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神
0.
早在出生以前他们就凑到了一块,如果这是缘分,双生兄弟绝对是无解的孽缘。
一直以来他们的世界就是这样,互相以彼此为中心,环绕着对方团团转。他们也搞
不懂什么半神的禁忌,就算祂们是神祇与精灵之子,他们仍旧感觉不出这对他们的生
活造成什么差别。
敢骚扰他们的家伙,打回去就好了。他们是这样走过来的,直到传出现,告诉他们
诸神和运行的法则,他们才噢了一声,知道他们的麻烦从何而来。
不过他们依然故我,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后来诸神放弃再来打扰,他们的日子又回
归平静。
尽管他们的个性天差地远,喜好也是天壤之别,但他们仍旧是彼此的唯一,这个事
实永远不会变。
可是这也不代表他们不需要其他人其他事,要是那样的话,还真的有点无聊。
他们忘记最初是谁提议的,说想要拿拥有的力量来做点事。
一个无情夺取,一个慷慨给予。
然而他们被称呼为祈愿双胞胎,好像只有后者没有前者,他们从来都搞不懂这种取
名的逻辑。
有舍才有得,对他们而言,这才是不变的真理。
1.
那个家伙老是出现在他们的家,真的好烦,至少他非常受不了,为什么老是要来打
扰他们啦。
“有什么差别吗,你可以当我不存在。”传只是这样说,并没有被主人驱赶就要自
己闪人的自觉。
“你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里,碍眼死了,又长的不好看。”他恨恨的说,不再跟对
方客气,“你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吗。”
“没有,我不受欢迎。”
“你也知道齁!”所以有多远滚多远啊。
“我们是同类啊,这世界上没剩多少个半神了。”传说,终于将视线投到他身上,
竟然看起来有些哀伤,“更别说像你们兄弟这样都还在的,看起来真好。”
“有空在这里缅怀当初就不该袖手旁观。”他嗤了声,“要是我的话,谁敢对我弟
弟出手,我一定把他打到他妈都认不出来。”
“我是哥哥。”他的兄弟闷闷的反驳,又继续酣眠。
“都你,讲话太大声,吵醒我弟弟了。”他指控传的存在除了干扰什么也不是,一
边走过去为兄弟拉好被子。与他总是过动的精力旺盛相反,他的弟弟极度爱睡,睡起
来的模样美极了,就像个天使,虽然醒著也像天使啦,怎么看都美好。他望着兄弟的
睡颜,心花一朵一朵的开。
“我是哥哥。”他的兄弟又说了声,这次倒是真的醒了,他坐起身,迷濛的双眼瞪
着他,“而且吵的是你。”
“太过份了,你竟然站在传那一边。”他如泣如诉,不可置信连兄弟都不挺他。
“你就是又无聊了吧。”兄弟白了他一眼,再了解他不过,知道他总是待不住,一
天到晚向往著外头的花花世界。虽然他总会回来,可回来之后又会想念,如此的循环
也持续了好几百年,“你去吧。”
“真的吗?”他眼睛一亮,的确他是又起了游历的心思,却没想到会由对方主动提
起。
“嗯,去吧。如果有人来,我会再叫你。”一边说一边又倒回床上,调整最好最适
合安眠的姿势。
“谢谢,爱你,晚安!”他朝气蓬勃的在弟弟脸上落下一吻,如脱缰野马一般要往
外跑。
临走之前不忘转回来警告不速之客,“不准对我弟弟动手动脚,小心我回来杀掉你
噢。”
“路上小心。”传无视他的威胁,自顾自的跟他道别。
当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传听到身旁一叹,“……总算安静了。”伴随着翻身
的声音,这次是真的入了梦乡。
“晚安。”传说,像说给对方听,也像说给自己听。他的目光漂流着,在时间与回
忆中浮浮沉沉。
2.
