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后的重建工作需要集结人力资源,首先就是确保每个人都有足够饮食维生,
明日村在兰烁等人的协助下顺利的度过冬季,迎来新春。村里的远古族裔用各自的
异能和方式发送讯息给其他幸存者们,进行外出搜救、找寻物资的任务之旅时,村
民也会请天裔族投下传单,因此陆续有不少生还者迁入村里,成为明日村的一员。
但在此同时也有其他的麻烦,并不是所有接收到讯息的生还者都同样友善,偶
尔会有意图制造骚乱,趁火打劫的人,对明日村的治安有不少影响。
因此天气渐暖,村民越来越多以后,大家组织了巡逻队。侵害明日村的事件频
仍,常有个人或小团体潜入偷窃,经过临时设置的司法处审判后驱逐,远古族犯罪
者则封印其能力逐出。由于是村民一起制定的法律规范,村民如果犯法也同样需要
经过审判和惩罚。被逐出者因为有前科,如果想返村需要有担保人或付出相当的物
资,才有机会通过村内的干部审议。
至于兰烁等人所定居的山域,虽然也有旧名称,但现在被大家一致称为明日峰,
用来封印恶徒异能、防卫村里的各种玄幻技术几乎都由兰烁他们提供。曾有人想以
兰烁为宗教信仰的对象,虽然兰烁严正拒绝,但还是有人将他当成偶像一般崇拜。
其他地区也有类似明日村的聚落出现,为了日后应付外界事务,村里也在筹备
外交处,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行政单位都为了各种需要处理的问题而建立。
兰烁一家子也开过家庭会议,讨论起他们家在明日村的定位。窦鹏说:“我们
几个是还好,但是兰先生明明救过那么多人,结果变得不能抛头露面也太可笑了。
我看一定是大家以为你是黄金单身汉,不如你跟小不点把关系公开了,那些村民可
能就比较冷静。”
梁霈桦帮腔道:“对啊,公开了也好嘛。这样我们还能一起下山采买或拜访朋
友。没做错事为什么还要躲躲藏藏的啦。”
讨论方向一转,变成是否公开兰先生的非单身状态。宁迋舒投赞成票,一伙人
趁著下山小旅行的时候,跟郑景伦为首的几个干部讨论,就在村里的小刊物给兰烁
做个采访,从中透露兰烁已有伴侣的事实。
没想到八卦也从关注兰先生个人,演变成明日峰奇谭,有人说山里精怪和兰先
生一起修炼还结成伴侣,也有传说兰先生被狐狸精诱惑,谣传的版本越来越多,焦
点模糊以后反而也淡化了崇拜者的狂热。
在兰烁的委托下,刘钧宏利用异能将明日村周围所有关于兰烁的影像纪录全部
消除。兰烁开货车载了伙伴们跟收成的农作物一起下山,趁这趟以物易物的旅程让
刘钧宏发挥一下平常派不上用场的能力。白天忙着跟明日村民做生意,晚上在朋友
家中吃饭洗澡打地铺,睡觉时宁迋舒躺在众人中央的位置问:“阿宏虽然把这一带
可能存有兰烁影像的资讯都消除,要是还有人偷拍咧?现在也不是没有人使用摄影
设备,毕竟物资里是有找到大量相关产品。”
“那就定期消除吧。”刘钧宏说:“反正以后也没工厂出产电池跟充电装置啦。
不过我也觉得时间一久就好了,读取那些东西也需要能源,现在谁还会浪费能源录
取影像啊。反正久了大家都不会记得兰先生啦,现在的狂热是一时的,大家需要找
个八卦重心,转移一下苦闷的心情嘛。”
一起打地铺的还有躺在刘钧宏旁边的薛晟,他说:“对啦,小不点你跟兰先生
就牺牲一下形象吧。”
宁迋舒汗颜:“形象,呵呵,为什么我的形象得是色诱兰先生的狐狸精啊?都
什么年代了还传这么老土的故事。”
兰烁忽然灵光一闪,提议道:“要是把我以前经历的事情加以改编,写成小说,
说不定会受欢迎?”
