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paro,天雷滚滚天雷滚滚天雷滚滚
※南硕/南糖/南锡/一句话国泰旻,后宫是南俊的后宫,国泰旻是儿子(呃)
※大概是性转,但性别不是重点(那什么才是重点
※后宫制度参考唐制,殿阁配置参考清制(这样大家能明白我有多不考据了吧)
※我和annie4520tw一起开的脑洞,谢谢和我一样有着雷包脑袋的朋友们(。)
五更天的梆子打过一轮,金南俊便轻手轻脚地摸索著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
屋里烧了地龙,地上铺着盘金毯,他赤足踩在上头却还是觉得凉。
外间的门开了,捧著朝服衣冠的太监宫女们鱼贯而入,低眉顺眼地走到他面前,向他下跪行礼。
金南俊只是摆了摆手:“更衣吧。”
作为帝王他一向自律,什么时辰该起、什么时辰该上朝、什么时辰该用膳,他从不需旁人的催促与提醒。
宫女的纤纤素手伸到他胸前,将龙袍上的盘扣一粒一粒扣上,总管太监瞅了瞅金南俊身后微微隆起的被子,看向金南俊,有些欲言又止。
金南俊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道:“让他多睡会,不必起来伺候。”又嘱咐替他更衣的宫女:“手脚轻点,别吵醒他。”
那宫女低低应了一声,替他把织金缀玉的最后一粒盘扣扣上。
祖宗规矩,皇帝更衣上朝,该是前一晚侍寝的嫔妃伺候的。
金南俊自己一向恪守规矩,但他却可以为了那个人一再破例、到了几乎把祖宗家法全破坏干净的地步。
金南俊是皇帝,并且不论以哪一套标准来看,他都是个勤政爱民、克勤克俭的好皇帝。
可毕竟人无完人,再好的皇帝也难免干出一些荒唐事来,足以让后世史官评论功过时伤透脑筋。
金南俊干的荒唐事说起来可大可小,往大里说是藐视伦常私德败坏、往小里说,其实也不过是立了个自己喜欢的皇后而已。
金硕珍是从金南俊登基前就跟了他的,金南俊从王府走到紫禁城,金硕珍也就跟着从亲王正妃一路步上皇后的凤座。
其实作为皇后,金硕珍本该是个好人选的,他才貌兼备,品性家世都是上上之选——然而坏就坏在他姓金,而好巧不巧,金南俊也姓金、整个皇室都姓金。同姓为婚本是大忌,即使在民间都是败坏伦常之罪,又何况规矩森严的皇室。
而金南俊不但是皇子,还是个才华洋溢被寄与厚望的皇子,偏却惹出了这么件麻烦事来,他性子执拗,是个认死理的人,当年坚持要立金硕珍为正妃,甚至差点对先帝和太后以死相逼,闹得满城风雨。没有人知道先帝和太后后来为何会让步,只知道金硕珍最终是被金南俊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地给迎进了王府做了正妃的。
金南俊登基后,金硕珍理所当然地跟着封了皇后。他的封后大典办得风光,甚至到了铺张的地步,刚登基的少年天子锦衣玉带,亲自上了城楼主持典礼,领着新后一道接受万民朝贺,于是举国皆传,帝后二人少年结发,一路相伴扶持,情深意重,是为天下臣民之表率。金南俊是皇帝,说起来整个天下都得跟着他姓,什么同姓互婚败坏伦常的事,自然再不会有人提起。
说回现在。雪霁天晴,金硕珍那一觉睡得太沉,被辇轿送回长春宫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身边的宫女云心匆匆伺候他更衣梳洗、用过早膳,总算没误了嫔妃来请安的时辰。
于是现在,长春宫正殿里一片热闹,金硕珍端坐在上首,看着底下穿红着绿的嫔妃们跪在他面前,一个个恭恭敬敬地向他这个皇后请安。
“都起来吧。”他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几个低阶的嫔妃偷偷拿眼觑他,大概是觉得他看上去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当真冤枉。金硕珍想。真的只是没睡饱而已。
“如今入了冬,各宫发下去的炭火可都还够用?”他问。
“谢娘娘关怀,臣妾宫中炭火都足够。”众人齐声答道。
“够用就好。”他说:“宫中虽然力倡节俭,却也不能委屈了你们,尤其是有皇子的嫔妃,若是宫中炭火不够,可以额外去内务府支领。天气严寒,你们要多保重身子,著了风寒就不好了。”
众人于是又齐齐答道:“谢娘娘关怀,娘娘教诲,臣妾自当谨记。”
啊,无聊死了。金硕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每日里阖宫请安,翻来覆去说的都是这些,走个形式罢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正想着,一个宫女进来通报道:“贵妃娘娘来了。”
呀,好戏来了。金硕珍在心里暗自一乐,面上还是端出一副端庄雍容的模样:“快请进来吧。”
话音未落闵玧其就走了进来,倒是和往常一样穿戴得精心,赤金簪子上镶著碧玺,在他发间闪烁著熠熠光华。闵玧其缓缓向他走来,一双眼睛半睁不闭,整个人看上去就显得懒懒的。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他向金硕珍屈了屈膝。这礼行得随便,但他是贵妃,又一向是这个性子,金硕珍也懒得和他计较。
“起来吧,赐座。”金硕珍问他:“贵妃今日怎么又来迟了?可是身子又不适?”
