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 [排球/HQ][啊吽]我只要你

楼主: sin831994 (逸云)   2018-07-23 21:48:32
原作者:TripsH
原文名称:I Choose You
原文网址:https://archiveofourown.org/works/2253141
授权: https://i.imgur.com/fjzL7hV.png
CP:及岩、岩及,啊吽攻受不分
文案:
  在他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计时器,带着明亮鲜红的数字。它应该要随着时间流动,应
该要告诉他在什么时候,他将会遇上自己的灵魂伴侣;当与魂伴侣相遇时,那滴滴答答倒
数的时间就会停止——原本表示不确定性的倒数,转成永恒沉默的稳定。
  从岩泉一有记忆以来,他的计时器从没有变动过。
译者前言:
  感谢我的beta们,点墨和贬贬,抱歉我拖延症末期。
  本篇为灵魂伴侣AU,每个人出生时,手腕上都带有一个计时器,当时间归零的那一刹
那,就是遇到灵魂伴侣的那一刻。
正文:
  (时间:无法忽视、不可避免、不断前进。)
  在他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计时器,闪烁着明亮鲜红的数字。它应该要随着时间流动,
应该要告诉他在什么时候,他将会遇上自己的灵魂伴侣;当与灵魂伴侣相遇时,那滴滴答
答倒数的时间就会归零——原本表示不确定性的倒数,转成永恒沉默的稳定。
  从岩泉一有记忆以来,他的计时器从没有变动过,不管他何时看向手腕,永远都是一
连串孤单的“零”,从没有变化。他不像其他人,那明亮的红色线条没带给过他期待,除
了沉痛又阴魂不散地提醒他,也许在这世界上没有另一个人在等他;他的灵魂伴侣可能已
经不在了、死了,留他一人孤伶伶地在这世界上,也有可能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人存
在。
***
  他第一次有记忆认真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计时器,是他三岁、再过几个礼拜就要过四岁
生日的时候。当他走进厨房时,光裸的脚丫重重地踩着每一个步伐,他母亲正在那里准备
晚餐——他在那个年纪从来不知道如何保持安静。
  “这是什么?”他拉起自己的衣袖指着手腕,他母亲闻声回头过来看他,双眼漫溢着
温暖笑意。
  (当然,她没有办法看到自己儿子的计时器,只有自己可以看见自己的数字,但大家
都知道每个人手腕上都有那么一串数字,所以很容易猜出来他在意指什么。)
  “那是计时器,当它停止走动,数字变成零的时候,代表你找到了命中注定长厢厮守
的那个人。”
  他记得自己盯着那红色的数字一会儿,不太能明白他母亲对他说的话,然后小声嘟哝
一声“噢”后,就跑回卧室里那些躺在地板上的玩具旁,计时器与数字在那时对他还不具
有任何意义。
  再过了一段时间,他才开始疑惑为什么他的计时器已经归零了;或者是说,他从来没
有看过零以外的数字。
***
  “小岩!”
  当那个太过熟悉的存在挣脱自己母亲的手跑向自己,还差点把他一同撞倒在地时,岩
泉没有办法解释,在这时刻,总会有种讨厌与喜爱的诡异情绪在他心底油然而生。(即使
到了今天,他还是没有办法解释这个,最终被归结于永远的谜团之一。)
  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及川彻就是他的朋友,所以他的许多记忆——他们的许多记忆—
—都少不了彼此,他甚至没有办法明确指出他们什么时候不是在一块的。
  他们两个人的母亲显然是老朋友,为两人可以在差不多的时间怀孕、同时期生下小孩
而高兴,而且希望她们的孩子成为朋友。好吧,他们的确达成她们的愿望了——及川和岩
泉总是玩在一起,他们是彼此生活的一部分,是最要好的朋友。
  “走开!”岩泉抱怨著,尝试把及川从他的手臂上甩开来,那位年纪稍小的男孩跳到
他身上,紧紧抓住他,兴奋地喋喋不休。
  “啊,你嘴巴好坏。”及川的眼睛满溢着淘气,“你又忘记睡午觉了吗,小岩?这就
是为什么你的脾气总是这么糟?”
  他捏了及川的手臂,那个男孩在痛楚中大叫,放开岩泉开始哭哭啼啼地说:“妈妈!
小岩又捏我了!”
  及川彻是一个被宠坏的死小孩,他喜欢捉弄人,总是以为他可以得到自己所有想要的
东西——他可能真的做得到这点,因为即使及川是这样的小鬼头,他偏偏就是那个拥有可
爱脸蛋和甜蜜笑容、最招惹人疼爱的孩子,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所有人纵容他一切的行
为。
  这超讨人厌。
  但同时,他也逐渐习惯这些,虽然及川可以变成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但跟他一起玩还
是很有趣,就算他是个爱哭鬼。
  “对不起。”岩泉小声说著,但不是对着及川——从来不是对着及川,当岩泉道歉的
那一刻,他所流出的鳄鱼眼泪与颤抖的嘴唇全都突然停住了——这是对着及川的母亲说的
,应该没有一位为人母亲的想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人打或是捏,也不是岩泉真心想要道歉,
但岩泉的母亲最后还是会逼他说出口,所以趁她生气前他最好赶快这样做。
  “不,不,没关系的,一君。”及川的母亲安慰他,“你们两个为什么不到旁边玩呢
?”
  岩泉看向笑容满面的及川,(看,超讨厌),他抓起另外一个男孩的手:“好吧,我
们走吧。”
  “轮到我决定我们要玩什么,因为你刚刚捏我,所以你要补偿我,小岩。”
  “好啦。”他要克制住自己不要把及川的手臂掐得太大力。
  (一起:陪伴、不可或缺、密不可分)
  他们也许可以永远这样。
***
  下一次他想起手腕上的计时器时,是他七岁的时候。那时他正在及川家的院子里,两
人正在传接着排球,这是及川在电视上看过比赛后,并且坚持他们一定要试试看,两个人
刚开始玩不久的东西,后来证明,排球不是个坏主意,而且他们两个都玩得很开心——甚
至一起加入了他们小学的排球队。
  原本岩泉认为这只是及川阶段性的兴趣,在他们认识的这几年,及川多次迷上不同的
事物:精灵宝可梦、外星人(这个还存在着,不管及川有多坚持说他已经对外星人没兴趣
了)、探险、户外抓虫,所有事情都会在短时间内结束,直到有另一项新事物毫无预警地
取代先前那一个。
  当及川第一次坚持要玩排球时,岩泉没有预料到他们从此以后就深陷这项运动再也爬
不出来,不过就算这样,他还是很开心,排球很好玩,值得他们花那么多时间在上面。
  “喔!”当他们暂停休息时,及川惊叫了一声,就像他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
有听说我姊的事情吗?”
  及川的姐姐年长他们许多,岩泉记得没错的话,他姐姐现在在读高中:“没有,她怎
么了吗?”
