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生命中的及时雨 (1)
离开公司之后,魏廷安把车停在路边停车格,选择用步行的方式,一个人在街
上闲晃,呼吸著自由的空气,离职的念头在心里酝酿已久,却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
么快、这么突然,感觉很不真实,需要些时间适应。随便找了家小酒馆,点了杯酒,
在那坐了几个小时沉淀心情,直到夜幕低垂,才返回和夏晓禾同居的住处。。
他和夏晓禾相识于大学暑假,亲爱的奶奶去世之后。奶奶在一个很平常的晚上,
和他互道晚安,回房睡觉之后,就再也没醒来。
跟奶奶同住的魏廷安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和一般大学生无异,假日总是要睡到
中午才自然醒的魏廷安,拖着脚步、抓着一头乱发,半梦游般的从二楼房间走到一
楼,习惯性的喊著奶奶,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在房子里外兜转,到每个奶
奶可能会在的地方寻找,急步走过一楼长廊,经过了奶奶房门口时,发现房门是紧
闭的。
这个时间奶奶待在房间内是不寻常的事,于是他敲了敲房门,侧耳倾听,房内
没有任何动静。他缓缓旋转门把,打开房门入内查看,奶奶平躺在床上,面容安详,
却是没了呼吸,体温早已冰凉。
魏廷安急忙打电话叫救护车,再打电话通知当时正在上班的叔叔,叔叔和救护
车几乎是同时赶到,救护人员查看之后判断人已经明显死亡,于是在家属同意之下
不再送医院急救,而是协助申请相验,开立死亡证明书。
茫然的跟从叔叔和礼仪公司的指示,帮奶奶更衣入殓,挑选好遗照照片、灵堂
摆设完成后,每天要上香、拜饭,接着是作旬、出殡,送奶奶的骨灰到灵骨塔安置。
奶奶的后事进行得很快而顺利,过程中魏亭安神情木然,坚强的没掉一滴泪,他始
终没有办法反应过来,奶奶已经永远离开这世界了。
直到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虽然暑假才过不到一半,但他不敢留在台南,而是
选择回到台北的宿舍。生活回归常轨之后,有天魏廷安突然就崩溃了,他痛哭不能
自己,没有奶奶之后,自己成了无家之人。
像行尸走肉一般,醒著就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直到累极睡去,什么
也不想做,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以后,有个晚上他梦见了奶奶,梦中的奶奶不发一
语,只是担心的看着他。魏廷安知道,奶奶离开人世时若有什么牵挂,恐怕就是放
心不下自己,为了不再让她担心,终于下定决心背起行囊去旅行,他想了很久,决
定到听说泥土会黏人的花莲,那里傍山依海,远离尘嚣,应该可以让他静下心来和
自己对话。
从网络上找了一家位于吉安,评价不错的青旅,订了四人混合房的一个床位,
一预订就是一整个月,接着搭上火车,往花莲前进。
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之后,戴上耳机,把线插入手机的耳机孔,播放苏打绿的
《春‧日光》,他刻意删掉最后一首触景伤情的〈早点回家〉,奶奶不在了,再没
有人会为他等门,要他有空常回家了;温暖的民谣曲风加上主唱特有的温柔嗓音,
抚慰着他的伤痛,伴着火车在铁轨上驰骋时产生的规律震动,窗外是不断后退的风
景,魏廷安闭上眼睛,终于沉沉睡去。
到达花莲,出了火车站之后,他循着民宿网站上的地图指示,来到民宿。因为
他是混合房第一个CHECK IN的旅客,又住最久,所以小帮手特别让他自己选一个喜
欢的位置。等他放好行李,小帮手又带着他熟悉一下民宿的环境,交代完住宿的注
意事项,就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整理。
魏廷安没住过青旅,也没有睡过上下舖的经验,因为不擅长爬上下舖的楼梯,
所以选择了下舖的位置,开始了住青旅的初次体验。
