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 [排球少年/HQ] [影日] 王冠与乌鸦

楼主: sin831994 (逸云)   2018-04-14 11:27:17
原作名称:The Crown and the Crow
原作者:Yuu_chi
原文网址:https://archiveofourown.org/works/1828311
授权:http://images.plurk.com/40r8l5sVXqdA1DOohx23.jpg
文案:
  在世界某处,你命中注定的那一个人,皮肤上会印着属于你的印记;重要的是,如何找
译者前言:
  真的很感谢我的beta,贬贬与点墨。
  此篇为一篇灵魂伴侣AU,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属于自己的灵魂伴侣印记。
  我真的不太会用ptt,我试了很多次但它一直跑版和漏字,如果还是有问题请直接到Ao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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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archiveofourown.org/works/14305389
正文:
  当翔阳出生时,绚丽的红色与金色线条交织在他锁骨,那块小小、湿黏的新生肌肤上。当时线条还没像未来会长成的那样蜷曲缠绕在一起。
  “喔,”他的母亲第一次抱着他时,看到自己孩子的印记,“这应该不是一个名字,对吧?”
  的确不是,现在还很难看出这些线条代表什么——最后会成为什么图案——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些线条不属于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
  “他的日子会走得很艰难。”他的父亲叹着气同意,用手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手腕背后的墨水字样被光线捕捉到,纤巧美丽的紫色文字拼着“麻里子”三个字,如同那铭刻在他妻子脖子上的名字“隆”。
  “我的小宝贝。”他的母亲对着婴儿蓬松的胎发叹了口气,把孩子抱进怀中,“你将会为我们带来世界级的麻烦。”
  翔阳对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发出模糊不清的嘟囔声,用胖嘟嘟的手指抓住她的衬衫。他的母亲对他微笑,沿着婴儿的肌肤,用一根细长的手指细细触摸著那不规则的线条,就像她可以让这些线条自己提出解答一样。
  “隆,”她心不在焉地对自己丈夫说,“不过,你不觉得他的印记将会变得很漂亮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的颜色。”
  “嗯,”他父亲一边思考,一边倾身向前抚摸自己儿子肥嘟嘟的脸颊,“人们都说这些没有名字的人,会在祝福中长大。”
  而这就是翔阳来到这世界的方式:在金色与红色线条中,备受祝福。
***
  人们的印记可能会花上十年的时间才会变得清晰,但是翔阳的印记大概在他九岁生日的前一周就隐隐约约地成形了:一串代表皇室的颜色在他皮肤上萌芽,使得每一个人都好奇地围在他身边。
  “翔阳,不要闹了。”当翔阳第一次要求用东西盖住他的印记时,他的母亲斥责他,“那是你独一无二的印记,这没什么好可耻的。”
  “妳不懂,”他别扭地说,用手指摩擦著印记,“我没有感到可耻,只是……我不喜欢大家总是盯着它,我是说,它代表我属于某个人,对吧?这样去跟所有人去分享它……感觉怪怪的。”
  他的母亲暂下了手边折衣服的工作,盯着他一会儿,她圆睁的淡褐色眼珠映着她儿子的脸庞。翔阳迟疑了一下:“怎么了?我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她的母亲眨眨眼然后摇头,像是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没有,不是这样。”她把他妹妹的折好的裙子放进篮子里,接着蹲下身,以便直视翔阳的双眼,将她的裙子整齐地折入她的膝弯间,“我只是忘记,你长得这么快。”
  “妈,”他难为情地说,脸几乎和他的头发一样红,“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不,”她说著,拇指滑过翔阳仍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对自己儿子皱起的脸微笑,“你没有说错,如果你不想要其他人看到你的印记,那是你的权利;只是这真的很可惜,你的印记看起来是这么可爱。”
  翔阳颦起眉头,一只手抬起来,拍在自己的印记上:“这很奇怪,”他几乎是控诉般地说,“感觉除了我以外每个人的印记都是名字。”
  “翔阳,”他的母亲叹了一口气,恼怒却依然有耐心,因为自从翔阳的年龄大到足够了解印记和灵魂伴侣代表什么意思后,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进行这种对话,“每个人的印记都不同,好吗?而且人们说拥有一个没有名字的印记是好运的象征。”
  “这样很奇怪,”翔阳坚持道,“我有一幅图和一句话,却没有名字。”
  他的母亲顿了一下,“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她问,翔样像个内疚的小孩,站在原处却不安地晃着脚步,目光游移但就是不看向他的母亲。“翔阳,”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翔阳咬著嘴唇,而后叹了一口气,把衬衫领子微微拉到旁边,向他母亲展示在肩膀曲线上的印记,“这有好一段时间了,”他说,“我看不懂,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麻里子专注地看着她儿子的印记一段时间,翔阳已经过了父母必须帮他换衣服、或是把他抓进浴缸里的年纪很久了。虽然他总是笨手笨脚,甚至不太能控制自己双脚的平衡,但他也是一个相当自动自发与独立的孩子。
  翔阳的印记还是如同她记忆中上一次仔细观察时的模样——不过老天知道那是多久以前——但它变得更完整了,错综复杂的红色与金色交缠在一起,不过其下面有一段几乎看不清楚的潦草字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段话紧紧包覆住翔阳皮肤上的印记边缘,除非特意去寻找,否则几乎不可能注意到。
  “噢,”她惊讶地吸了一口气,指甲边缘顺着那段文字滑过,尝试发出那些陌生文字的音调。
  “这是什么?”翔阳问,他的母亲呼出一口气。
  “这是你印记的一部份,”过了一会儿她说,把身子拉回来,放弃去解读那段文字,再一次把翔阳的衣服拉好,“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像这样的印记了,这种印记现在并不普遍。”
  翔阳对她皱起鼻子,像是他母亲在说些他不懂的谜语,麻里子意识到她可能的确是这样,她的儿子还不到九岁,对灵魂伴侣与印记也了解不深,“这是你的印记代表的意思。”她说,但她的儿子看起来更困惑了,“人类在几世纪以前就不用这种语言了,但那些幸运得到符号作为印记、而非名字的人,通常会得到一段题辞去配上印记。”
  “喔,”翔阳眨眨眼,“所以那就是我身上的东西?”