“谢娘娘关心。”闵玧其斜靠在椅子上,懒懒地道:“皇上让花房的人在翊坤宫新栽了几株红梅,。可夜里风大,那梅枝被风吹得乱晃,扰得臣妾一晚上都睡不好觉,这才迟了请安。”
“哦。”金硕珍饮了一口盖碗里的茶:“那梅花是新移过去的,贵妃不习惯,过几天也就好了。”
闵玧其轻笑了一声,说:“臣妾被那梅树扰得夜里失眠,白日里也被树影晃得眼花,正想跟皇后娘娘说一声,让人去把它们都铲走了。”
金硕珍好看的长眉一挑:“那是皇上赏给你的恩典,怎能说不要就不要?”
“皇上没想到那梅树扰得臣妾日夜不安,要是知道了,也不会让臣妾留着的。”
“既然这样,贵妃该自己去跟皇上说才是。”
“臣妾是以为,皇后娘娘掌理六宫,这样的小事就不必打扰皇上了,和娘娘说一声便好。”
金硕珍看着他,唇边笑容依旧,只眉毛又往上挑了挑:“若本宫以为那些梅树是皇上给你的恩典,这样轻易挪走乃是大不敬呢?”
“哦,那就留着吧。”闵玧其也笑着回望金硕珍:“皇后娘娘不让臣妾铲走那些梅树,臣妾也自有办法让它们活不了。”
金硕珍没有再说话,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在屋里不断扩散,下首有些胆小的嫔妃已经露出了害怕的神色,生怕皇后和贵妃这两个后宫里最尊贵的主子真的杠上了。
突然,有个声音打破了这一片沉默:“皇后娘娘宫里的茶果然好,和旁人那里的都不同。”
闵玧其回过头去,方才说话的是坐在他下首的郑号锡。
郑号锡一向穿得素净,闵玧其身边得脸些的宫女怕是都比他打扮得要鲜艳,而他这副样子坐在一众穿金点翠的嫔妃当中,未免就被淹没得连根头发都瞧不见了。
“是明前的龙井,用梅花上收下来的雪水泡的。”金硕珍笑了笑,接过郑号锡的话:“昭仪是懂得品茶的,回头我让云心包一些好的龙井送去你宫里。”
郑号锡起身谢恩:“多谢皇后娘娘。”
金硕珍又开口问了些泰亨的事情,瞬间又是后妃和睦一派融洽的景象,和闵玧其的那场小争执就这样被轻轻揭过了。
“姊姊刚才不应该那样对皇后娘娘说话的。”请安完毕出了长春宫,郑号锡走到闵玧其身边,有些不满地对他说:“那些梅花毕竟是皇上赏的。”
“皇上赏的又怎么样了?”闵玧其冷哼了一声:“我这个人不懂风雅,那么好的红梅,种在我那儿也是浪费。”
“姊姊在不高兴吗?”