混合房的房客来来去去,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故事,睡下舖的缺点是无可避免的
得跟每一个进房的旅客打上照面,魏廷安一开始很不习惯,觉得自己像这房间的小
帮手,整天送往迎来的,后来渐渐学会跟每个室友建立短短一两晚的关系,大部份
的室友在退房后就挥挥衣袖,彼此相忘于江湖,连个名字也没留下的离开了,只有
小绿和夏晓禾就此留在他的生活里常驻。
小绿当时只是个高中唸到一半,不堪学业及情绪压力而短暂休学的小女生,他
心疼这个没自信的女孩,也因为小绿的名字跟他爱的乐团“苏打绿”一样有个“绿”
字,给了他亲切感,他们晚上常在房间聊天。小绿喜欢写明信片和陌生人交流,要
了魏廷安的地址,说要寄明信片给他,后来更进一步拉他进PTT的postcrossing板和
更多有共同兴趣的人一起交流,于是两个人互寄明信片一寄就是好几年,女孩成了
最贴心知己的闺蜜,尽管有空常见面吃饭,没事也会传LINE、打电话,但写明信片
的习惯却还是没停过,这是书写者的浪漫,是他和小绿分享秘密的方式。
夏晓禾则出现在他花莲之旅的尾声,他入住的那晚,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夏
晓禾先是礼貌性的敲了敲房门,等待房内的室友回应之后,才用钥匙打开门走进房
间。淋了雨的夏晓禾看来有些狼狈,他用手指拨开前额的溼发,露出总带有笑意的
眼睛和魏廷安打招呼,做简单的自我介绍。
魏廷安从书中抬头,眼前的新室友看起来就是个很爱户外运动的人,穿着无袖
背心和五分短裤,皮肤晒得黝黑,身材瘦高。
两人简单几句寒暄之后,夏晓禾就拿着换洗衣物去洗澡了,接下来几天都是早
出晚归,晚上回来也常常在阳台讲电话,对象听起来应该是跟情人,同房的两人并
没有机会有太多互动。
直到有一天晚上,夏晓禾难得早早就回到青旅,带着买回来的烧烤、卤味和啤
酒,坐在旅客交谊厅的大桌子前正准备享用,看见被雨赶回青旅的魏廷安就露出阳
光的笑容,朝他招了招手要他加入。
魏廷安见着他,很坏心的想:难怪外面下了雨,同住的这几天他注意到,这个
人出现时,外头似乎总在下雨,明明有着如此夏天的名字。
两人边吃边聊,互相交换在花莲的旅游经验,夏晓禾是在花莲唸的大学,所以
对花莲熟门熟路,这趟回花莲也是因为在步调极快的城市忙碌工作久了,突然怀念
起花莲的缓慢生活步调,于是利用特休请假回花莲走走看看。他向魏廷安说起了慕
谷幕鱼这个地方,夏晓禾是个很会说故事的人,把慕谷慕鱼描述得有如仙境,让魏
廷安心生向往,但他查了一下地图之后,为难了。
“这么远啊......小折可能骑不到,有公共汽车可以坐到那里吗?”
“小折?什么小折?”
“就外面那台20”的白色小折啊,小帮手好心借我的。”魏廷安指了指外面院
子的小折。
夏晓禾站了起来,顺着魏廷安手指的方向,从大大的窗户看向停靠在院子墙边
的小折,不敢置信。
“像儿童脚踏车那台???你骑那台???那你刚说你今天去七星潭......”
“也是骑它去的啊,不要看它这样,它很耐骑耶,小帮手说这里虽然也有一般
的脚踏车,可是很会落炼,车况没有小折好,我骑它在花莲到处绕,还真的没出过
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说也有175吧?你骑那台骑到七星潭?哈哈哈哈哈
哈哈~~~我的天啊,那画面我光想像就有够好笑的。”
夏晓禾抱着肚子瘫软在沙发上,笑得眼泪都流出来;魏廷安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那双眼角微微下垂的圆圆小狗眼睛让他看起来更显无辜,看着看着,又勾起了夏晓
禾的怜悯之心。
“咳咳、对不起......我笑得太过了。”夏晓禾擦掉眼角的泪水,坐直身体试
图振作。
“你为什么不租机车啊?你应该已经有驾照了吧?”
“我没有驾照啊,台北的大众运输很方便,就一直没有想到要考。”
“可是在这里没有机车真的很不方便耶,你打算在花莲待到什么时候?”
“我大大后天就离开。”
大大后天?夏晓禾算一算,“我也是耶,还是这几天我载你吧?看你还有哪些
地方想去,尤其是那些......小折到不了的地方,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