  他母亲微笑站起身来,用手顺了顺他的头发,“看起来像是,”她说,“你要让我试着帮你翻译它吗?”
  “不。”翔阳说,他母亲随即理解到,自己的儿子已经对这话题丧失兴趣了,她儿子的注意力很像一支闪烁的蜡烛,很难知道他的烛光何时会熄灭变成阴影,“这没关系了,只要它不奇怪就好,我要出门去玩一下。”
  “好。”她愉悦地表示同意,转身回到做到一半的家务,看着翔阳手忙脚乱地跑出厨房。
  “喔!”翔阳惊呼一声,在门口停了下来,抓着门框作为支撑,害羞地笑着转向她,“那我现在可以拿一个东西盖住它了吗?”
***
  等到翔阳长大后,他几乎忘了自己的印记,他的注意力转到了排球、比赛、和他在球场上挥臂击球时所发出的声音上,他可以因此不去注意那些少女般的灵魂伴侣废话,更何况十二岁实在太年轻了,无论如何他现在也用不着担心自己的未来,灵魂伴侣该来时自然就会来了。
  “你真的很夸张,”泉有一天说,当时翔阳正专心地用手腕练习托球,“难道你都不会对你的灵魂伴侣感到一丝好奇吗?我是说,像你一样有这么特别印记的人,他们通常也不同凡响。”
  翔阳耸耸肩,但是没停下托球的动作,“才不是这样,印记就只是印记。总之,你确定不跟我一起参加比——”
  “不。”泉说,而他们的谈话就此停止。
***
  翔阳在他的第一次排球比赛上遇见了影山,在厕所外的愤怒使他的大脑麻木,令人不安的是,他把紧张全钉进自己的胃里。
  “我是来取得胜利的。”他尽可能严肃地宣告。在那短暂的瞬间,翔阳发誓他看到影山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但这些全如昙花一现,他对待翔阳的方式就像看着一个玩着扮装游戏的小孩,毁掉了所有可能的良好的第一印象。
  翔阳从没见过这么骄矜自负的人,当他听到他被称为“球场上的王者”时,他不禁暗想着这真适合影山。不是因为这个称号帅气到让他颤抖,因为影山才不是;他是一个看起来如此具有优越感的人,甚至那些跟他站在一起的人都显得胆怯。
  翔阳为他的队友默哀,然后承认影山会让他怒发冲冠的一半原因,就是他把周遭所有人事物都视为如此理所当然。
  翔阳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得到一支队伍——一个会做球给他、和当翔阳成功把球扣到地面时,会拍拍他后背的人——但影山将这些东西视如粪土,而这一切惹恼了翔阳。
  “我无法忍受这家伙。”翔阳小声咕哝,当他们进入首发队形时,泉从眼角对他投出一记好奇的眼光,但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裁判吹响哨子,影山高高地举起球。
  比赛开始。
***
  之后,翔阳抓着球网,试图在胸口过紧与喉咙过窄的状态下呼吸。
  这简直就是一场屠宰——一场大屠杀。
  这不是翔阳的梦想第一次被现实狠狠击碎,他可以从这之中恢复过来,只要一小段时间,他就可以再度变回那个人人所期待的、快乐又幸运的橘发小孩,但现下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振作起来。
  运动鞋在光滑的枫木地板上吱吱作响,翔阳听到有人从对面场地靠上网子的声音,他抬起头。
  来者是影山。一时之间,翔阳除了盯着他看什么也做不到,因为不管他想说什么,那些话都会奇怪地卡在他的喉咙里。
  这也可能是第一次,翔阳可以冷静地近距离看他,他仍是这么高,仍是这么生人勿近,但他的眼睛里有一种让翔阳难以呼吸的感觉,那是疯狂的怒火,翔阳不太明白那愤怒是针对谁。
  
  翔阳锁骨上金色与红色的碎片,突然因为某种他无法解释的原因,燃起难以承受的高热。
  “你,”影山嘶声,因为过于害怕,翔阳甚至忘记如何颤抖,“你这三年里都干什么去了?”
  而那刺伤了翔阳,远远超过应该有的痛觉,因为影山不过就是一个他一小时前才刚遇到的蠢小孩,甚至不知道如何与人合作、好好地打球、或者是如何成为一个有礼貌的人。这不应该感到这么疼痛,不该来自一个像这样的人身上,但它偏偏是。
  影山转过身回去列队;但花上好长一段时间,翔阳才能再开始继续移动。
***
  接下来一整年的时间里,翔阳一直拍打着球,直到手掌磨出鲜血。
  他仍然没有队伍——没人做球给他或是拍他的后背——但总之,翔阳用发疯般的狂热把自己投入训练之中,每次当他感到筋疲力尽、他的膝盖喊著放弃时,他就会想起影山那张在球网阴影背后的脸,和他尖锐的嗓音。
  你这三年里都干什么去了?
  这句话成为翔阳的驱动力,带着他撑过国中所剩的时间一路到了毕业,然后是高中入学,甚至把他带到了乌野的体育馆门口。
  要把影山那张漂亮的脸蛋打到地面的动力驱使著翔阳,直到体育馆的门发出老旧的咿哑声打开后,他认出那张脸。
  影山穿着与翔阳一模一样的制服;肩膀弯曲,脖子完美地向后弓起,正准备跳起来发球。
  “你!”翔阳尖叫着,看着自己摧毁影山、和他“球场上的王者”头衔的景象,在眼前坠入尘土之中。
  影山在半空中收力,当双脚再度站回地面,他转头惊讶地看向翔阳;而那颗抛到空中的球掉落下来,打到他的后脑。
  翔阳多么希望自己会觉得这很有趣,但令人吃惊的是他没有。
  “你……”影山喃喃自语,在一个可怖的瞬间,翔阳以为影山已经忘了他,虽然影山已经成为翔阳发疯似地、努力振翅飞翔背后的理由与动力,但他在影山的意识之外几乎只是过眼云烟。
  “也许你已经不记得我……”翔阳先是在静默中起头,语气混杂着尴尬与气愤,然而下一秒影山就打断他。
  “你这家伙我记得清清楚楚。”
  他记得我,翔阳的心脏在胸腔内做些奇怪的动作——像是排球在空中飞得太高一样——但当影山再度开口,喷出排山倒海、言之凿凿的羞辱后,翔阳几乎是从空中摔回了地面。
  翔阳讨厌死这个人了。
***
  “喂,”在他们一个为三对三比赛做的夜间练习时,影山说,“为什么你这么想打排球?”
