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洵有情兮(二十)

楼主: pvtfail (一月一日)   2018-05-19 16:49:52
别了红儿,岳峰望着红儿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眼前,红儿那句“我该回去了
”在脑中转绕,更成了个钉子,将他给钉在原地,同时钉穿了他的心。
曾几何时,红儿该回去的地方是他差不多破旧的老家宅子,但离开了老家
的旧屋子到郑家大宅院,甚至是现下的青楼,他却只能看着红儿这一路走
来的坎坷,然后目送红儿回到那完全说不上是个家,只是个任人蹧踏的地
方。
那时红儿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带着笑的脸却满是凄然,只管摇头无语,
直到那句道别的话出口前便什么都没说了,流窜在两人间的,除了停了雪
后的清冷,就是红儿的低声啜泣。
红儿向来善解人意,哪怕现在受尽了折磨,依然什么苦都和著泪往肚里咽
,噎著了也忍着不吭一声。
岳峰深觉被这么体贴著的自己实在无用,在身上翻找著什么的手顿时松了
开,因为他知道再怎么找,也找不着给红儿赎身的银子。在霍家吃饱喝足
的日子过多了,便让他就快忘了身上没半点钱两是个什么滋味,现下一尝
,竟觉比以往那些清苦日子时更加苦涩。
岳峰无力地靠上墙边,一股寒意从心里窜出让人直发颤。走在路上许久,
不觉冷到受不住,反倒是心里的寒意比什么都刺骨。岳峰禁不住地交抱双
臂,将身上那披风的毛料掐在掌心与指腹,寒意却仍不停扩散著,冷得他
发晕。
这时,岳峰低眼看着这十足保暖的披风,缓缓松开一只手摸上顶上的毛帽
,想着当初霍君殊当时给他买时,店家直说这货多好多上等,手比出来的
数儿是他不吃不喝一辈子也赚不了的。
想着霍君殊亲手为他戴上这毛帽时的模样,那双眼里除了他便什么也没有
,耳里除著听他的话,便什么啐嘴也进不了耳。那般的一心一意,那时觉
得暖了心,现在却给狠狠地揪了心。
对红儿若是当做若无其事,他肯定夜夜不成眠,但想起霍君殊对红儿那死
活不退让的神情,他便知道对霍君殊开口是绝无可能,更别说他拿什么身
分去提,也太仗着人对他的好就拿乔。
他更明白,若是开了这个口,他便和那些总伤害霍君殊的人成了一个样,
净会拿针往人的痛处扎,扎了满身伤还不放过,再接着一股脑地洒盐。
以前他不识得霍君殊,遑论扎人,可现在他识得了,更非铁石心肠又怎么
下得了手,对这么一个将他捧在心里的人,捧到他上了心的人。
霍君殊和红儿,他都不愿伤害,可眼下却只有一条路让他走,岳峰眉头紧
皱,将那毛披风紧紧掐著。他心里清楚,要钱,眼下只有这个方法了。
岳峰转身往回头走,转了一个大弯,走回那条刻意绕的僻静远路,最后停
在一间当舖。看着那大大的“当”字,岳峰牙一咬,心一横地走了进去,
走出舖子时,他顶上没了那保暖毛帽,身上也少了那件为他挡风挡雪的披
风,有着细致刺绣的外袍也没了,多了揣在怀里的银票。
岳峰搓着手在口边呼了几口气,吐出阵阵白烟,一时分不清是天冷还是心
里冷。或许心里冷多得多了,那感觉和他目送红儿红著一双眼回去时一样
,冷到晕了一晕,毫无一丝喜悦之情。
这些钱是将霍君殊的心意给典当换来的,哪怕再多的不得已,他终究还是
伤了人,而且还是为了霍君殊说什么也无法接受的姑娘。
隔着衣袍,手小心护着怀中的银票,几张纸片的厚度就像不存在似的。方
才店家看了他当的这些东西时,眼下是闪了一丝金光,口里说的那些鉴价
行话代表着店主有多么识货,就算不是新货,银票的数字对他而言,依旧
是他难以想像的天价,更是他大半辈子赚不到的。
岳峰如是想着,不由地扬起一抹苦笑。
这银票上的数儿是天价,用富公子的装束典当来的,买下一个姑娘的下半