  “前几天她回到家一直在大吼大叫,”及川解释,“我原本以为她又和朋友吵架,但
她好像是在讲说她遇到一个学长,然后她计时器的数字变成零了。”
  “喔……”这是他们第一次谈到计时器,关于灵魂伴侣的事,岩泉想到手腕上那形单
影只的零——血淋淋、停止不动,一个悬挂在他头上,准备好辗压他的重量——然后他摇
摇头:“这……很棒,我猜。”
  “我问她这是什么,”及川说,“她跟我说每个人都有一个计时器,而且当遇到你命
中注定的那个人时,那串数字就会变成零,看来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我猜吧……”
  “嗯,我知道,我妈以前跟我说过。”他真的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手腕那串零现在开
始让他这么困扰,这以前从来没有过……也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件事。
  在岩泉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前,就脱口说出这个问题:“你剩下多少时间?”
  及川的眼睛在一瞬间黯淡了下来,他咬著嘴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岩泉想知道
他为什么会露出这个表情,这不是一个奇怪的问题,对吧?
  “还很多。”及川终于回答了,“那你呢?”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答案让他不太舒服,为什么他的耳朵似乎不太欢迎这个回应,“
很多。”岩泉说谎了,“这很正常,对吧?”
  “零”一点都不正常,但没有人需要知道这点。
  及川点头,一个笑容重现在他的脸上,但那却看起来有点紧张、像是硬逼出来的,不
像平时那无忧无虑、惹人生厌的笑容,也许及川不喜欢讨论这个话题,毕竟“永恒”不是
一般正常七岁小孩会去思考的问题,“来吧,我们继续打球!”
  他抓起岩泉的手,把对方拉回院子里。又一次地,岩泉把他们之前的谈话推出脑海,
这不是一件他们现在需要担心的事。
  还不是。
***
  再长大一点后,每当女孩子跑向及川问他剩下多少时间时,他总是会羞赧地笑着:“
抱歉,我的时间还剩下很多。”不过尽管他是这样说,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抱歉,岩泉从不
知道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可以就这样轻易粉碎一颗真心,有一次,一位比他们小上几岁的学
妹甚至因此哭了,显然她在走廊上看到及川时,她的计时器归零了,并且坚信及川就是她
的灵魂伴侣。
  及川只是用他迷人的笑容和几句安慰的话把这位女孩送走,但仍是没止住她的眼泪。
  “受欢迎真是累人。”及川后仰到椅背上对他抱怨,那天早上他们坐在教室里,等待
老师到来。
  骗子,你享受这一切。岩泉转过身盯着坐在他后面的那个家伙:“我不懂她们为什么
会想要像你这样的人。”
  及川一脸吃惊:“小岩!为什么她们不会想要我?毕竟我既有魅力个性又好!”
  岩泉喷了一口气:“那是她们根本不了解你。”
  “这是个侮辱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个性差又嫉妒我。”及川坐直了身体趴到了桌子上,以便他们可以注视著
彼此的双眼。当他开口时,他的语调甚是严肃,声音低沉平稳:“我从来不知道这么多人
的计时器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归零了,我以前从没有注意到……”
  “对,我也是。”他以前也没注意到过,但好像每一周总有几个人的倒数计时就这样
结束了,然后找到了自己的灵魂伴侣(这数字也许有夸大,他之后想了想,但当你身处在
一群人之中,而且他们总可以寻获你所无法拥有的东西,对此特别敏感并不是奇怪的事,
对吧?),“你还是剩下很多时间?”
  “是啊,没错。”
  他们的老师进到教室开始上课,他们之后就没再延续这个话题。
***
  岩泉不确定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直到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不期待;直到发现他
并没有不欢迎,反而他其实一直渴望这种情感。他和及川之间的情谊一直很轻松随意——
所以直到他们还没了解前,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他们轻易地将这些转变融入属于他
们之间的沉稳节奏,只要一点小小的转音,原先的音调就会改变,所以,事情就是这么发
生的。
  即使这样,每当注视及川,他的心跳的揪扯——源自某种超越友谊与单纯的喜爱的情
感——或者他脸颊随着浮想翩翩升起的温度,这都既奇怪又无法解释。
  可能、假如、也许,他不应该一直想着这些词汇,因为再也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事情了
,没有一件事情的机会会像这件事一样渺茫,可能性为零。
  及川的计时器还在滴滴答答地跑动,岩泉的却已经不会再变化,这一切都是无望与徒
然。
  把他留在身边是不公平的……这是自私的行为,岩泉不会这样做,不管他有多想这样
做,他不会。
  疏离、冷漠,这更容易些,抱持这些感觉会比较轻松。但及川就像一块磁铁,他吸引
人群,使他们小鹿乱撞——大部分的时间他甚至都是无意的,想要在及川身边却对他心如
止水,这是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
  从他们还是小孩子时,他就吸引著岩泉的目光——那位透过他们母亲的友谊认识,流
著鼻涕、抽著鼻子的小鬼头,不管多少年来岩泉不断说著及川有多么讨人厌、多么令人无
法忍受,而且又有多难搞,他从来没有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他从来不想要看向其他人。
  我没有爱上我最好的朋友,他这样告诉自己,但事实是,他知道自己的情感早已如脱
缰野马般远远奔去,他还是越过了那片标示著“小心,请勿跨越”不应擅闯的区域,已经
没有回头路了……这真的很糟糕。
  感谢及川,真的,真是太感谢他了。
***
  我不该有这些想法,岩泉半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想要厘清自己新发现的情感,但
仍然没有完全了解这情感是为什么与如何产生的,虽然他已经逐渐能够梳理自己的思绪。
  他能精确忆起那个时间点,那是及川给自己强加越来越多的压力的时候,及川不想被
后辈超越、想要自己最终能够击败白鸟泽,看到及川这样撕裂自己,对于岩泉来说是种莫
大伤害,看到及川觉得自己不如他人、企图操坏自己实在很煎熬,这在岩泉的胃部升起不
安的感觉、心中泛起一阵疼痛。他从来不想再看到这一幕——及川几乎弄坏了自己的身体
