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文修稿后重po,有印象的不是错觉(汗
●架空古风已完稿。
岳峰被霍君殊领着在府邸里转绕,说是要他认识认识之后要住的大宅院,
想必也有不想与王忠继续怒目对视,又气到吹胡子瞪眼之意。
岳峰想着,不着痕迹地瞥了下走在一旁的霍君殊,全然不见方才绞得死紧
的眉头,甚至连迈出的脚步都轻快了些。他只知他是怎样都无法和霍君殊
一般,步子迈得轻松,更没法将吵得那般箭拔弩张当成是自个儿白天便发
梦,不当一回事。
走在看来得走上许久才得已绕上一圈的大宅子,几个迎面而来的仆役见了
自家主子虽连忙问安,但朝他望来的目光总带着些异样的眼色。忆起不久
前,霍君殊才与王忠联手在他眼前掀了这家的疮疤,露出最不堪的伤口,
两相对照着,和霍君殊看着王忠与那些下人时是一个样的,是防备,更是
不信。
这些种种在岳峰脑中打转着,而后暗暗地叹上口气。眼皮子下看的,耳里
听的,居然与那些个街坊传言耳语说得没两样。
他是来当下人做苦力偿债而到霍府的,本该是闷著头干好自己的活儿,对
著主人家的事情只管装得又聋又瞎,不该听的不听,不看不该看的。可这
下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反倒更像被拉着往泥里踩,非得步步为营,否则
随时可能陷入过深,甚至把自己都给窒死。
这里是比不上明争暗斗的宫廷那般地风起云涌,还动辄得掉脑袋,但霍家
本家在他眼里已算是个大观园,奴仆成群。他初来乍到的,就被霍君殊这
个当家直用救命恩人这来得莫名的身分来昭告霍家上下,怎不招人犯疑猜
。
王忠直言说不知他在这里图的是什么,真要说的话,便是图个安生日子,
至少不用再为了那几个充饥的土豆,上白芜山与大虫赌命,可这顿温饱却
也招来了别的代价,使得他方踏出一步便险些泥足深陷。
自顾著带岳峰在宅子里晃悠的霍君殊自没觉察到岳峰的心思,更别说岳峰
不仅木讷寡言,鲜少的表情都是探不得半分情绪的沉稳。可这样的岳峰在
旁,像是被那平稳的气质给沾染著了,他的心也静下了大半。
那感觉不像是在烈火当下浇桶冰水般地激烈平覆,反而像是儿时哭到声嘶
力竭时,被娘亲牢实地拥著,无声地,却无比心安。
心这么一静,那惹得他气不打一处出的话反复咀嚼了几回,倒也愈发觉得
王忠字句是说得逆耳,但却也并非全然无道理。
他对岳峰确实是识得不深,要到府里当个一般的下人做些劳力活抵田租便
罢,他却说什么都要让岳峰留在自己左右,就为了那么点的私心。
说穿了,王忠愈是看轻他不若霍天行成熟稳重,定会识人不清,他便偏要
表现得反骨,说什么也要反其道而行,就冲著这人待他的那一点儿的好,
更是娘亲死了几年以来,唯一得到的这么一丁点儿的好。
仅有成片贫瘠的地和霍家当家虚名的他,连给人图个什么的东西也没有,
单是这些,就够让他对岳峰不带那些多余的猜忌。
“前面那儿是以前我二哥住的,这儿便是咱们俩住的院落,恰恰落在宅子
的中间,等等再带你进去瞧瞧,看你住的房生得什么样。”霍君殊一面往
前走一面道。
岳峰轻声地应了声,继续与霍君殊往前走着,不久便来到离中门稍远的僻
静处,放眼望去是一片优美而不豪奢庭园水榭,虽在叶尽落的初秋,感觉
很是清幽而非是萧瑟寂寥。
行至此,也约莫该是走上宅邸一圈。可见霍家本家的宅院并非极尽雕梁画
栋,但整体看来仍是有其世家大族的大气而非俗气,且能巧妙地融合各院
落的调性而不显突兀,此更是连他自己这个乡野粗鄙之人都能感受到的。
这就是为何看到眼前这片院落,会使得岳峰不禁露出了对眼下所见流露出
惊艳之色。
霍君殊瞥见此,面露著似笑非笑,但却是罕见出内心的,“很漂亮吧?这
儿。”霍君殊停下了脚步,反倒回首望向岳峰,非献宝似地带人深入探其
浑然天成般的美,“这儿可是以前我娘住的地方,她也喜欢得紧,连我也
曾爱往这儿跑呢。”
“很美。”岳峰闻言,只是低低地单音应了一应,连因见了美景而一亮的
眼色都没了。
岳峰这点变化霍君殊还不至于看不出,果不其然,那些关于他娘亲的事看
来真传遍了。霍君殊想着。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踏进这里,应是打从娘
亲死后吧,虽不时皆有下人洒扫而保持着原本的样貌,但早已人事全非。
霍君殊想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未变,倒是真笑了出声,“做什么这副模样
?我娘的事你是知了多少?”