辈子,究竟孰轻孰重,两两相比前者重得过火,后者轻得过了头。可这富
公子装束内的心意,和这银票上数儿一比,却是堆满了几屋子的银票都嫌
贱卖了。而他,便是亲手贱卖的人。
天冷让岳峰又呼了口气暖手,算算时辰,自觉由不得他继续在这里叹气自
怜了,就算霍君殊迟早会发现,可他还是得要想想如何能瞒哄一阵是一阵
。现在这时候,霍君殊常常会待在书房里,他估摸著,若是他回了霍家从
园子绕进房里,想必还碰不着人,而其他下人对他更是正眼没瞧上一眼,
身上少了什么也不会有人注意。
岳峰回到霍家时,一面抱着双臂忍着寒冷,一面小心翼翼地走进园子里,
与园子中几位清雪的家丁擦身而过,果不期然家丁们连眼都没抬,像是没
他这个人似地只管干活儿,一如往常。直到进了房,一阵冷意随着门一开
跟着窜入,没有点过炉子的暖意,他就知道房里没人了。
岳峰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脱下身上的衣袍换上新的,将怀里的银票收进床
被下,想着哪天偷了空便带出去给红儿赎身,至于赎了身后,娘家定是容
不下被人蹧践的女儿,无处可去红儿该何去何从,真的就是他顾不了的了

岳峰将自己稍做打理后才要往书房去,一路上几个下人来去匆匆往前厅的
方向去,手里端着极为精致的茶具,其中想必装了壶上等好茶。肯定有客
人来了,他也该避避才好,可耳里听进下人一句“大少爷来了”,却又止
不了步子往前厅走去。
对霍天行这个霍家大少爷,岳峰是只有几面之缘,毕竟那高枝般的人物,
收租用不着霍大少一一向他们这些佃户讨,自有人帮着打理,他不过是在
奉天大街上偶然远远地遇上几回,其他的一切全是从婶婆们那儿听来的。
婶婆们口里的霍家大少爷生得温文儒雅,颇有读书人的样子,为人处事皆
以和为贵,更是个不会催租如吸血的善心地主。这些在他现下听来,只觉
得不以为然。
或许是心里对霍天行的到访存有一丝的疑问,下意识觉得来者不善,而那
不善定是对着霍君殊来的,单是这么想着便放不下心地往前厅的方向走。
走至前厅门口,才正忖著隐在前厅门边是否妥当,巧巧与从前厅走出的人
一个错身,岳峰一见,竟是霍天行。
从未有过如此近距离地眼神交会,即便他们身型差不多,霍天行一个眼色
瞥来,就让岳峰倍感压迫,像是在提醒他下人的身分似地。岳峰只是对霍
天行微微倾身,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就差没有随着下人道声大少爷。
“哦,是你啊。”霍天行见了岳峰是眉一挑,视线带了点打量,半提着嘴
角如是道了声后,迳自离开。不若霍君殊藏不了情绪,那声调听不出那是
嘲讽,还是什么别的。
霍君殊尾随其后一听,只知道从霍天行口里出的就是没个好话,走至前厅
门口的霍君殊是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直到见了岳峰那张冷脸也才恢复了些
温度,开口便是带了点撒娇的口吻。
“你可回来了,早盼着你了。和姓霍的人眼对眼地,根本连喝口茶的时间
都嫌多,嗳?怎么换件衣裳了,你出门可不是穿这样的。”
“脏了,换下洗了。”岳峰始终没抬的眼正正掩了他的心虚,只管一面说
著,一面随着霍君殊著进了前厅。
前厅地上堆放了些小山似的盒子,大红的颜色显得颇为喜气,看来应是霍
天行带来的见面礼。岳峰蹲下身来想顺手整理,霍君殊是当下从椅上起身
,“别忙了,大哥带来的才不会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扔了都不可惜。”
霍君殊口里道著,蹲下身就往岳峰身上挨,原是十足的亲暱,却在欺上的
下一刻引起一阵晕眩,扑鼻而来的气味使得霍君殊脸上顿时血气尽失外,
更是惊讶,几度作呕让霍君殊失了力气,勉强用手支着地。