、断成两截,而且岩泉的话语完全无法传达给他。
  但现在不是这样了,终于,及川听进他的劝说,所有事情重回轨道,没有什么是比眼
睁睁看着及川逐渐深陷黑暗与混沌的深渊,而自己完全无法碰触到他更令岩泉心碎的事。
  (然而,岩泉永远会为了及川而奋斗,他不愿意让及川——他所爱之人——陷入不安
全感与自我怀疑之中,在抓住他的手、碰到他、并把他拉出深渊之前,岩泉永远不会放弃
。)
  爱。
  他仍然忍不住对这个字发笑,他可以笑到直不起腰,人们甚至会说他疯了。
  因为这实在太讽刺了——爱上一个你不能拥有的人。
  轻声叹一口气,他在床铺上翻身,视线落到那位始作俑者身上。
  
  在及川早些时候差一点攻击影山,岩泉制止了他并让他认清事实后,及川问他可不可
以来这过夜,岩泉同意了及川的要求,部分可能是因为他对自己敲及川的头敲得那么用力
感到小小的愧疚。
  好吧,也许不是这原因,不管怎样他都会同意及川的要求,他真的只是很开心看到及
川的举止与风度终于改变了。
  他们刚刚还在争吵床位分配问题——及川坚持他们要睡同一张床,因为“我全身酸痛
没办法睡地上,你不想要我又受伤对吧,小岩?”虽然岩泉很不情愿,但到后来及川还是
赢了,在过往的纪录中他几乎总是赢的那方。
  及川整张脸都陷在枕头里,四肢大大地伸展着,口水从他的嘴角溢出,真是很不美观
的睡像,任何说及川长得很俊美的人肯定从没看过他这模样。
  他的意思是,及川完全不是一位,漂亮的人,这很难解释,只要及川一站出来,立刻
就会吸引众人的目光——因为他的外表、个性、打球技巧——但很多人不了解及川真正的
模样。
  不像岩泉这般了解及川。
  而且老实说,当及川表现出真实又纯粹的自我时——露出温暖的微笑,整张脸瞬间亮
了,由内而外地散发喜悦,不是那副夸张又带着完美算计的假笑——那才是真正美丽的事
物,不是学校那些追着及川到处跑的女孩子所看到的肤浅皮相,那美丽浑然天成,只有少
部分及川允许走进他内心的人才有幸能见到的笑容,尽管他有众多缺陷和不完美,但在那
当下,及川光彩夺目,美得惊心动魄,那才是真正让他成为一位漂亮的人的原因。
  干。
***
  在又一场输给白鸟泽的比赛过后,事情真正开始转变。那是在他们高二的最后一场比
赛,代表他们还有再一年、再一次机会,他们必须做到。
  与及川一起面对战败后的低潮,并没有发展出特定的模式——有时是全面接受地消化
失败的结果,有时是想要脱离所有人完全的孤立。
  今天是前者。
  他们之间通常不会有太多交谈——他们不需要这样做,因为有时候光是陪伴就足够了
,岩泉只是很高兴及川没有逃走拒他于门外。
  他们坐在及川家客厅的沙发上,两人都背倚在扶手上面对另一人,脚尖相互碰触。外
头天色已经暗了,及川的父母出门,留他们两个在这座屋子里,不需要开口询问,他们两
人就是知道今夜岩泉会留下来过夜。
  “我只是想要赢一次。”及川终于开口了,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
  “我知道。”岩泉说,“我们会的,明年,我们会赢。”
  及川缓速点着头,接受了岩泉所给予的承诺,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往前靠向岩泉,把
对方的蜷起的双腿往下拉,然后扑进岩泉的腰腹间。
  “喂!你在干什么?”岩泉完全没有预期到及川会有这动作,现在他们的肢体交缠在
一起,手肘与膝盖不断碰撞。
  “这样很舒服。”及川仿佛在回答全世界最显而易见的事情,好像躺在你朋友身上睡
觉是件很正常的事。
  这一点也不舒服,但当及川调整自己的位置,使他几乎是躺在岩泉的胸口上而非腹部
后,他们望向彼此,岩泉开始意识到这并没那么糟糕。
  (除去因为及川与他的亲密接触,导致他脸颊的温度不禁上升,这不太妙,他不想要
这时因为自己脸红被打趣。)
  但令岩泉惊讶的是,及川没有说出任何戏弄他的话,反之,非常严肃地说:“小岩,
谢谢你。”
  这更令人吃惊:“谢什么?”
  “你今天表现超好,如果没有你,我们甚至不可能离胜利这么接近。”
  这赞美吓到了岩泉:“喔……不客气……”
  及川继续说著:“很对不起我没有带着大家晋级……下一次我会更努力……”
  又来了,及川这自我贬低的语气,总会使岩泉想起国中最糟糕的那段时间,他皱起眉
头,抬起手弹了一下及川的额头,制止及川接下来要说出口的任何字句——就像这样可以
阻止及川继续抱持这些念头:“每当你说出这些话,总是让我超不爽。”
  “抱歉……”
  “停止道歉,笨蛋,你没有什么好道歉的,你表现得很棒……一如既往。”
  及川看起来真的对岩泉对他的赞美感到惊讶,他的眼睛睁得比前一分钟还来得大:“
你真这么认为?”
  当然,“没错,而且总有那么一天我们会赢的,所以不要再想东想西,还有不要再说
你不够好了,因为你已经够棒了。”永远都是。
  及川看起来在思考岩泉所说的话,然后缓缓点了一下头:“好吧……”他的脸颊靠向
岩泉的胸口,手指与岩泉胸前的布料交缠,“小岩,我很开心你总是在我身边,我很开心
我总是能依赖你,谢谢,谢谢你在这里,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我会——”
  岩泉的心跳因为这段话而加速,胸口也紧缩了起来,他知道及川全心信任自己,但听
到他说出口……听到这些话对他来说意义重大——让岩泉了解及川珍惜自己就如同他珍惜
及川一样,“你不需要谢我,白痴,是我想要在你身边,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就离开。”
  及川笑了——这是今晚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然后他抱紧了岩泉,岩泉的手流连
在及川的发梢,手指停驻在那头柔软的卷发中。
  (这不是他的错,他身不由己。)
  他们维持这姿势好一段时间,在静谧的房间中,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氛围舒适安
稳,及川似乎克服了输球所带来的负面情绪,一切都轻松了起来。
  “你想要看电影吗?”过了一小段时间后,岩泉问他,指向沙发旁地板上的遥控器。
  及川迅速抬起头:“除非电影我选。”
  “你上次已经选过了!”
  “这是我家,游戏规则我订。”
  “上次在我家也是你选!” 
  及川无视他快速拿起遥控器,立刻在频道间搜索他想看的影片。
  岩泉抢走他手中的遥控器:“应该让客人选,礼貌一点。”
  “小岩,你才不是客人,”及川哼唱着,“我们几乎都住在对方的家中,客人身分早
在八百年前就没了。”他将遥控器抢回来,抬起手远离岩泉可以伸及的范围。
  “你会选一部糟透的动作 B 级片,也许还会有外星人,或者是一部愚蠢的爱情片。

  “假如你有认真看,它们并没有那么烂!”当岩泉伸出手想拿回遥控器时,及川甩开
他的手,再把遥控器伸得老远,得意地笑着,知道他仍有一些优势,因为他正躺在岩泉身
上,而岩泉在他身下不断挣扎着想努力摆脱他,“还有,你的挑片品味才糟!如果让你选
的话,我就必须忍受那些非常可怕的恐怖电影!”