  翔阳惊讶到错过影山的传球,在球打上手臂的瞬间抽了一下,任凭球滚到他们身后的树丛中,“啊?”
  这是他们两个第二晚不情愿的合作练习,而也许也是第一次,影山对他讲话没用辱骂开头,到目前为止,他对待翔阳像是对待一个不得不携带的包袱;翔阳是进入社团的必要条件,但影山并不想要他。
  至少他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我的意思是,”影山继续说,幼稚地暂停了练习,“你甚至打得不怎么样,你的反应神经的确不错,但却没有任何天份,在篮球或是其他运动上你也可以做得很好。”
  有一瞬间,盛怒的火焰燃烧着翔阳,使他看出去所有东西都是氤氲一片。影山怎么敢对他说像这样的话,何况影山在过往的长期纪录中还是完全无法被人容受的?没错,影山可能拥有这项运动的天赋,而那正是翔阳所缺少的,但他与人相处的方式使得他的天赋完全没有办法发挥。
  翔阳比任何人都还清楚,要获取胜利,一支球队是有多么重要;一个人没有办法在球场上打所有位置,不论他多么努力去尝试。
  这些话几乎都来到了翔阳的舌尖,准备脱口而出,但随后他意识到影山看起来非常好奇,而不是故意在找碴,翔阳突然明白,他只是不会与人相处,所以口气不善,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在乎其他人。
  无论如何,翔阳不是那种擅长忍气吞声的人,通常他会直接发火,而且影山还特别擅长激发人类最糟糕的情绪。
  也可能只有翔阳会这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在仔细思量过影山沮丧但不愤怒的表情后说,“我是说,我大概可以了解你想说什么,但没有全懂。”
  “我的意思是,”影山咬牙切齿地说,“不管你打排球,还是参加其他运动不都一样吗?对吧?这些都是一样的。”
  翔阳盯着影山一小段时间(看着他的眼睛在恼火中居高临下地瞪着他,还有经过三小时的传球与扣球,他的浏海是如何不均匀地落在额头前),怀疑影山是否真的是一个笨蛋。
  “是啊,”在一个意味深长的暂停后,翔阳说,“我想我的确可以参加其他的运动,但是我不想。我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天份——不像你——所以我就从这之中选一项运动,有什么关系?我热爱排球,而这也就足够了。假设你是因为觉得自己有义务而去从事某项运动,那你不是只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吗?”
  影山呆呆地盯着他一阵子,害翔阳想他是否说了一些很白痴的话。
  (在这样的近距离之下,没有一颗球在飞来飞去,或是他们其中一个在用言语攻击另一个人,翔阳注意到,影山不皱眉头时其实很有魅力。)
  “你知道吗?”在学校足球队经过、开始整理球场,发出了一段颇长的吵杂声后,影山才说:“你真的很蠢。”
  “欸。”日向又被惹火了。
  “但你有时候也蛮聪明的。”影山勉强地承认,翔阳感觉到某种像是水一样的东西顺着他的脊椎向下蔓延;震惊在所有人之中,竟然是影山称赞了他,他的皮肤下流过一股不自然的凉意。
  “噢。”他怔怔地发出一个音节,突然很感谢现在天色已经全黑,他确信自己肯定脸红了,“呃,谢谢?”
  “不要谢我,”影山回他,又快速地回到愤怒模式,好像他要鞭笞翔阳或是其他什么之类的,“这又不是称赞。”
  “你确定吗?”翔阳怀疑地说,“因为它听起来真的有点像——”
  “去把球拿回来!”影山咆啸出声,他的语气显示了没有任何讨论的余地。
  翔阳遵从了——跌跌撞撞地走到那昏暗的灯光下,踏进树枝与树根间匆忙地抓回那颗球——不是因为他想要这样做,而是因为一部分的他还是对于整个转变感到困惑。
  这感觉就像——即使只有短短一瞬——他们两个之间有了连结。
  翔阳不想要因为又开口说了什么,破坏他们关系中刚刚所获得任何的进展。
***
  在三对三比赛后,他们之间似乎有所改变——他和影山之间——然而翔阳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何时、甚至是如何改变的,但当他每天飞奔去练习时,赫然发现自己很期待看到影山的脸。
  “你们两个最近似乎相处得不错。”第一场练习赛结束不久后一个下午,菅原观察着他们两个人,他们两个正吵吵闹闹地一起清理地板,“很高兴看到你们两个不再一直争吵,前一阵子大地和我还认为你们两个不会有停下来的一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翔阳不假思索地说出口,虽然他明白菅原的意思。
  要去讨厌一个他传给你的球,会让你感到欣喜若狂的人,实在很困难;要去讨厌一个可能不知道该如何说“做得好!”或“你进步了!”,但却在翔阳发球失败时,会设法把翔阳从沮丧中解救出来的人,真的很困难。
  要讨厌影山真的太难了;到了现在,翔阳甚至怀疑自己真的讨厌过他吗。
  “不会平白无故所有事情都突然好了起来。”菅原笑了出声,暂时停止拖地,伸出手怜爱地摸著翔阳地头发,“你们两个太了不起了,能拥有你们,我们队伍真是非常幸运。”
  有种不知名的情绪在翔阳的胸中微微膨胀,但那是一种舒服的紧缩感,并不会令人觉得不快或是疼痛。
  “能拥有你们,我们也非常幸运。”翔阳笨笨地说著,但那是他的真心话;菅原惊讶地朝他眨眨眼,“我是说,我以前从来没有过一支队伍,但有你与其他人在,让我感觉被接纳了,你知道吗?”