这空间是幽暗的,宁迋舒往左侧兰烁躺的位置瞥了眼,吐嘈道:“那你干嘛不
早写?现在这样就算有梗写得出来,也没人帮你输出啦。”
薛晟笑了下:“那小不点去当说书人吧。”
“为什么是我?”
刘钧宏立刻接腔回答:“因为你怕你的兰先生被拐走不是吗?”
“我才没怕,他才拐不跑!”
薛晟秒回:“不就被你拐了?”
宁迋舒嗤声:“我没拐,我是怕他有狂热粉丝。”
刘钧宏也立刻回应:“不就是你吗?”
宁迋舒往兰烁那里蹭,挽住兰烁手臂低哼:“嗳嗳。”
兰烁摸了摸青年的头发和脸庞,含着笑意念他们:“你们不要欺负他。”
刘钧宏也学宁迋舒的样子朝薛晟蹭过去:“阿晟──”
薛晟配合的拍了刘钧宏两巴掌:“你们不要欺负阿宏,只有我能欺负。”
刘钧宏被打脸,坐起来骂道:“嗳你贱耶,居然打我的帅脸。是不是妒忌我?”
薛晟坏笑:“白痴喔,你那也叫帅脸。你有种当着兰先生的面说自己帅。”
“不要脸。”“你才不要脸,不对你没有壳。”“闭嘴!”
刘薛两成笑闹到快吵起来,宁迋舒忙着回头劝架,兰烁继续躺平装死中。阿厉
姐忽然开门冲到楼梯口叫骂:“吵死了你们,安静睡觉!”
薛晟跟刘钧宏乖乖道歉躺下,但还幼稚的用鼻音哼来哼去。宁迋舒还想讲他们
几句,却被兰烁的手臂捞回身旁轻语:“不要理他们,你睡你的。”
宁迋舒嗅到兰烁身上的气味,心情缓和下来后决定不要鸡婆,回拥著兰烁的手
臂入睡。隔天天刚亮就起床准备,第一个醒的总是兰烁,宁迋舒的生理时钟也越来
越准,而且就算他想稍微赖床也会被其他伙伴给挖醒。
和朋友道别之后他们几个没有立刻返回明日峰,而是打算出了明日村之后绕去
其他地方看看,预计还要去堪查邻近的山坡地,顺利的话能带些不错的树种回去栽
培。
世界性的浩劫告一段落,无论是哪个地方的交通都不方便,因此要想吃到多样
性的蔬果得另想办法。无论是村里团结出去找或是个人、小群体自发性的活动,都
在朝着使饮食稳定、生活便利的目标进行。
宁迋舒坐在后头跟薛晟他们聊了会儿,拿着笔记开小门跳到前头副座对驾驶说:
“兰烁,阿宏他刚才重新‘看过’一遍我们要去的山坡地,他说地貌变了不少,疑
似有个地方出现温泉。等看完旧果园要不要绕去看看?”
“好。”兰烁对宁迋舒的要求几乎都是有求必应。他们花了两天在山坡间堪察
情况,这里不仅明日村来过,疑似也有其他人来过的迹象,适合扎营的地点都留下
新旧车痕及废弃品。
刘钧宏看了看四散的垃圾啧舌说:“这一定是人类丢的。哼,学不会教训啊,
垃圾就是只会制造垃圾。”
宁迋舒恰好对上刘钧宏瞪完满地垃圾的厌恶目光,反射性点头道歉,薛晟从后
方拍了下刘钧宏的脑袋低骂:“你白痴啊,吓到他了。”
刘钧宏连忙收歛凶恶的样子,不好意思笑喊:“不是针对你啦。抱歉抱歉,实
在是过去被洗脑习惯了。说不定也不是人类丢的……”
宁迋舒回过神来,苦笑了下:“都一样啦。大概也是一种共业吧。”
兰烁从林道深处走回来,恰好看到这片段,一手搭上宁迋舒的肩安慰道:“也
不是全都这样糟,顺便将这里收拾一下吧。我刚才到后头看过了,涌出温泉的地方
和山泉有个交汇处,地势挺幽秘的,可以一起去泡个澡。”
“万岁!”薛晟跳起来欢呼,直接脱了上衣T桖问地点,刘钧宏像是怕跑输他
似的,两个人边跑边脱衣服裤子,耍宝的画面把宁迋舒逗笑。
“好像比平常都还幼稚。”宁迋舒指着他们笑出来,兰烁的手盖到他头顶,他
一脸懵,抬头迎视兰烁温和无比的神情,心头微微发烫。“兰烁?一起去泡澡吧。”
“好啊。”兰烁跟他牵手走了段路,忽然道:“共业是很模糊的讲法。下回不
是你犯的错,绝对不要道歉,知道么?”