  “那才没有那么糟,”岩泉捍卫自己,“那是因为你永远都是个爱哭鬼。”
  及川的下巴掉了下来,一脸不可置信:“爱哭?我才不爱哭,小岩!我每次哭的理由
都是因为你捏我或是打我,你脾气超坏的!”
  岩泉终于让遥控器脱离及川的魔掌,但下一秒遥控器就立刻掉到地上,因为及川对他
展开搔痒攻击。
  “靠!白痴!停下来!”他在笑声之间不断喘气。
  及川对他露出张狂的微笑:“小岩,你以为我会忘记你有多怕痒吗?我会永远紧紧抓
住这把柄!”
  “笨蛋!住手!”
  及川同样也在大笑着,贴近了岩泉:“除非你承认我赢了,不然我不停。”
  
  “我死都不会说!”
  及川的动作毫无预警地瞬间停了下来,岩泉一开始没注意到,但及川僵住了,也止住
了笑声,他们只能注视对方,他们的脸靠得如此之近,可以感觉到对方打在自己脸上的呼
吸。
  刹那,岩泉感到十分难为情,他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鲜红,但
及川的脸也是透著微微的血色,这情况不对劲,这——
  及川低下头吻了他,这个吻很短暂,且充满不确定感,但感觉很好,所以岩泉没有多
想就亲了回去——这是自然反应。
  他们嘴唇分了开来,望向对方的双眼,在这一刻岩泉才想起那一堆糟糕事:计时器、
灵魂伴侣,他与及川之间不应该发展出这样的关系。
  “你不该吻我。”他小声地说,视线移到了及川那张脸和那张肿胀的嘴唇之外。
  及川温柔地摸着他的脸颊,把岩泉的头扳回来,他们的双眼再度对上了:“但我想,
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不会再做了……”
  这样很糟,非常、非常糟糕,但他无法克制原先所有被压抑的情感,选择在此刻冲上
去准备自爆,泯灭自己所有的理性思考;他想要自私一回,就这么一次,就让他自私一回

  “别说蠢话,我愿意。”
  他们的嘴唇又在下一个亲吻中相遇了,像是在唇间尝到了永恒,但偏偏这一切不是。
***
  那晚以后,一切都很顺利,至少他希望自己可以这么想。他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如往
年一般待在彼此身边,但一切都很好——有点难以置信,但他们之间一切都很好——他们
开始碰触、亲吻,这意义远大于表面的行动。
  在短时间之内,他会忘却手腕上那不争的事实:及川并不属于他,无视手上那串零带
来的疑惑,但他无法永远逃避,因为最终,当及川的计时器归零时,这一些亲密的小动作
终将烟消云散。
  (当然,他们还是可以当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无法想像离开一位在他生命中
占重要之席的一个人,不过,手腕上的那串数字仍不断提醒他在及川人生中的角色、与他
们之间最终会走向的结果,即使他已经做好放手的准备,血淋淋的疼痛仍无处不在。)
  及川没有告诉岩泉他明确剩下多少时间,只说时间还很多,而轮到及川问他相同的问
题时,岩泉撒著谎,说出一模一样的答案,一切看起来很有希望,似乎都能顺利进行,但
像他们这样的偶发性关系存在许多变量——尤其某处还存在一位真正的灵魂伴侣。
  每个人都说你会被自己的灵魂伴侣吸引,无论如何,你都会找到他,而在这之前的所
有情爱关系都会随之切断,否认未来不可避免的事实很愚蠢,尤其像是灵魂伴侣这般强大
的存在——一个可以在瞬间毁灭你的世界,又在瞬间重建它的人。
  (岩泉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赢面可以战胜这个人。)
  就像心中一股挥之不去的刺痛,每当想到及川会遇到填补他生命缺失的人,而岩泉会
被抛下——孤独、永远形单影只。
  不过,这没有让他们停下,没有让他们因此分开。
  这阻止不了某天夜晚,及川靠在岩泉的胸口上轻声低喃“我爱你”三个字。
  如果你没有说这句话,也许就不会这么痛了,岩泉心想,但这也无法阻止岩泉将手臂
环绕上及川的腰间,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这也无法阻止他享受及川肌肤上散发出的暖意
,然后在他的额头留下柔软的亲吻;这也无法阻止他同样低声说出“我也爱你”。
***
  他必须发挥所有的意志力克制自己转身,今天上课的内容很无聊,几乎是在拖延时间
,老师和某位同学——一位很常在课堂上发表意见的女生——不知为何开始讨论起灵魂伴
侣。
  课堂上其他人都没注意教室前头如火如荼的讨论,或者他们有,但都只是随便插几句
话。一堆学生躲在课本后头做其他的作业、或是滑手机、又或是直接倒头趴下去睡了,但
及川不是他们之中任何一员。
  岩泉陷入两难的困境,及川的位置在他正后方,而他过去五分钟不断踢著岩泉的椅子
,逼他转过身。
  他很想转身,但只是为了把英文课本砸到及川那张愚蠢的脸上,他不能在上课时这样
做真是太可惜了,被抓到的机率太高。
  (他已经在课堂上因为回应及川的小动作被叫出去足够多次,他不需要在纪录上再留
下一笔,谢谢。)
  他的注意力一半在前头的讨论上,漫不经心地听着老师与同学的意见,另一半则是试
图忽略及川的脚每隔几分钟就在他椅子后造成的骚动。
  “找到你的灵魂伴侣可以防止离婚,并让感情更加稳定,在灵魂伴侣的关系中家暴的
比率明显更少,关系进展得更加顺利,我们应该至少承认这点。”
  “对,但如果还剩下很多时间,没有人愿意守身等待着那位灵魂伴侣。”那个女生争
论:“在等候的时间里,我们该被允许可以与其他人发展关系。”
  当一张纸片落到他桌子上时,岩泉从他笔记上的涂鸦抬起头,一张纸条?认真?他们
还是国中生吗?
  不过,他还是打开了它并认出了及川的笔迹,我想我们应该分手,前方的讨论让我茅
塞顿开。
  岩泉想要大笑,不是因为现在的上课内容,而是因为他写下了同样讥讽的回应,谁说
你可以跟我提分手?我才是那个要甩掉你的人。趁没有人看到时,他轻巧地把纸条扔回及
川的桌子上。
  及川的笑声在摀著嘴的状态下闷闷响着,但仍然很明显。他再次踢了岩泉的椅子,白
痴。
  他们开玩笑讨论这件事实在有点讽刺,对吧?没人想戳破这个事实,不过现在他们却
在写着愚蠢的小纸条,假装什么问题都没有,一切风平浪静。
  他拿起那张及川匆匆丢回他桌上的纸条,读起他的回复,然后在微笑与翻白眼之间挣
扎。好像你做得到一样,小岩,你不可能与我这张漂亮的脸蛋分手,我才不在乎那些愚蠢
的灵魂伴侣。
  他们两个肯定看起来都没在专心,因为下一秒老师就叫了他们两个的名字:“及川君
,岩泉君,你们有什么有趣的想法想分享吗?”