他快乐的在路上一走一跳,最近实在闷坏他了,没有人来许愿,上一次出走大概也
是将近十年前了吧,他迫不及待的想自己该去哪里。
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啊,天下美人何其多,总是遇得到的,就跟以前一样,兴之所
至到处乱走,这样也挺不错啊。他乐陶陶的想着,然后眼睛一亮,竟就在转角处看到
一抹漂亮的背影。
他运气可真好啊,说美人美人就出现了,一边抬起脚步靠了过去,那美人却在同时
回过了头,与他四目相对。
两者都瞠大了眼睛。
“神涟?”曾有霜园女爵之封衔的女子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诺蕥?”他也是一惊,震惊过后却是无比喜悦,“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好是好……”诺蕥哑然失笑,这可真是没有预料到的故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太无聊了,好久都没有人来找我们,所以就出来走走,却没想到一出来就碰到
你了,看来我运气不错。”神涟嘿嘿一笑,沉浸在见到美人的喜悦中。
“原来如此,但你客气了,运气好的是我才对,一直都想向你道谢。”诺蕥笑得更
温和了,眼波流转,放软的嗓音听在神涟耳里舒服极了,“请进!这是我开的酒吧,
我请你喝一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神涟没有推辞,踏着脚步往佚名走去,“对了,阿姆尼
也好吗?这小子长高了吗?”
“你明知道他长不高的,除此之外也算过得不错,待会我去叫他出来。噢不过希望
你不会介意,舍弟也在。”诺蕥跟在他身后,嘴角上扬的弧度就像算记过的那般完美。
看到吧台旁坐着的蔷薇之影,神涟用力的倒抽了一口气。
而诺蕥也愈发笑得何不拢嘴。
从那一天起,佚名聘用了一名新任调酒师,没有花上一毛钱。
3.
太幸福了。神涟每天都飘飘然的醒来,飘飘然的上工,只觉自己的生活美好的不似
真实。
本来只是为诺蕥和路加的美貌所迷惑而留了下来,可是愈待神涟愈不想走了。这里
太有趣了,酒吧人蛇混杂,除了有各式美人可看,每一天也都不一样,再稀奇古怪的
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本就爱热闹,如今好戏轮番上阵,一出唱罢一出登场,看得他
乐不思蜀,竟然都不那么常想起他兄弟了,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而且他还交到朋友了呢,神涟很雀跃,他喜欢与人为友,尤其喜欢现在的这个,天
朝太子翟焉。
翟焉和他情投意合,喜好相当个性也差不多,跟他聊天总是很开心很放松又很好玩,
明明不是美人的,却让他这么欣赏,翟焉真的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他甚至都想带他去
找自己弟弟了,作为治好性功能的代价,他看就拿走翟焉的剑术吧,反正没有剑术翟
焉依然强的吓死人,这可是降价大拍卖呢。
虽然翟焉身上隐隐传来一种不协调感,好像他这个人藏着重大的秘密,有更多他看
不见的深不见底的东西,不过神涟并不在意,毕竟谁没有一点心事呢,他也不可能去
和翟焉坦白自己是半神啊。
然而,有一件事情他就不能不跟翟焉说了。
“你这么喜欢秋水,怎么不跟他说清楚啊。”当初他试图向翟焉提议,可以去找祈
愿双胞胎解决他的问题,却不想翟焉摇了摇头,说祈愿双胞胎一向只取价值最高之物,
所以他害怕代价。
对于翟焉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秋水了,喜欢的这么明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到底
为什么不坦白。神涟看了好多天了,却愈看愈看不懂,遂干脆直接问出口。
翟焉却是无奈一笑,“你都说明显,你以为秋水不知道吗?但他还是结婚了,还有
一个孩子,他的意思很明白了。”
“那你……你这样,又是何苦啊?”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啊。”翟焉伸了个懒腰,依旧笑得令人难过,“可我就是放
不下,我也过不去,不管我多希望我可以,我还是卡在这里了。”
神涟尚在寻思要怎么安慰他,想着也许他可以帮上忙啊,夺走秋水的妻儿,抹去他
们曾经存在的事实,这对他而言就像呼吸一样轻而易举,便感觉到翟焉拍了拍他的肩
膀。
“没事啦,这样也好。”
“哪里好?”神涟想不明白,这样不上不下的,又不开心,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我喜欢秋水,我也珍惜他,虽然不能终成眷属确实很可惜很遗憾,但这也没办法,
也勉强不来。而且别误会我了,我也很喜欢若樱青青,他们给了秋水我给不了的,他
们让秋水很开心啊;只要秋水是开心的,秋水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只是很可惜那不是
我而已。我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吗?”