宁迋舒莫名害臊,歪头笑了下敷衍答:“知道啦、知道啦。”
薛晟跟刘钧宏把衣服挂树枝上就去泡露天温泉了,宁迋舒脱上衣的动作停住,
重新拉好衣摆再抬头看兰烁说:“我好像不太想让自己以外的人看你光着身子啊。”
兰烁淡定回他说:“早就不少人看过啦。”
“以前我不管啦,以后你归我管。”
“呵,好,好,归你管。那你还过去吗?”
宁迋舒点头,从背包拿出前一晚用过的长毛巾给兰烁说:“该遮的遮好。只准
露两点。”
兰烁要笑不笑的接过毛巾,走到温泉旁脱衣服。山泉水主要是从不远的山壁上
流下来,顺着地势跟新的温泉汇流在一起,这处恰好有几块较大的岩石形成一个小
湾,多一点人泡温泉都不成问题。
宁迋舒跟水雾里的两个伙伴打过招呼就跟兰烁下水泡著,他们挑的地方水比较
深,兰烁问他说:“要不要去阿宏他们那里,水浅一点,坐着也不会淹到头脸。”
兰烁讲这话的当下,不由自主往水中盯着模糊扭曲的影子,宁迋舒在水里维持半蹲
的姿势。
宁迋舒尴尬扯了下嘴角说:“不用啊。我不觉得水很深。”他深呼吸后过了几
秒,身形出现一点变化,水里的脚轮廓模糊、泛出银亮的鳞光,他将自己变成了人
鱼。
“这样就不怕淹啦。”宁迋舒一脸得意。
兰烁微瞇起眼,眼里的笑意颇有深意。因为宁迋舒忽略了另一个重点,除了不
淹头脸之外,变成人鱼的宁迋舒依然娇小得不得了,却还一派自信的模样,看在兰
烁眼里又是另类的诱惑。
那头薛晟发现宁迋舒变成鱼身在戏水,他一手拱在嘴边喊:“嗳,你们两个慢
慢泡吧。我肚子饿要回车上吃东西,阿宏他泡到头晕,刚好上岸休息。”
刘钧宏呈半兽的样子,一只肥软的软件动物摊靠在石岸上,听见薛晟喊话才反
应过来,莫名其妙道:“啊?讲什么啊,我没头晕啊。”
薛晟难得会看气氛,压低嗓门嘘他一声说:“笨蛋,你看气氛好嘛。那两个人
正在调情,我们还是快闪啦。”
“有吗?”刘钧宏好奇转头,却被薛晟拍脸之后揪著年糕似的身体拖上岸离开。
“嗳嗳轻一点啦我都脏掉了。”
宁迋舒迳自潜到水里探险,游了一会儿才回头,发现只剩兰烁一个人惬意的坐
在温泉里望着自己,虽然兰烁挽起了长发,但还是有几绺落在耳鬓,慵懒的神态却
是最性感魅惑的,他能听到自己对着兰烁咽口水的声音。
兰烁优雅抬手,带起了一波波涟漪,他轻轻勾著指尖低喊:“回来我这里。”
宁迋舒胸口有小火花炸开,立刻跃回水里迅速游回兰烁那里,双臂环住了兰烁
精瘦的腰,再起身甩开水花对兰烁灿笑。就算他这样嘻闹的甩水,兰烁都没有半点
狼狈的样子,还低头往他眉心亲了一口,他默默激动着,一只手慢慢往下摸,碰到
兰烁围着下身的长毛巾,那副器官明显和他一样激动。
从宁迋舒的角度清楚看到兰烁的喉头滚动,他攀在兰烁一身雄健的肌肉上,朝
那喉结舔了下,听见兰烁低哑轻语:“小心点,这是在外面。”
宁迋舒舔了下嘴唇,两手勾到兰烁颈项笑回:“嘿嘿,我们还没打过野战啊。
不喜欢偶尔刺激一点?而且有你在,什么危险都不怕吧?”