  岩泉僵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及川迅速地应变:“事实上,我不懂为什么我们
这么相信灵魂伴侣,谁说我不能靠我自己的力量找到一个、像是爱着灵魂伴侣一样爱的人
?爱一个人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不是在眨眼一瞬的机会中找到完美的匹配,而是找到那位
你在生活中培养感情逐渐爱上的人。”
  该死,岩泉想要把脸埋进手掌中,永远也不要再抬起头,现在全班的目光都在他们身
上,他仍是极力保持镇定的姿态,至少他希望如此。
  班上一些女孩因为及川的话语发出幽长的叹息,好像这番话给她们与及川在一起的机
会。
  老师似乎对及川的见解与笑容感到意外:“好吧,我们暂停讨论,现在回到课本上,
翻开课本第……”
  当老师不再看着他们时,及川又踢了一次他的椅子,这一次,岩泉转过身去,看到及
川正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他的嘴角也不禁勾了起来。
  即使这是他们两个都想要的、他们两个所感觉到的,但不能保证从现在开始的几年后
都会一如既往,而这只让他们的关系更加复杂。
***
  “我不相信灵魂伴侣。”及川义正严词地说,那天已经很晚了,他们在及川的房间内
做著作业——有着褐发的人正横躺过岩泉的腹部,斜卧著阅读教科书,岩泉则是坐在床上
靠着枕头,把及川的背部当作平台做着数学作业。这不是一个最有效率的做作业方式,但
对他们来说已经够好了,亲密的感觉很不赖。
  岩泉放下铅笔,轻柔地划著及川的后背:“你现在这么说,但到时候遇见你的灵魂伴
侣时,你就会改变心意了。”他重新向后靠回枕头上揉着自己的额头,希望那如鲠在喉的
窒息感不会使他吐不出任何字句。
  及川转过头看向他:“要是我甚至没有灵魂伴侣呢?”
  岩泉想要大笑:“别闹了,你当然会有,每个人都有。”
  除了我之外,但你不需要知道这点。
  “那,要是我根本不想要遇到我的灵魂伴侣呢?”他的声音透著脆弱,带着轻微的低
咛,认识及川这么多年来岩泉很了解这声音代表的意义,这是及川在挑衅的语调,他在声
称自己没有做某件事、而且不会屈服的声调。
  但与以前不同的是,岩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已经习惯于自己处理及川这一面,而
且明白该回应他怎样的答案,但现在……他不晓得。
  “小岩?”及川坐起身,转过来面向着他,功课这档事已完全被他们遗忘。
  那,你就会完全属于我,他想这么说,如果没有灵魂伴侣,你就会属于我。
  但他当然没有这么说,他接着开口说出的话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你会想要遇到他
的,即使你现在说你不想。”
  “你怎么知道?”
  “因为大家都说当你遇上自己的灵魂伴侣后,你无法抵挡灵魂伴侣对你的吸引力;当
那一刻到来时,你就会完全忘记自己现在所说的话了。”
  及川皱起眉头,当他想着岩泉的话时,他的眉毛扭成一团:“你才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
  “也许我的确不知道,但看起来可信度很高。”岩泉低下头,故意不去看着及川的脸
庞:“我们也就只能享受当下,好吗?”
  回应的只有一遍沉静无声,在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及川想要拒绝,但最终他听到一声柔
软的“好”。
  他抬起头,了解到及川看起来对他所说的话一点也不觉得高兴或是满足,在短暂一瞬
之间,及川的双眼相当暗沉——充满著悲伤、恐惧,与一丁点的愤怒,但转瞬间这些复杂
的情感就消失了,好似刚刚那些灰暗的情绪是岩泉的幻想,“彻?”
  “我不会忘记你。”及川压低声音说著,“我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你,一。”
  他的心脏因为这个誓言而紧缩,在喜悦与悲伤间拉扯。喜悦的原因是——不管他们两
人的关系代表什么——这是真实且真挚的感情,将会在他们两个身上都留下不可抹灭的印
记;但悲伤的原因是——它无法永远维持,总有一天,这一切都终将破灭,所有美好的事
物都会迎来它的终点。现实无法碰触梦境,再坚不可摧的东西,都会在更加强大的力量介
入后粉碎。
  没有任何事可以天长地久,同理,他们也是。
  最后,留给他们的只会剩下回忆,而且谁知道他们甚至会不会想忆起这段过往?再几
年之后,属于他们现在的记忆可能毫无用处,最后可能成为塞在阁楼最阴暗角落里的一幅
积尘相框——再也不会有人观看。
  他一点也不想要这样,一点也不想。
  及川倾向他,头靠向岩泉的手臂:“别忘记我,好吗?拜托别——”
  我不可能、也永远不会忘记你,“我不可能忘了你。”
  尽管这是一个透过他们共同的决心、渴望、坚定的触碰所打造出的承诺,但却不似真
实,承诺应该要有稳定作为基底,而不是终至崩塌。
  这承诺可能会瓦解、也一定会瓦解。
  因为所有的事情最终都将灰飞烟灭,消褪,不复存在。
  但他希望这不会是他们走到最后能获得的所有结果,他真心诚意地希望,他们可以挺
过所有变量,即使这更像是梦想而非现实。
***
  如果可能的话,及川会将他拉得更近,温柔又缓慢地亲吻着他,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
起;他们靠得这么近,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被碰触,每一件事都如此熟悉。
  当他们像这样抱在一起时,就好像他们完全拥有对方,用安静的低语、柔软的喘息声
、用坚定、稳重又温柔的手指,爱意在嘴唇压上肌肤时流泻,他们移动——同步、一起,
每一触碰都会播下缓慢的燃烧、都会加速他们跳动的心脏。
  活着,一起,成为对方的意义。
  “一。”及川吐了一口气,圆滑的指甲掐入岩泉的皮肤,留下他属于这里的证明。
  “彻,我——”及川的嘴唇贴上他的嘴,然后,亲吻他,灼热,渴望。
  从来没有东西如此完美、如此正确。
***
  岩泉很疲倦,他无法入眠,及川在他的胸前躁动着,靠近他的耳旁轻声低喃:“你后
悔吗?”
  很明显及川在谈论的不单只是性。
  你后悔爱上我吗?
  “不,我不后悔。”岩泉诚实地给出答案,他把及川抱得更紧些,在对方赤裸的背上
轻柔画著圈圈——像是这样可以为他们俩画出一整个世界,一个不再害怕与受伤、一个永
远属于他们的世界,“那你呢?”
  “不。”及川亲吻他的胸膛,在他心脏正上方的位置,“那你觉得你未来会后悔吗?