闵玧其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些都是花房好不容易培育出的名种,皇上不该赏给我的。”
郑号锡一向喜欢梅花,他不相信金南俊会不知道。
“算了吧。”郑号锡笑了笑:“宫里也有梅园,我去那里看看就好。”
闵玧其却瞪了他一眼:“反正我不喜欢那些梅花,看了就心烦,都挪去你宫里吧。”
郑号锡知道他的心意,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谢姊姊。”
“入冬了,你那里要是缺什么少什么了就来找我,我去替你讨,免得内务府的人又欺负你心软好说话,只会敷衍你。”
“嗯,我那儿很好,没缺什么的。”
闵玧其瞇起了眼睛看他:“好吧,真有什么事就来告诉我,我替你去说。你也是有皇子的人,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别自己出头。”
郑号锡却笑了:“姊姊还说我呢。你受宠又有皇子,也敛著点锋芒,别再当众和皇后娘娘那样抬杠了。”
“那有什么关系?”闵玧其冷笑道:“既然他们都说我是宠妃,那我就该有点宠妃的样子不是吗?”
“可皇后娘娘他……”
“你担心他啊?”闵玧其向他投去一个“你是不是傻子”的眼神:“多操心点自己吧,金硕珍有我天天跟他抬杠,我看他自己也挺乐在其中的。”
“呀!”郑号锡有些焦急地打断他:“直呼皇后娘娘名讳是大不敬的。”
“我连皇上的名讳都喊过了。”闵玧其说:“大不敬这种罪名,也就是拿来治一治看不顺眼的人罢了。我可是皇上的宠妃,怕什么?”
郑号锡不禁想,闵玧其的确是不需要怕的。他是闵贵妃,家世品貌样样都是最出挑的,闵氏一族权倾朝野,闵玧其的兄长一个娶了先帝的长公主、一个年纪轻轻就进了内阁,鲜花著锦烈火烹油,亦不过如是。甚至宫中总有这样的传言:当年要不是金南俊坚持非金硕珍不娶,这个亲王正妃的位子,先帝和太后本是属意让闵玧其坐的。
当然也不光是这样,闵贵妃的确是受宠,从前在王府里就是这样,他精通音律,金南俊便让人去寻了最好的凤梧琴给他,王府没有紫禁城大,还是亲王的金南俊夜里召闵侧妃过去抚琴,弦响琤琮,整个王府上下都能听见。金南俊登基,闵玧其封了贤妃,和他同为侧妃的郑号锡封了昭仪,两年后三皇子落了地,闵玧其便晋了贵妃,加赐协理六宫之权,成了后宫里真正一人之下的存在。
郑号锡记得,三皇子出生后自己去看过闵玧其一次。那时候闵玧其刚封贵妃,三皇子马上要办满月酒,翊坤宫的门槛都快被逢迎道贺的嫔妃命妇们给踏平了,他想去看闵玧其也担心被人说是攀高枝,好不容易才找著了一个无人的空档,悄悄地去了翊坤宫。
他去的时候闵玧其正倚在床上喝药,看见是他来了,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号锡。”闵玧其让他在自己床边坐下,对他说:“你看,我有家世、有恩宠、如今有了皇子还封了贵妃,除了皇后娘娘,这宫里所有人都得对我低头;所有人都觉得我什么都有了、巴着我就能跟着步步高升,你看,这样的日子里,所有人都赶着来给我道喜。”
他说:“号锡,还好你没有。”
闵玧其从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可他这样说郑号锡就明白了,他和闵玧其是从王府里一路走出来的情谊,再如何鲜花著锦烈火烹油,都是拆不散的。
“我先回宫去了。”他正想着,就听到闵玧其对他说:“我这几日谱了首新曲,让乐师们弹了听着还成,下回你来我宫里一道听听吧。”
郑号锡笑着点头应好,屈膝道:“恭送贵妃娘娘。”
送走了闵玧其,跟在他身后的宫女云意问他:“娘娘,咱们也回宫吗?”