完全不行,但这样说出来好像显得他太笨了,所以神涟嗯了一声,第一次花上心力
去咀嚼他所不懂的矛盾和求而不得。
4.
许愿很简单,夺取也很简单,一直以来神涟都是这样认为的,然而翟焉的一席话,
让他恍然他曾看不上的那些复杂的可能性,其实也并非那般不堪。
虽然好像他这一生都活得随心所欲,但是神涟突然想起了,他也有过类似的遗憾。
他与他的兄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无敌的,在遥远到几乎无法想起的以前,他们也曾
经落魄的为了生存而残喘,那时候他们都不懂,是什么让活着变得这么难。他们躲躲
藏藏,经历过几此濒临死亡的经验,恐惧到甚至不敢安睡。
睡吧。直到神涟对神漪说,我们的夜晚由我来守候,他连劝了对方好多次,神漪才
终于阖上了双眼。
神涟抱着膝盖,眼神紧盯着唯一的入口,警戒著可能发生的一切。
什么都没发生,好多个晚上过去了,神漪睡得愈来愈安稳,但他却觉得不对,莫非
是出现了奇蹟,他们从此以后都能高枕无忧?
出于好奇,神涟决定冒险离开他们的藏身地,看看外头究竟发声有何变故。
他看到了全世界最美丽的神祇。
对方一袭散发著微光的漂亮银发披了全身,独坐在枯枝上赏就月光。注意到他的视
线,祂转过头来,轻轻一笑,却像颠倒了天地,祂以外的所有都因此黯然失色。
神涟连呼吸都忘却了,他看着对方,竟是发不出声音。
没事的。真是奇怪,祂没有开口,神涟却听到了祂的嗓音,悦耳婉转的在他心底幽
幽说著,没事了,从今以后都没有事了。我在这里,再也没有人会伤害你和你兄弟。
神涟还在发傻,便听对方又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安全了,好好活着。
末了,祂又说,谢谢你觉得我好看。
神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翩然离去,只是将那人如钩的漂亮眉眼一直记在心底,尽
管那也是最后一次他见到对方。
后来他听说,月神犯了戒律,爱上不该爱上的神祇,因而遭到诸神惩罚封印,再也
不得回归世间。这则消息令他难过,祂在他有需要的时候帮助了他,可他却不能为对
方做同样的事。
因此后来当他们渐渐茁壮,他向神漪提议,不若他们来做点什么吧,实现他人的心
愿。
最初其实是这样的,如今却因为力量而忘记了,有过的挣扎与仰望。
他想记得的只是那个身影而已。
5.
神涟回到了家,身上扛着偷出来的月神雕像,看得一向冷静的传和神漪都目瞪口呆。
神涟挑了个好位置,将之放下,很满意的为它完美融入家中摆设而点点头。
“这是什么东西?”神漪愣愣的问。
“月神的雕像啊。”神涟理所当然的回答,“咦,你不认识吗?”
“不认识,我没有见过他。但我其实想问的是,你拿这个回来干嘛?”