那是属于女子的胭脂水粉味,是他最受不住犯恶心的味儿,气味虽淡,然
一旦靠近却觉浓得刺鼻,更别说而这味道居然像是墨沾上了衣般,渗入岳
峰的身,死甩不掉。可霍君殊却仅只是被这味儿搞得胃部一阵翻搅,甚至
对这染上身的气味没有一丝起了妒意的怀疑。
岳峰宠着他,什么都由着他去,那夜更亲口允了他,将他搂得牢实,这些
他一分一毫都感受得真真的,岂是这胭脂水粉味儿比得过的。
“少爷!”岳峰在那熟悉的体温没有如预期般贴近时,便发现了霍君殊的
异样,连忙上前扶著,可霍君殊的脸色却看来更加难受,这让岳峰僵著一
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霍君殊不适到煞白的脸撑起了笑意,略为打颤的手硬是违背了潮水般涌上
的恶心感,死牵着岳峰的手不放,摆明了他对岳峰的死活不放手。对于胭
脂水粉味儿,几年来忍忍便过去了的日子,早数不清了。
“……我这样,像不像是白娘子喝了雄黄酒呀……?”霍君殊掐紧了岳峰
的手,对于压根止不了的作恶反应顽强抗拒著,甚至不失正经地开口调笑
起来,“……你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儿……就是我这白娘子的雄黄酒……哪
儿弄来的呀……”
岳峰抖然一惊,想着婶婆们绘声绘影地说著霍君殊至诒芳楼前呕得厉害,
一步都踏不进去的旧事;想着霍君殊藉著酒意自嘲地说他对女人不行,家
里连个婢女都容不下;想着他方才为了红儿走进了妓馆,与那些揽客姑娘
们一阵拉扯,身上染上了许多姑娘的脂粉味——岳峰光是想着就要松手,
甚至从霍君殊的身旁退开,无奈霍君殊却死死抓牢,哪怕惹来身子再多不
适。
岳峰见此,心里阵阵难受与心疼漫了开,此时此刻更觉霍君殊对他的那份
心意竟是又重又沉,看得比自己的身子还要紧的程度;而他,却轻易地典
当了霍君殊的心意,买断一个姑娘的自由身,霍君殊眼里的一粒沙。
“在街上一个不留神,撞著了几个姑娘,想来是在那时给沾上的。”
明知这话迟早会成了伤人的利刃,他那被抓牢的手对犯恶心的霍君殊而言
更是火上浇油,岳峰只能忍着内心的心虚与心疼,搀著霍君殊起身坐着,
看着霍君殊甚至整个人倚上了他的身,哪怕身子抖得厉害,岳峰是登时红
了双眼。
霍君殊坐着靠着岳峰立于一旁直挺的身,缓缓从袖里拿出个锦袋,打开将
其中的凉草放入口,一如初见岳峰时那般,直至缓解了些不适感,稍做调
息才又刻意装着若无其事道,“……以后可得当心着点了,我对女人不行
可不是说说笑的。”
“岳峰明白。”语毕,岳峰死咬著下唇,不让声音透露出什么,以掌抚著
霍君殊的臂膀让人舒服了就不会注意什么其他,例如他那一双红著的眼。
霍君殊放松著身子,享受着肩臂的抚触的温柔,转移了不少对水粉味的注
意,“还是你待我最好,不像方才那位,生来一付花花肠子,就知他来准
没好事。”
“……怎么著了么?”
“他开口向我买你那块脂水田。”霍君殊伸手拉住臂膀上的大掌在手中搓
摩著,“话是说得好听,可藏半句露半句地,他那些小九九我岂会不清楚
?再说了,那块地是田和房子一块儿的,是伴着你从小到大的,再怎么寸
草不生,我也决计不卖。”
闻言,岳峰红著的眼是再也受不住地溼濡满盈,不停地自问著,他究竟是
做了多么伤人的事。
作者: shuangsnow   2018-05-20 07:29:00
唉唉,这情况要怎么解呢,红儿也让人担心
楼主: pvtfail (一月一日)   2018-05-20 22:55:00
总会有办法的~~虽然需要付点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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