  即使这段关系、他们之间,还存有机会,但结束还是很沉痛,当他长大成人,回想起
这段时光,他不认为自己会后悔,与及川走过的时间都是值得的,永远都是。
  “他妈的永远不会。”然后他把及川拉近,再度亲吻他。
***
  当他意识到这一切都终将结束时,已经来到了晚秋。高中、排球、他们俩,一切都将
结束,他们将进入不同的大学,也不会再有排球,在一起不再是一种保证,这仍是他们会
优先考虑的选择,他们会保持这选择的优先性远远大于其他,但没有人可以保证这走得下
去,从来没有保证。
  最终一切都将走到尽头。
  及川打电话给他——差不多是在午夜时分——要求他过去他家,他没有给岩泉任何解
释或理由,单单只是要求他这么做,这不像平常他要求岩泉到他那边去过夜的方式——烦
人的、几乎是在发牢骚、饱含期待的乞求,然后岩泉的第一句话永远是“不”。
  (是的,在经历学校课业与排球练习漫长的一天后,当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觉时
,他会拒绝一个在午夜来电的愚蠢要求。)
  但,这次不同,只是一个简单的请求—语调一点也不夸张和刻意拖长,平铺直叙又简
单,“可以请你过来吗?”,甚至还有一个“请”字,他想要嘲笑这点,这与通常的“小
岩,过来,我好无聊喔!”有很大的差异。
  他花五分钟穿上自己的运动衫,然后悄悄地溜出家门,走过短短的距离,到了对街那
栋随着年岁基本上已经成为他第二个家的房子。
  直到他走到门口,他才想到该怎么进去这个问题,这么多年来,他早就熟知该如何进
到及川家的方法——一楼的哪一扇窗户会打开,走过哪一阶楼梯时该特别小心,因为如果
没注意,它将会吱吱作响,在某种程度上,这成了一种技艺,他完美掌握的技能。
  在及川父母不知情的状况下闯入他家……拥有这种技能真棒,放到现实世界里也非常
有用。
  在他父母不知情的状态下,做这种事总是有些不安,感觉自己做了错事,但这还是没
停止他们这么多年来的行动。
  他正要回头走到他经常使用的那扇窗户时,一道声音打断他的脚步:“他们今天不在
家,大门没有锁。”
  岩泉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及川正坐在屋顶上,双脚收到了胸前,下巴放在膝盖上。
  “白痴,你他妈的在那边做什么?现在外面很冷!你这样会感冒的,我们下周末还有
比赛!我发誓如果你——”
  及川对他咧嘴一笑:“你知道,我还以为我妈这周末不在家……”
  “你再说一遍?”
  及川这次笑出声了:“不不,抱歉小岩。”他仍是笑着,但这实在太晚了,“小岩,
你想要上来吗?”
  好像他有别的选择似的,“好吧,但只能一下下,之后给我进去房子里。”外面实在
是太冷了,明显地冬天已吹响了号角,与在温暖的床上睡觉相比,在屋顶上的冷空气中度
过夜晚与之相形见绌。
  这情况他也熟悉,他们在屋顶上度过了无数的夜晚。当他们还是孩子时,爬上屋顶是
个不能触犯的禁忌,长辈不断耳提面命,他们会摔下来然后受伤,但到了某一天,及川认
为十岁这年纪已经大到可以爬上屋顶,假如他们在夜晚偷偷爬上去,他们的父母不会知道
,所以他们就这样做了。很幸运地,没有意外发生,而爬上屋顶则变成他们的常态活动,
这是一个他们可以坐着、不用轻声细语交谈怕吵醒他们父母的地方,不,这是一个只属于
他们的地方。
  到了现在,他们都对爬上屋顶驾轻就熟,不用再像小孩的时候一样,必须帮忙拉着对
方才爬得上去,不过,他还是握住及川伸出的手,让及川把他拉上去。
  他坐了下来,两人肩膀轻轻摩擦,及川没有放掉他的手,“你这么晚打给我叫我过来
,有什么事吗?”
  “喔,所以我必须要有理由才能找你吗,小岩?我不能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所以叫
你过来吗?”
  “笨蛋。”他轻声低语,用自己的肩膀轻推及川,“当然可以,但看起来不只这个原
因。”
  “这周末我父母都不在,他们去拜访我的阿姨和舅舅,我讨厌一个人待在家里。”
  岩泉知道这是真的,在国中时,及川的父母把他自己一人留在家中去参加朋友的婚礼
,认为及川自己一个人在家几天也不会出什么事。(没办法,他们没理由不这么认为,尤
其及川还大声保证他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
  但仅仅不到一天,他就跑到岩泉家,一直待到他父母旅行回来,因为他一点都不喜欢
一个人待在家。
  “你还怕黑吗?”
  及川因他的奚落嘟起嘴巴:“没有,你闭嘴。”
  “那就是你认为有人会闯进你家。”
  “我没有!我只是不喜欢一个人待着!”单独一人,寂寞。
  他放弃继续捉弄及川,只将他手握得更紧:“你早该这样说。”
  “你不介意吧?”
  他再次轻柔地撞了及川的肩膀:“我在这里,不是吗?”
  一个微笑,一道同样轻柔的撞击:“对……你在,你总是在。”
  这是不需要用文字回答的东西,可以用令人安心的力道再握一次他们相连的双手确证
,我想要在这。
  这之后他们两人安静了下来,只单单望着对方,享受相处的时光,这种时间也许不多
了,所以需要珍惜每一次机会。
  在黑暗的夜空中,及川闪闪发亮,完美地切合场景,一颗明亮的星星永远不会停止闪
烁,即使云雾尝试去盖住它,也不会消失。
  (每当他们再一次目光交错,每当他们再一次交换彼此的吐息,岩泉只越加爱着他。

  及川的手很温暖,柔软又温柔的抚摸——他不想要结束这些,但这些抚摸随时都可能
崩解碎裂。
  时间慢慢地流逝,直到消耗完所有剩下的时间,不可抗力,终将发生。
  ……他感到恐惧。
  但……
  “彻?”
  “嗯?”
  “你是说真的吗?”
  “虽然我很优秀,但我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你是说哪件事呢,小岩?”及川对他微
笑——一个他习以为常的愚蠢笑容,这是一种他不是想要大力抹掉、就是想要刷上他嘴唇
的笑容,要做出决定总是很挣扎……
  “你会为了这些放弃灵魂伴侣?”虽然他大声说出来了,但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以前
,这句话像是一个他只能梦想的事,为了让自己心安而这样说,但听到自己说出口……像
是可以成为现实。
  及川最开始只是笑,最后气喘吁吁地小声说道:“你太相信那种东西了,小岩。”
  我怎么能不?大家都这么相信,不是吗?
