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会想起那个分手的场景,总是会想着自己如果做出了不同的回应,
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赵岳总会想起那句“我们不适合”。他总在想,这个“我们”是说谁呢?
是指他们彼此吗?如果是的话,对方怎么能擅自把他划进去,却没有问过他
怎么想呢?
赵岳没有问出口,也没有多说什么。也许是因为对方令他失望,也许是因
为自己让对方失望,所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却没来由地厌恶自己。
在那之后,他偶尔会从共同朋友那得知对方的消息,却从来没有再主动打
听对方什么。他们依然维持着社群网站上的好友关系,却再也没有见面,也不
会随着生日通知联系彼此,就像把那几年的共同回忆从生命里删除,回到一开
始谁也不认识谁的样子。
生活推着他们走向各自的道路,漫长而无意义的时间消融了那些因为回忆
带来的痛苦,消融了那些年少时的轻狂与冲动。
偶然听到关于对方的话题时,赵岳还是会有些感叹。当年他们是那样年轻
气盛,会一起边抽菸边抨击社会不公,或是站在游行队伍里一起高喊著各式各
样的口号,甚至奔走在各个大街小巷里,只为了让更多的人看见他们的理想。
如今,他们在各自的工作领域上庸庸碌碌,埋藏了年少时的理想。不再走
上街头,不与不公的社会冲突,不和老板争论劳资的不合理。赵岳偶尔抽菸时
会想起他们当时共同构筑的梦想蓝图,也许在那句“我们不适合”后,就注定
了他们的失败,他们谁都没有成为自己理想的模样。
年岁渐长,随着岁月增加的年资像是某种徽章,收集够多就能够换来更高
的地位。赵岳坐在新位子的那天晚上,他心血来潮转发了一首歌到自己动态上,
对方难得回复了他一句“最近很爱”。
赵岳没有立刻回复,还思考着要怎么回应的那几天,他接到来自共同朋友
带着哭腔的电话。
年轻是件可怕的事,米兰·昆德拉在《玩笑》里这么写。赵岳想,年轻
的确是件可怕的事,因为太过尖锐,才让他们都无法包容彼此间有任何一点杂
质,才那样简单地放开彼此的手。
赵岳觉得他们都走了一大圈,才终于能够站在这里。他凭著勇气站在对方
面前,对方凭著勇气在遗书上留了话给他。
他抚摸著对方冰凉的脸颊,深吸一口气,说:“你可以原谅我吗?”
原谅我们都没能成为自己想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