  菅原注视著翔阳脸上不可救药的真诚,然后他的表情放松了,转成一个微笑;但在他可以回答翔阳以前,一颗排球大力地砸到翔阳身侧,使他往后绊了几步。
  “你说要清理体育馆。”影山隔着球场厉声说著,明显就是他刚刚朝翔阳射了一颗球,还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妥。
  “我们在做!”翔阳吼回去,“不要像个暴君一样!”
  影山的表情僵硬了,豪无缘由地对菅原施以一记忿忿不平的怒视,跺着脚走进了储藏室。
  “他是有什么问题?”抚摸著自己疼痛的身体,翔阳不满地发著牢骚。
  “喔,亲爱的,”菅原微笑,看起来没有理由地被逗乐了,“这可能是我的错,我想我让他有点不安了。”
  “不安?”翔阳茫然地重复,“他有什么好不安的?”
  菅原对他露出神秘的微笑,没有回答就迳自离去,把翔阳与拖把和无解的困惑留在原地。
***
  (“只要有我在,你就是最强的!”影山对他大吼,翔阳觉得在他身体深处、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丢失的一部分,有东西完美地嵌合了。
  不论町内队怎样逮住机会戏弄他们,又或者月岛偶尔会像是要在伤口上撒盐般故意提起,这永远不会阻止翔阳把这段话视为特别的东西。
  他们永远无法阻挠他展翅飞翔的决心。)
***
  翔阳长久以来一直忽视任何关于印记的事,几乎都忘了它们其实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这就是为什么某天他走进教室,却像是被整个年级一半的女生突袭时,他会感到这么惊慌。她们抓着他的袖子,稀松平常地把他拉进她们的谈话中。
  “什么?”翔阳手足无措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有个女生咯咯地笑了起来——翔阳想她的名字是中村,但他不太确定。“我们在讨论灵魂印记,当然囉。”她大声说道。
  “喔。”翔阳不解地说,不确定为什么这么多人中,他必须参与讨论。
  “我们想知道你的印记在哪里?还有它说了什么?”另一个人加油添醋地说。惊恐地暼向教室周围,翔阳明白他可能不是今天第一个被这样伏击的人,教室里一半的男生都同情地望着他,对着他点头可能是代表一种鼓励的方式。
  “唔,”某个人又抓了翔阳的袖子,迫使他把注意力转回谈话之中,现下的状况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要这样。”也许是中村在笑,当她向翔阳歪起自己的头时,翔阳可以看到她肩颈的凹陷处有一串汉字,这与他母亲身体上写着他父亲的名字的位置类似。有那么一刻,翔阳几乎有些嫉妒,他想这也许就是拥有一个完美普通印记的感觉,你不会在大家分享自己身上姓名时感到格格不入。
  “真的,它一点都不有趣。”他扯了一个谎,手指蠕动到他的衣领,确保自己的衬衫拉得足够紧密,避免他们抓到他肩膀上那特异形状里蔓生的色彩;翔阳甚至希望自己仍保有小时候把印记藏在膏药或绷带下的习惯。
  “假如你不想给我们看,可不可以至少告诉我们它说了些什么?”另一个女生央求他,翔阳对这突如其来的灵魂印记狂热感到莫名其妙。
  灵魂印记无疑是个人隐私——至少翔阳总是这么认为——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其他人的印记感兴趣,他从来没有想过在他的队友换衣服时偷看他们;在偶然的谈话中,他也从来没有问过、或是觉得自己有义务要回答。
  他猜高中也许就是这样,在你还年轻时,对于真爱——灵魂伴侣——的想法,是非常具有吸引力去挖掘的议题。
  “唔,”他结巴地吐出一个音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这点使他感到难以置信的紧张。当然这没什么理由好撒谎的,但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的发生一切,仍然使翔阳感到非常不安,“我的是一个符号。”他没有告诉其他人它长什么样子,只是因为他不想要其他人臆测自己的印记,“嗯,我不太确定它代表些什么,我从来没有翻译过它。”
  一阵高低不一的尖叫声差点害翔阳站不稳,一瞬间突然有十几个女孩子涌向前开始对他发话,还有碰触他。
  翔阳从来没有对肢体接触感到不舒服过——他一直是一个热爱碰触的人——但被人们这样淹没,他几乎可以声称这让他感到极度的不适,而当有手指距离他的印记太近时,他猛然把自己的身体拉向后。
  当教室门打开,一位非常迷惑不解的老师看着他们,翔阳才终于从这场灾难中解脱。但即使回到座位上,翔阳仍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思绪不断飘到印记上。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中,他能想的都只有这个。
***
  “你们会觉得大家对自己的印记如此开放是件很奇怪的事吗?”在某天的社团活动后,大家正在社团室换衣服时,翔阳冷不防地说。翔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他问了这个问题,这也不像大家在球场上打球时会提起的话题,但自从几天前在教室发生的事件后,这问题就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沉浮。
  “嗯?”田中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回问,“为什么这样问?”
  “没有为什么。”翔阳道,意识到他妈的整个球队都在盯着他,“只是……我只是一直认为这是一件相当私人的事情,你懂吗?”
  田中看着他,像是翔阳长出了第二颗头颅,翔阳对此一点都不惊讶。在球队所有人中,田中可能是在这方面最无所顾忌的那个人,他的印记在耳朵下方以柔和的蓝色字母排成一条曲线,他总是很乐意展示给大家。
  大地带着有点忧虑的目光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只是……”翔阳迟疑,严格来说这可能是他觉得最困难的事,“只是,最近每个人似乎都非常热衷于这件事,我不懂为什么。”
  “你到底是笨蛋还是一个高中生啊?”月岛轻蔑地问他,一边把他的球衣塞回他的包包里。
  “这是蛮典型的高中生会感兴趣的话题,到高中会变成每个人都关注的焦点。”旭说,事实可能是他正在用十五磅的力量压着月岛的肩,这才让月岛无法回嘴。
  “我知道,但印记这东西、不是该来时就会发生吗?”翔阳无法控制自己不断提出问题,他甚至无法解释,为何他对这话题感到这么气馁,“试着去催促它不是会使事情变得更糟吗?”