“因为我想要,所以就带回来了,反正又好看,摆在家里也赏心悦目嘛。”神涟爽
朗的笑道。
“噢……”神漪本来就对这种事情没什么意见,问清楚了之后也觉得无所为,本来
瞠大的眼眸也回到了原本的大小。
倒是传站了起来,目光深远的打量著那个雕像,连人也跟着绕起圈圈来。
“怎么样啊,你又想发表什么意见。”神涟挑挑眉,好奇传会说出什么好话。
“没有。”传垂下眼帘,“我只是觉得,这雕像做得真不像祂,甚至不及祂的百分
之一。”
“这也是人类的极限了吧。”神涟没他如此讲究,能有这样一个实物帮着自己不要
忘记,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是啊。”传掀唇轻笑,再不致一词。
而神涟最看他不顺眼的就是这点,好像什么都看得通透,可到底什么也都不肯说。
就像是这家伙最初出现的时候,一言不发的冒了出来,说完神祇和半神之间的嫌隙
都是因为前人的业所致之后,就不走了,傲慢的待了下来,不顾多少次他表达他的不
欢迎,依旧当这里是他家一样,当真令人傻眼极了。
就在神涟倒竖剑眉,决心这次要与这家伙辩个分明时,传来了风铃的清脆声响,三
者同时转头朝那里看去。
有客人来了。
6.
翟焉跪在他们前面,低垂著首,因而看不出他的表情心绪。
自他说完“只要你们肯救他,什么代价我都肯付,哪怕这条命我都可以不要”以来,
已经又过了好半晌,只是依然没有人开口接话。
神漪和传面无表情,神涟则满脸不忍,他走过去拉翟焉的手臂,“你先站起来,我
们可以再商量。”
翟焉摇摇头,“不用商量,我只想知道你们能不能救他。”
“我……”神涟说不出口,只好转头去看他的双生兄弟。
神漪尽管不明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也看出他们交情匪浅,才让神涟如此为难。所
以他踏步向前,将话说的坦白,“纵使我们想救,他的灵魂也不在这里。”
“为什么?”翟焉困惑的抬起头,不明所以言下何意,“你们不是……祈愿双胞胎
吗?只要付出代价,任何愿望都能实现……不是吗?”
“是,但我们不想骗你。人类的灵魂属于冥神的管辖,倘若一般人的灵魂,凭我等
之能自然可以向祂要来,但你的身分特殊,即便你轻易就死,诸神也不会放过秋水的
灵魂。”
“祂们还想怎样……”翟焉不能理解,“我只想要秋水活过来……我都愿意一命抵
一命了啊……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那是你的弱点,你的把柄,诸神自然想要牢牢抓在手上。”
“诸神有愚蠢到想要我与他们开战吗,祂们是认真这样想的吗?”翟焉问的冷静,
但他身周已经隐隐有着风雨欲来的杀气。
“祂们不怕与你正面冲突,你之前有更多比你更强的,蚀是一个、月神也是一个,
祂们终究都败给了诸神。如今秋水的灵魂在祂们手里,你更会有所顾忌,更不可能是
诸神的对手。”
翟焉的目光不放过神漪,他狠狠的瞪着对方,然而从对方的眼里,他看到了了无牵
挂和坦然豁达,于是明白神漪说的从头到尾都是实话。
他垮下肩膀,只觉前所未有的疲惫,“其实你大可不必告诉我这些……你可以看我
死掉,我死了之后不管秋水回不回得来,我都不会知晓……”
“是。”神漪毫无罣碍的点头承认。
“所以你是想要借此告诉我,忘记秋水……然后继续活下去吗……?”
“是,这次是诸神挑衅了你,但你用不着报复回去,只要你忍得了这一时,你的力
量还会再成长,之后诸神就算想也不敢再惹你了。你会得到自由,海阔天空,就像我
等一样。”
“但是秋水……秋水就是真的回不来了,他的生命真的走到了尽头……”
“你现在可能觉得很难受,但是你的一生还很长,这只是一时之痛,终究你会遗忘,
百十年之后的秋水于你,只会是一个朦胧的印象,捉不著的美梦,一如你现在拥有的。
反正无论你再坚持,活着的他都不会属于你,何不让他就这样死在你的怀里?”
7.