兰烁垂眸凝视他,徐徐深呼吸,叹道:“唉……我是要你当心我。”
“啊?”宁迋舒来不及讲什么,兰烁猛然吻住他,他的身躯被强健有力的双臂
牢牢箍住,勒得有点疼,像是被蟒蛇锁住一样,但他却因此感到安心。兰烁是爱他
并渴望着的,和他一样的心情,他尝试同样粗暴、使劲的回拥,想笑又因为过于激
烈而蹙眉。
“嗯、唔嗯,咕嗯。”宁迋舒被深重的亲吻压迫出呻吟,兰烁一向温柔,但这
次的吻特别湿热缠绵,嘴巴间发出的水声让他听得越来越不好意思,耳朵脖子都已
经红透了。
兰烁再次因为这青年感受到自己存有着人性,无论是光明的一面或晦暗复杂的
那些东西,包括贪婪、独占、支配、嗜虐。漫长拥吻后他放过了快喘不过气的青年,
温柔轻吻其眼角、眉尾,同样喘息著跟他说:“你知道我从来就不美好,都是徒有
其表,这样也不怕?”
“嗯。”宁迋舒用带蹼的双手摸上那张染上忧思的脸,笑应:“你不用怕。我
知道你因为喜欢我,想把好的都给我,包括你好的那一面,可是我会连你自己都不
喜欢自己的那部分都爱的。你不用怕。”
“宁迋舒。”兰烁轻念了他的名字,释怀浅笑。
“像你爱我一样。当然啦,这不是什么公平交易,只是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
你,而且模式差不多。我也担心你嫌弃我不好的地方,可是我自己觉得不好的,可
能在你眼里没那么不好。所以说,你不喜欢自己的地方,在我眼里也不一定就那么
糟,我觉得烦恼这些的兰烁很可爱。”
宁迋舒讲完发现兰烁盯着自己的表情有点傻,笑着揉兰烁脸颊,兰烁忽然捉住
他手腕,高大的身体往前倾,一双乌亮的眼深深望着他。他像是被兰烁用眼神催眠
一样定住,时空仿佛静止了很久。
“上岸吧。泡太久了。”兰烁挪开视线,松了宁迋舒的手,恢复原本惬意的样
子说话。
宁迋舒呆了会儿,眼珠转了圈,吐了口气变回人样,听见兰烁小声念著什么:
“外面不安全。”他匆匆跑上岸穿衣服,想到之前微妙的气氛笑问:“我还以为你
会狂性大发,哈哈。”
“嗯,会的。但不是在这里。”兰烁仔细穿好衣装,转头对情人浅笑道:“外
头不够安全,还是回我那里才好。”
宁迋舒挑眉:“该不会是因为你有洁癖?”
兰烁微笑摇头,宁迋舒继续想办法逗他,两人穿好衣服回归文明状态就往车子
停放的方向走,沿着旧山道走出去,结果听到争吵声。薛晟跟刘钧宏两个人并没有
对骂,而是他们两个在和其他人吵架。
宁迋舒加快脚步走近,却觉得其他人的争吵声听起来很耳熟,那咆哮声似曾相
识。正在跟薛晟他们吵的人是他过去的家人,他将差点脱口的称呼硬是吞了回去,
薛晟余光见到他就跑过来展开双翅将他挡住。
薛晟气呼呼的说:“小不点是我们的。他才没有你们这样的家人。”
刘钧宏也以半兽化状态站在车子旁边喊话:“你们几个快走吧。再闹的话可就
不会这么和平了。”
宁晁远一看见兰烁就指着他喊:“爸妈,就是他!我那天就看到他把龙收服的,
后来变成狐狸的那个家伙也跟他在一起。”
宁迋舒小声问薛晟他们怎么回事,薛晟偏过脸低声回答:“他们好像见过你变
化的样子,还跟兰烁同进同出,认出是你以后就一直埋伏在村子周边,今天也是一
路跟踪过来的。阿宏只顾著前路没留意后头有人跟踪,真是……”
兰烁轻声问:“我来打发他们吧?”