“只知夫人过世多年,就这些了。”岳峰回得避重就轻。
他自是不可能将婶婆们传得难以入耳的话全盘道出,哪怕不知这些是虚是
实,仍字句说得如亲眼目睹。诸如被夫婿与兄长背叛而渐渐地成了近乎发
狂的疯妇,却在难得清醒之时,选择悬梁自缢而死的凄凉,最终抱憾离世
。
听着,霍君殊顿时摸不清自个儿的心情。丑事当着他面前被道得直白时,
哪怕句句属实,也够惹得他拼上一口气只为说个不字,就像他这个当家的
位子是怎么来的,就像娘亲争了一辈子却只落了这般下场。
可一旦被绕了个弯说得婉转,有如带着一丝体贴时,却又恨不得想将最丑
陋的伤疤给扒到血肉模糊,摊在人眼前,仿佛将最为丑恶的一切公诸于世
,从此便可天地不怕,甚至能再被人体贴一回。
霍君殊望着岳峰,一如初见时的样子,不多做解释的少言,不着痕迹地待
他好。他顿时满腔的话想对岳峰不吐不快,也只想对着岳峰说。
霍君殊一句“是用膳的时候了”便带着岳峰往回头走,最后走进了自己的
厢房,门一关阻隔了门外的寒气时,似乎也一并去了自己长年来死活不示
弱的倔气。
“这里本是大哥的院落,分家时搬离了这儿后就成了我的房,谁叫这厢向
来都是给宅子的当家住下的,你说我大哥是不是像极了被皇帝老子踢下太
子之位的落魄皇子?”霍君殊非是要人应和的,只管一面走向前往另一厢
却相连通的厢房继续道,“这儿从今起就是你的房,我这儿有的,你那厢
也不会少,就近是图个方便,也省得有人在我眼皮子外没见到的地方待你
无礼。”
有着可烤火的炉子,看来十足贵气的桌椅及那一床的暖被,再加上一看便
知价格不斐的瓷瓶、玉器、陶瓷与其他雕刻品摆置其中,全然不像只为了
图方便即可分给个下人的厢房。更别说还与当家的厢房相连,莫怪乎总管
一听便如此反对,只因当真名不正、言不顺。
霍君殊显然心意已决,半点不由得人多说,刻意无视岳峰神色中的迟疑还
直道著,“瞧,午膳都备好了,一块儿吃吧,省得放著都凉了。”
岳峰确实是饿了。毕竟单靠凉草便不知撑过了几个晚上,压根没能吃些得
已填饱肚子的东西,但主下之分仍是在此时紧箍著双脚,没让他移动半步
,还遑论与霍君殊同坐一桌。
倒是霍君殊对此非旦无所顾忌,甚至眼见总管显然刻意没多准备一副碗筷
时,就这么将自个儿的汤碗分给岳峰,一面斟满酒一面道,“有人在一旁
盯着我用膳让我浑身不自在,一块儿吃才痛快。你不会要我替你拉椅子才
愿意入座吧?”
“不敢。”岳峰明白坚持无益,即便佳肴美馔在前,虽是入了座,但也只
管为霍君殊将空的酒杯斟上酒,然后意思意思吃上几口了事,分毫没敢逾
越。
霍君殊几杯黄汤下肚后貌似有些醉意,本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都开始失
了原有的拘束,“嗳,你说说,我这个当家是不是当得窝囊?王忠没把我
放在眼里,连那些个下人都尽会惹我气……”
“没的事。”岳峰静静地听着,手下一面为霍君殊添菜,眼见他喝得多了
,虽想趁其不注意移开酒,没料到酒杯却反被抓着不收手。
“是么?呵呵……说到下人,今儿个带你晃上一圈,你发现什么没有?”
霍君殊带着酒意傻笑了声,“就是咱霍家连个女人家都没有!可奇了吧?
呵呵……”
“岳峰没注意这些。”关于霍家的事,岳峰因着那些婶婆而没少听过,就
算霍君殊醉晕了,他心里也早有个底,但他更无意探听。
“告、告诉你,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我就是对姑娘不行啊!
呵呵……所以让大哥二哥把他们那些粉味儿姑娘全都给带走!省得我在自
家府里瞧见还得闪得远远儿的,那多折腾人啊,呵呵……”霍君殊喝到泛
红的脸往岳峰凑近,“……你说,这些同你听到的……一样不一样啊?”
“少爷,你喝多了。”岳峰扶住朝自己欺近的身子,免得失了重心跌出去
。
“……我是喝多了……可我从没这么清醒,和我娘当年一样……”霍君殊
趴在桌上,双眼仍直盯着岳峰瞧,“……我说你……为何待我这样好?怎
么不和大哥二哥一样,对着我只管拿针往死里扎,半点不留情?我都把我
那些个破事全都告诉你了……你怎么不扎我……怎么不扎我……”
霍君殊的醉言醉语道得愈发小声,最后到难以耳闻,似乎就这么睡下了。
岳峰就这么看着,仿佛口里都能尝到这人道出口的那些苦。
岳峰微微叹了口气,本是想拿件袍子给人盖上,但想了想,还是将人抱起
,轻放在床上后,便转身收拾著桌上的那片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