  现在,感觉整个社团的目光都移到他身上了,而影山的脸上有一种翔阳无法读懂的表情。翔阳觉得自己很蠢——感觉他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同时他也感到烦躁不安,没由地,他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算了没事。”社团室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翔阳匆忙地穿上鞋,差点在门边摔倒,“我先走了。”
  “欸!”某个人在背后喊著,但翔阳已经磕磕绊绊地跑出社团室,踩着脚步冲向脚踏车棚。
  当翔阳到达他的脚踏车旁边时,他的脑袋乱成一团,几乎忆不起脚踏车锁的密码,更别说手指正发抖得厉害,几乎没有办法拨动锁盘,沉重的金属和锁盘的塑胶在他的指甲下发出咔哒声。
  翔阳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非常地忿怒,自从他还是个孩子以来,就没办法停止去想印记与灵魂伴侣,他原本几乎要忘记它们的存在。印记不过就是他锁骨上一个可笑的小东西,而他不喜欢其他人盯着它看;至于灵魂伴侣不就是个概念,用来解释为什么他的父母永远不会对彼此感到厌倦。
  脚踏车锁在他手里叮当作响,而它用尽一切手段去阻止翔阳放它自由。
  “喂。”有个人不耐烦地叫着,温暖的双手紧挨上翔阳颤抖的手指。
  影山——当然,肯定是影山——在恼怒中却看起来非常担心,基本上这就是他表达关心的唯一一种方式。
  “干嘛?”翔阳烦躁地回嘴,他也对自己的无理感到吃惊。
  “干嘛是什么意思?”影山低吼,把翔阳的手指握地更紧了,“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先是问有关印记的废话,然后当大家回答你时,又生气地反驳每一个人。还有,今天练习时也是一坨屎,你几乎错过了每一个我传给你的球,这不像你。”
  这不是平常的自己,完全不是,但在所有人之中,翔阳唯独不想对影山承认。
  “我没事。”翔阳低声说,“我只是……我不知道,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影山脸上的忧虑加深了,没说任何一句话,他松开翔阳的手,只是为了——我的天——倾身将手背贴到翔阳的额头上。
  他靠得如此之近,以致于翔阳可以看到他苍白平滑的肌肤线条,在这灯光下,他的眼睛几乎是全蓝的:清新、专注又美丽。
  “你确实有点热(hot)。”影山承认,而这动用了翔阳全身上下的意志力才没有脱口说出:不,你才是火辣(hot)的那一个。
  他身上出了些严重的问题,他感到自己的胃在抽搐。
  影山挺起身,蹙著眉头看着他,浑然不觉当他又再一次倾身向前时,翔阳可能忘了怎么呼吸:“你还好吗?你的脸非常红。”
  不,他妈的一点都不好,因为现在翔阳所有能想到的只有影山有多迷人、翔阳有多爱他的传球、和每一次当他们同处一室时,翔阳内心深处总觉得他们俩靠得不够近,还有——
  翔阳的胃非常不舒服。
  他喜爱影山飞雄的脸庞、他举球的姿态、与假如翔阳扣出了一计精彩的杀球,他脸上偶尔浮现的笑容;他喜爱在球场上的影山虽然是个天才,但却还是会像其他人一样迟交作业;当他们赢了特别强劲的对手时,影山会有多兴奋;当学长们没有请客时,他有时会呻吟叫嚷着对肉包的渴望;还有虽然他从没有说出口,但他总是先让翔阳挑选想要的口味。
  在这么多纷乱的想法中,他就是喜欢影山飞雄。
  他就是真的很喜欢影山飞雄。
  他感觉皮肤上的印记沉甸甸的,就像是它是真的黄金一般,而非缤纷闪耀的金色线条。
  “我要走了。”当这句话说出口时,翔阳已经开始后退了。
  “你说‘走’的意思是?”影山困惑地眨着眼,甚至无法控制怒气,“你的脚踏车——”
  “我明天再骑。”翔阳迅速地回答,“我——我会——明天。”
  他转身开始奔跑,即使感觉自己听到了影山在背后叫着他,还是继续跑着,那些字句消失在他周边风声中,和他血液在耳朵里发出的撞击声。
  翔阳无可救药地对影山飞雄神魂颠倒,而他自己现在才注意到。
***
  第二天翔阳没有去上学,相反地,他让母亲在带着全家出门拜访亲戚以前,帮他打电话请了病假,然后在一早与灵魂印记专家预约,这也许是他打过最伤脑筋的电话之一。
  (“喂,您好,我的名字是日向翔阳,我在想你们是否可以帮我翻译我印记上的题辞?是,是,不,呃我——不我从没有——是,我知道这拖得有点久——你是说十点?不,我是说是,是的我对此没问题。好,谢谢,待会见。”)
  翔阳非常后悔前一天他发疯似地从学校冲出来,把脚踏车留在那——这段徒步旅行漫长且炎热——但还不需要真的返回学校去取车,他会自己走到城镇上,他宁可一路用走的,也不要冒着会在学校撞见任何熟人的风险。
  他预约所在的店家窄小又难以形容,他才敲一下门,门就瞬间开启,迎接翔阳的是一位和蔼的年长女士,不停对他说著一些可怕的预言。
  整场会面花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但当翔阳从建筑物走出来时,感觉却像过了一世纪。
  他几乎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回到家后,他所做的只有躺在床上盯着自己房间的墙壁,就好像只要他可以这世界置之不理,这世界就会消失一样。
  他真的很愚蠢——即使他自己知道——但与其承认在很久以前他就爱上了影山,说服自己生病要来得更容易些。他怀疑是否他以前对影山的病态着迷,早在自己还没理解以前就转变成其它东西;又或者打从一开始,那火花就存在了。
  他不知道,他真的,真的,不知道。
  他的手机一整天都停不下来,他也许该把电话关机,但听到它无助地隔着桌子震动,感觉却是挺不赖的。一方面是他现在鼓不起勇气去面对他的队友——他的朋友们——另一方面是至少这样他会知道他们还是很关心他。
  (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懦弱。)
  他必须要爬起身来,他必须要跟影山好好谈一谈,他必须停下害怕所有事情。
  翔阳不知道自己蜷缩在床上多久,但显然久到足够让他睡过去,因为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大门前的敲打声吵醒,那敲门声是如此之大且锲而不舍,像是有人试图在那挖条金矿。