宁迋舒苦笑摇头,他说:“没关系。我自己来吧,这是我自己得处理的问题。”
“可是──”薛晟还想拦住人,只是宁迋舒对他点头笑了下,他也只能投以关
注的目光。
“都别吵了。你们几位是找我吗?”宁迋舒往外走,挂著客气而生疏的浅笑。
宁家人几乎都在,他们的车停在稍远处,宁迋舒的大嫂带着孩子在车上,宁家
老人也在车里,下车过来的是宁迋舒的父母、哥哥和姐姐。袁甄玲看到宁迋舒的态
度就敏锐察觉到他不对劲,一手挡下稍微激动的丈夫、儿女自己往前走,拍了拍胸
口问:“迋舒,你不认我这个妈了吗?我们全家人都一直在找你,你大哥说你身体
起了变化,跟以前不一样,我们都很担心,是不是这几个远古族的人把你洗脑了,
害你变得这样不伦不类的?你赶快回来,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宁迋舒看她自我沉溺的演戏和温情喊话,一如过去那些年,不由得流露出一丝
无奈和嘲讽的笑意。刘钧宏跟薛晟担心他动摇,慢慢移到他身边,刘钧宏小声问:
“嗳你没事吧?”
薛晟也关心道:“如果你想避开可以到我身后,我来挡。”
宁迋舒两手搭到他们两个肩上拍了拍,又往前站一步说话:“这位夫人,我不
知道妳在说什么,他们三个都是我的家人,没有什么洗脑不洗脑的事情。这位是我
的伴侣,这两个是我兄弟,我们一直都生活在一起,从世界末日前就在一起,灾难
降临的时候也没有分开过。”
宁迋舒的父亲听不下去了,沉着脸给宁晁远使眼色,后者指著宁迋舒指责道:
“你怎么连爸妈都不认,未免太没良心,亏他们把你教养成人,还供你好吃好住的,
任何时候都关心你,衣食无缺不说还让你去上最好的学校、什么都给你最好的,结
果你现在是这种态度?”
宁迋舒的大姐冷笑了声也帮腔责备:“就是说啊,你可是家里的老夭,大家都
疼得不得了,你不但不惜福还要求东、要求西,老是顶撞长辈,自己跑去念了那些
三流学校,现在了不起了啊,六亲不认了?”
宁迋舒垂在身侧的手指尖颤了颤,压下深埋心底的阴霾和情绪,静默听他们叫
骂责备,兰烁他们三个都听不下去频频啧舌,小声劝他不要理睬,但始终是相信他
而没有强硬将人拉开。
宁迋舒深吸一口气,淡然回应:“你们几位说的那个宁迋舒,听起来还真是身
在福中不知福啊。”
宁大姐翻白眼吐气:“就是说啊。你还不快回来给大家道歉,不要在外面野了。”
“抱歉,我不能,因为我不是你们讲的那个人。既然你们这么不喜欢他,那他
不在也好吧?逆子不是?”
袁甄玲有点急了,扮白脸苦着脸喊:“再怎样你都是我的孩子,怎么可能不要?”
宁迋舒用平静无波的眼神注视袁甄玲,他问:“那我请问夫人您一件事,为什
么你们全家人都在一起,唯独少了那个老么呢?之前避难的时候,难道联络不上?
他没找过你们?”
“这……”袁甄玲一时语塞,一旁当家的宁父说:“那时还没这么严重,你自
己跑出去外头住,当然是要领自己住处发放的物资,谁知道你这个逆子就再也没回
来过!你知道我们家在你身上投入多少心力吗?从你还没出生就在计划、花了那么
多时间金钱,打造最好的基因、最好的一切,结果生出来是个长不大又不听话的孩
子,全家都为了你这么劳心劳力你还不知感恩,哪怕你身体变异成了一个怪物,你
大哥还是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就怕你哪天变成那种吃人的猛兽四处害人丢尽我们
宁家的脸,你──呼……”
宁大姐过去扶著宁父拍背顺气,斜眼睨著宁迋舒,一面安抚宁父说:“爸,你
别气坏身体。那家伙老样子了,不值得。”
宁晁远再次向弟弟喊话:“你不愿意回家,宁可跟那些怪家伙当一家人?就这
么自卑吗?”