弑神者的传说一直流传在诸神之间,也是祂们最为恐惧的噩梦。
神祇虽几乎可以与永恒画上等号,但其实祂们也有可能死去,好比说神祇之间的内
战,或是强大到足以成为威胁的种族或半神也有可能危害到神祇的生存。
而弑神者最令神祇恐惧的地方在于,弑神者不会仅导致一名神祇的殒落,而是灾难
浩劫,数不清的神都可能死于弑神者之手。
因此诸神才会如此防备强大的种族或半神,这些存在恃才傲物,最终都会嫌不足,
而将野心伸到诸神身上。
诸神不得不走在前面,将那些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之中。毕竟代价太惨痛,以那半神
蚀为例吧,即便诸神做足了准备,也派出了倍数的人手,折损的神祇仍然超过五十,
而这只不过是一届半神。
就别提月神了,更是一场诸神不愿忆起的噩梦。
于是尽管以翟焉的年记而言,不过是个孩子,一场微不足道的意外,可诸神仍旧秉
持着不肯错放的精神。而从翟焉对付执刑官的俐落,以及他背景一个比一个还深的交
友圈来看,诸神相信祂们做的没错,这个半神绝对不能留。
幸好,祂们已经把握住他的弱点了。
8.
“我就问一个问题吧。”翟焉没有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说,“倘若今天走的是你们
之中的其中一个,你也会放下对方,然后继续前行吗?”
“不会。”神涟极快的说,“绝对跟祂们硬拼到底,誓不甘休。”
“但现在处在这个境地的不是我们,你跟我们的情况不完全相同。”神漪横了自己
兄弟一眼,满脸厌弃他的意气用事,“你的坚持不一定有用,甚至会导向更恶的结果,
没有必要非得走到那一步。”
“我的坚持不会没有意义。”翟焉轻轻一笑,弯过了眼角露出酒窝,“只要你们肯
帮忙。”
此言一出,三者皆是一愣,眉头不约而同地皱了起来。
“你要我们为了你,跟诸神为敌?”神漪迟疑地放缓了语调,也在揣摩翟焉的意思
是否是他所以为的那样。
“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欸,集我们四个之力,诸神也会开始忌惮吧。”神涟却显得
热血沸腾,只差没说这个主意好。
“我们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神漪依然不赞同,只想置身事外。
“那你别管,我一个帮翟焉也是一样的。”神涟煞有其事地用左手按住右手的肩膀,
扭转右臂做着暖身运动。
“你这无赖,你都出手了我怎么可能事不关己。”分明就是想激他一块。
“嘿嘿,所以你就同意吧,翟焉是好人,再说我们也不能让诸神再得逞啊,这样秋
水太可怜了。”
“你先说服传再说,只要他点头,我就没有意见。毕竟你明知道没有传帮忙,就算
是我们对上诸神也没有胜算。”
“你这家伙老是站在传这边干嘛啦!”神涟一边气得跳脚,一边正要开口游说一旁
好似发著呆、完全没有在听他们说话的传,却听翟焉笑着打断了他们的争论。
“不是、那个……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他的笑声不断从喉咙滚出,仿佛真的乐
极了,“我们刚认识,我当然不可能要求你们为了我的私事拼上所有,这要求也太多
了点。我没有想要开战,毕竟我同意你,虽能解我心头不甘,可是终究对秋水无益。”
“那你想要我们帮的忙是什么?”神涟追问,倘若不是这件事情,他真想不出来,
还有什么是他们能做的。
“嗯,我死了之后,想请你们帮我照看秋水,因为他的人生还好长好长。”翟焉无
比温和的说,笑看着怀中的秋水,怜爱的轻抚着他那还蹙著的眉间。
9.
诸神害怕的是活着的半神,但倘若半神已死,威胁终究不再是威胁。我希望祂们能
够明白这一点,可要是冥神依然固执不安不肯放手,也许你们愿意帮我个忙,去说服
祂不要因为我,也连累了秋水的一生。
“你们是祈愿双胞胎,而这就是我许下的愿望。”翟焉说,“请问你们同意吗?”