  但在他能说任何话之前,及川又开口了,像是他完全不用考虑问题的答案一样:“我
当然会,我永远都会这么选择。”
  寒风使他的脊椎发冷,让他起了鸡皮疙瘩,但及川很温暖,他的手总是很暖和,他不
想要放手。
  那就不要放手。
  这是最理想的选择,但他害怕未来里那些未知的事,陷得这么深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就算他和及川都不想要放手,这在未来可能不会成立,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一切都会很快改变,对吧?”会改变的,下周末可能是他们最后一场排球赛(可能
,因为他仍希望,不,是知道,他们会赢得比赛,然后前进全国,他们会有更多场比赛,
这不会是终点。),而即使排球生涯结束了,在学校剩下时间内,他们也必须准备大学考
试与毕业,这么多事情都会改变,也会继续改变。
  及川蹙起眉头:“对,但不是全部,我们仍会在一起,就算我们上了不同大学,我们
还是可以住在一起,两所学校并没有距离很远。”
  “你不想要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吗?”这会是一个完美的机会。
  “为什么我会想?”
  “因为如果现在放手最容易。”
  他的手臂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某个人刚刚捏了他,但他还来不及吐出任何话之前,及
川倾向他,堵上他的唇,亲吻了一阵,然后在他嘴唇旁低语:“仅仅因为容易,并不代表
它是最好的选择。”
  他几乎笑出声,几乎,不过取而代之的是,他让他们的额头压在一块,吞下任何想要
反驳或是争论的欲望,单单只是看着及川,无法移开他的目光:“哇,真有深度,你从哪
里学来的?”
  “你表现得就像我刚刚说的完全没有意义,小岩。”及川靠得更近,再次亲上他的嘴
唇。
  “因为你常常说些废话。”岩泉设法在及川不间断的亲吻间回话。
  及川停止亲吻,但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允许他们继续用额头磕著彼此:“没礼貌。

  “闭上你的嘴,不然我就回家。”
  “我不会让你走,你人都过来了,我就不会让你走。”
  像是在说笑话般,但他想知道这句话背后是否有更多的意义,想知道这是否只用于特
定的场合。他原本打算说更多,但感受到及川在他触摸下的颤抖后就停下想说的话,外面
真的很冷……“好了,我们该进去了,还有我不在乎你要说什么,但我要睡了。”
  “好,好。”他抓起岩泉的手,拉着他站起来,回到屋内。忘却寒冷夜晚空气中所有
没有明说的想法,用在及川床上互相拥抱的念头取代。
***
  岩泉之后仔细思考了及川的观点——什么是最容易与什么是最好的选择。一方面来说
,现在结束是最轻松的,当下会很痛苦,但长久来看它造成最少的伤害,但偏偏还有个但
书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想要结束,没有人想就此分道扬镳。
  也不是他想这么轻易地就放弃,就是因为他不想,他想为这段感情奋力一搏,但长久
来看,但不知道这搏斗是否只是徒劳,白白浪费时间。
  时间是个有趣的东西,就是因为时间,让他们现在陷入两难的挣扎,也是它让这一切
都变得这么困难。
  (有时他会希望他们手腕上的计时器真实存在,拥有实体的表征,因为这样子他就可
以顺从冲动粉碎它,防止时间走下去。)
  他无法想像自己看向计时器,实际计算他们还能在一起多久,这是他们之间破裂的信
号,因为如此,他无法羡慕及川,他想知道及川是如何每天看着计时器,不断提醒他,他
们之间的时间限制。
  至少他不知道何时他们会走到终点,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时间一天天流逝更加苦不堪言
。不知道那不可避免的未来何时到来是一回事,但知道他们直到结束前的确切时间,最终
只能徒劳地任它烟消云散,才是最可怕的酷刑。
  因为这个理由,他差点都要为自己手腕上的零感到高兴,差点。
  就算他不想要这一切结束——从不想要结束——逃离更容易,现在结束更轻松。
  不会永远持续的事物应该结束,在伤得太重和他们永远无法回头之前。
  这样大概很自私,大概,也许真的很自私。
  但比起以后伤得更深,现在是最好的选择,不管自私与否,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
的——选择。
***
  雪花徐徐飘降,早些时候的风暴,带来厚厚一层大雪覆蓋整座城市,由于降雪显得更
加宁静与平和,安详又美丽,他宁可永远清晰记住这一瞬,而不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及川正叽叽喳喳讲著什么——岩泉不太确定,要他现在集中注意力很困难,他正试着
鼓起勇气做一个艰难的抉择——他们的手指随意地缠绕在一块,连结他们俩。
  “小岩?”及川大力握了一下手,把他从思绪中拉回来,“还好吗?你今天很安静。

  现在,或是永远不做,“我们可以谈一下吗?”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谈话?”及川打趣他,但岩泉可以看出他藏在眼睛中,那好奇背
后的丝丝忧虑。他们停下脚步,脚底稳稳地札进雪地里,他看向另一人。
  他了解及川正在等他开口,有那么一秒,他觉得自己做得到,但后来原先聚集的勇气
立即瓦解,那些话语快速地混杂在一起:“我认为我们该停止。”
  “什——什么?”及川的手在他掌中发颤,“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明明知道岩泉在
说什么。
  (这不该感觉像是开枪射死某个人,不该是这种感觉,但它却是。)
  在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收回自己的话,假装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但从客观角度来说,
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也许这很自私,但他们必须把话谈开。
  “我们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
  及川甩开他的手,他原先的震惊已转为全然的怒火,这是岩泉预想中最害怕看到的反
应——期望,但又害怕,“为什么?如果我们有时间也很开心,为什么要结束?”
  “因为最后它肯定会结束!我们不能否认这点。”
  “所以虽然跟我在一起很开心,但这只限于在另一个更好的人出现之前?”
  岩泉愤怒地叹气,紧紧抓住及川的手臂:“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有多少人出
现,我都会选择你,可是——”
  “可是什么?谁在乎那些白痴计时器?为什么会有一条规则说,我不能寻找一个我自
己想要跟他在一起的人?”
  他以前也听他这样说过,他听过这段话好多次,并且他不明白为什么及川还是不了解
,灵魂伴侣会胜过其他所有的关系?一旦他们的时间耗尽,就不可能再维持这种情况:“
你不该让我拖住你,我不想要变成那个扯你后腿的人!”
  “你不会!你也不会是!”及川伸出双手用力抓住他肩膀,“你为什么不明白?你为
什么不懂我就是想要你?为什么不懂我需要你?”
  他呼吸沉重,看起来心烦意乱、疲惫不堪、伤心欲绝,岩泉内心疼痛不已,因为他正
是那个造成及川展露这表情的人。
  “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及川声如细丝,他仍是牢牢地抓着岩泉的肩膀,像是
这样的坚持就可以阻止结束到来。真是的,这只是延迟他们最后破碎的结局而已,不是吗

  “因为我们没有永远。”他轻声说著,没有提高音量,视线从及川的双眼离开:“不
论现在还剩多少时间,有一天时间总会跑完,我不想要看到那一天,并且在未来会比现在
结束还痛。”
  “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为什么不把握机会尝试一次看看——?”