  “妈!”他叫出声,迷迷糊糊地眨几下眼后,才想起父母和妹妹今晚全去拜访他的阿姨,而且要到明天早上才会回来。
  意识仍未清醒地眨着眼睛,翔阳跌跌撞撞地下床,把自己拖到了大门前——对于不得不中断他的顾影自怜感到有点恼火——然后希望他打开门时,不管那是谁,都不会被他黯然萧索的模样吓到,因为翔阳就像刚刚从自己的坟墓爬出来一样。
  当翔阳下楼时,敲门声变得愈来愈大声,“来了。”他叹口气推开门。
  影山站在门口。
  当然是影山。
  喔完了,翔阳想着,把影山咬牙切齿、火冒三丈的表情尽收眼底,而翔阳才刚起床,因此他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在影山面前狠狠地关上门;但影山拥有一个排球选手的优良反射神经,所以毫不奇怪地,在门完全阖上之前,影山又大力地推开它。
  “你敢把我关在门外试试看。”他愤怒地嘶吼,强行用肩膀撞进屋内,而翔阳知道那有多痛。
  “你不该来这里。”他说,“我,呃,病得很重,你会被传染的。”
  “你才没有生病。”影山直接戳破他的谎言,大力地在身后关上门,门框在这力道的摧残下颤抖,“你才没有生病,你在躲我。”
  翔阳的内心正在掀起一场风暴,他几乎不能呼吸,他无法将那位和善的老太太对他印记的翻译驱逐于脑海之外;她的手指轻轻拍打着他的皮肤,叹息著,然后说它的意思可以说是——
  “好吧,”翔阳说,开始寻找新策略,“好吧,是,我是在躲你。所以可以拜托你现在离开吗?拜托?”最后一声请求是如此尴尬地大声,翔阳靠着墙壁,羞愧地把自己的脸埋在手中。
  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问题,他活到现在逃避了许多非关排球的事情;而在真实世界中人们会怎么做,当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像个不速之客朝他们猛扑而来的时候?
  就像刚刚把自己邀请进他家门的影山一样,如果这还不够,他还把自己邀请进了翔阳心中。
  “嘿,”他的声音因慌乱而高了几度,翔阳感到对方的靠近,影山把他那修长的手指包上翔阳的手腕,尝试把它从翔阳的脸上拉下来,“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我不知道,我不能解决问题。”
  “你没有办法解决这个。”翔阳的声音可怕地闷响在他的手心中,但他猜影山得到暗示了,因为他不再设法把翔阳的手拉开。
  沉默降临他们两人之间,只除了他们各自沉重的呼吸声,随后影山的手指收得如此之紧,几乎使翔阳的手腕泛疼,“是——是我……”他的声音听起来同时既痛苦又沮丧,“我又变成一个糟糕的队友了吗?这就是你为什么不再接受我的传球了吗?”
  这句话像当头棒喝,翔阳顿时惊惶地了解,影山正在尝试告诉他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迟钝。
  他无力处理对影山的感情是一回事——但他的行为却深深触及影山最脆弱的一部分,这就不一样了。
  翔阳从不认为影山有真正从以前的队友不再信任他这件事情中恢复过来:因为过度自我中心而被换下场。当影山问出自己是否是一个糟糕的队友时,真正在问的是“你已经受够我了吗?”。
  “不是这样!”翔阳急忙地大声澄清,他终于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影山惊讶的双眼,因为他不能让他误解成这样严重的事情,“不,不是这样,好吗?这跟这个一点关系都没有。”
  影山看起来真的十分惊讶,随即放松了下来——毫不犹豫地消化那些情绪——他终于安心地回到往常的恼怒之中,借由他们两个的身高差距,低下头看着翔阳,手指依然坚定地包覆在翔阳的手腕上,像是假如翔阳再有任何再躲藏的企图,他就会把他的手扳开。
  “所以如果不是这样,”影山说,“那是为什么?”
  翔阳又开始感到恶心反胃——紧张倾向在他身上这样表现——但他可不能像这样继续下去了。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是不会有任何用处的;而当他与影山两人单独在一起时,他再也不可能不去冀求一个吻,所以。
  “我……我需要让你看某样东西。”这句话要说出口,比他想像中困难许多。
  影山对他眨眨眼,然后狐疑地瞇起眼睛:“你能保证如果我放开你,你不会再逃走吗?”
  翔阳试图挤出笑声来:“这是我家。”他提醒他,“我能去哪?”
  影山犹豫了一会,但不管是翔阳的保证还是他脸上视死如归的严肃,这些终于让影山退后了,不情愿地松开翔阳的手腕,就像是他仍害怕如果没有绑住他,翔阳也许下一秒就会冲到隔壁县去一般。
  你做得到的,翔阳暗暗鼓励自己,他深呼吸几口气,然后转身走回他的房间。
  下一秒,影山抬起脚步跟在他后头。
***
  翔阳来自一个拥有双亲与手足的家庭,他并不太习惯整栋房子内只有自己,更别说在晚上这个时候。
  他相当紧张地打开卧室房门,招呼影山跟着他进来,“你可以坐在床上。”他尴尬地建议,因为没有其他地方适合坐下来。
  影山似乎并不像翔阳那样慌乱,他只是把自己的背包放到地板上,然后坐到床垫的边缘,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
  也许翔阳是唯一在这件事情上有疙瘩的那个人。
  他出于习惯地关上房门,这也是为什么他邀请影山进房间,而不是在走廊谈话,整栋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也不会有人偷听他们讲话,或是在一个尴尬的时间点闯进来,但翔阳已经够紧张了。
  他需要待在熟悉的环境内。
  “所以?”当翔阳还在关门时,影山问,“你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翔阳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在他挺起腰杆和转身之前稳住自己,小步但坚定地走向影山,在影山旁边床铺的空间坐下来。
  “……你记得昨天我提到了印记吗?”也许是翔阳的错觉,但感觉身旁的影山僵硬了。
  “我记得。”他慢慢地说。
  翔阳又再度吸了好几口气,手指玩弄着他皱巴巴的衬衫下摆,“你有看过我的印记吗,影山?”