“怎么可能同意啊!”神涟第一个跳起来,完全无法接受,指著翟焉的鼻子痛骂,
“你就这么想死吗?”
“如果可以,当然不想啊。可是我希望秋水能够活过来,如今的我什么也不剩,仅
余下这唯一一个执念。你们不同意我也不会勉强,但如果你们能答应,自然是再好不
过了。”翟焉啊了一声,“对了,要是同意的话,可以帮我夺走秋水的记忆吗?要是
他还记得我那他该多痛苦啊,我舍不得秋水痛的,所以还是别想起我这个人最好,半
神的性命应该也满有价值的,这些附带条件应该没有问题吧……”
“你不要给我愈说愈超过噢!”神涟气到额前青筋狂跳。
“我也不是跟你说啊,神漪才是赐予的那一位。”翟焉巧笑倩兮地眨眨眼,看着神
漪的目光更是柔情似水,“刚刚都没有机会说,你弟弟的确是个美人呢。死前还有如
此眼福,也算不枉此生。”
“嘿嘿对吧,就跟你说很漂亮了……少来!你休想转移话题!”
“我是哥哥。还有神涟,你安静一点。”相较于神涟的义愤填膺,神漪仍是一脸平
静,他确认一般的直视著翟焉的双眼,“这就是你的愿望?”
“这就是我的愿望。”翟焉肯定的说,义无反顾。
神漪吁了口气,好一阵子没有说话,像是认真的在评估所有效益,和自己到底有没
有能力不负所愿。翟焉面色如常,不论什么答案都会接受;神涟忿忿难安,视线在两
人之间来来回回,焦虑等待着神漪的答复。
“答应他吧。”不属于三人的声音,是传在说话。当所有人朝着他看来,他也只是
重复自己所言,“答应他吧,灵魂的事交给我。”
“你认真的?”神漪问,有些吃惊传竟然会出手介入。
“嗯。”传点点头,望向翟焉,“你死之后,秋水的时间将会继续前进——以‘继
承者’之名向你保证。”
“谢谢你。”像是生怕对方反悔,翟焉飞快的向他道谢,“既然继承者这么说我也
便放心了。”
翟焉小声地在秋水耳边窃语,“秋水,你听到了吗?很快这一切都会结束了,你会
没事的。”
末了他轻轻吻了一口秋水的脸颊,而后他抬起头,再次看向三者,“接下来怎么进
行?我准备好了。”
“我杀了你,传去找秋水的灵魂,神漪复活秋水并送他回家。”神涟阴恻恻的说,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样,可是这些人却都接受了,好像只有他在无理取闹一样,令人格
外不爽。
“对不起,神涟,我也不想脏了你的手。”翟焉满怀歉意地说,“还是我可以自我
了断?”
“别傻了,一个夺取一个给予,这才是祈愿双胞胎,不要抢我工作。”神涟面色依
然不善,他重重一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我的这辈子很好,我没有任何遗憾,我只希望能还给秋水一个人生。前半辈
子他太苦了,为我所牵挂,我也一直给他找麻烦;后半辈子少了我,他也会比较轻松
一点吧。”
“你明知不是这样。”神涟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自我满足。
翟焉豁然一笑,“我愿意给他全世界,我一直都是认真的。”
只可惜不能再看着你醒过来了,真想再看你的双眼最后一回。翟焉怀抱着最后的心
愿,然后他感觉不到了,他的双手双脚好像离了地,他的整个身体也不听使唤,他像
在漂浮也像在坠落,四周都是无尽的黑。
但即使是这样的黑暗,他还是能够想起秋水的脸,还有所有他们一起走过的片段,
那些欢笑嘻闹眼泪苦疼,都有两人相伴的身影。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他并没有任何
的不满足。
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一心一意、祈祷著秋水再次睁眼。
TBC
* 有点好奇有没有人看出神涟就是祈愿双胞胎XD
* 下一回就结局啦~
*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