  “到底还剩多少时间?”岩泉反问,“我要你诚实回答我,你告诉我你剩下多少,我
也会告诉你。”
  这是一个他们不曾触及的话题,一个他们总是害怕谈论的话题,但他想要现在就明明
白白地把话说开,他想要知道答案。
  “零。”
  那个,完全,不是他预期的答案。“零?你是什么意思?”他感到头昏脑胀,他无法
控制自己随之升高的心跳,这是说——?
  “我的计时器的数字是零。”及川声若蚊蝇,“从我有记忆开始,它就是零,它从来
没有跑过。”
  什么?
  及川肯定是发现他震惊的表情,因为他开始慌忙地解释:“我知道这不正常,我还是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但……”
  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谎了,我不是故意的,就算我不该这样,但我还是忍不住爱上
你。”他们目光终于重新对上,及川的眼睛像玻璃般光透,现在真相揭露了,眼泪开始在
那对眼睛内凝聚,“一,说话,拜托你说话。”
  他没有说话,然而,他靠向及川并重重地吻上他,这让及川卸下所有防备,尽管他一
定感到困惑无比,但他还是回吻了他,而有史以来,岩泉感到他们两人之间会有结果,他
终于卸下了长年压在心上的重担,忧虑、疑惑与恐惧都不再存在;有史以来,岩泉感到完
全的解脱,因为他们未来不再充斥“大概”或是“可能”,而是货真价实的,永远。
  因为有史以来,他们会在可知的时间内永远抓住对方,他们避而不谈这么久,无法看
清现在与未来,但现在,一切天清日晏。
  “我也是。”当他们拉开身后,他说,“从我第一次看到我的计时器开始,它就是零
。”
  及川僵住了,当他意识到这代表什么时,他慢慢吸了一口气:“你认为……?”
  “我们还是婴儿时就认识了,在那时我们也无法知道计时器是不是零。”这一切仍是
有点难以置信,但却惊喜、完美,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答案会是这样。
  及川点头:“而且即使我们不是灵魂伴侣,我也无法得知是否有另一个人在等我们,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继续下去?”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把他们分开,没有,所以当他伸出手臂把及川拉进温
暖的拥抱,他不再抗拒,不再怀疑。
  他们的未来再也没有阻碍。
  “我还是不敢相信……”及川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他的语气夹杂笑声与抽泣,他的眼
睛也还是带着一些泪液,“这么长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岩泉重复对方的语句,感受到相同的情绪,还是无法快速消化今
天所有资讯,所有他渴望——他们渴望——的事再也不是可能,现在他们有了保证。
  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说话,及川倾向前并亲吻他,这是一个完美的吻,这是他可以要求
到的最好的东西。
  他们的关系从一个他想要忘却一切的夜晚开始,但现在,现在他想要记住每一件事,
他不想要忘记任何一点微小的细节。
  虽然外面冷得要死,他们站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但这没关系;雪降落在他们身上也
没关系,他们的腿都冻僵了,站在被雪覆蓋的人行道上一点也不舒服,他们站在街上那么
久,久到都感觉到寒意渗入他们的骨髓;他们的脸颊因为寒冷冻成玫瑰似的粉红,不过这
也没关系了,他们阵阵发抖,因为他们早该回家里,而不是待在外面走这么久。
  重要的是他们紧紧抓住彼此,嘴唇锁住对方,心脏在胸中不断狂跳。
  岩泉首先抬起身,及川发出不满的呻吟,抗议他断开联系,“彻,我们回家吧。”
  及川看起来想要再度吻上来,像是他宁愿整夜都待在外面,只是站在这,只是为彼此
存在:“但——”
  他捧住及川的双颊,给他最后一个快速又纯洁的轻吻,然后握起对方的手,他们的手
指交织在一起:“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这么做。”
***
  毕业为生活带来变化,从现在开始,所有事都不同了,不再有高中,不再有排球,他
们会进到两间距离相近的大学,但仍和以前每天都可以在学校碰面不同,他们也不会像以
前一样在一起打排球了。
  但没关系,说没关系是因为他们将要住在一起,在东京一起分享一间在他们大学旁的
小小公寓;说没关系因为他们在一起,而且很快乐。
  “我爱你。”在毕业典礼过后他们两人单独相处时,岩泉这么说,准备好站在对方身
旁,一起面对未来。
  及川笑了:“我也爱你。”
  然后岩泉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用某种终结的意义吻着他——用一个不可逆转的承诺
为他们写下终结。
  (一起:永远)
  他们永远都会是这样。
译者后记:
  这篇我很早就开始翻了,我还记得五月ICE场次我有跟人说我正在翻这篇……靠夭现
在都七月底了,我真是感到愧疚……而且其实正文我七月上旬花大概不到五天就翻完了,
中间又开始耍废,等开始与beta认真校稿时都已经七月底了,重回一看都忘记自己当初翻
了什么,然后看着自己的翻译感到鼻酸,“小岩……你们这是何苦……(啜泣)”,心痛
指数实在有点高,还因为在减肥不能趁机大啖冰淇淋排解忧伤。
  有一点想聊的是,英文同人标示是不分攻受的,若是用Ao3看文,应该有发现我的CP
标法是Iwaizumi Hajime/Oikawa Tooru,那前后顺序只是照姓氏字首英文字母排列罢了,
除非有露骨的性爱描写,不然完全不会知道作者是吃及岩、岩及、互攻或whatever,我以
前在社群网站标的CP中文名基本上也只是随习惯,我在欧美圈待久了个人也是不太分的。
之前跟人聊天谈正在进行的翻译时,还真完全讲不出CP,下意识用了英文回答,只能大喊
“我不知道啦他们没上床啦!”,所以挑大家开心的去吃吧。
  灵魂伴侣的形式真的非常多种,可能还以非常高的速度持续变种,计时器也勉强算基
本款,Ao3上还有另一篇也很有名的啊吽灵魂伴侣文是见到灵魂伴侣的第一眼,你的世界
会瞬间充满色彩(以前看到世界都是灰白的),那篇也是忐忑不安、看完会让人死在床上
的大作,他们两个玩灵魂伴侣怎么都走这套啊,不要再折腾了好吗?
  谢谢原作者TripsH不断回复我,她的原文因为太受欢迎留言已经爆了,我真没想到有
朝一日能看到他回我,抱歉我拖这么久。
  好像讲太多话了,如果你真的看完了很谢谢你,希望大家可以在下面留言,或到我的
噗浪 和我聊天!
我的噗浪: https://www.plurk.com/p/mvb1ma
我的Ao3: https://archiveofourown.org/works/15396951
作者: ahsdf0910 (君)   2018-07-24 13:04:00
看到一半就又要上工了QQ ,虽然我比较偏及岩,但阿吽先推再说!
作者: hqyuu (lalabear)   2018-07-24 16:32:00
推推 翻译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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