薛晟实在看不下去那家子的嘴脸,转身低骂:“喵的到底是怎样,都不能正常
讲话了。”
刘钧宏跟着别过脸叹道:“难以沟通啊。”
宁迋舒听了会儿认为多说无益,谁都没有改变过,但他反倒感谢这一切,内心
更坚定要舍下仅剩血缘的这些关系。他说:“我再讲一次,我不是你们找的人。”
说完他兽变为黑狐样貌的兽人,接着讲:“如果你们找的人带给你们这么多的麻烦
和困扰,也许你们放弃对双方都好,不是吗?就算那个人还活着,我想他大概也比
较想和能够互相关怀的人当家人,而不是回到你们家当个怪物吧。”
宁父从外套下摸出了一把枪,指著宁迋舒说:“你这怪物,看我不打死你。”
袁甄玲站回丈夫身边抹掉了虚伪的泪光,冷眼盯住宁迋舒说:“真的不回来?
我们既然可以生下你,给你这一切,也能收回来。”
宁迋舒蹙眉,听出了端倪,他问:“到底是什么意思?从刚才就讲的什么基因
的……”
宁晁远大掌一拍,嗤笑说:“唉呀,对啦,爸妈你们别激动,弟弟他还不知道
啦。唉,忽然有点同情你啊,我讲给你听吧,你跟我们两个孩子不一样,你是特地
花钱做的商品,爸妈当初透过海外仲介向一家研究机构申请,还不是有钱就能做的,
你的基因都是特地精挑细选过的,为了生出最适合继承宁家的优秀后代。没想到越
长越歪,而且连外貌的基因都挑过,结果竟然发育失败,是个矮子。我们全家都是
高个子,生得都不差,却出现你这么一个突变。但爸妈也安慰自己说不定其他方面
很优秀,结果也不是,你根本不爱念书,常翘课,仗着有点小聪明成天惹事。”
“啊!”宁大姐和袁甄玲一同发出尖叫,宁父拿着枪慌乱朝地上开枪,从土里
无声冒出像是植物的根或藤蔓把他们的脚缠住,而且它们仿佛有意识的越勒越紧。
宁晁远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脚也被缠上了,急忙蹲下来要扯断。
兰烁握住宁迋舒的肩头说:“都够了。回家吧。他们爱吠随他们去吠吧。”
宁父直觉是那高大长发男人的妖术,举枪朝他攻击,但他赫然发现自己的手指
全然不受控制的僵住,皮肤上隐约有像是藓的东西覆住,惊慌疑问:“怎么会这样,
这是什么?”
然而兰烁等人完全没有要理会他们几人的意思,迳自回到车上发动引擎,无视
他们的窘困离开了。等候在另一辆车里的宁家人摸不著头绪,片刻后跑下车关切,
宁迋舒在车里回首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坐在后头的薛晟把宁迋舒的脸扳回前方,兰烁也出声说:“不要看了。”
刘钧宏看那几人吓坏的样子,乐得笑出来:“兰先生,你是不是对他们做什么
事啊?下蛊?”
兰烁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安的动了动,他说:“不是蛊,只是真菌的一种,
不过通常不会寄生于人体,我只是稍微做些手脚。不过不影响生命,随便吃点补品
或营养剂就能解除状态了。”
薛晟大笑:“果然不吭声的最狠啊。”
兰烁问宁迋舒说:“生气了?”
宁迋舒摇头:“没有。我知道你不会做得太过分。我只是有点……”他失笑,
表情带点苦涩:“从来不晓得原来自己是这样出生的,也不晓得他们是这样看我的。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薛晟问。
宁迋舒释怀了,靠在椅背上吁气低应:“没什么。想起以前有次大姐不耐烦的
说妈妈再发牢骚,说不知道养我做什么。只是想到这种片段而已。”他感到荒唐可
笑,又自我安慰说:“不过没关系啦。幸好我从来都没有迎合他们的期待,也不算
吃亏,而且我还遇到你们啊,哼哼嗯。”
刘钧宏跟薛晟想不出还能讲什么话来回应他,两人学兰先生一样摸小不点的头
脸,把他头发都揉乱,三个人笑闹起来。兰烁负责驾驶,车子行驶在返家的路上。