郑号锡想了想,说:“御花园的梅花开了,去走走吧。”
他在御花园里随意逛了几圈,不想一转身便遇到下了朝的金南俊,身边跟着伴驾的是赵婕妤。
“臣妾给皇上请安。”他匆匆走到金南俊面前,屈膝跪下。
“起来吧。”金南俊摆了摆手。
“昭仪娘娘。”赵婕妤也向他屈膝行了一礼,满头的珠花点翠在阳光下闪耀着。
“昭仪今天好兴致,怎么想到要来御花园?”金南俊问他。
“回皇上话。”郑号锡低眉敛目,答得恭谨:“臣妾听闻御花园的梅花开了,刚去向皇后娘娘请完安,回宫的路上便想绕过来看看。”
“哦。”金南俊说:“朕是记得你喜欢梅花。”
他转过身去,对跟在身边的赵婕妤道:“你先回宫去,朕和昭仪说说话,晚点去你宫里用膳。”
赵婕妤柔柔地应了声是,弱柳扶风似地走了。
“昭仪。”金南俊唤他:“陪朕走走吧。”
“是。”郑号锡握住了金南俊伸过来的手。他不敢错了规矩,始终落后金南俊半步的距离。
“今年梅花开得好。”金南俊说:“朕记得第一次见你,也是在梅树下。”
郑号锡仍是低着头:“皇上还记得。”
“当年你在梅树下那一舞,有若天人,让朕再也移不开眼睛,就算想忘记也难。”
“皇上谬赞。”
金南俊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一阵子没见,怎么觉得昭仪瘦了些?”
“……是吗?臣妾自己倒没有感觉。”
“贵妃身体不好,六宫的事一直都是你帮着皇后打理,可自已也得注意身子,别累坏了。”
郑号锡忙屈膝道:“多谢皇上关怀。”
两个人踏着雪路走了一段,金南俊又说:“今日下朝后,朕去了趟上书房,问了泰亨的功课。”
听见金南俊提到泰亨,郑号锡脸上终于闪过了一丝不安:“皇上……可是泰亨又被太傅先生责骂了?”
他有些担忧地看向金南俊:“皇上,泰亨他年纪还小,难免贪玩些。臣妾回去定会督促他好好用功,请皇上息怒……”
金南俊只沉默地看着他,郑号锡心里越发没谱,双膝一屈就要跪下求情,被金南俊伸手给扶住了。
“泰亨的一篇策论被太傅先生称赞了,说是写得有条有理、立论清晰,朕今日问了他的功课,他也都答得有模有样,比之前进步了不少。”
金南俊看着郑号锡安下心来的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昭仪。”他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怕朕吗?”
郑号锡垂下了眉眼,却不言语。
“罢了。”金南俊摇了摇头:“朕回养心殿去了。”
郑号锡于是默默俯下身子:“臣妾恭送皇上。”
“娘娘。”金南俊走得远了,云意于是开口唤他:“皇上走了,咱们也回宫去吧。”
他缓缓从雪地上站起身来,眼睛仍望着御驾离去的方向。
云意忍不住嘀咕道:“皇上在的时候您不看他,现在人走了,您望穿了眼睛又有谁会知道呢?”
郑号锡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关系,我这样看着就很好了。”
云意叹了口气,扶住了自家主子的手:“娘娘,二殿下快要下学了,咱们得回去给殿下备点心呢。”
听到自家儿子,郑号锡终于冲云意点了点头道:“那回宫去吧。”
闵玧其刚下了辇轿,翊坤宫的宫女便笑着迎了上来。
“娘娘,三殿下回来了,在里头等著给娘娘请安呢。”
闵玧其挑了挑眉毛:“天下红雨了?这时辰不应该是他拉着两个皇兄满宫里野的时候吗?”
“娘娘说笑了。”那宫女陪笑道:“三殿下是有孝心的孩子。”
闵玧其摆了摆手:“他少惹点麻烦就是对本宫的孝心了。”
他走进屋里,柾国正坐在桌边吃著点心,见到他来了,忙振了振衣襟站起身来:“母妃。”
闵玧其点了点头,在他面前坐下:“怎么这么早回来?不和你皇兄他们出去玩?”
“今日父皇来上书房,还查问了二哥的功课。”柾国吐了吐舌头:“我跟大哥怕都怕死了,哪里还敢想着出去玩。”
“你二哥又被骂了?”闵玧其问他:“你跟泰亨怕也就算了,皇上一向是称赞智旻的,他怕什么?”