  影山现在肯定全身都僵了:“当然没有。”他几乎是接在翔阳最后一个字开口,“我为什么会——在没有得到同意之下,打探一个人的印记是非常没有礼貌的。”他非常地慌乱,甚至过犹不及。
  这出乎意料地可爱。
  “好,”翔阳说,“对,我也这么觉得。”
  然后——毫无预警地——他开始解起衣服的扣子。
  假如影山的脸之前已经很红了,那和现在相比完全不算什么。像是翔阳刚刚赏了他巴掌似的,他整个人瞬间往后跳,为他们之间拉出更大的空间:“你在做什么?”
  翔阳无视了他,专注地解开指尖下的釦子,直到他半件衬衫脱了下来,把衣服从领口拉下半挂到肩上;锁骨上的印记仍跟记忆中一样的平滑,他手指不确定地捂上它,然后缓缓地转向影山。
  “把你的手给我。”他要求,而影山只是茫然地盯着他。
  “什么——”
  “给我就对了。”翔阳说,试着让自己听起来自信满满而不是正在发抖,不耐烦地伸出手,“相信我,好吗?”
  就像我信任你一般信任我,全心全意,毫无怀疑。
  过了一阵子,影山终于开始动作了:缓慢地将身子往前靠,然后伸出手,让翔阳可以抓住他的手腕引领它,最后,影山的手指半悬在他自己紧紧压在印记的手指之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移开了自己的手,在他裸露的印记与影山的手指之间,只有短短不到一英吋的距离。
  影山像是触电似地深吸一口气,翔阳几乎可以从他的位置感受到他的震惊;他人在炎热的夏季中出汗,却不停颤抖著,毫不害臊地直盯着翔阳的印记,似乎就像是有人朝他的腹部踹了一脚。
  “那——那是什么……”
  翔阳的印记是一顶王冠:在皮肤上美丽的镀金边缘下熠熠生辉,就像有人用手指在他的锁骨下细致地滴下金色与红色,那是如此光彩夺目——即使翔阳也知道这一点——在这世界上,绝对只有一个人属于它。
  “我可以吗……?」影山似乎说不出任何一句完整的句子——他看起来几乎像翔阳的内心一样动摇——但翔阳同样能理解他想表达什么。
  “是,”他满脸通红地说著,“我是说对,可以,你可以摸它。”
  慢慢地——虔敬地——影山低下手,直到指尖轻擦过皮肤。
  翔阳咬著嘴唇,阻止自己溢出一声尴尬的喘息,当影山第一次触摸他的肌肤时,他很难解释这是什么感觉;他的手指温柔地沿着印记打转。
  这有点像翔阳扣出一计完美杀球时的感觉:是如此地振奋人心,如电流穿过四肢百骸,刹那间,时间对他来说再也不具任何意义。
  影山靠得更近了,将一只手撑在翔阳大腿旁柔软的床垫上,以便可以紧紧靠着对方,他的脸贴近,专注地看着翔阳的印记,指腹滑过它的轮廓。
  “题辞,”他安静地呼吸著,翔阳感觉他的手指抚过那美丽、却被遗忘的语言,“是在说什么?”
  翔阳闭上眼睛,突然感到呼吸困难,“它在说‘率众贵族,统御王廷’。”
  影山手指的动作凝固了:“所以这是……”
  “对,”翔阳露出微笑,压抑又紧张,但并非不开心,“直接翻译的话,就是‘王者’。”
  影山的手指在皮肤上展开,用手掌按住翔阳的印记——他们的肌肤相互碰触。
  “影山——”
  不论翔阳想要说什么,都因影山推倒他的动作而被打断,他摔到了床垫上,而影山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压在他身上,巨大又势不可挡。
  翔阳想说的话只到喉咙就戛然而止,他睁大眼睛看着影山重心倚着脚后跟后退了一些,伸出手,抓住衣缘下摆,举起手脱下衣服。
  翔阳发出一句半是话——影山的名字,他想——半是惊慌失措的声音,那些话卡在他的唇边,乱七八糟地掉落;他看着影山倾头弯起肩膀,把衣服从头部拉起来。
  翔阳知道他以前肯定看过影山这样做过——毕竟他们都在同一间社团室里换衣服——但房间里的高热使他冒汗,而悬浮在上裸露的肌肤实在是很——
  撩人。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字汇可以形容。
  “你冷静一点。”这句话听起来很熟悉,即使影山的声音也在颤抖著,他弯下身抓住翔阳的手让其靠向自己的身体,就像翔阳刚刚对他做的一样,“就……看着。”
  他把翔阳的手引导到胸前、心脏正上方一块深色的阴影上;当手指擦过那冷色调、闪烁的线条时,翔阳突然意识到,这个是影山的印记。
  翔阳顿时感到口干舌燥:“这……”
  “对。”影山有点难为情,但更多的是紧张。
  那是非常漂亮的深蓝色——一个纯粹又高贵,放在王座室也不会显得突兀的颜色——翔阳的手指颤抖著,摸过印记上数不清的弯曲笔触,那簇亮蓝色的复杂图腾也在几乎在碰触下发颤。
  那是一只展翅飞翔的乌鸦,每一束张开的羽毛都是一条单一的小曲线,而即使这印记就如其他印记一样小巧,那伸展开来的双翅,看起来延伸向无穷无尽的远方。
  有一道文字——那字迹与翔阳身上的如出一辙——藏身在乌鸦收起的双爪之下。
  “它在说什么——你知道吗?”
