吧,我明明是那么认真地跟你解释,你要这样解读我也阻止不了。”
“我还是老话一句,那种事情不会发生。”
“喔?”
“既然你提到在中国站发生的事情,那我还能再问你一次吗?”
“请说?”
“我应该要怎么做,你才会明白我究竟有多爱你?”
接着坎贝尔低下头,轻柔地吻去梅峻熙脸上残留的泪珠。梅峻熙因为感到意外而全身
一凛,但并没有感到不适;他干脆闭上双眼,仔细感受脸颊上的碎吻彷若羽毛一般,温柔
地令人心安。
“……那的确很难明白。但只要你说,我就听,因为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对我说谎。”
梅峻熙深吸一口气,接着鼓起勇气,伸出双手揽住坎贝尔的颈项,随后坎贝尔一脸诧
异、望着身下总是表现害臊的恋人,大胆地仰起头、吻上自己的双唇。
然而仅仅是唇瓣贴著唇瓣的动作,还是让梅峻熙满脸通红。
“……这个回答如何?应该还不错吧?”他自信十足地回问,但红透的耳根与后颈却
让语句毫无说服力。
“……那我希望你从今以后要有某种觉悟。”
“说来听听?”
“要有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的觉悟。”
“好啊──”
梅峻熙还没道出“我接受挑战”的宣言,嘴唇下一秒便被堵住;坎贝尔一手轻捏着他
的下巴,熟练且循序渐进地、轻吻着他的唇线。
其实坎贝尔可以再使力一些──发觉自己在期待什么的青年感到一丝绝望,所以说谈
个恋爱会让脑袋变得乱七八糟,并不是什么毫无根据的谣言。
“……好甜。”
“…………是因为巧克力吗?”梅峻熙看着忽然停下的坎贝尔,眼里噙著水气,小心
翼翼地问道。
“不是。”坎贝尔微微一笑,“是你的唇本来就那么甜,无论吻过多少遍都不会腻的
甜。”
“什──”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变得极有侵略性的吻再次袭了上来。为了不让思绪再次飞向无法
控制的方向,梅峻熙决定弃守,张开双唇,任由坎贝尔尽情地攻城掠地。
同时,他也感觉到腰侧的衣角被缓缓掀起,温热的掌心探了进来;有着一层薄茧的指
腹抚过腰后凹陷的脊线,一道如同电流窜过的酸麻感便在瞬间直冲脑门,令他不禁一阵哆
嗦。
这让他颇不服气,除了舌头依样画葫芦地交缠反击,双手也不再抱着坎贝尔的颈项;
他鼓起勇气、探进那还没更换下来的制服,抚上那与自己完全不同、有着精实触感的背部
肌肉。
那手感好到他有些嫉妒,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该试着锻炼的时候,他的脸又刷了一层的
红,起因乃是发觉彼此身体都起了正常的生理反应。
这时绵密且充满热度的唇舌交缠结束,坎贝尔以吻去他嘴角流出的唾液作为句点,但
那双绿色眼里的情欲并未消退,甚至愈发浓烈。
“……我可以继续吗?峻熙。”
这句询问,随即在梅峻熙脑袋里引发核弹级的引爆。
打从和坎贝尔成为恋人的关系后,他早就因为好奇、跑去查询了两名男人间该如何做
爱。在探究的同时,也为他脑中鲜少接触的性爱世界,更新了不少对他而言冲击十足的知
识。
然而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他能全面接受这样的事态演变。
“不……不可以!”梅峻熙试图撑起上半身,拼了命地摇摇头。“呃、不过我是说现
在不行,你……你明天还有活动吧?你刚比完赛,需要好好休息!”
看着梅峻熙红著脸慌乱的模样,坎贝尔的唇角微微上扬,低下头,在他的额角留下一
吻。
“你不用担心,我可以等你准备好。”
“那──晚安?”
还没听见坎贝尔的回复,梅峻熙便为无法适应的自己感到羞愧,赶紧一把抓起棉被,
立刻将自己在一秒内卷成招牌的人体瑞士卷。
接着他感觉坎贝尔起身离开,便稍稍从被窝探出头来,但并没有勇气回头查看。心想
也许今天的勇气额度,早在他方才试着碰触男人身体的时候,就已消耗殆尽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梅峻熙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过了半晌、发觉另一侧的床缘缓慢凹
下,一只有力的臂弯钻进被窝抱住了他,随后感受到沐浴后还散著热气的躯体靠了上来、
紧贴着他的背部。
不过真正让梅峻熙感到热气难散的原因,是那贴在背上的厚实胸膛并没有着半件衣物
。
──真是够了!饶了我吧!
“晚安。”
似乎是察觉到梅峻熙的崩溃,坎贝尔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