“可能……是担心我跟泰亨吧。”柾国答得有些吞吞吐吐:“泰亨上次写的一篇策论被太傅先生称赞了,父皇今日倒是夸了他几句,没有骂他什么。”
闵玧其不轻不重地拍了他的掌心一下:“泰亨是你兄长。”
“泰亨说我可以不喊他二哥的!”
“是他主动说了可以还是发现怎么和你说也没用、干脆随你去了?”
柾国不说话了。闵玧其喝了口茶,心想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这个贵妃当得僭越,生的儿子要敦睦兄长怕是也难。
“母妃。”柾国问他:“智旻、哦不,您说大哥将来会当皇帝吗?”
“他是皇后娘娘的孩子。”闵玧其说:“多半会吧。”
“但父皇不是嫡出的。”柾国说:“大哥他……严格来说也不是。”
闵玧其横了他一眼:“我是不是真的把你惯坏了,这话是谁教你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柾国反驳道:“这事宫里人人都知道,只是没人敢说而已。”
“就你敢说?”
“我还小嘛。”柾国伸手拿了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兔子一样地嚼起来:“童言无忌。”
闵玧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当初果然该要个公主的。”
“母妃你说呢?”柾国不依不饶地追问:“智旻一定会当皇帝吗?”
闵玧其懒得再和他计较直呼兄长名讳这种事,使了个眼色让身边伺候的宫女退下,转头问自家儿子:“你想当皇帝?”
“我也不知道。”柾国摇了摇头,半块芙蓉糕还在嘴里没有咽下:“我当皇帝的话,可以纳智旻跟泰亨进后宫吗?可以的话我考虑一下。”
闵玧其头脑转了两转才听明白柾国的话,手里的茶碗盖“匡当”一声跌进杯里:“你说什么?”
“我开玩笑的。”柾国有些闷闷不乐地把嘴里的糕点咽下:“我知道不可以的。”
闵玧其叹了一口气:“知道就好。”
他拿起帕子,替柾国把嘴边的糕点碎屑擦干净:“当皇帝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看你父皇就知道了。让别人操心去吧,别牵扯上自己。”
柾国“哦”了一声:“那我打定主意不当皇帝,可以不去上书房读书吗?”
这次闵玧其答得颇干脆:“当然不可以。”
他让柾国别想着当皇帝的话,其实还有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自家儿子这点德性,还是当个闲散宗室就好,别出来祸害天下百姓了。
长春宫里,金硕珍正对着面前那一落厚厚的帐本愁眉苦脸。
“怎么又错了,不可能啊……”
云心端著点心走了进来:“娘娘算了一下午的帐,吃点点心歇会吧。”
“放著吧。”金硕珍头也不抬地道:“本宫要是早知道当皇后还要做这个,当初打死也不会嫁给皇上。”
云心在一旁听着,不禁吐了吐舌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宫里也就只有皇后娘娘敢说、啊,贵妃娘娘大概也是敢说的,而且还会说得更放肆些。
“娘娘辛苦。”云心说:“好在有昭仪娘娘帮着您算了好些。”
“是幸亏有他。”金硕珍打着算盘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不像有些人,担著协理六宫的名义不做事也就罢了,还老是和本宫抬杠!”
云心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指的是谁,忙劝道:“贵妃娘娘就是那性子,您也是知道的。”
“他喜欢和本宫唱反调,本宫可以忍。”金硕珍彻底来了气,“啪”一声摔下帐本道:“但本宫每次让他帮忙办事、尽一尽协理六宫的职责,他不是推说身子不适就是说要照顾柾国忙不过来、上次连德不配位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他怎么可以偷懒成这样!”
这话说反了吧。云心暗自想着。按理说,贵妃越权不是比偷懒不理事还要值得生气吗?