  影山的一只手按到了翔阳正抚摸著印记的手背上,他们十指交缠成拳,两人的手紧紧压着影山的肌肤;翔阳可以感受到手掌下对方快速的心跳声,他突然想知道,这心跳有多少是来自于紧张,又有多少是因为冲动所引起的。
  “我知道,”影山再度开口,而这次,他直直望进了翔阳的双眼,“它的意思是‘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翔阳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当心脏又重新开始运作时,他感到自己的血管内溅起了热浪。
  “我的天。”他喃喃自语,抬起一只手臂把自己的脸藏进臂弯。
  “喂,”影山在翔阳身上稳住身体,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把翔阳的手臂从脸上拉开,“别再这样躲躲藏藏的。”
  看到影山凌空于自己之上,而他们的手还缠绕在他的印记前,这对翔阳而言太过刺激了。这个人是他的灵魂伴侣——影山身上印记的人是自己。
  “你知道这件事多久了?”翔阳问,影山不安心地晃了一下。
  “有段时间了,”他承认,“当我第一次传球给你时,我就有点怀疑,但我想是在跟旭还有西谷的那场练习赛后,我才明白是这么一回事。”
  翔阳感觉他几乎可以在口中尝到自己脉搏的疾速跳动,那味道像是血液与汗水交杂在一起,“那么久?”他沙哑地说,“为什么你什么都没说?”
  影山叹了口气,微微后退了一些,松开他们交缠的双手,用手指向后拨著自己的头发,“我不是百分之百确定,而且你什么都没说,我不想吓到你。”
  “你才不会吓到我。”翔阳迅速回嘴,影山眉间的皱褶软化成某种几乎是微笑的东西。
  “我现在知道了,白痴。”他嘀咕著,轻轻在翔阳的额头点了几下,接着他手指张开,包覆住翔阳的脸颊;他看起来无可否认地温柔,这不是一个翔阳会在影山脸上习惯见到的表情,但他觉得他会适应。
  “嘿。”他轻声说著,伸出手,把自己的手指与影山的头发缠绕在一起,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在他们越靠越近时,他努力不被影山愈发急促的呼吸声,与光线下裸露皮肤上的朦胧汗珠扰乱注意力。
  “怎么了?”影山的声音几乎变成完全的低哑。
  翔阳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脸压进影山的肩颈间。
  “今晚我家没有人会回来。”
  影山的身体瞬间僵硬了,翔阳想他可能又说错话了。
  然后影山直起身体,看向翔阳的眼睛,开始亲吻他。
***
  影山的嘴唇尝起来像是汗水与香料。
  他们两个都既笨拙又缺乏经验,却使翔阳的心脏被猛然迸发的甜蜜填满,假如影山一脸经验丰富地亲吻他,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何感想;影山的手笨拙地往下滑,似乎无法解开翔阳剩下的几颗扣子,而这实在太可爱了,翔阳几乎笑出声。
  “这里。”翔阳轻柔地推开影山的手,所以他可以自己解开剩下的扣子,因为这是影山,所以他准许让自己不被需要的衬衫被丢到地板上。
  当影山探到他的裤头时,翔阳不禁抓着影山的肩膀作为支点喘息;当影山低下头,把双唇押上翔阳锁骨上金黄色的王冠时,翔阳不禁呜咽出声;还有当翔阳设法抚上另一人的身体时,影山发出的声音几乎让他理智断线。
  他感受到被爱、被渴望与被需要。
  此刻他无所畏惧。
***
  之后,他们一起挤在翔阳的毯子下,这样其实很热——真的很热——但不著片缕的四肢交缠在一起的感觉却使他们欲罢不能。
   经过过去十年足够的迷惘、心痛与无望的渴求,翔阳现在认为,他们需要这么做,躺在一起,在黑暗中轻松随意地抚摸另一人的身体线条,即使汗水滑过他们的肩胛骨,头发不舒服地沾黏在皮肤上。
  他们谈著天,零碎、无关紧要,并会突然停下说到一半的句子,像是对于他们突然走到这一步仍感到有些害怕。
  慢慢来并不是他们两个的本性,但他们还是太年轻、太容易感到不安;翔阳从没想过,他会发现自己的灵魂伴侣藏身在体育馆里,像是个带着王冠的王者,以自身气势匹配他锁骨上的那顶王冠,但他很高兴自己找到了。
  打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异于常人,翔阳很困惑为何他以前没有发现。大地曾经说
  “嘿,”他在影山的肩膀上咕哝,昏昏沉沉地转过身,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睡着了。
  “嗯?”
  “我爱你。”翔阳说,发自内心地。
  “我知道,”影山呻吟,“我也爱你,现在在我逼你前赶快睡觉,白痴。”
译者后记:
  我终于翻了影日了,为了翻这篇我还先买了冰淇淋与布丁备着,避免我心情可能会随角
  我一直很喜欢灵魂伴侣设定,印记算是这之中最基本设定吧(当然还有别种),有时在
  原作者Yuu_chi是在tumblr回我的,真是抱歉她一直被我烦,但她也对我非常宽容,很?
  一样谢谢看完的你,有要讨论的都可以直接在下面或是在我的噗浪找我!下一篇再见了
  我的噗浪讨论:
https://www.plurk.com/p/mpy8rw
作者: clioe (day dream)   2018-04-14 12:10:00
作者: sonel (颿)   2018-04-14 12:49:00
影日必推,灵魂伴侣设定太棒了,解释了两人莫名强烈的信任
作者: hqyuu (lalabear)   2018-04-14 15:16:00
有影日就一定要推!果然得是灵魂伴侣才能这样莫名的信任另一个人呀。
作者: girl2006243   2018-04-15 05:14:00
好好看…有没有后续啊QQ
作者: wolflower05 (薄荷奶茶)   2018-04-15 11:08:00
推!第一次看灵魂伴侣觉得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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