“娘娘别生气了。”云心劝道:“贵妃娘娘这么做是不应该,他养育三殿下是辛劳,但娘娘也有皇子要照顾、还要顾著六宫的诸般琐事,可比他要辛苦多了。”
他伺候金硕珍久了,明白金硕珍不过是脾气上来了随口骂几声,并不是当真对闵玧其有什么不满,皇后和贵妃那心合面不合的微妙关系也不是一两天了,只要顺着金硕珍的意思说两句他爱听的话也就没事了。
金硕珍却指了指摊在桌上的帐本对云心道:“你去一趟翊坤宫,说本宫算帐算得乏了,闵贵妃手中有协理六宫之权,合该为本宫分忧解劳,这些剩下的,都拿去让贵妃算吧。”
云心应了声是,收拾了帐本刚要出去,又被金硕珍叫住。
“算了,贵妃身体不好,别拿这么多过去。”他从云心手上厚厚一沓帐本里抽出一大叠放回桌上,嘴里还嘀咕著:“省得让人说是本宫苛待了他。”
“是,娘娘心地仁厚。”云心强忍着笑意回道。
云心捧着帐本走了,金硕珍便起身晃到了西暖阁去。
暖阁里,智旻正伏在案上写字,他写得专心,连金硕珍来了都没发现。
“智旻。”金硕珍出声唤他。
“母后!”智旻抬起头来,冲著金硕珍笑瞇了眼睛。他急匆匆地要从椅子上下来给金硕珍请安,动作大了,险些嗑到桌角,身旁伺候的宫女忙扶住了他:“殿下当心脚下。”
智旻快步走到金硕珍面前跪下:“给母后请安。”
他声音带着一点奶气,听着就像是在撒娇,金硕珍被他喊得一颗心都要化了。
“快起来。”他伸手把智旻从地上扶起来:“多大的人了,走路怎么还这样不当心。”
虽是嗔怪的话语,可里头半点听不出责备的意味。
金硕珍走到案前,随手拿起智旻搁在桌上的字:“在写太傅先生派的功课?”
“是。”智旻有些侷促地点了点头:“母后别看了,都是些不成气候的东西,还得再改。”
“殿下写了一个下午了,好歹歇会吧。”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开口道:“您要是累坏了身子,皇后娘娘可要心疼了。”
“智旻。”金硕珍放下了手上的字:“这是怎么了?前几日也见你熬夜读书,是不是太傅先生派的功课太重了?”
“不是的,母后。”智旻睁著一双眼睛望向他:“是儿臣自己天资不足跟不上进度,怪不得旁人。”
金硕珍叹了口气:“读书要紧,但也不能是这种读法。再这样下去,你书没读好,身子先垮了。”
他轻轻摸了摸智旻的脸:“先休息会,母后让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
毕竟还是个孩子,也是听到有点心吃就能开心的年纪,智旻笑得瞇起了一双眼睛,拉住了金硕珍的手:“谢母后。”
金硕珍吩咐了上点心,便有宫女把青瓷碟子盛着的糕点端了上来,金硕珍正看着智旻坐在自己身边吃著桂花糕,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金硕珍认得他是金南俊身边的人。
“给皇后娘娘请安。”那小太监跪下道:“皇上吩咐了,今日在长春宫用晚膳。”
“知道了。”金硕珍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母后。”智旻说:“儿臣还有功课要做,就不打扰父皇和母后用膳了。”
金硕珍皱了皱眉:“上书房这是怎么了?小小年纪的把你们逼得这么紧,连吃顿饭的空挡都没有。”
“不怪太傅先生们,是儿臣自己不好。”智旻伸手轻轻扯了扯金硕珍的袖口:“母后别生气。”
金硕珍摸了摸他的头:“不是生气,是心疼。”
智旻却笑着说:“那母后下回再替儿臣做桂花糕吧,儿臣吃了母后做的点心,读书也有精神。”
金硕珍被他弄得心软得一塌糊涂,微笑道:“你喜欢吃,母后天天给你做。”
晚膳时间金南俊果然来了,一桌子菜肴都已备好,金南俊人还没走进屋里,便笑着对在外头接驾的金硕珍道:“好香。”
“皇上又在说笑。”金硕珍笑道:“饭菜都在屋里,这里哪闻得到?”
“哦。”金南俊说:“那可见香的不是饭菜了。”
金硕珍听懂了,红晕爬上了耳尖,低声道:“不正经。”
金南俊听见了,覆在金硕珍耳边道:“还有更不正经的,皇后想不想听?”
金硕珍狠狠瞪了他一眼:“皇上留着说给自己听吧!”
他和金南俊并肩进了屋里,一桌子菜在桌上冒着热气,宫女们垂首立在桌旁预备着伺候。
金南俊抬手挥了挥,开口道:“都退下吧,朕和皇后说话,用不着那么多人。”
侍婢们依言退下了,金硕珍回头冲他笑了笑。
“南俊。”他唤道。
金南俊举起筷子,往他碗里夹了一口菜。
帝后之间先是君臣后是夫妻,也只有在这样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们能暂且抛下皇家礼法的拘束,舍去无谓的敬语称谓而坦然直呼彼此的名字、亲手夹一筷子家常菜喂到对方碗里。
“听说今天阖宫请安的时候,贵妃冲撞了你。”
金硕珍无所谓地笑了笑:“玧其就是那性子,我才不和他计较。”
“你不介意就好。”金南俊说:“我知道你喜欢人顺着你。”
金硕珍淡淡道:“我还希望一生一代一双人呢,哪有心想就能事成的。”
金南俊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这是吃醋了?”
“我哪敢。”金硕珍夸张地抖了抖身子:“宽仁大度是中宫的美德。”
“阿珍。”可金南俊唤他,声音又柔又哑:“你说过,在你这里,我可以不用做皇帝;同样地,在我面前,只要没有旁人,我希望你也能够做回金硕珍。”
他说:“我从来不在你面前自称朕,这是你和别人最大的不同。”
他看见金硕珍眼里有什么东西渐渐地融化了,便又抬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金硕珍碗里:“快吃吧,菜要凉了。”
金硕珍低头吃了几口,想起什么似地抬头望向金南俊:“你赏给玧其的那些梅树,他让花房的人全挖走了,送去了钟粹宫。”
金南俊“嗯”了一声,说:“昭仪喜欢梅花,会好好照顾著的。”
“南俊。”金硕珍柔声问他:“为什么不直接赏给号锡?你知道他喜欢梅花的。”
金南俊偏头想了想,说:“是真没想到这一层。”
“号锡嘴上不说,但心里是挂念你的。”金硕珍说:“他和我和玧其一样,是陪着你从王府里走出来的,这么多年的情份,作不得假。”
“这我也知道,可他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那样子……”金南俊摇了摇头:“难得和你吃顿饭,不说旁人了。”
金硕珍知道劝不动,只得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他说:“其实这事本不该我管的……”
“说吧,无妨。”
“智旻那孩子,我见他连续好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了。”金硕珍轻声道:“都在忙着读书呢。”
“我在想,”他继续道:“是不是太傅先生把他们逼得太紧了?皇子们年纪都还小,禁不起这样操劳的。我今日去智旻那里看他读书,小小一个孩子,笔都握不稳,坐在桌子前写字的样子……我看了心疼。”
“智旻也十三了,不是孩子了。”金南俊却说:“我今日去上书房查了他们的功课,太傅先生们教导有方,也都是他们这个年纪该学的东西。”
“可是……”
“阿珍。”金南俊却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心疼智旻,他有你这么个母后,是他的福气。”
他继续道:“三个皇子里,智旻最是勤奋好学,心地也仁善,他养在你膝下,就是嫡出的皇子,朕……我对智旻,是有期望的。”
金硕珍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可他才十三岁。”他说:“他能为了我给他做的一盘桂花糕而欢喜一个下午。”
“好吧。”金南俊叹了口气:“我会去把太傅先生叫来问问的。”
金硕珍终于露出了笑容:“那就谢皇上恩典。”
金南俊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皇后还有什么事吗?”
金硕珍偏头想了想:“没有了吧。”
金南俊于是握住了金硕珍的手,侧头过去吻了吻他的唇:“那么接下来,便只有金南俊和金硕珍的事了。”
fin.
一些闲聊:
※后宫制度选用唐制的原因:不用想封号(#
※其实埋了一些梗在里面,大家爱看的话我还能继续写后续……(这种天雷不需要有后续好吗
※有时候会躺在床上用电脑写文,一回头就会看到贴在墙上的哥哥海报,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应该去朴神父的告解室好好忏悔(智旻:我不想听
Coyright: 四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